“再后来,我被复仇蒙蔽了双眼,甚至不惜利用她。没想到她还是那个一如既往善良的女孩,她救了我,却不知所踪。”
说到这里,辰辞停顿下来,看着叶墨,似乎希望能从他脸上看出什么。但可惜,他失望了。
“再之后,她嫁给了我。后面的故事,你都知道了。”辰辞起身,转身出了亭子,向屋子走去。
叶墨呆立在原地,久久没有反应过来。天空又滚过一道闷雷,叶墨似乎被惊到了,不知是雷声惊了人,还是人心里害怕雷声。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书房的。他需要一个空间,整理他今天听到的信息。他的脑子开始凌乱,脑子里面一锅粥似的,头痛了起来。
辰辞的夫人,那不是长安落英坊坊主洛离吗?
所遇非人、家破人亡身受重伤、腹中胎儿......为什么这些,好像似曾相识。突然,他脑海里生出一个可怕的念头。该不会......
他再次冲到辰辞的院子中,屋子门窗紧闭,他疯狂的敲着,但屋子里面的人没有给他开门的意思。
“你告诉我,平喜乐是不是没有死?!洛离........是不是,就是她!!!”他怒吼着,质问着。
良久,屋里传来轻飘飘的声音,却将叶墨的心,重重的往下坠,仿佛坠到了一个无底的深渊,一直、狠狠的往下坠........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叶墨瘫坐在地上,好像忽然之间整个人的力气都被抽离开了一样。怪不得,怪不得.......他好像忽然能够理解洛离看着自己的眼神,和她对自己毫不掩饰的厌恶。自己是个罪人啊,自己亲手杀了他们全家,不是,是荡平了整个寨子。
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喘不过气来,脑袋沉沉的,头痛欲裂。
吱呀——
门开了一道缝隙,叶墨甚至都不想看过去,完全没有力气,也完全没有多余的精力。小小的脚丫子撑着小小的粉嫩的鞋子站在他面前,叶墨抬头看去,乐喜站在他面前,粉嘟嘟的小脸蛋,瞪着圆溜溜的黑葡萄似的眼睛。
“爹爹说给你的。”稚嫩的声音,小心翼翼的把手伸到他面前。一只小小的似乎从哪里掰下来的环佩的边角在她掌心静静的躺着,玉泽温润。
乐喜不知道叶墨为什么这幅样子,不过看着好像还挺可怕的。
“你怎么会有这个!”看清楚乐喜掌心里的东西,叶墨情绪瞬间失控,他捉住乐喜小小的肩膀,尽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但还是让乐喜感到害怕。乐喜挣扎着,挣扎着要脱离叶墨的控制,可是她小小的人小小的力气怎么挣脱得开叶墨的钳制。
“我讨厌你!”乐喜急哭了,冲叶墨喊了出来。叶墨被这么一喊,这才突然好像醒过来似的,无力的松开乐喜,乐喜把手心里的东西丢了出去,赶紧跑回屋里,把门狠狠的关上。生怕叶墨下一秒就跟上来了。
叶墨颓坐在地上,发疯似的从积雪中扒拉刚刚被乐喜丢出来的玉佩块儿。乐喜开了小小的门缝,偷偷往外看着,他看见叶墨跪在雪地里翻找着,一直翻找着,手已经冻得青紫,但还是在雪地里扒着。
乐喜有些心虚,她摊开自己的手,那个小玉块儿静静地躺在掌心。刚刚叶墨确实吓到了她,她也很生气,所以就假装丢了小玉块,但其实还是攥在手心里面的。
看着叶墨发疯似的还在雪地里面翻着,乐喜心里过意不去,还是开了门出去,把小玉块放到台阶边缘,然后快速的闪回了屋内,依旧开着个小小的门缝,冲外面喊着:“喂,我没丢掉。放在台阶上了,你自己拿吧。”
然后赶紧把门关好,跑到里屋去了。
叶墨几乎是匍匐着,扑倒台阶上。他已经冻得青紫,因为翻找而开裂出血的手,紧紧的攥着台阶上的玉块。嘴里喃喃道:不应该,不应该的,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
他失魂落魄的走着,像是想起了什么,往着路晚晴的住处走去。不一会儿,他便站在了门外。侍女说路晚晴还在休息,叶墨似乎也没有听进去,劲直走到路晚晴床边。
路晚晴眼下一层浅浅的灰黑的眼圈,看样子应该是很久没有好好休息。叶墨看着她,仔仔细细,打量着她的,多么美丽的女人,可是这幅美丽的皮囊下面到底是有着怎么样的一颗心呢?
叶墨坐在床边的地上,望着手里的玉块,出着神。
这块玉块,是他给一个姑娘的。
那年带兵出征,遭到了埋伏,他带着小部队掩护大部队撤退,没想到遇到了沙尘暴,他们的小部队之间也被吹得七零八散,他也被埋到了流沙之中,就在他奄奄一息的时候,一个姑娘救了他。但他那时候被黄沙迷了眼睛,没办法看的真切,只能朦朦胧胧的看着一个火红的身影在自己面前忙碌着。
女孩把自己拖到了山林之中,避开敌军的搜索。而那段时间,那位姑娘一直照料着自己,每天给自己冲洗眼睛,冲刷伤口,包扎伤口。因为自己的眼睛受伤过于严重,姑娘最后给自己上药了之后,把眼睛给包扎了起来,他也就彻底看不见那位姑娘的模样。
出于感谢,他将自己随身佩带的玉佩掰成了两部分,一部分自己依旧随身带着,另一部分给了那位姑娘。后来那个姑娘把自己带回家了,并加以照顾。
姑娘的家里十分的热闹,每天也有很多看热闹的人扒在窗口往里面看,虽然他看不见,但是他能听得到他们的嬉笑,他们嚷嚷着,姐姐捡捡回来一个人咯。
终于,他可以拆眼上的包扎带了。包扎带一圈圈的松下来,他心里是极其雀跃的,终于可以要恢复正常的视觉,终于也可以看见这个姑娘。
包扎带终于全部拆掉,而他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路晚晴。不过,那时候她不叫路晚晴,而是叫小柔。
叶墨看着眼前容貌绝美又温温柔柔的女孩,眼中难掩激动之情。“是......是你吗?”他说着,甚至打起了结巴。
小柔愣住了,然后羞赧的点了点头。
叶墨情难自禁的握住小柔的手,道:“等我回去,一定用八抬大轿,迎你回家。”
小柔羞赧的抽出手,红着一张脸跑了出去。
第一百章 缺口玉佩
后来......后来发生了什么呢.......后来......
后来,他回了京都。再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皇上竟然会给自己指婚,而自己的正妻位置,竟然是跟小柔同一个寨子的寨主的女儿,也就是——平喜乐。
回想起来,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劲......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他想起来了......自己跟小柔越走越近,却总能看到平喜乐生气或者说吃醋的样子。甚至有一次,他甚至看到小柔给她下跪,而他以为平喜乐正在欺负小柔,不由分说的骂了平喜乐一顿,带着小柔走了。
他想起来,平喜乐看着自己的眼神,总是十分的失落,那是一种哀怨。
他的心跳的很快,越想跳的越快,他不敢再继续往下想了,再继续往下想,他都觉得自己快要疯了.........他怕自己真的辜负了什么.........
“将军......你在这里做什么?”路晚晴醒了,转头看见叶墨坐在床头的地上,头低垂着,不知道在做什么。
叶墨抬起头,怔怔的望着路晚晴,良久,喊了声:“柔儿......”
路晚晴的心猛地跳了几跳,他......怎么会这么叫自己......
一种不太好的感觉涌上路晚晴的心头。
“将军......你怎么......”路晚晴怯生生问。
叶墨盯着他,眼睛一阵红,一把捉住路晚晴的手腕,问:“你告诉我......当初......救我的人,是不是你......”
路晚晴被他攥得生疼,可却怎么也没办法挣脱开来。“将军......你到底怎么了........”路晚晴委屈巴巴,都快掉眼泪了。叶墨好像没看到似的,只是一直逼问着她同一个问题。
“是.......是我。”路晚晴小声的说,声音跟蚊子似的,怯生生的。
“是吗......”叶墨自嘲的笑了笑。“柔儿啊......这么些年啊......”
良久,二人再次沉默。叶墨捏着路晚晴的手腕终于松开了,路晚晴赶紧抽回自己的手,手腕间是刚刚叶墨捏过的痕迹,红红的一片。
叶墨起身,一步一步向外走去。路晚晴赶忙也一同起身,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披上,赶紧起来扶着叶墨,一双玉足踏在冰凉的地上,冻得她打了个冷战。
叶墨低头看了看她,避开她搭上来的手,道:“夜深了,地上凉,你去床上休息吧。”
路晚晴怔了怔,一双手尴尬的僵持在原地。叶墨也没再搭理她,径直向外走去。快走到门口,他停下脚步,问:“我那枚玉佩缺了个口,你可曾见过?”
路晚晴想了想,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也没敢擅自搭话。
叶墨笑出了声,彻底的走了出去。
原来......她真的不知道.......
叶墨坐在书房里,盯着放在桌上的那小小的玉佩残缺部分,旁边放着的是一块残缺了一角的玉佩,两个部分放到一起,严丝合缝,原本就是一体。
叶墨的书房,亮了一夜的烛光,直到天明,下人们开始清扫落叶,方才见到叶墨的书房门开着,而人却不知所踪。
叶墨来到了平喜乐的坟前,坟头上已经杂草横生,像是许久无人来祭拜过了。也是,平喜乐当时名声狼藉,老太太说她不配入祖宗坟头,叶墨也不甚在意,便让管家找个合适的地方埋葬了。他也是找了管家,才问到这个地方。
原来,平喜乐竟然被自己害的这么凄凉。自己许下了承诺的姑娘,一生的幸福,也是断送在自己的手上。她怎么会有人来祭拜,她的家人、她亲近的那些人,早就被自己杀死了,怎么还会有人来为她的坟头除草呢?
可悲的是,竟然连入葬都只是个衣冠冢。不过,或许他该庆幸,她没有死,在辰辞的故事里,她还活着........
可是,就算她或者,后来的她颠沛流离,如浮萍无所依附,这一切的根源,都是因为他,也都是起源于他。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爱他,可是正是因为她爱他,才会被他伤害得遍体鳞伤。
那么后来,她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自己为什么也没能好好珍惜呢?果然,自己还是一直的辜负。直到皇上为平家寨平反了,自己依旧对平喜乐的恶深信不疑。她是那么的善良、那么真切、那么热烈的一个女孩,可是为什么,自己什么都看不到,自己究竟被什么蒙蔽了?
其实叶墨心里很清楚,也知道,可是就不敢承认,他害怕面对。
叶墨倒在了平喜乐坟前。
管家找到他的时候,他身体冰凉。管家赶紧让人把叶墨抬了回去,可是着叶墨回去后总也不见醒。老太太便让人去请了辰辞,辰辞过来看过,道没什么大事儿,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就好。药也没开,就这么甩袖走了。
一堆人围着叶墨,急的团团转。皇上的圣旨又下来了,说是要宣叶墨进宫,但是叶墨这个情况,既接不了旨,也没办法进宫。传旨的公公这么一看,也只好回去如实禀告了皇上。
唐焱听说叶墨病了,倒也没说什么,正好找了个借口微服出个宫看看。唐焱只带了贴身的那个大公公,两人趁着夜色悄悄地从侧门出了宫。唐焱到没有第一时间去探望叶墨,好不容易出趟宫,倒是比较想到街上随意逛逛。
唐焱恰好是赶上了节日,这是整个冬季里最后一个节日,这个节日过了之后,就要换季了。唐焱找了个高楼茶歇坐着,这里是雅间,整一层的风景只有他,可以尽情的享受,无人打扰,能够将脚下的人流和热闹看的真真切切。
唐焱深吸一口气,感觉这是自由的气息。
在深宫大院里面,就算空气并没有改变,他也觉得是窒息的。宫中让人觉得是那么的无聊、乏味。自己在群臣的谏言下,后宫也不断的充实起来,可是他对那些女子没有什么真切的意思。既然群臣要求自己扩充后宫,那么就听她们的话,选秀女,充后宫。
但是他却从来不去这些人的地方,让她们入了宫,只是安静地待着。偶尔她们会争锋吃醋到他面前,他也是得过且过罢了。后宫谁爱管理谁管理去,既然宰相的女儿这么想要权利,那么给她,但是皇后的位置,她们却永远不能得到,或者说,永远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得到。
他心中的皇后,只有那个一切都是淡淡的,如月光般的女子。
第一百零一章 雅间
这是洛洛和幽泽婚后的第一个节日。
自从得了赵子义那块玉石,洛洛的身体比以前好了很多,看来这应该是传说中的那块石头。幽泽有些诧异,自己发动了这么多人力物力,打听了许多的旧闻轶事,才打听到玉石的下落,没想到兜了一圈,竟然在赵子义手上。
这种前朝遗物,怎么会在赵子义手上。
但是听赵子义的意思,大约这玉石的得来也是十分的偶然,不是他的。那么他说的故人,又是谁呢?幽泽侧头看了眼身旁的活泼可爱的洛洛,心里似乎有了答案,但是心头又升起一团新的疑云。
自己对洛洛,是十分了解的,至少是,很早之前,他便是知道的。但是再往前呢?
洛洛挽着幽泽的胳膊,另一只手上是热乎乎的刚出炉的卷饼,一边吃着,一边打量着其他的路边摊位上的东西。逛了许久,洛洛有些累了,幽泽宠溺的笑了笑,指了指前面的茶楼,道:“要不要进去歇歇脚?”
洛洛乖巧的点点头。
茶楼中人声鼎沸,洛洛看着这么多人,皱了皱眉头。她不太喜欢人多的地方,或者说是不太喜欢跟人打交道,人越多,她越恐慌,因为这种封闭空间下人声嘈杂,实在是太聒噪了,跟外面街道上的热闹是不一样的。
洛洛下意识拽了拽幽泽的衣角,幽泽握住她的手,捏了捏她的掌心,喊来小二,问到楼上是否有安静的隔间。
小二满脸歉意,道:“实在是不好意思了客官,今儿个楼上被人包圆了。”
幽泽皱皱眉头,又是一笑,问道:“楼上似乎没什么动静,是否能匀一个给我们?”
小二满脸犹豫。
幽泽掏出一个小小的金子,小二望着这掌心的黄澄澄的,眼睛瞬间一亮,转头往掌柜的方向看去。掌柜的老远的就看到了,小碎步“哒哒哒”的跑过来。到了幽泽跟前,望着幽泽掌心的小金块,眼睛都直了,满脸堆笑,道:“客官您别急,这样,我帮你去楼上商量下,看楼上的官人能不能匀一个位置出来。”
幽泽看了看店家,还是微微笑着,道:“有劳您了,若是能找到位置,这金子便是谢礼。”
掌柜的笑的眼睛都快看不见了,忙不迭的带着小二往楼上跑去。洛洛望着掌柜的那肥胖的圆滚滚身子往楼梯上面跑着,整个人就像一个球被两个圆柱子支撑着往上蹬着,忍不住笑出声来。
幽泽望着她,往她覆着纱的帽檐上敲了敲,问:“笑什么?”
洛洛隔着面纱望着他,眼睛眨了眨,调皮道:“不告诉你。”
远远的,掌柜的扭着他圆滚滚的大屁股从楼梯上下来,满面红光。掌柜的是一路小跑的过来,才这么一小段路的距离,就算在冬天里面,额头上竟然也跑出了一层汗,掌柜的抬起胳膊,用袖子擦了擦,到幽泽面前,谄笑道:“爷,楼上的官人允了。您看?”说着,眼睛看向幽泽的手,笑嘻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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