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微风起(6)
舒窈见许妈妈从里面出来的时候很是狼狈,脸上还挂着泪痕,看见了她只向她浅浅行了个礼,就直接走了。
不知道姐姐是怎么处置的,看来是已经处置完了,舒窈忙掀了帘子进了里间。
一进去,就看见舒雅半靠在榻上, 默默垂泪。心里叹息一声,舒雅真是一个极重感情的人,许妈妈这样待她,处置了她后她也还是不忍心。
舒窈上前,轻轻握住舒雅的手,道:
“姐姐何必为了这样的人伤怀!”
舒雅拿帕子掖了掖眼角, 惨淡地笑了笑, 道:
“倒也不是伤怀,只是觉得有些可惜。算了, 不说她了。你今日去请老夫人,她怎么说,可答应了要来?”
舒窈见她并不沉浸在感伤中,略放心了些,答道:
“老夫人满口答应,很愿意来。只是蒋夫人那边,今日没来得及说。”想了想,觉得沈君琢和蒋夫人之间的事有必要告诉舒雅,毕竟她以后要长长久久地在这府里生活,有的事是需要在心里知道的,就捡关键的事和舒雅说了。
谁知舒雅并不惊奇,只道他们之间的矛盾她早就有所耳闻,不过今日闹得更凶了一些罢了。舒窈和她提起以后怎么在两府之间生活,舒雅倒是很看得开,她道:
“这有什么难的。我只做好我的本分,以后守着孩子, 若是个男儿,就教他读书,若是个女孩儿,就教她女红。我不指望从夫人那里拿钱,不指望谁来供养着我,只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实在不成,我还有娘家,难道还让我过不下去吗?”
一席话,说的舒窈茅塞顿开,她笑了笑,道:
“还是姐姐豁达!”
说话间春桃等人进来了,端着药碗,拿着蜜饯。舒雅接了过来,眉头都没皱一下,就一口气喝完了药。
那浓浓的药味儿,别说喝了,就是闻着,舒窈也觉得舌根发苦。舒雅喝完了, 她赶忙递过去蜜饯,看见舒雅被药苦的眼泪汪汪。
随着月份越来越大, 舒雅的身子更沉, 天天在榻上躺着也犯起了腰疼,整夜里疼得睡不着觉,又不敢乱动。请了郎中来,诊了脉,只说还是怀相不好,到了生之前最好再找个好的稳婆来摸一摸胎位。怀个孩子真真是艰难!
可即便是如此舒雅也一句怨言都没有,日日期待着这个孩子的出生。
……
……
沈君琢从甘棠院里出来,并没有回揽月楼,而是直接去了宫里。一大早,赵飞勇就来传官家口谕要他进宫,若不是因这个耽搁了,还不会碰到蒋夫人。
九重宫建在京师的最中心,一条波光粼粼的银月河环绕着它,宫墙又高又厚,将里面的世界和外面隔了开来。远远的,就有禁卫肃立把守,闲杂人等一概不敢往前。
沈君琢坐着马车,马蹄声哒哒地敲打着地面,在空旷的御道上显得格外清晰。看见马车上的标记,又有赵飞勇坐在车辕上,那些密密匝匝的禁卫们仿佛木雕泥塑,各个站的笔直,目不斜视。
马车到了右安门,早有宫人打开了宫门,迎着他们进去。复又行了一段路,到了又一重宫门前,马车停了下来。
门口站着一个穿着一身红衣的小太监,手里拿着一把伞,马车还没停稳就跑了过来,也不管沈君琢下没下车,先恭恭敬敬地给他行了个礼,才满脸堆笑的说道:
“大将军快随小的去九华殿,官家在那里等了您有一阵子了!”
第66章 月儿圆(1)
沈君琢从容地下了马车,扫了一眼红衣小太监,道:
“你师父可在御前?”
红衣小太监将手里的伞砰地一声打开了,殷勤地给沈君琢打在头上。不知何时,空中开始飘飘洒洒地落着雪沫子。
小太监笑着道:
“回大将军,我师父在御前伺候笔墨呢。官家从早起到现在,写了一个多时辰的字了。”
沈君琢点了点头, 没有再说话,步伐不紧不慢,由着小太监弯腰塌背地献殷勤,跟着他一同往九华殿里去了。
一进殿,沈君琢就觉得有些热的难受,他看了一眼侍立在两旁的宫女和太监,各个脑门子上都是一头汗。他把身上穿着的大氅脱下来随手交给身边的太监, 才往殿后面走去。
到了殿后,就见昭帝正站在一张书案后提笔写着字。听到脚步声,昭帝抬头,看见他后,还没等他行礼就招着手道:
“沈卿快来,看看朕这个字写的怎么样?”
沈君琢也不好行礼了,走过去看了一眼在书案上零零散散的字。字写了很多张,乱七八糟地堆在案上,内容却都是一样的,都写着一个大大的“待”字。
看了一眼,沈君琢道:
“官家这字写的有风骨,大气磅礴。”
昭帝轻笑了一声,随意地将手中的笔一掷,又捡起其中一张字来,举在面前上下仔细端详了一番,道:
“沈卿觉得好吗?朕却觉得一般!”
说着,将手中的字随手一抛,那纸晃晃悠悠、晃晃悠悠飘到了沈君琢的脚面前。
沈君琢俯身将字捡了起来, 捏在手里,朝昭帝身边的大太监福全挥了挥手。福全会意,一甩拂尘,带着在殿后伺候的所有人都下去了。一时间,只剩下了沈君琢和昭帝二人。这时候,沈君琢才道:
“官家是想说尚衣局死了个宫女的事吧?”
昭帝看着他将字小心翼翼地在书案上放好,自己从书案后面绕了出来,走到沈君琢面前,道:
“沈卿你说,这宫里还有什么事是她不敢干的?难道有一天朕也得死在她手里吗?”
沈君琢一双深潭似的眼看向他,坚定地道:
“不会,有臣在,断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昭帝愣了一下,而后讪讪笑道:
“我知道,只要沈卿在,定能护朕无虞。朕就是很生气,不过是多看了那宫女两眼,她就能让人要了人家的命!这样的悍妇,哪里配当一个国母, 怕是连大户人家的主母都不配!想想朕这日子, 过得可真憋屈,民间还能因无子而休妻,朕连这个都办不到!”
沈君琢看着昭帝满满的抱怨,听完了,过了一会儿才道:
“官家休不了妻,娶个小妾还是可以的。”
昭帝一听,来了兴致,问道:
“可以吗?”
沈君琢点了点头,道:
“以前不可以,现在可以了。圣人多年无子,目下宫里只丽妃有一个皇子,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官家就对不起江山社稷了。不管怎么说,皇嗣为大!”
昭帝大笑道:
“沈卿说的极是,就按沈卿说的办!”
昨天到广州出差,本来以为飞机上可以好好写一写了,结果状态很差,写出来的又全都删了。删删改改很多次,没写出来多少字…跟大家道歉。我好好理一下思路,今天努把力。
第67章 月儿圆(2)
沈君琢从九华殿里出来,又去了衙门里呆了大半天。
他一直在想,尚衣局的那个宫女死的蹊跷,以圣人的脾气,还不至于办出这样善妒的事,更不会留下明晃晃的把柄给官家。可圣人身边的长史刚刚从尚衣局离开,那宫女就死了, 期间再无他人见过她。仅凭现在能掌握的消息,凶手还真是直接指向圣人。
一个茶盏在他手中捏了很久,从烫手到冰凉。他想了想,又自嘲地笑了笑。是不是身在高位的人都是这样,天然地不信任任何人,就算在别人眼里他是官家最信任的人, 也一样得不到他完全的信任。
他会背着他做一些自以为是的事, 若是能做好, 他也还算钦佩他是位明主,偏偏好多时候都会搞砸了,再用上他那些个小聪明,编个勉强说得过去的理由让他去善后。
就像这次,那宫女究竟是谁杀的,不必再深究。他更愿意相信那是官家自己的手笔,目的不外乎一箭双雕,让圣人背上个善妒的名声是一桩,借着这个机会再从朝中寻找助力是另一桩。
他明白他的心思,干脆帮他一把,把他想说出来的话直接说了出来,倒也显得他们君臣一心。只是这个助力选谁呢?朝里大大小小多少官员明里暗里都是丞相一派,选了他们的女儿、妹妹进宫,那不是给官家自己找帮手,是给丞相府的烈火烹油又添了把柴。
那么就只能从一些名不见经传、却又担着实职,关键时候能在细微之处起到决定作用的人家里选一个人出来。可符合这样条件的人家太难找了,官家这是又把难题交给了他。
他把玩着手里的茶盏, 看里面的茶水探着茶盏的边沿,快要流出的时候马上又退了回去。这样沉思着,门外忽传来了笃笃的敲门声,将他的神思惊醒。他看向门口,喊了一声:
“谁?”
门口安静了一瞬,下一刻有一个矮个子的小太监低着头推门走了进来。
沈君琢的眼睛眯了眯,锐利的眼神落在那小太监的脸上。
小太监不慌不忙,抬起头来,一双明媚的眼睛迎上沈君琢的目光,看了过来。
沈君琢一惊,想不到刘皇后会这样一身打扮来见他,忙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俯下身去,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道:
“臣恭请圣人安!”
刘皇后脸上露出嫣然的笑,上前将他虚扶起来,道:
“沈卿快快请起。初一的时候你来宫里,人多眼杂,乱糟糟的,也没能和你说上句话。倒是老夫人,本宫见她气色不错, 比起上年来,竟是更加年轻了,可见府里诸事顺遂,老夫人才能有如此好的气色。”
说着,从他身边走过,坐到了他刚刚起身的椅子上,抬头看着他。
沈君琢转过身,谨守着臣子的本份,微低着头,眼神虚虚的不知看着什么,对刘皇后道:
“臣还没来得及谢圣人的恩典,家母接了赏赐,对圣人感恩在怀。”
刘皇后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就知道他和别人不一样,不会说上那么一大串感激淋涕的虚话,有这么几句合了礼节也就是了。她挥了挥手,又因为知道他不会看着她的眼睛,一双妙目就肆无忌惮地在他身上盘亘,笑着道:
“今年给老夫人的赏赐,本宫加了一成。其中有一套金镶碧玺的头面最是贵重,还有一件天青色织云锦的衣衫,颜色显嫩,也不知道老夫人会给谁穿。”
沈君琢知道她这是在打探他是不是在说亲的事,心底升起一股厌恶,淡淡地道:
“家母会给谁臣实在是不知,横竖不会辜负了圣人的一片心意。”
刘皇后简直恨死了他的这种疏离,永远将人拒在千里之外,可又正是这种气度,让她觉得着迷。她眯起眼看了他良久,他就站在那里镇定自若,没有丝毫的不自在和窘迫,就好像正独自一人享受着闲适的时光。
反而是她,越看越有些气馁。她忽然站起身,走到沈君琢身边,道:
“时候不早了,本宫回去了。沈卿也要多多保重,差事哪有忙完的时候,该歇着就歇几日,天塌不了。”
说完,自顾自地出了门,往后宫的方向去了。
沈君琢抬眼看着她的背影,一双寒潭似的眼里泛起冰霜。尚衣局的事她不会不知道,然而来了却只字不提,是毫无忌惮,已经不把官家这个对手放在眼里了吗?
赵飞勇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站到了他的身边,正要张口说话,被他一个眼神吓的闭上了嘴巴。
沈君琢甩了甩衣袖,道:
“收拾收拾,回府吧。”
赵飞勇应了一声,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无非是书案上散落了些书信。他将书信拢了拢,就去外面将马车驾到了门前。
沈君琢沉着脸上了马车,心情不是很好。想到刘皇后说的那件衣衫,不知怎么就想到了舒窈。忽然记起早晨余老夫人要他备一份及笄礼给她,心头才觉得有了些兴致,掀了帘子对赵飞勇吩咐道:
“你去备一支簪子,要贵重的。”
赵飞勇乍一听这个,以为自己听错了,大将军什么时候让人置办过女人用的东西?再细一想又觉得也不是不可能,大将军虽没有媳妇,毕竟还有余老夫人,儿子孝顺母亲天经地义。那一日他拿了一篮子鸡蛋回去,他母亲都笑着夸他终于有心了。像大将军这样的,给余老夫人置办个贵重的簪子,余老夫人肯定高兴地合不拢嘴。
既然是余老夫人戴的,必定讲究一个大气,又是大将军的孝心,花出去多少钱肯定都不会心疼。这么一想,要做个什么样儿的簪子,他在心里大致就有了打算,笑着高声应道:
“得嘞,大将军您等着瞧好儿吧!”
不知怎么,沈君琢听了他这话就觉得有些后悔将这事交给他办了,又想想,觉得赵飞勇这人办事还算牢靠,这么一件小事,想必不会办砸,遂嗯了一声,道:
“赶在二十二之前给我。”
赵飞勇抖起马缰绳,稳稳当当地驾着车,应道:
“将军您放心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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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月儿圆(3)
日子过的很快,到了初六,朝廷复朝。
第一日上朝,一开始一派祥和太平,不想就在福全在昭帝的示意下,刚说出“有本上奏,无事退朝”这句话的时候, 有个站在队尾的小吏站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奏折,高声道:
“臣有本启奏!臣参吏部侍郎林恒之擅改官员资历,操纵政务,上下其手,欺上瞒下,贪赃枉法,十恶不赦!恳请官家明察!”
此话一出, 朝堂上寂静的落针可闻。有人偷偷朝那小吏看过去, 有人只顾盯着自己的脚尖,更多的是和旁边的人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丞相岁数不小了,留着一把稀疏的短胡子,很多人朝他看过来时,却见他不紧不慢,像是早就知道似得,从队伍里站了出来,看也不看那离他老远的小吏,声音洪亮地缓缓说道:
“若林侍郎真有这些罪行,那可不是小事。但空口无凭,一个朝廷命官不能仅凭你几句话就遭受质疑。不过既然有人这么说他,就算林侍郎是我的门生,少不得也得安排人查他一查。官家,臣请着刑部彻查。若真有此事,绝不姑息,若是小人诬告, 也得还林侍郎一个清白!”
昭帝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沈君琢, 见他沉默不语,心里知道这大概是他的手笔,但凡是要剪掉丞相党羽的事,昭帝都觉得高兴,就在心里暗暗地给沈君琢赞一声好。只是他这高兴不能表现的太明显,略前倾了一下身子,望了一遍在朝堂里站着的文武百官,想了想了丞相的话,道:
“准奏。不过此事干系重大,单刑部去查难免有失公允,不如再加上大理寺右治狱更为妥当,丞相,你说呢?”
丞相微微低着头,应的毫不含糊,道:
“官家所言极是,就照官家说的办!”
一时再无人有奏,昭帝宣布退朝。那林侍郎走的两股战战,往日里一起说说笑笑的同僚们此刻都距离他好几步远,生怕和他扯上任何关系。眼看着人都要走完了,他跑了一段, 追上已经起轿了的丞相,跟着轿子紧走,在轿子外面低低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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