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的儿科门诊室，紧闭的大门门口，堆着许多的米和油，惠而不费，满满当当的让人下不去脚。
来人放下手里的东西：“林医生，茶叶也堆你门口了，早点儿来拿啊。”说完几句挂了电话。
手机装进口袋里，林路宁抓着钥匙，听刚刚那个人的意思，他好像并不是第一个。
无论如何，林路宁决定还是亲自去看看。
上了三楼，只这一会儿的时间，堆在最外层的东西已经不是茶叶了，林路宁颇有些束手无策。
在s市，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看着许多的米油，林路宁转身到了楼下。
只要是医院的工作人员，无论是谁，在新年的第一天都收到了林路宁的馈赠。
“林医生，这些米和油您自己留一点，全送给我们，太不好意思了！”
林路宁来医院两个多月了，因为他冷淡的性格，导致谁想和他亲近一下，都要思索一下。
感觉不太好靠近。
我和他打招呼，他会不会当做没看见？
算了，还是当作没看见吧，免得尴尬。
正是这种情况，林路宁在江水乡的两个多月，一直都是独来独往。
今天拿人手短，也间接让他们看到了林路宁的另一面：似乎也没那么冷漠，人挺好的。
林路宁递上最后的东西，茶叶时，刚开心收下东西的人纷纷后退，其中一人道：“林医生，茶叶还是你自己留着吧，这是江水乡唯一销外的产品，不说价格，平时买都不好买，你让我们收，我们也不敢要呀！”
其他人纷纷附和，林路宁看了眼茶叶的包装袋，没硬坚持。
在s市，林路宁习惯性喝咖啡提神，来到江水乡后，唯一含咖啡因的东西，仅限货架上的咖啡饮料，又甜又腻，林路宁喝过一次后戒掉了咖啡。
至于茶叶，林路宁喝的很少，眼前忽然闪过厨房顶上的柜子，里面金属罐里装着的茶叶。
S市的家，茶叶不是他添置的，那么就只有那个家的另一个主人。
明白自己要是直接给白沐沐，她肯定不会接，林路宁走到外面后，将包装全部撕掉，只留下里面的塑料包装纸。
手提袋也换了一个，林路宁低头看着掌心，在纱布上来回摩挲两下，用力一按，殷红的鲜血渗了出来，林路宁似乎无感，连眉头的都未皱过一下，他拿上手机便去找白沐沐。
对于林路宁的去而复返，白沐沐没什么好脸色，尤其是早上才包好的手掌，又有鲜血溢了出来。
“又发疯了吗？”
林路宁对白沐沐的讥讽并未放在心上，蓝色的布袋往前一推：“这是患者送我的茶叶，你知道的，我不喝茶叶，所以拿来给你。”
白沐沐没动，怔问道：“真的只是来送茶叶吗？”
不是拿着受伤的掌心，来博取她的心软和愧疚。
“是。”林路宁拉起白沐沐垂在身侧的手，布袋的提手挂她手腕上：“你会收的吧？”
“我听说茶叶还是他自家的茶园种的。”
白沐沐知道江水乡的云林村会种茶，所以也没怀疑，她收了东西：“我拿了，你回去吧。”
林路宁的脸上顿时露出笑容，身上的疲倦似乎一扫而光，眉心疏阔：“我回去了。”
他大步流星，背影很快消失，白沐沐没有立刻回宿舍，而是站在楼上，看着他穿过跑道，逐渐变成一个黑点儿。
庞桂美在白沐沐转身之际打开门，笑容有些诡诈：“林医生看上你了吧。”
白沐沐了脸上的笑容逐渐失真，她嘴角动了动，千言万语堵在嘴边，又给咽了回去，只留下一声轻叹：“没有的事儿。”
第97章 ：我去拿“药”
大年初三，林路宁值班，天空下起绵绵细雨，他没打伞，身上的外套被雨水打湿。
得益于昨天的米和油，一路都有人和他打照顾，甚至还有一个短发小护士，将一个平安福给他。
林路宁捏着小小的福不解其意：“这么小要贴到哪里？”
护士给了他一副不上道的眼神：“夹在手机壳里面，其实还有苹果的，但不知道被谁给吃了。“护士说完，亮出自己的手机，背面对着林路宁：“林医生难道连这些小迷信都不知道？”
护士一脸的不可置信。
或者说，是她觉得林路宁不可能不懂，苹果寓意平平安安，在新的一年，第一个值夜的医生往往会帮大家准备这些。
林路宁确实不懂，但不妨碍他接受，点点头：“谢谢。”
当着小护士的面夹进手机里，对着她笑笑：“其实我不相信这些，你刚不是也说了，这是封建迷信。”
护士听到他的话后瞳孔地震，口中念念有词：“快呸三下，让你刚刚说的话不作数！”
作不作数的，林路宁反正没做，护士也被其他事情绊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林路宁大跨步的去了急诊。
夜半三点，林路宁手臂撑着下巴，低头看着手机。
全英文的界面，内容是关于基因编辑技术。
国内禁止有违科学精神和伦理道德的所谓科学研究和生物技术应用，但国外总有机构在尝试，以求解密人类遗传因子。
这篇看完，他正准备点开第二篇相关文章，急诊室顿时警铃大作，所以医护人员全部打起了精神。
短发护士跑在前面，引导着身后抱着孩子的父亲，对方边跑边喊：“医生，医生，我孩子吞了玩具上的小电池，他现在一直喊疼！”
男人额头上黄豆大的汗珠，孩子在他怀里一直都在哭泣，面色苍白，大口喘息，林路宁从男人的怀里接过孩子，同时和孩子的父亲确认：“您确定孩子是吞了纽扣电池？”
男人焦急点头：“我肯定，医生你别再问了，赶紧想办法啊！”
对方很急，但是林路宁依旧不紧不慢问：“孩子吞下去有多久了？”
不是他不急，是他不能急。
电池的特殊性，再加上孩子还小，先要通过影像检查异物到了什么位置，如果进入到胃里，再通过肠道排泄出来倒还好，但就怕卡在喉咙里。
“吞下去有两天，我以为他能拉出来，但是都已经两天了，孩子又叫着疼。”似乎是受到林路宁的感染，对方也镇定下来。
他刚说完，身后赶来了一群大部队，两个老人加上一个大一点的男孩儿，老太太大喊，声音在空旷的医院显得格外响亮：“小宝儿咋样了？电池弄出来了吗？”
老太太心疼孩子依旧在哭，好声好气地站在男人身后哄着孩子：“好宝儿，不哭了，要不要奶奶抱？”
又踢了下旁边的老头：“娃子在哭，你也不知道哄一下！”
男人听见这话气不打一出来，他侧身一让，发飙：“你们能不能安静一点儿！听医生说行不行？！”
老太太顿时萎靡气焰，低声为自己辩解：“我还不是看娃子哭的太造孽了，心疼他……”
林路宁在医院见过太多的相似情况，他开出一张单子递给男人：“去缴费，我带着孩子去拍片。”
兵分两路，林路宁抱着孩子脚下健步如飞，孩子的心肺上有杂音，虽然不排除因为哭闹和情绪激动引起的，却不敢忽视。
片子出来了，现在面临着一个最危险的阶段，纽扣电池卡在食道里，并且已经灼烧出一个小点儿，这种情况下，必须尽快动手术。
以江水乡的医疗设备，不足以完成如此精细的手术。
重重困难，让孩子的父亲在半个小时间，发根点点变白。
“孩子很危险，需要尽快动手术，你先联系一下县医院那边的医生，然后用最快的速度送过去。”林路宁给孩子父亲说了一条最佳方案。
江水乡到县城，最快开过去也要四十五分钟，再加上其他的准备，差不多一个小时是要的。
电话打过去，县医院的医生却没人敢给一个三岁的孩子做手术，纷纷推辞。
又陷入两难的困境。
男人蹲在地上举起拳头砸自己的脑袋，似乎是在懊悔，林路宁抬手拦住了他：“现在还不是你放弃的时候。”
“手术我可以做。”林路宁给男人下了一颗定心丸，接着让男人立刻去准备车到县城，而他也需要再做一些准备。
看着林路宁骑着车跑了，小护士追着跑上来：“林医生，你现在要去哪儿？”
林路宁插上车钥匙，一边启动一边说：“我去拿’药‘。”
小护士回头看了眼闹哄哄的急诊室门口，询问：“我不能去吗？”
林路宁摇摇头：“你去可以，但是你没我速度快。”
电动车在空无人烟的街道上疾驰，林路宁轻车熟路的翻校门，跑着站在白沐沐的宿舍门口，敲了三下，听到细碎声音，林路宁不等白沐沐问，道出了自己的来意。
“沐沐，现在有个孩子急需你的那瓶蜂蜜救命，可以给我吗？”
白沐沐刚打开灯，正准备返回床上穿衣服，立刻顿住脚，拿了架子上的蜂蜜走到门口。
“给。”
白沐沐的头从开着的门缝探了出来，素白的手捏着一个玻璃罐子，里面是淡黄色，已经凝固了的蜂蜜。
“谢谢。”
林路宁的目光从她光洁的肩膀上扫过，喉结滚动两下：“谢谢。”
拿了东西往楼下跑，白沐沐想多问他几句都不能。
黑夜里，属于林路宁的那道身影越来越模糊。
习习冷风直往骨缝了钻，白沐沐打了个寒颤，抱着胳膊回去。
重新躺会被窝儿，身上的凉气冲散了仅有的几丝暖意，很久过去，依旧没有睡意。
直到天边刚刚泛白，枕头边的手机震动一下，她拿起一看，林路宁在五点半的时间给她发了条消息。
“你的蜂蜜派上了大用场。”
第98章 ：承认自己是个肤浅的人
白沐沐想问问他发生了什么情况，编辑好短信又重新退出界面。
初四，白沐沐又回了一趟s市，原因是复华医院的医闹事件，小护士那边重新收集了证据，有些资料需要她和林路宁一起签字。
两人坐在大巴车上，白沐沐倚靠着车窗，看着窗外的景色在极速倒退，车窗的玻璃反射出白色的光，比其他的颜色更明显，隐隐能看出轮廓。
“渴了吗？我给你拿水。”林路宁问。
白沐沐摇摇头，坐直身子：“不用。”
说了不用，林路宁还是单手从背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然后把其中一瓶递给她。
“我不渴。”白沐沐摇着头重复。
林路宁看着白沐沐舔唇，嘴角失笑，过分倔强的白沐沐也可爱。
“我知道，但是我渴。”林路宁沉吟着声线，像编钟发出的厚重沉音：“我现在没办法拧开盖子，好沐沐，帮帮我吧。”
白沐沐伸手推了林路宁一下，然后赌气似的从他手里猛夺瓶子，咬着牙发力，盖子拧开后，看都不看丢进了林路宁的怀里。
瓶装水砸了林路宁满怀，他喝了一口后，轻轻笑了笑：“你真的不喝吗？喝点儿吧，要不要我给你拿？”
白沐沐回头瞪了他一眼：“你就不能安静一点儿？！”
“好啊。”林路宁把背包重新放到座位下面，然后闭上眼睛小憩，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在穿出隧道转弯的时候，林路宁靠在了白沐沐的肩上。
林路宁的短发像一根根麦芒，扎着白沐沐的脖颈，又随着发动机的启动，他额前的鬓发在空中晃荡。
白沐沐低头，伸出一根手指撑在林路宁的耳后的头骨上，推开，刚离开她的肩膀，林路宁嘟囔着躲开白沐沐的手指，这一次，他把脸埋进白沐沐的脖子。
“……沐沐，别闹！”像是在撒娇。
白沐沐一口气没喘上来，她就没见过这么倒打一耙的人。
什么叫她闹？！
也不管林路宁是真睡着还是假睡着，白沐沐耸耸肩推他：“林路宁，我渴。”
“嗯？”林路宁在白沐沐的脖子上蹭蹭，睁开眼，漆黑的眼眸蒙着一层水雾，他打了个哈欠：“你刚说什么？”
白沐沐把自己的问题重复一遍，林路宁道好，重新拿了水。
寒冬腊月喝没有温度的水真的遭罪，白沐沐不敢大口灌，只能小口含着，等水温不那么凉了再吞下去。
“那瓶蜂蜜是怎么回事儿？”白沐沐拧好盖子，冷不丁的问。
林路宁侧目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她一眼：“还说不是在关心我，这么想知道我的手怎么回事儿吗？”
白沐沐冷哼，闭眼往后一倒，不搭理他。
林路宁知道自己把白沐沐惹急了，他剥了颗薄荷糖塞嘴里，又塞了一颗在白沐沐手里。
“那天晚上急诊，一个孩子误吞了纽扣电池，但是家长大意，没有立刻安排孩子就医，也不知道那枚电池刚好卡在喉咙里。”
林路宁说着顿了一下，他用胳膊夹着水瓶，单只手拧开盖子。
“然后呢？”林路宁简直是吊足了白沐沐的胃口，她睁开眼，林路宁仰着头，一粒水珠顺着喉结没入衣领中。
美色诱人，白沐沐承认自己是个肤浅的。
她移开目光，心中决定，一路再不要看林路宁一眼。
林路宁对白沐沐的心思是一点儿都没察觉，他把瓶子塞进背包旁边的插袋里，不紧不慢道：“那孩子又是吃饭又是喝水的，纽扣电池也没下去，不仅没下去，还在食道上灼烧出一个孔。”
白沐沐讶然，忘记了她刚刚还说不再看林路宁的决定，目光盯着他的侧脸，脸上也浮现了担忧：“很危险吧。”
林路宁点点头，又递给了白沐沐一个红豆面包，看着她咬了一口，继续道：“孩子需要立刻做手术，但是要阻止电池不能再灼伤孩子的食道。”
“所以你才会在半夜问我要那瓶蜂蜜？”虽是疑问，却和肯定的语气也差不多。
林路宁点点头：“嗯，蜂蜜有黏稠性和包裹性。”
白沐沐视线下移，挪到了他包的和粽子一样的手，声音淡淡：“那你的手怎么回事儿？”
她确实有些口是心非，想知道他要那瓶蜂蜜干什么，至于变严重的伤口也想知道。
“手是因为县城的医院没人敢给孩子做手术，总不能再把孩子转市里，于是和那边沟通了，我来给孩子做手术。”
听到这些的白沐沐很想问他，当时他给孩子做手术的时候究竟怎么想的。
他的手受伤了，手术需要医生大胆细心手稳，谁敢说那条小小的伤口不会影响手的灵敏度。
“手术成功了吗？”白沐沐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
她在后怕。
如果手术不成功，因为他手受伤的原因，未必不会演变成医疗事故。
医闹的事情，她经历过一次后便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嗯。”林路宁平静道，那些经历的风雨，终究成了轻描淡写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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