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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然伯爵娘子就开了苏家的粮仓，只要让我们饱了肚子，也不必再这为难太后了。”
“就是啊，就是啊……”
“你们……”
“太后！”
穆茵还想再说什么，却见那老妪“啪”地一声跪了下去。
“太后，算我这个老太婆求您了！”
“我们也是实在被逼得没有法子了，您有什么怨，有什么怒您就冲着我老太婆来，只求你，给大家伙儿一条生路吧。”
“太后……”
有一就有二，那老妪跪了下去，便接二连三地全都跪了下去。
他们说：“太后，做人也不能太丧良心了吧。”
“这些年，你在位这么多年做了多少缺德事，你自己数得过来吗？现在，你还要将我们所有人都逼死了你才能甘心吗？”
“做人，总得为自己积些阴德吧？”
他们开了头，胆子也就大了起来，什么话都往外头冒。
到最后，索性一磕头，直接道：“求太后到北齐军营，自请伏罪。”
有人开了头，后面纷纷跟上。
“求太后到北齐军营，自请伏罪。”
“求太后到北齐军营，自请伏罪。”
…………
第183章 我答应你
命运真的好幽默，上一世，穆清朝的尸身挂在城楼上，受全城百姓的唾骂。
这一世，全城百姓跪在她的面前，求着她去死……
她看着这些人，心里有千百个声音在叫嚣着。
凭什么？凭什么？
她凭什么要去死？
这些人，从来都没有敬重过她。
平时诋毁、嘲讽，现在到了关键的时候，却要她献出生命去救他们……
可是有个小姑娘啊，只有三四岁的模样。
她拉着穆清朝的裙摆，仰着头看她，她喊：“姐姐，姐姐……”
她大约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穆清朝是太后，她跟着大人出来，却被穆清朝的衣服吸引。
小姑娘一开口就甜甜道：“姐姐好漂亮啊……”
“可是姐姐好瘦啊，姐姐你是不是也饿啊？啊沅也好饿啊，妈妈今天只给了啊沅半颗土豆吃。”
“啊沅……”
小女孩的话还未说完，便从人群中穿过一个妇人。
她神态紧张地一把将小女孩儿扯在怀里。
“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吓跑吗？”
妇人一边责怪着小女孩儿，一边冲着穆清朝磕头：“求太后恕罪，啊沅她什么都不知道，是民妇没有看好孩子，求太后恕罪，求太后恕罪……”
太后可是一向是凶名在外的。
因为小孩子说错了话而迁怒全家的事她又不是没做过。
是，穆清朝从来都不是心软的人。
可是这一次，她却忽然就生不出怒气来了。
她有家人，她有弟弟，有母亲，若是易地而处，若是自己的家人挨了饿，朝不保夕，只怕她也一样，希望死的别人，而保全的，是自己家人。
“驾……”
然而正在这个时候，道路的另一旁，一辆马车从巷子的末尾直冲而来。
马夫站在前面勒着马缰大声道。
“闪开，闪开，都闪开，马失控了。”
这一马车自然将所有人都骇得不行，哪里还能记得起自己是来干什么的？纷纷作鸟兽散。
人群忽如潮水般散开，那辆马车便在穆清朝面前露出了全貌出来。
穆清朝方才分了神，还未回过神来，一抬头便看见了朝自己疾射而来的马车，一时间连躲也忘了。
她也躲不了。
她是个什么人呢？琉璃般易碎的人，平时养在朝云殿，恨不能走一步都喘三喘，此刻面对这样的马车，脚像是在地上生了根，一步也挪不动了。
春芽和穆茵倒是反应了过来。
可是电光火石之间，也只来得及喊一声。
“太后！”
“阿姐！”
声音刚落，便见那马车朝着穆清朝直撞而去。
穆清朝以为，自己这一次死定了，可是在一片混乱之中，却忽然被一只手抓住。
整个人被带飞出去，再一回头的时候，自己竟然已经坐在了马车之中了。
她茫然回头，却见身边坐着一个人。
马车的桌子上染着一点灯火，透过明纸，透出一点昏黄的光。
那人就坐在光阴之中，微垂着头，眼睫垂下，头上一半的阴影遮住了眼睑。
他手上缠着一串佛珠，他细细地摩挲着。
“是你……”穆清朝下意识地喊了出来。
“怎么？看见朕让太后很失望？”沈暮迟带着冷笑地问道。
“朕知道，太后不会承朕的情，今日救你，全是朕的一厢情愿，所以，太后不必谢朕。”
他知她恨毒了自己，与其听她说那些难听的话，倒不如自己先说了出来，也免得平白添堵。
穆清朝看了他一眼，语气倒是听不出太大情绪。
“你怎么在这儿？”她问。
沈暮迟微微仰身，将身子靠在了马车上，却没有直接回答穆清朝的问题。
“昨日，清河郡王来见朕。”他道。
“与北齐僵持了这么长的时间，他们也快吃不消了，所以只要一个求和的契机，他们便即刻撤并。”
“他们还是要朕将你交出去。”
“城中的百姓也快撑不住了，所以朕知道，他们一定会来找你。”
他一字一顿款款道，侧脸看上去有几分沧桑的模样，像是忽然失去了精气神。
这不应该出现在他的脸上。
他是少年登基，本应该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三年前，他坐在金銮殿又是何等的雄心壮志？
“所以呢？陛下是怎么想的？”穆清朝问。
之前她是了解沈暮迟的，他是个很会计算得失的人。
可是现在，她有些拿不住他了。
沈暮迟依然没有回答穆清朝的话，偏了话题道：“太后前几日骂朕骂得很好啊，一定很痛快吧？”
“你是这样地恨毒了朕，这些话，你不知在心里憋了多长时间了。”
“可是怎么办……”
沈暮迟说着话，忽然回过头看她：“朕还是舍不下你。”
他看着她的眼睛，说完这句话，自己先笑了一下：“很可悲是不是？”
“呵呵，朕从小就是个没什么自尊的人。”
“若是回到小时候，能够让父皇能高看朕一眼，朕也是不介意做一切卑劣的事情的。”
“就像……现在一样……”
这话已然挑明了他的态度，穆清朝的手下意识地抓住身下的软垫。
须弥，她才道：“所以……陛下您又想做什么？”
“太后……”
他说话间，伸手摸住了她放在垫子上的手。
穆清朝下意识想抽回，只是这一次，她忍住了。
“你随了朕吧，你知道的，朕会对你好的，朕从来都没有对哪个女人这般上心过，甚至，朕可以为了你赌上黎民、江山，赌上一切。”
“若是我不答应呢？”
穆清朝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
沈暮迟听到她的话，幽幽叹了口气。
“朕就知道，不过太后也是知道朕的，朕的耐心也是有限的，朕在你身上已经花费了足够多的时间了。
若是达不到满意的效果……”
“好。”
沈暮迟的话还未说完，却听穆清朝一口应了下来。
沈暮迟猛地一惊，他忽然回过头。
“你说什么？”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我说，好。”她看着他，认真点头道：“我答应你。”
沈暮迟的指尖猛地颤了两下。
“呵呵。”
他低着头，忽然笑了两声。
“太后果然是个聪明的女人。”
他说道，抬起头看向她，眼中看着温柔：“若是你早这般识时务，又哪至于吃这么多的苦？”
第184章 我想见他最后一面
其实不答应又能怎么样呢？
事情发展到这个时候，穆清朝就应该明白了，纵然她骨头太硬，对上沈暮迟也不过是螳臂当车。
最后又能如何呢？平白让江泊多受了那么大的罪。
她什么也改变不了，她从前的自以为是在命运的齿轮里其实什么都不算。
她低头，她认输……
只是看到沈暮迟想要抚她的脸时，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偏过了头。
她看到，沈暮迟的眼神一瞬间阴鸷了下去。
“我还有个条件。”她道。
“你说。”
“我还想……见他最后一面，我想好好跟他道个别。”
她说完这句话，马车内忽然安静了一瞬。
许久，才听到沈暮迟低低地笑了一声。
“太后，你是真的恃宠而骄。”
“不过没关系。”
他说话间，手依然抚上了她的脸颊。
穆清朝只觉得头皮发麻，却依然强迫着自己应承着他。
“朕允许你骄纵一些。”他道。
“不过你要记着，最后一次哦，做人要懂得见好就收，若是把朕的耐心耗光了，可就不好了。”
马车转了一圈，停在了武安王府的后门，此时，围在府外的百姓都已经散了。
大约他们也觉得奇怪吧，马车一晃而过，而刚才还站在那儿的太后说不见就不见了。
此时，更着急的是春芽和穆茵。
满城都找遍了，就是不见太后的人影。
那么大的活人，就这么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这话说出去谁信啊？
王爷还在病中，又怕他知道了不要命了出去找太后。
就这么憋着，只能在府内干着急。
谁料，一回头，太后就这么全须全尾地又回来了。
“太后！”
春芽又惊又喜，连忙奔上去，将穆清朝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见她头发丝儿也没乱一点，才算放了心。
可是……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春芽问：“奴婢们方才将四处都找遍了，您去哪儿了啊？”
穆清朝却是压根儿没有心情回答春芽的话，拍了拍她的手，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哀家这不是回来了吗？”
“可……”
“行了，哀家乏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王爷在房中吗？哀家去看看王爷。”
穆清朝说着，就朝江泊的房中走了去。
“太后……”春芽在她的身后喊住她。
她还有很多话未说啊。
可是穆茵却拉住了春芽。
穆茵冲着她摇了摇头，道了一句：“算了，随她去吧。”
“阿姐好像从回来，就心事重重的样子。”
穆清朝一推开江泊的房门就看着他站在那张八仙桌旁，一只手撑着桌子，摇摇晃晃去够那只茶杯。
“你干什么？”
穆清朝骇了一跳，连忙上前一把扶住了他。
她熟练地帮他拿过茶杯，嘴上碎碎念道：“要喝水也不知道叫人么？这么逞强干什么？不知道自己是伤患么？万一崩了伤口怎么办？”
江泊接过她递过来的水杯，无奈道。
“整日里躺在床上真难受，跟个废人似的。”
他喝了水，问她：“怎么出去了这么久才回来，外头发生了什么事吗？”
“啊？”
穆清朝听他问，心下忽然漏了一拍。
“没……没什么事。”
“嗨呀，你还不知道春芽吗？大惊小怪的，一丁点小事也值得这样。”
她一边说着，一边扶着他回床上躺着。
“也不知碰着伤口，真是不让人省心，我看看……”
她说着话，就去撩他的衣服。
“太后！”
江泊慌得不行，一把按住了她的手。
“干什么？”穆清朝抬起眼眸看他：“我只不过是想帮你看看伤口罢了，难不成王爷觉得我是想占你的便宜么？呵呵，我是这样的人吗？
你把我当什么了？”
江泊：……
她不是这样的人吗？她可太是了。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在这上头吃的苦头还少了么？
穆清朝说罢，一转过头却不似玩笑那般轻松，而是长长地吐了口气。
她就知道，能让他分神的也只有这种法子。
她的江王爷啊，克制逞强得要死，分明心里头乱成了一团麻，便要作出一副禁欲的模样。
她心情稍稍平静了些，却有一只手牵着她。
“别坐在地上，地上凉得很。”
白日大夫来诊脉，他便问过她的情况，大夫说，她的脉象虚得很，只怕底子都空了。
偏偏穆清朝一回头又是嬉皮笑脸的模样。
“那我坐哪儿？坐王爷被窝么？”
“喂！”
穆清朝没羞没臊，说出了渣男那句金典语录：“我就是想抱抱你，我保证，老老实实的。”
江泊：……
他感受到怀中小小的人，那拒绝的话就说不出了。
将人揽在怀中，一摸却是一把骨头。
“太瘦了！”
“等以后成了亲，一定要好好养着，养得白白胖胖才好。”
她靠在他的怀里，听到这句话，心脏猛地抽搐一下。
“王爷……还在想成亲的事么？”
“真是傻话。”他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我从来都没有一刻没想过啊。”
“那王爷……都想了些什么？”
“嗯……”
“想你穿上嫁衣嫁给我的样子，你一定会是全城最漂亮的新娘子，还想，你这么厉害，一定会将家打理得很好，将下人们管得服服帖帖的。
到时候，把家里的田产、铺子，全都给你。
呵呵，你这么爱美，一定会去买很多衣裳首饰，也不知道会有多好看。
还想……
等成了亲，就少去边疆了。
我得陪着你，陪着你春日看花、秋日看枫、冬日看雪……
还陪着我们的孩子……
我不会像父王似的，错过他们的成长，我得教他们念书，带他们骑马，我想看着他们长大……”
他从未怪过他的父亲，可是他从未与人说过他这些年的孤独，这么多年，他一个人也就捱过来了，却舍不得，自己爱的人过一天这样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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