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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初客套地道谢，将人送出了门，抬头发现黑暗已经占据了天空。
回到房里，看见周沅也正在地上收拾着拆下的外包装，林初去拿了扫把和拖把，一起清洁被弄脏的地面。
等到终于没有事情可做，周沅也开口了，“要不要出去吃点东西？”
第75章 进还是退（中）
黑暗中，他们沿着路灯照亮的道路慢慢走着。
好多天没有见过了，连消息也没有发过。
除掉为了沙发的去处而拨通的那个电话之外，他们完全没有联系。
生疏的距离感油然而生，仿佛两块浮冰，漂浮在冰湖之上，却始终无法碰触。
“吃馄饨吗？”周沅也在巷子口的一家馄饨店门口驻足。
林初正在踩着地上的她的影子，听见他的声音，抬起了头。
小小的招牌上充满着风吹雨淋后的痕迹，“上海馄饨”四个字都已经褪色了。
“可以。”她说。
馄饨店虽然店面不大，但是人却不少，大约是混迹于城市深处的美食。
“鲜肉馄饨？”周沅也侧过脸，看着林初问道。
“嗯。”
“你先进去占座吧。”
“好。”林初点点头。
在里面的墙角，剩下了最后一张小小的两人桌，林初快步走了过去，拉开蓝色的塑料凳子坐下。
目光一路跟随着她的周沅也，在她抬眼看过来时，先别过了头去，“老板，两碗鲜肉馄饨，一碗不加葱。”
“好，你先进去坐吧。”大叔往沸腾的锅里丢进了二十多个馄饨。
周沅也迈开步子，朝林初走过去。
林初用纸巾来回擦着桌面，对面不太能够到，几欲站起来的时候，手上的纸巾被人接了过去。
周沅也淡淡地说：“我来吧。”
林初“嗯”了一声。
人声喧嚣，偏偏他们这桌格外安静，林初的眼睛往墙上不经意一瞥，随后说：“我去一下卫生间。”
“好。”
林初起身，按照墙上的引导标识走出了馄饨店的后门。
两碗馄饨很快就被端上了桌，点点翠绿漂浮上碗中。
周沅也皱着眉头，喊住了服务生，“有一碗不要加葱。”
看了看桌上的两碗馄饨，服务生为难地道歉，“不好意思，老板太忙了，估计没注意。那要不给您重做一碗？”
周沅也轻叹，说：“算了。”
外面太黑了，卫生间在另一幢房子里，林初不敢一个人过去，刚刚也只是不想面对着面，无话可说，才找了这样的借口。现下，她看着四周漆黑一片，索性转身回了馄饨店。
等她回到位置上，周沅也低下头，优雅地用勺子舀起了一个大馄饨，正准备送进嘴里。
“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嗯。”林初从餐具筒里，拿出一把勺子，“怎么没放葱呢？”
周沅也的眼眸闪烁了一瞬，而后垂下眼皮，“你吃葱？”
“不太喜欢那个味道，但是也能吃。”林初的视线落在对面的那个碗里，分明漂着碧绿的葱段，“只是有点奇怪。”
周沅也沉默了几秒，说：“不知道你吃不吃，就没让放了。”
“原来是这样。”林初眼中的光微微黯淡下来，她还以为，他发现了她的身份。
以前高三的时候，他们两周才放一天的假。每次要回学校的时候，林初就磨磨蹭蹭的，总是到了最后一刻才背起书包出门，因此经常吃不上晚饭。她就会去买她家前面不远处的那家面店的馄饨，坐在出租车上吃，顺便给周沅也打包一碗。
说来也奇怪，那家店明明是一家面店，可是，馄饨却是最好吃的。
连周沅也也称赞过。
那时她还调戏他，说馄饨是她买的，所以以后她碗里的葱都要他来挑。她真的太讨厌吃葱了。
只是后来恰好晚自习开始了，他一直都没有答复她的要求。
看着碗里的鲜肉大馄饨，林初不禁发愣。
“不喜欢吃馄饨吗？”周沅也吃完了所有馄饨，却见林初碗里还剩着大半。
“没有，只是很久没吃了。”林初轻声地说。
从高三毕业那天之后，她就再也没吃过馄饨了，即使偶尔去到那家面店，她也只会点一碗面。
为了不让等待显得尴尬，周沅也拿起勺子又喝了几口汤。
“其实，我不太饿。”林初知道他在等自己，反正也吃不下，便不再勉强，站起来，“我们走吧。”
两人走出了馄饨店，空出的位置很快被别人占据了。
“最近你好像很忙。”林初将嘴角扬成微笑的弧度。
“嗯，正在准备参加一个大赛的作品，WAS平台的直播课也要录制。”周沅也淡淡地说，“是有些忙。”
“忙挺好的，说明工作机会多。”林初笑着说。
“你在家，怎么样？”
“还好，就是每天要听妈妈念叨，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他们闲散地聊着无关紧要的话题，之后是一阵短暂的寂静。
周沅也的脚步停了下来，正巧站在两盏路灯的中间，“林初，你有没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
迟疑了一下，林初坦白了，“校庆那天，我会出现，是因为我们是校友。其实，在高中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了。不过学校里不知道你的人，应该也没有几个吧。”
她牵动着嘴角，“每个学期你都会获好几个奖，站在高高的主席台上被校长表彰。要不就是作为优秀学生，做‘国旗下讲话’。再不然就是语文课的时候，老师会印你的作文发给全校学生赏析。”
周沅也默默地听她说着。
“当时，老师让每个班级选出一位优秀学生给别的班讲试题分析，你来过我们班级。你讲的那道题目，我到现在还记得，那是我最差的函数大题。但唯独你说过的那道题型，我没有再错过了。”林初情不自禁就说多了，意识到时，已经晚了，她停了下来，“在冰岛见到你的时候，我还挺诧异的，没想到世界这么小，真的又遇见你了。”
“还有吗？”周沅也的眼神漆黑深邃，似乎正在等待着猎物的猛兽。
他还想听什么？
听她说，她就是小兔，曾经被他劈腿的对象之一？
这些，她都已经不想再提了。
林初摇了摇头，不再看向他的眼睛，转而望着路边的花丛。
最后，两人安静地回到了家。
周沅也将林初送到门口，低着头说了一句：“我最近会很忙。”
“我知道。”林初淡淡一笑，“早点回去吧。”
说完，她径自开门进了家里。
没开灯，林初走上了二楼，透过透明的玻璃窗，看见了周沅也离开的背影。
她明白，这不过是个借口。以前再忙，他也会给她发消息，可是，现在忙起来，就没了音信。
有时候，林初并不想让自己这么敏感，可是这不是她能控制的。
她总能敏锐地感受到爱意存在时的汹涌，与爱意消失后的一片狼藉。
大概是他们之间的感情来得太快了，起因也不纯粹，所以才会这么容易就被冲淡了吧。
随着渐渐变热的风，周沅也踏进了夜色里。
他的眉头紧锁，脚步很快。
他一向果决，本不该来的，只是在电话里一听到她的声音，就不自觉地接了话，本能比脑子反应得更快。
今天也是。
他还是忍不住，主动开口，给了她解释的机会，可是她却轻描淡写地带过了。
或许，她从始至终都只是在玩弄他，高中时是，现在也是。
每一次都站在掌控者的位置，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被她玩得团团转。
很有意思吗？
第76章 进还是退（下）
从电梯里出来的蒋予温急急忙忙地在打卡机面前刷脸。
听到一声“打卡成功”，她才松了口气，走向工位。
拿出包里的高跟鞋换上之后，她便打开了电脑，登录微信，开始给林初发消息吐槽。
给你温柔：方彦如就是个狗男人。呸，渣男！
Lc：怎么？
给你温柔：我刚刚电梯里，听到前台妹子说有人给他寄情人节礼物。
Lc：情人节不是早就过了？
给你温柔：国际包裹，清关延误了。
给你温柔：这不是重点，那个女孩子在国外念书，每到节日就会给他寄礼物，好像是他的女朋友。都有女朋友了，还出来乱搞。艸！
Lc：……
给你温柔：我特么就当第一次是喂了狗。渣男！
Lc：唉。
给你温柔：你跟周沅也怎么样了？
Lc：凉了。
给你温柔：真想把这些狗男人都弄死。气死我了！
Lc：那你还要留在公司吗？
给你温柔：留个屁，老娘一会儿就去辞职，先去把人骂一顿，爽了再走。
Lc：你尽量冷静点……
Lc：处理完了，出来喝酒。
给你温柔：好，在家等我。
关掉对话框，蒋予温打开搜索引擎，想找个辞职信的模板，可是转念一想，她还写什么辞职信，就算直接走人，他又能把她怎么着。
但是手里那封信，甩出去的时候会比较帅吧。
于是，蒋予温还是打开文档，写上了几个字，然后打印出来，折好捏在手里。
接着，她推开椅子，底下的滑轮由于惯性，滑出去了好一段距离。
蒋予温按着扶手站起身来，踩着高跟鞋，气冲冲地走出办公区。
还没到总裁办公室，就看见了一群人正在往会议室那边走，她猛然想起，今天要召开股东大会。
在一行人的末尾，蒋予温看见了方彦如和周沅也并排而行。
蒋予温盯着两个人，腹诽道：果然是狐朋狗友。
她站在走廊的一边，在两人经过之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轻蔑地说：“渣男。”
方彦如的脚步顿了顿，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周沅也，问：“她在说你吗？”
周沅也眉眼清冷，睥他一眼，甚至连话都不用说一句，就让方彦如感受到了冰天雪地的凛冽。
“总不能是在说我吧？”方彦如困惑地挑了挑眉。
“同流合污，沆瀣一气。”蒋予温瞬间将作家的文学底蕴都展露出来了。
“我先走了。”周沅也察觉到蒋予温与方彦如之间的暗流，对方彦如说，“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你尽快处理好私事。”
蒋予温看不过周沅也一张与他无关的面瘫脸，气不打一处来，“周沅也，你走什么？我骂的也是你。”
周沅也蹙着眉头，转过身来，目光直直地打在她的身上。
“看我干什么？用眼神杀死我吗？”蒋予温挺直了腰背，身高上比不过，至少不能再输了气势，“你也是个渣男！高中的时候明明有女朋友，为什么还要来撩拨初初？劈腿好玩吗？脚踏两条船能让你更爽？你就这么不把别人的感情当一回事吗？看着人家的真心被你踩烂，你觉得很有快感？”
周沅也的眼眸沉了沉，仿若海啸之前平静的海洋，翻涌的惊天骇浪正掩在肉眼看不见的远方。
盯着蒋予温，他一字一句地问：“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别装蒜了，既然敢做，为什么不敢当。”蒋予温愤愤地说，“你还是男人吗？”
“我没做过，当什么？”
“你在说什么？”
“除了林初，我高中没有过女朋友。”周沅也连声音中都透出一股冻人的寒气。
蒋予温眨了眨眼，霎时没弄懂现状，“不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杨涓明明说你跟她说……”
周沅也严肃道：“谁是杨涓？”
“毕业那天跟你告白的女生啊。”蒋予温说。
周沅也似乎陷入了回忆，过了片刻，说：“我拒绝了她。”
“可是你跟她说你有女朋友了。”
“我说的是林初。”周沅也补充道，“准确的说是小兔。”
蒋予温傻眼了，“你们不是还没在一起吗？”
“不算在一起吗？”周沅也反问。
“你都没有告白……”蒋予温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地跳，“而且，杨涓就是替林初去告白的，哦不对，她自己告白了，但是她给了你一本林初的画册。”
“我问她暗号，她没答出来。我知道她不是小兔了，就没理会了。”周沅也缓缓道，“至于那本画册，她扔在地上，被我捡回来了。”
“那你没看吗？”蒋予温一脸焦急，就像看了剧透却始终不能快进剧情的观众。
“我只是稍微翻了几页。”周沅也说，“我对杨涓没有感觉，只是觉得那本画册丢了有点可惜。”
“我的天，这是什么狗血剧情。”蒋予温抓着头发，眼神中弥漫了绝望，“画册的最后，初初写了小兔的署名。”
“……”
在一旁看戏的方彦如一下子看蒋予温，一下子看周沅也，时不时为这跌宕起伏的发展抽一口冷气，又或是感慨一声。
“怎么会是这样。也哥，那这一切，岂不都是误会了？你还白白伤心难过了那么久。”方彦如摇着头感叹道。
“你闭嘴。”蒋予温冷冷地瞪了他一眼，“你自己的事情都没处理好，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林初现在在哪儿？”周沅也问蒋予温。
“在家等我啊。”蒋予温下意识地回答。
“我有事先走了。一会儿的会你主持。”周沅也丢下一句话就跑了。
“啊，我得赶紧打个电话给初初。”蒋予温连忙拿出手机。
周沅也开着车一路疾驰，脑海里不断闪过林初看着他时的眼神。
原来，她一直以为背叛的人是他。
所以那一晚从馄饨店里出来，她才会面对他的问题那般欲言又止。
没想到，他们一直都在误会着对方。
第77章 谁的月亮（上）
还是那个熟悉的入户小花园。
周沅也笔直地立在门外，等喘息逐渐缓和下来，才抬手按了门铃。
不到片刻，林初就从里面走出来了，经过一小段石板铺成的小路，来到了他的面前。
“初初。”周沅也忍不住开口喊了她的名字，语气中含着一丝急切，与往日里的平静淡定不同。
林初“嗯”了一声，眼神平静地替他开了门，让他进来。
可是，周沅也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我……”
“蒋予温已经都告诉我了。”林初先了一步，打断了他的踌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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