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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小家伙，不会是雪姬养来当保姆的吧？”墨即瑶不禁如此想道，有些默哀地看了看肩上一脸欢欣的朔望。
端起食盘中的米饭，墨即瑶以便快速吃着，一边暗暗思索着看过的四本二代将军笔记。
笔记的内容其实相当杂乱，大多是二代将军在兵法、民略、武艺等方面的心得体会，间杂着一些对幕府未来和妖魔为祸的担忧，无奈于自己暂时只能在此养伤，看得出来当时幕府的政局，已经已经很不稳定了。
另外，从文字里透露的一些信息，似乎那位二代将军对于雪姬，应该是有所动心的，只是这四本笔记中，并没有提到他是如何流落到雪城的……
足足用了两天时间，墨即瑶才将超过二十本笔记全部看完，剔除掉许多无用的信息之后，她终于大致明白了当时的前因后果。
二代将军当时讨伐比见山中的妖怪大天狗军团，却被当地的豪族勾结妖怪反戈一击，为了掩护幕府军队撤退，二代将军只身殿后，最终重伤遁入山林中，误入了雪城，被雪姬收留救治。
二代将军在雪城，大约居住了接近一年时间，伤势才完全康复，这段时间里，他似乎和雪姬互生情意——当然，这点也不排除只是二代将军的单相思，毕竟笔记代表的，只是他的主观想法，难免会有不准确之处。
在伤势恢复之后，因为心忧幕府政局，二代将军向雪姬提出了告辞，被雪姬留下了随身的佩剑之后，便从雪城离去了。
墨迹要有注意到，笔记中少量关于雪姬的描述，不止一次提到了她凄白如雪的头发，已经哀伤如骨的清冷，却从未提过她那淡红色的眼眸，不知是因为何故。
“哧……”
扇门拉开的声音传来，墨即瑶回过身去，就看到雪姬正缓缓走了进来，她看了看书案上被翻乱的笔记，眼眸中带着化不去的哀伤。
略微的迟疑之后，墨即瑶还是道：“雪姬小姐，二代将军和你……”
“他算是我曾为之心动过的男子吧，但最终，他选择了大将军留给他的幕府，而不是这里。”雪姬轻轻摇头，声音清冷平淡如昔，似乎已经完全放下了这段过往。
“那么……二代将军知道这里就是云取城吗？”微微斟酌了一下，墨即瑶问出了这个她一直有些好奇地问题。
“大约……是知道的吧。”雪姬举目看向了窗外缓缓落下的雪，轻轻摇了摇头，“但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呢？倒不如装作不知，偷偷留下各自的相思，再也不见更好吧。”
说完，雪姬转身离开了房间，身影消失在了重新关上的房门后。
“又是说话说一半……”墨即瑶有些无奈，她大概有些明白雪姬的心了，一方面孤独伤感渴望倾诉，另一方面却又顾影自怜抱残守缺，把一切都埋藏在自己心中。
大概也正是这样矛盾的心，才会让雪姬每每出现在墨即瑶面前，说出一些若有深意地话语。
无奈的摇了摇头，将笔记再次回忆了一遍，墨即瑶不得不无奈地承认，里面并没有提到离开雪城的方法。
“或许，我真的要在雪城多住上一段时间了，等海夜那边灵力足够强大时，再借助我们间的感应，走出一条离开的路了。”墨即瑶默默想道。
至于现在，墨即瑶觉得还是先安心练剑吧，毕竟就算离开了雪城，身处妖魔横行人心如鬼的战国乱世，没有一门护身之技，恐怕真的会任人鱼肉。
“刚好二代将军的笔记中，有着不少关于剑术的心得体会，倒是可以作为借鉴。还有天守上的大将军书房，里面的藏书中，或许也会有一些剑术典籍。”墨即瑶如此想道。
就准备离开房间，墨即瑶的眼角余光，忽然从屋中的一角，注意到了一点红色，她走过去捡起，才发现是一颗红色的玉珠。
“这是？”墨即瑶一时不得其解，便将玉珠收了起来。
……
“一些巫女在灵力足够强大之后，会选择进入现世与隐世重合的红林中修行，红林不可深入，一旦进入过深就会被拉入隐世，再也不能走出。巫女因为过于接近死亡，加之还要保持身心放空的‘空身’状态，所以远比其他人更容易被死亡引诱，所以在红林的修行是非常危险的，一定要自己把握好。”看着安静站在自己身前的海夜，海时不禁在心中暗暗感慨时间过得好快。
距离来到夕见山，已经过去三年了，如今的海夜，已经十岁了。相比起当初，海夜的个头明显长高了不少，身体和灵力也已经达成了某种平衡，虽然体质依旧不算很好，但比起当初的病弱，还是改善了许多。
另一方面，海夜在很早之前，就已经不再需要面具来辅助了，甚至于如今，她已经可以进入红林修行了，这样的灵力增长速度，让教导她的海时，都很是惊讶于她在巫女修行上的天赋。
看着即将进入红林的小夜子，海时一时间有些滋味万千，她觉得仿佛自己成为了一个要送儿女远行的母亲，面对未卜的前程，心中完全是揣测不安。
强压下心中的思绪，海时叮嘱道：“海夜，你能够比‘空身’更进一步，成为连灵魂从身体中放空的‘壳’，虽然可以更好的感触死亡，但相应的，你的身体也可能会被某些恶灵侵占，成为它们重归人世的‘器’，危险性还要超过普通的巫女，所以你在红林中修行时，一定要慎之又慎。”
海夜轻轻点头，心思却有些飘到了远方，经过了三年的修行，她的灵力已经相当强大，和墨即瑶的感应也已无比清晰，在她看来已经足以牵引着对方，离开雪城走入现世了。
事实上，雪城中的墨即瑶，这几日也已经再做离开的准备了。
这时，海时继续讲述道：“当巫女完成了红林中的修行，便被称之为‘红林巫女’，可以在自己的名字前加上‘红林’的称号。夕见山历代以来，都会以红林巫女的领袖，除非当代并没有巫女完成了红林的修行。”
说到这里，海时看着海夜，轻轻抚了抚她的脑袋，缓缓道：“海夜，我希望你能顺利完成红林中的修行，成为新的红林巫女，使海夜之名的前面，加上红林二字。”
“红林……我记得初见时，海时姐姐便是自称红林海时？”海夜抬起头，有些猜测地看向了海时。
“你猜的没错，我就是这一代的红林巫女。”海时轻轻点头，继而却又轻轻叹息一声，转身看向了远方，“我并不是一个合格红林巫女，没有完成红林巫女的使命，让如今的夕见山……”
说到这里，海时有些伤感地摇了摇头，然后道：“不说这些了，红林中的修行只能靠自己，我也帮不上什么忙，海夜，你准备好了吗？”
海夜闻言，轻轻点了点头，缓步走入了赤红的火桐林中。
看着身影最终被如火的红叶挡住的海夜，海时的目光有些复杂，微微叹息了一声，她没有说的是，在大部分的时间中，夕见山其实都是没有红林巫女存在的，能完成红林修行的巫女，向来百中仅一，其余的人，一半中途选择了放弃，一半彻底迷失在红林深处的隐世里，再也未能走出。
作者有话要说：
疯狂吸喵(╯3╰) 6瓶；
第29章
在海夜步入红林修行的同时，雪城中的墨即瑶，也做好了离开的准备，打算养精蓄锐，好好的睡上一觉之后，就出发离开。
想到这里，墨即瑶微微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去向雪姬辞行，在这荒寂的雪城中为邻了三年，她自认为和对方也算是朋友了，临走时还是告别一下为好……虽然对方并不一定也这么认为。
来到雪姬的房间前，墨即瑶轻轻敲了敲门，等待了一会没有反应，便知道雪姬应该是没在。墨即瑶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只能去城中找一下人了，即使找不到也无妨，就当是临走前在雪城的最后一次游览了。
脚步缓缓穿过街道，墨即瑶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座自己生活了整整三年的雪城，也不知道此次离开之后，还有没有机会再回来了。
不知不觉中，墨即瑶再次走到了那处布满墓碑的庭院，抬头看着堆积起的墓碑之山，她知道这里有着四千零三十九块墓碑，比初见时多了十三块。
在这三年时间里，算是桐川家行和村木上广那对相戮的君臣，一共有着十三人误入雪城，它们中有武士，由农民，有忍者，有商人，甚至还有一人是京城的公卿，但不管身份如何，他们最终都变成了这里的墓碑。
这些人之中，大部分都是自杀的，死前一两天的情绪万分低落，墨即瑶觉得，这大概便是桐川家行所说的，笼罩在整座城池上空的莫名哀伤，在影响着他们吧。
看着这座墓碑之山，墨即瑶不由得在心中有些庆幸，虽然不知是因为手帐的存在，还是有着海夜的分摊，但总归她没有收到莫名哀伤地影响，得以安心地在这里生活了三年。
这时，一阵管竹乐声传来，有些像箫声却比萧声低沉，墨即瑶听了不禁微微一笑，她知道这是雪姬在吹奏尺八。
追寻着低沉的尺八声，墨即瑶一路来到了天守，最终在大将军书房里，找到了目视远方，凭窗吹奏着尺八的雪姬，而朔望，正似乎有些低落地蹲在她的肩头，尾巴软软地垂了下来。
墨即瑶没有打扰雪姬，而是站在一旁静静等待着，她看了看两侧的书架，这三年的时间了，她已经将书房中的藏书都看了一遍，其中大部分是兵法民略，但也有不少流派剑术和阴阳术式方面的书籍。
阴阳术式对于墨即瑶自然没有什么用，倒是海夜那边可以参考一二，而体系完全的流派剑术，却是真正完善了墨即瑶的剑术，毕竟黑羽秋彦那边，只是交给海夜一些简单的护身之术，而非将她作为衣钵传人来培养，用来打基础足矣，但想要仅靠这些在剑术上有所成就，却是几乎不太可能。
唯一让人有些无奈的是，这些平京时代的剑术，都是些注重马战的太刀术，而非如今更重于步战搏杀的打刀术，已经有些不合适时代了。
墨即瑶这边正在想着，雪姬那边却是一曲终了，将尺八从唇边放下，轻轻回身看向了她，朔望也有些无精打采的“咿呀~”了一声，算是打招呼。
墨即瑶见状，就像要开口辞行，雪姬却已经先开口了：“随我，去城门吧。”
墨即瑶闻言微微一愣，想要去问，却发现雪姬已经走了出去，便也只能暂时按捺住心中的疑惑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很快来到了城门处，并不是之前那种开在城墙上的侧门，而是有着城楼的雪城正门。
墨即瑶疑惑地看向雪姬，却见她站在城门前，微微停顿了片刻，才轻轻叹息一声，缓缓走上前，拉开了城门。
城门缓缓拉开，一道风雪中笔直身影出现在了城外，墨即瑶看到那身影，顿时心中一惊，本能地就去摸斜插在腰间的太刀——城门外的身影，并不是活人，而是一具身着破败甲胄的残破骷髅。
骷髅笔直地站立在急促的风雪中，一柄太刀锋刃向下斜插在腰间，刀鞘几乎完全朽坏，露出了依旧湛白锋利的刀身，而在骷髅的身后，背着一柄同样没有丝毫锈迹的锋利薙刀。
“骷髅妖！？”墨即瑶在心中暗暗猜测着，右手已经握住了刀柄，随时都可以拔刀。
仿佛是能察觉到城门打开，骷髅的的头部微微挪动了一架，将空洞的眼眶对准了雪姬，忽然朝雪姬单膝而跪，头颅微微垂下，然后站起转身而去，很快消失在了越来越大的风雪之中。
在骷髅身体一动的瞬间，墨即瑶本能地将刀拔出了一般，在见到对方离去之后，她才缓缓将刀送回了鞘中，然后疑惑地看向雪姬，却发现她轻轻将尺八放在唇边，看着骷髅已经消失在风雪中的背影，缓缓吹奏起来。
哀伤低沉的尺八声响起，原本就阴郁的天空，在这尺八声中似乎更压抑了三分，听着雪姬的吹奏，墨即瑶一时也觉得心中莫名哀伤，想要痛哭一场却已无泪可流。
“或许，雪姬的哀伤根本不是因为身处雪城，相反，是因为有着她的存在，雪城才会如此哀伤吧……”墨即瑶的心中，不禁有了些明悟。
哀伤的一曲终了，两滴红色的血泪从雪姬眼角轻轻滑落，化作玉珠轻轻坠入了地上的积雪中，瞬间被掩埋消失不见。
看到这一幕，墨即瑶终于知道了在二代将军房间中找到的红色玉珠，到底是什么，关于骷髅的身份，她也隐隐有了猜测……
“那是……二代将军吗？”墨即瑶走到雪姬身边，递给她一块干净的白布，轻轻问道。
雪姬有些意外的看了看墨即瑶手中的白布，却是轻轻摇头没有接下，微微沉默了片刻之后，她缓缓道：“二代将军雾山秀朝，或者说是他死后留下的残躯。”
“二代将军是叫雾山秀朝吗？雾山……和雾山雨绘会不会有关？”墨即瑶在心中暗暗想到。
微微迟疑了一下，墨即瑶有些不确定地道：“那位二代将军……和一般的妖怪相比，似乎给人的感觉有些不太一样？”
“因为那并不是妖怪，而是一具不肯倒下的尸骨，一件死物……而妖怪，纵然是灵体，也算不上是死物。”雪姬轻轻摇头，缓缓回答道。
“死物？”
雪姬点头，抬头望向远方，似乎她的目光可以穿透风雪，看见那跋涉的骷髅：“二代将军早已死去，只是他的战意至死不消，驱动着他的残躯战斗至今……至于每隔许久，残躯总会来这里一次，或许是他生前最后的执念吧……”
说到最后，雪姬轻轻摇头，原本平静的声音，也低落了许多。
不知是不是墨即瑶的错觉，在雪姬留下那两颗血泪之后，她总觉得对方眼眸中的红意，似乎变深了一份。
“也许，这双淡红色的眼眸里，就是因为一次次的流下血泪，而被染红的吧。”墨即瑶在心中暗暗想道。
雪姬收回失落与哀伤，看向了墨即瑶，忽然道：“你应该也要离开了吧。”
墨即瑶微微一愣，不知雪姬是如何猜到的，但还是轻轻点头道：“明天就出发，正准备向你辞行，你怎么猜到的。”
“我看得出你已经找到离开这里的路了，虽然我也不知道你是如何做到的。”雪姬缓缓道，微微地沉默了一下，她忽然问道：“你为何要过来找我辞行，而不是直接离开，不怕我强行将你留下吗？”
“确实有些这方面的担心。”墨即瑶轻轻点头，毫不避讳地承认了这点，她看着雪姬的眼睛，“但我愿意相信你不会这么做，三年的相处下来，我们怎么说也算是朋友了，哪有离开了也不跟朋友打个招呼的道理？”
“朋友吗？”雪姬微微避开了墨即瑶的目光，微微沉默了片刻之后，她忽然将肩上的朔望抱下来，递给了墨即瑶。
在墨即瑶接过朔望之后的疑惑目光中，雪姬看着她缓缓道：“把这孩子也一起带上吧，我看的出来，她是真的很喜欢你。”
墨即瑶闻言，还没有说些什么，朔望就忽然的叫了一声，后腿一蹬直接跃出了墨即瑶的怀抱，牢牢抓住了雪姬的衣服不肯放开，两只黑色的大眼睛中泫然欲泣，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雪姬抱起朔望，轻轻抚摸着小家伙的后背，有些愧疚地看着它：“我知道，你的天性其实是喜欢自由的，只是因为害怕我太孤独，才一直留在这里，一直陪伴我，包容我，照顾我……你先随墨即瑶小姐一起，去外面一段时间，而且随时都可以回来，并不用太担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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