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庭眼中笑意微滞,面不改色:“辰时吧。你安心睡好了,来得及。”
辰时?这又是骗她的吧?
识茵狐疑地看了晌烛光中男人的俊颜,猜到他又说谎,落在他额角的手便拧着他耳朵上狠狠揪了一转,没好气地道:“谁要送你了!骗子!睡觉!”
说着,当真把脸埋在他胸前闭上眼了。
帐外的红烛已然烧到了底,屋子一瞬黯了许多。谢明庭向来喜欢她这幅娇俏模样,微抿了抿唇,贴心地揽过她腰将人抱得更紧。
正当他以为她渐渐睡去之时,又听怀中传来她闷闷的声音:
“你要早点回来,平安回来,替我带兕儿,听到没有?”
他眼中柔情微漾,微微低头在她额上印下一个绵长湿热的吻:“嗯。”
*
次日清晨,识茵再度醒来时,身边果然空空。
谢明庭卯时就出发了。谢氏原还担心女儿会怨怼,不想她却十分淡然:“这有什么。”
“他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做,我也有我的事要做,谁也不是离了谁就活不了。”
半个月后,她身子恢复得差不多了,遂向朝廷递交修订草案,除对其中许多不合时宜的律法、律例提出修改意见外,还增添了许多从前不曾有的法条。譬如取消妻告夫的惩罚;譬如为□□幼女单独立法,凡幼女十二岁以下,无论是否自愿,都归于□□;再如在全国范围内增设慈幼局,收养孤儿,雇佣人员解决儿童温饱。
修订草案提交上去后,女帝命她入朝,与大理寺、刑部、御史台的官员合议。
“诸□□幼女者处死,虽和同强,女不坐”的提案获得三司的一致通过,三司的官员对这个初出茅庐的妇人刮目相看。女帝又将草案放在朝堂之上征集意见,到了年底的时候,全部修订完成,命为《永贞律》,于次年元月正式颁行全国,作为新法改制的一部分。
作为《永贞律》,识茵的名字自然被记在第一位,她被任命为大理寺司直,这是个从六品的官职,掌参议疑狱、披详法状,并不用过多地提审案犯,在外抛头露面,较为适合她。
与之同时,兕儿也在一天天的健康成长,五个月大的时候,她长了第一颗乳牙,七个多月的时候,就学会了爬。仿佛真应了她那个小名,是只健健康康的小母犀牛。又不怕生,常常满屋子的爬,见了人就笑。宫里来的女医都说这孩子有福相,当年的太|宗皇帝幼时也是这样,长大后果然弓马娴熟、孔武有力。
而等到她周岁的时候,识茵为女儿举办了抓周宴。这原是儿子才有的待遇,抓周的时候,小犀牛姑娘也果然不负众望,从桌子这头爬到桌子那头,一路的文房四宝、吃食玩具全都视而不见,而是径直爬到了桌案的尽头,抓住了叔父腰间的马鞭。
在场众人皆是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谢云谏为侄女解围:“兕儿这是要从武呢,看来咱们家日后也要出个姨母这样的巾帼英雄。”
过了周岁,兕儿小姑娘已经学会简单的表达自己的需求了。她渐渐学会了走路,学会了叫阿父外婆叔父,最喜欢的事则是和她叔父玩骑大马的游戏,一见到他眼睛便弯成了月牙,可惜谢云谏职务繁忙,并不能常常来陪她。
两年多时光就这样呼啸而过,识茵已在大理寺做到了大理寺正,掌议狱,正科条。一切都顺风顺水,兕儿小姑娘在茁壮成长,远在太原的丈夫也取得了治水的显著成效,每每回信皆是平安。
若说唯一的烦心事,则是她那不省心的妹妹顾梨,三番五次偷偷溜走,想要出走去找那不知逃窜在哪个海岛的嬴彻。好几次偷摸出城被戍守城门的禁军抓到,又被谢云谏遣人送了回来。妹妹的教育问题令她很是头疼。
对此,谢明庭则在回信中建议她将妹妹送去凉州,由姨母叱云月代为管教。凉州府是收女兵的,起初是为了安置士兵留下来的遗孤,男童也好女童也好,都教他们读书识字、骑马射箭,长大后收编各营,有一只由孤女组成的娘子军队伍。凉州军军纪严苛,对付她这样的小孩子正好。
识茵本是颇为心动,奈何母亲娇惯妹妹,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到了永贞九年的春天,兕儿已经三岁了。谢明庭仍未归来。
他的三年流放之期已满,但因其治水功绩显著,女帝将其调往距离洛阳不远的陈留郡,主持修缮通济渠,沟通黄河与淮河,造福于民的同时,也是为调他回京做准备。
这本是好意,但对于已经独守空闺三年多的识茵来说,则无异于又一次延后了与丈夫相见的时间。对此,女帝则特意放了她两个多月的长假,准许她前往陈留探夫,而为保护她的人身安全,一并叫上了谢云谏。
他们抵达通济渠的那天是三月的上巳,夹岸桃李明媚,杨柳依依,渠中河水清滢明澈,仿佛一条翠色玉带流淌在陈留大地之上,前方仍有许多的民夫在修建堤坝。
谢明庭就在前方,然马车已不能通行,只能停下。谢云谏下马,先接了识茵下车,又回身去抱小侄女下车。
兕儿这时已经三岁了,小姑娘生得肌肤如雪,明眸如星。头上梳着两个花苞苞,系着红绳,瓷娃娃一般粉雕玉琢。
她一见了叔父眼睛就笑得亮亮的,伸出胖乎乎的手指着他的马,一面瓮声瓮气地说:
“阿叔,骑大马。”
“兕儿要骑马马。”
若说兕儿在家最亲谁,除了她外婆和娘亲,就是谢云谏这个叔父了。大约是出于血脉的力量,兕儿尤其黏他,一不见了他人就哭。惹得谢云谏公务如此繁忙,却还得隔一两天就去瞧小侄女,陪她玩,给她当马骑。
到后来,小姑娘大一些了,便想骑他的马。这不,现在这毛病又犯了。
谢云谏自是无奈:“兕儿,我们这是去见你父亲,不能再玩骑马马了。”
识茵也温柔地道:“待会儿见到父亲,要记得叫阿父,还有我教过你的那些话,兕儿都记住了吗?”
“嗯。”
父亲是母亲常挂在嘴边的“词”,似乎是对她和母亲很重要的人。小姑娘乖乖糯糯地点头,又问母亲,“可,可是阿父是谁啊,他长什么样啊,兕儿认识吗?”
长什么样……
识茵有些不好意思:“和你叔父一个样,这下记住了吧?”
嗯?
小姑娘却愈发迷惑:“那为什么阿叔不是我阿父呢?”
“咳咳咳!”谢云谏登时猛烈地咳嗽起来,他涨红了脸,倒也耐心地解释道,“长一样又不是一个人,阿叔是阿叔,阿父是阿父。我是你爹爹的弟弟,不是你阿父。因为我们是双生子,才长得一样的。”
可惜“弟弟”“双生子”对小姑娘来说仍旧是很陌生的词,她也并不明白“阿母”“阿父”“阿叔”的真实区别,唯皱了秀气的眉头懵懵沉思着,小脑袋乱极了。
识茵愈发地窘迫了,低咳一声道:“给我吧。”从他怀里抱过了女儿。
这时跟在后头的陈砾已经瞧见了通济渠大坝上快步朝他们走来的人影,忙欣喜地道:“来了来了,侯爷来了。”
识茵抱着女儿,惊喜抬眸,果见前方一红袍官员朝她们疾走前来。满眼思念,满身风尘。
他走得很急,红色的袍服在靓丽春景中卷起微微的风尘,却比从前消瘦许多。
识茵心尖忽漫开一点酸涩。她放下女儿,轻拍着她肩催促她往前去:
“去吧,这就是你阿父。”
兕儿心里有些害怕,但见了那张和叔父一模一样、相熟的脸,渐渐的,倒也不怕了。
她依言走到脚步已经慢下来的父亲之前,软软糯糯地唤:“阿父。”
隔了三年才听到的这一声呼唤,谢明庭心中一暖,近乎潸然泪下。
他俯低身子,抱起了女儿,额头靠着她的小额头,心中心潮起伏,许久也未说话。
兕儿则回头看了母亲一眼,将她教过的话如实说来:“阿母说阿父去了很远的地方,要兕儿三岁了才会回来陪我们。那兕儿今年已经三岁了,阿父还会离开吗?”
谢明庭微愕,旋即道:“阿父不会再离开了。”
“阿父会永远陪着兕儿的。”
“和阿母一起?”
“嗯,和阿母一起。”
他回过眸,看向阔别重逢的妻子。徐徐一牵唇角,露出个清淡柔和的笑。
依稀少年灯下逢,山如玉,玉如君,一笑作春风。
正文就到这里结束吧,后续还会修一下前面,番外明晚更,今晚想休息一下。感觉大家追的真的是很累了,这本书从去年12月底存稿,今年2月开文,中间历经11次举报,2次被迫停更,3周黑榜+快1个月的锁文,实在是折腾得有点久了。我也想尽快正文结束去写甜甜的番外犒劳自己呀,so,接下来的番外想写的有4个,1是承接这个世界的后续番外,比如兕儿和谢庭庭的父女线,2是哥哥弟弟父母双全和茵茵妹妹青梅竹马的if线,3是两兄弟变成小狗被茵茵rua的沙雕番外,4是现代番外。大家有什么喜欢的也可以在评论区说哈~
下一本应该是《继妹》,不过《继妹》是个小短篇,五六万字,会很刺激,但不会写长,也不会入V。所以下一本V文是《禁庭春昼》or《露华浓》or《露浓花瘦》,具体要看到时候哪个有灵感。鉴于前两个的文案我还没修好,这里就浅浅带一下《露浓花瘦》吧!
《露浓花瘦》
昭元元年,天下大乱,晋侯府的二公子征战归来,带回一个少女。
此女冰肌雪骨,玉软花柔,迷得小将军心智成魔,非卿不娶。
无媒无聘的,如何成婚?小将军坚持要娶,晋侯夫妇坚决反对,唯独二公子的兄长、晋侯世子意味深长地看着少女明显怔愕的眉眼,唇角勾过一抹意味不明的轻笑。
夜里,更深人静,烛影摇红。
少女暂住的房院内迤迤然走进一道人影,一只冰凉的手抚上她因恐惧羽睫颤颤的眼睛:
“说说,你勾引我弟弟的时候,也和当初勾引我时如出一辙的手法么?”
“下一步,是不是就该对他始乱终弃?”
※理智清醒外柔内韧小白花vs傲娇暴戾事业批疯狗,包含强取豪夺&前任&误会&破镜重圆梗,本质是甜文。
※架空东晋五胡十六国&安史之乱后背景,正剧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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