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时好半响没说话，因为确实是错愕，没想到她这么直接了当。
他就说，她怎么可能不懂。
空气里还有残存的烟味，说实话，周烬衍不喜欢这个味道，本来都打算换个位置聊天的，眼下，风一刮，就没觉得有多难闻了，因为忽然冒出甜腻的气息，参杂着让人脸红心跳的意味，明明是夏天，他就感觉是春天，要不然这风怎么就那么温软缠绵呢。
那就摊牌吧，不装了。
周烬衍还是笑了下，以此掩盖内心的激动，声音还算正常，没有太得意，“那去坐摩天轮？总该够浪漫吧，还是说你喜欢有人给你送午餐？不能吧，这个更老套好吧。”
这都多久之前的事了，郑闻语静静地看着他，没接后半句，“不去，现在都九点了，关门了吧。”
俩人离得挺近，周烬衍也学着她，双手环抱在胸前，看起来拽得不行，他很少被人否定，少年心气高着呢，又在费尽心思提出下一个邀请，“那在附近逛逛？这里的夜市还挺热闹，上过新闻，不少人过来打卡。”
好像也就那样吧，油烟味还很重，郑闻语很干脆，“不逛。”
“那去海边？”
“神经，大晚上有什么好看的。”
“……爬山？”
“好累的。”
“密室大逃脱？”
“脑子不够用。”
“不费脑，跟在我旁边就好了。”
“那也不去。”
“想不想听我弹吉他？”
“不想。”
周烬衍都快没辙了，已经自动把手放下，没有方才那么自信，一只手揣在兜里，整个人倒是悠闲惬意的，心想这姑娘怎么半天油盐不进，到底要他怎样啊，脑袋放空，也不愿多想了，直接问道：“老套你就不喜欢了吗？”
话音落下，他心跳很剧烈，特别想让她摸着自己的胸膛感受一下，奈何现在还不是“动手动脚”的时候。
俩人对视着，视线直勾勾地落在对方身上，因为知道所有的细微表情都能一览无余，最能窥探出情绪，所以都很克制，纹丝不动，只是眼神在变化，在暗自较劲，也任由着暧昧旖旎丛生。
郑闻语没回答这个问题，注意力先被马路对面的高架桥吸引，“高架桥下面好多爬山虎啊。”
就是现在天黑，看不清，如果是白天，肯定是绿油油的一片。
周烬衍没回头，依旧盯着她，“嗯，作用很多，延长高架桥使用寿命，净化空气，也挺美观的。”
“所以，刚才心情不好了是吧。”兜兜转转，他也没忘记方才过来的目的。
“是有点，但现在好多了。”
其余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在周烬衍也没细问。
这地方也招蚊子，俩人一同回去，大伙儿也吃得差不多了，基本都是在玩手机聊八卦，郑闻语坐下后，谢冉冉就举着手机跟她吐槽，“这帮人说话也太难听了，让人家滚出娱乐圈，还问候人家父母，换做是我的话，偏偏就不退圈了，还要天天发自拍，晒美美的照片，恶心死这帮喷子。”
郑闻语刚才都看过了，这个世界一直都是这样，只是她没有发现而已。
“那首先这心理素质得过关。”扪心自问，她现在做不到忽视这些言论。
小时候，忘了具体是什么事，总之老爸说了她两句，她当时就感觉自尊心受到极大打击，郁闷自闭了一整天，老爸老妈怎么哄都无济于事，等到第二天出去满世界撒欢跑才把那事给忘了，然后才好转回来。
现在长大了，可没以前小时候那么健忘、好忽悠。
谢冉冉歪理一堆，“没事，装作看不到就好了，只要有钱，什么都好说。”
或许吧，有钱可以排除万难。
本来大伙儿还想玩狼人杀之类的，可惜郑闻语和谢冉冉不能玩太晚，也就只能提前散场了。
俩个女孩子，大晚上回去也不安全，周烬衍照例要送人回去，然后，江铭也跟过来，“顺道，顺道。”
周烬衍扫了一眼过去，好像不顺吧。
也没拆穿他，因为自己的事还没琢磨明白呢。
这算拒绝吗？不能吧，只是没回应而已。
而且，他也没正儿八经地跟人姑娘表白，都没开始，肯定不是结束。
又不是看不出来，郑闻语对他也是有感觉的，要不然她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自己对她的好？如果真能，那就是玩他，可是一点都不像啊。
周烬衍把心放回肚子里，所以晚上入睡前，
放肆了一回：【晚安，书书。】
第一次叫她的小名，还顺便把备注改了。
对，这是追人必备技能，每天早中晚问个好。
结果，那头：【明天早上不要跟我问好。】
think：【……还没到明天。】
书书：【提前给你打预防针，好土。】
think：【这明明是我最诚挚的敬意。】
他把爱意改为敬意，因为觉得太过了，到底是第一回追人，没什么经验。
think：【真不喜欢啊，我脑子都快干涸了。】
书书：【不要套话。】
书书：【睡吧，晚安。】
think：【可是我睡不着。】
书书：【那你去打游戏。】
think：【想跟你聊天，我们打电话好不好？】
书书：【就想听听我的声音是吗？】
think：【是的。】
书书：【滚，你正常点。】
周烬衍：？？？
哪里不正常了？难道很油腻吗？他回头看了眼，好像是有点格格不入了，过了过了，也怕被拉黑，短时间内没再轻举妄动。
第二天他没再发消息，然后郑闻语也没找他，似乎回到之前正常相处的模式，距离高考也不剩几天了，周烬衍按正常流程走，该复习就复习，该放松就放松。
当然，也会一边眼巴巴地等消息，结果，一天过去了，郑闻语真没找他，不闲聊也就算了，也没问题请教？
行吧，先这样吧。
那天正好是六一，晚上要回学校，距离高考仅剩6天。
之后的俩天，周烬衍也没刻意去找郑闻语，她要是有需要，他会出现，要是没有，那就安安静静做自己的事。
附中每年都有喊楼的传统，一堆人在教室走廊上呐喊欢呼，场面特别热闹盛大，更过分点，还会直接撕书，纷纷扬扬的卷子课本从教学楼上飘落，也期盼着所有的压力一扫而空。
不过，今年不允许，会给保洁阿姨造成工作困扰。
第39章 喊楼
第1节 晚自习下课后开始预热, 教学楼下也搭建起一个简易舞台，有人举着麦克风，大声高唱《淋雨一直走》、《最初的梦想》, 励志的歌曲一首接着一首，整个校园都飘荡着慷慨激昂的声音。
有人热爱喧嚣, 也有人喜欢宁静, 教室里还留有一小部分人在奋笔疾书, 内心并非不蠢蠢欲动，只是想把有限的时间发挥到极致。
郑闻语打算写完这篇完形填空再出去，周烬衍已经在艺术班待了几分钟, 刚进来时, 就有人围过去向他请教问题, 没办法，好好的学霸资源，不利用多可惜啊，所以这阵子, 大伙儿都特期待校草的到来, 估计比校花还期待。
一个接着一个，周烬衍跟人讲解完了, 又坐到郑闻语旁边的空位上，看了两眼郑闻语洁白的后颈, 也不说话，就捧着手机玩, 等人忙完了, 才把手机放下。
窗户纸捅破也有坏处, 就比如现在，俩人静静坐着, 就有一丝丝尴尬在蔓延。
周烬衍咳嗽了一声，顺带给她递了几颗糖，“要不要下去看看？”
“下去吧，鲜衣怒马的青春里就这一回，总要留下点什么。”郑闻语把糖撕开含入嘴里。
那阵子学校没那么严格，所以俩人都没穿校服，周烬衍上衣的短袖颜色难得换成雾霾蓝，搭配黑色长裤，整个人特别清爽阳光，郑闻语则穿了身运动装，一整套都是白色的，然后她发现出了教室后热得要命，又折回教室把自个儿的小风扇带出来。
“你热不热？”郑闻语见他额头有薄汗，把小风扇往他下巴一放，他之前说体热，冬天不怕冷，那夏天应该很怕热吧。
“还行。”她难得体贴一回，周烬衍也想好好享受一下。
然而，郑闻语没给他吹太久，毕竟是在下楼梯，走路要专心，万一踩空滚下去，多耽误事儿啊，她问道：“我刚刚好像看到你们班的同学了，还挺疯狂的。”
举着红旗围着教学楼跑，满世界撒欢儿。
周烬衍知道她说的事，“那赵井航更疯狂点，要是没人拦着，T恤都能给扔了。”
郑闻语扑哧笑出声来，“他这辈子没有在乎的人了吗？”
周烬衍也笑了一下，“大概没有吧。”
不过，郑闻语想象一下那副画面，估计有点辣眼睛，但换个人就不一样了，大胆开麦，“我觉得你可以试试。”
“那不行啊，我还有在乎的人。”周烬衍说这话的时候，毫不避讳地盯着郑闻语看，就是看半天，也没发现她脸红，反而还冲他眨眨眼，眼神清澈又无辜。
演技这么好的吗？
看来拍戏肯定没问题了。
她说：“那我也有，我就很在乎我爸啊。”
周烬衍：“……”
他是真服了，要说这种，那他也很在乎他父母和他叔啊。
“谁跟你扯这个啊，每次都装作听不懂。”周烬衍破罐子破摔了。
那会儿整栋教学楼都在沸反盈天，声音一山比一山高，在这种环境下，也丝毫不影响思考，郑闻语很快回答：“那你想要我怎样，要不咱俩抱一个？”
还可真是，什么话都往嘴里蹦啊，这女孩子果然没一句正经话，周烬衍难以置信又不自在，都卡壳了，“……这太快了吧。”
郑闻语就比较淡定了，“你知道就好，学校里人太多，我还想要点脸。”
然后她把手上的小风扇塞到周烬衍手里，要先把头发扎起来。
到楼下，可以说是人山人海，甚至连高一高二的学弟学妹都过来给他们加油打气，所以没啥位置，只能站在外围。
那会儿教室里的灯光都熄灭，只留了廊灯防止踩踏，从下往上看，走廊上乌泱泱全是人，大伙儿奋力摇晃着手中的荧光棒，那会儿正放着《高飞》，一堆人跟着合唱，场面壮阔热烈得堪比演唱会现场。
“我要高飞，到天空的顶点，我要飞到无人能及的视界，飞得再累不准自己跌坠，直到太阳就在我的指尖……”
“我相信我就是我，我相信明天，我相信青春没有地平线，在日落的海边，在热闹的大街，都是我心中最美的乐园……”
那是一张张十七八岁的面孔，他们脸上带笑，眉眼带风，书写着青春肆意，他们张扬快意，满怀希望，奋力呐喊，憧憬着未来的美好蓝图，管他江湖如何险恶，刀剑总是无法对他们相向。
少年人就该踌躇满志，没有什么能够将他们击溃，再看天上，星河璀璨，老天爷都在为他们照亮前行的路，又有何畏惧。
“时光荏苒，我们再一次走到了人生的岔路口，高考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这一路跌跌撞撞走来，我们付出了太多，有过彷徨无助，有过沮丧无奈，但这些并没有将我们打倒，反而更坚定了人生的理念。请相信，那些挑灯奋战的日子不会辜负你，那些汗泪交加的夜晚不会亏待你，我们在不慌不忙的前行，我们终将窥见天日，我们一定会取得最终的胜利！”
“高三加油，高考必胜！”
“附中必胜！”
“笔锋所至，心之所向！”
“愿我们金榜题名！得偿所愿！”
“考的都会，蒙
的全对。”
这应该就是青春最绚烂华丽的篇章了吧。
郑闻语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没多会儿，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迟迟没掉落，这时，耳畔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书书，高考加油，如果天上下雨，我会给你打伞，如果前路漆黑，我会给你打灯，如果镁光灯聚焦，我会给你鼓掌。”
郑闻语当时心跳漏了一拍，又或者说，是剧烈的心动，满身的血液都在倒流。她想起来过年放烟花的场景，砰砰砰炸响，夜空璀璨绚丽，色彩浓重，就是比较短促，没多久就恢复宁静了。
然而，她的胸腔应该一直热烈蓬勃吧。
这一声，可比上回在微信发的消息还有感觉。
周围人潮涌动，周烬衍一直注视着她的五官侧颜，光线忽明忽暗，女孩脸上没什么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也不急，慢慢等着回复，约莫过去十来秒吧，他忽然低头，总感觉她的耳朵在发红，那时候没想太多，下意识去触摸，居然还有点烫，并且很软。
一股酥麻感顷刻间传来。
郑闻语转头，瞪了一眼过去，“干嘛呢，别耍流氓啊。”
旁边有人注意到两人的异常，投去疑惑的目光。
周烬衍已经松开手，知道她没在生气，没脸没皮道：“好像红了。”
郑闻语说：“你不觉得是因为天气热的缘故吗？”
“我不信。”不信是受环境影响，刚下来的时候也没红啊，周烬衍比较相信是生理反应。
郑闻语：“…… 随你吧。”
她在想，在想一些文绉绉的用词，可惜脑子应该是被糊住了，想半天也想不出来，最后干巴巴道：“周烬衍，祝你一举夺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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