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我身体吃不消?”周烬衍给她盖被子的动作一僵。
也只是盖着小腹而已,郑闻语语气平静,“嗯,也怕你无聊,你想不想去旅游啊,可以跟赵井航他们一起,沿途都是风景,然后吃遍各地的美食,多有意思啊。”
周烬衍脸上有一闪而过的黯然,沉默两秒后道:“那是你以为,我没觉得多有意思,我以前放假的时候就去过不少地方,也就那样吧,现在不太感兴趣。我来这里是心甘情愿的,不辛苦不无聊,没觉得有什么不好,上回不是说好了么?这事不许再提,你为什么又要赶我走?”
郑闻语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又说不出口,索性转身过去把背影留给他。
周烬衍不肯罢休,质问的同时也透着无可奈何,“郑闻语,你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刚刚跟我缠缠绵绵完又说出这样绝情的话?”
就这么清醒理智是吗?
沉默并不是一个有效的解决办法,可是,打好腹稿的话,又不忍说出口,郑闻语没再背对着他,坐起来跟他面对面交流,“我最近感觉压力好大,今天状态也不好,周烬衍,你先冷静一下好吗?”
他们要说吵架也实在是吵不起来,因为都不舍得生对方的气,有生气的时间还不如去找最优解决办法,就像现在,周烬衍已经心平气和起来,柔声问她,“不能入戏是吗?”
郑闻语垂眼,“有点。”
周烬衍知道问题出在感情戏这块,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已经把人搂住,“你不是熟读很多遍剧本了吗?也成功把自己代入角色了啊,你领悟性那么强,导演虽然没明说,但你也知道自己表现不错吧,不用怀疑自己,放心大胆去演就行了。”
再低头时,发现她眼圈泛红,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哭,周烬衍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赶紧哄人,“你以后还会碰到很多这样的戏份,难道每次都要畏手畏脚?你第一次亲我的时候,可比现在大胆多了,演戏又不是现实生活,不用有负担,又不让你负责,怕什么?照你这样,该哭的人应该是我吧。”
眼睁睁看着喜欢的女孩跟别的男人卿卿我我,这才是巨大的折磨。
郑闻语话里有哽咽,“我不知道,我想先睡一觉。”
看出她不想多说,周烬衍也不勉强,亲了亲她的额头和眼角就把人放下,空调设置好温度,还在床边静静坐了会儿,等到均匀的呼吸声传来,才静悄悄走开。
郑闻语这一觉睡到下午三点,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就她一个人,也不知道周烬衍是什么时候回去的,看眼手机消息,他有给自己留言。
think:【桌上有洗好的樱桃和蓝莓,先吃点,饿了就去吃饭,我正好有事,就不陪你去片场了。】
郑闻语也没问是什么事,八成是一个顺水推舟的借口而已,正好,自己也需要冷静一下,所以只回了一句好的。
洗完澡吃饱喝足之后,她也匆匆赶往片场。
晚上还是夜戏,郑闻语发觉自己专注力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偶尔会发呆,也会下意识地环顾四周,想找那道高大颀长的身影,明明知道他今晚不会过来,还是抱有期望,还是重复类似的动作,然后找了一圈没找着,又不禁失落起来。
手机拿在手里,对话框都打开了,想问问他在干嘛,又忍住了。
或许,她应该习惯的。
好在,今晚拍摄挺顺利,凌晨三点就收工,她和刘念微一块回酒店。
刘念微都好奇,“ 你的助理今天怎么没来?偷懒啊。”
郑闻语笑了一下,“我给他放一天假。”
刘念微:“一个月休几天啊?”
郑闻语想了想,“起码得有四天吧。”
这个社会,普遍是单休大小周,双休都成了难能可贵的存在,或许自己真的有周扒皮的潜质吧,在虚构的雇佣关系中竟然连双休都不舍得给他。
唉,主要也是想看见他吧。
最近这段时间天气依旧很闷热,暑气难消,白天就跟火炉一样,拍戏就是这样,怕天气太热,又怕天气太冷,一年之中,很难找到恰当的时节进行拍摄,也是没办法,习惯就好。
通常是安排类似戏份进行拍摄,那几天,郑闻语大部分时间都在吊威亚,拍完这段,立马收拾好东西转移到下一个片场,如此反复循环,还能利用路上奔波的时间进行短暂休息。
周烬衍也回到片场,帮忙提东西递水递风扇递湿巾之类的,碰到拍夜戏,郑闻语让他休息他就休息,特别听话,她要是困了,他就会默默守在一旁。
他们表面上看起来亲密无间,私下里却很少交流,也没有拥抱接吻,每次收工回到酒店,郑闻语没在像往常那样扑到他怀里,不寻求慰藉,不寻求依赖,也不寻找熟悉的安全感。
周烬衍自然不会主动碰她,跟她道完晚安就回去。
吻戏始终是要拍的。
那天是在室内进行,剧组搭建的实景,一间带院子的屋舍,里头陈设简单,杨修奇在这里养伤大半个月,赵明嫣寸步不离地照顾他,俩人感情迅速升温,难得度过一阵清闲自在的隐居生活。
这部分有二十几场戏,需要一次性拍摄完毕,预计时间在三到四天。
不需要大型机器设备,连工作人员数量都有所减少,目的就是防止演员出戏。
郑闻语试完光,手上还拿着剧本,屋里只有几个摄影师和道具组的师傅,段今纶身穿白色寝衣,“十分虚弱”地躺在床上,大家都在等待着张赋明的下一步指令。
“会拍一个特写,这个吻不需要持续多长时间,两三秒就行,做好准备了吗?”张赋明问的是郑闻语。
郑闻语:“嗯。”
张赋明说:“情绪先到位,给你两分钟时间。”
之后没人再开腔,很安静。
时间一到,张赋明喊话,“321,开始。”
赵明嫣端着水盆进来,每走一步,步伐都分外沉重,她走到床边把水盆放下,手帕沾水拧干,先是帮杨修奇擦干净脸,然后擦手。
做完这些,又撩开杨修奇的衣物检查伤势,大大小小的伤痕无数,还未结痂,绷带在渗血,她不忍直视,情绪尤为低落,想看又不敢看,最后伸手轻轻抚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没流下。
这一条成功过。
又接着下一条。
这里人烟稀少,离集市很远,并没有郎中和药铺,杨修奇身上的伤势经不起拖延,荒郊野岭也找不到合适的药材。
赵明嫣生怕他挺不过去,打算去寻医抓药,刚交代完几句要走,杨修奇在这个时候迷迷糊糊醒来,不想让她冒这个风险,因为有仇家正在四处寻找他们。
赵明嫣回眸的瞬间,眼里的泪花终于落下,她面上雀跃,看着床上气若游丝的男人,俩人无声对视着,她终于忍不住,情不自禁想要亲吻他。
手已经触摸到男人的脸庞,身子也在慢慢靠近,在即将落下时,她又犹豫了。
摄影师大哥都蒙圈了,还觉得十分诡异,心想这不拍得好好的吗,马上就要一条过了,临门一脚居然踩住了刹车,这也太得不偿失了吧。
张赋明早有预料,脸上并未流露出惊讶的表情。
段今纶先睁开眼,安慰她,“
没事,你第一次拍吻戏,紧张肯定是有的,再来就好了,放松点。”
郑闻语:“嗯。”
第二条是亲上了,不过是亲到了嘴角,因为郑闻语当时也闭着眼,实在是没看清。
到第三条,吻落下之前,情绪已经不对了,郑闻语下意识地往外看去,也不知道在找什么。
迟迟没等到第四条开拍的指令。
场地就这么大,张赋明没拿对讲机也没带耳麦,直接过去指导,“你们第一次见面就被对方吸引,那时候青涩纯真,并不懂什么是一见钟情,后来在相处过程中,经常拌嘴互损,但这不是厌恶对方,因为不管你们当中是谁有难,另一个人总会挺身而出。”
讲到这里,张赋明留意到郑闻语眼神开始变得伤神落寞,没再继续,剩下的话是由郑闻语补充:“这不是简单的友谊可以概括,已经是超乎爱情的存在。我们一同在月下共饮,把酒言欢,诉说心事,这是跟别人无法产生的灵魂共鸣,还一同经历生死,每次重逢都来之不易,我们很珍惜彼此,语言似乎不足以表达,便把含蓄的爱恋寄托在一个吻上。”
南方的雨季总是飘忽不定,昨天夜里就毫无征兆地来了一阵,短促又激烈,来得快,去得也快。
傍晚七点左右,似乎又要卷土重来,晚风从旷野呼啸而过,卷起了地上的枯枝烂叶,各种气味也被吹散开来。
周烬衍闻到一股浓烈的烟味,刺鼻又呛人,他侧眸看去,两个场务大哥在吞云吐雾,嘴里不知道说着哪个地方的方言,聊到兴奋处,言语都变得高亢许多,对方接触到他的目光,以为他也想抽烟,娴熟地从兜里掏出烟盒。
周烬衍摇头,他不抽烟,也没打算抽烟,任由那股酸涩将他吞灭。
不就拍戏接个吻而已,有什么过不去的,他都数不清自己占有过多少回了,就是可惜,最近没有。
但这时间也过于长久了吧,两个多小时,里头也不见有人出来。
他漫不经心翻转着手机,想拍几张照片记录此刻黄昏的颜色,又意兴阑珊懒得动手。
又是半个小时,终于有人走动了,出来时脸上洋溢着笑容,在和旁边的人商量着今晚吃什么宵夜。
周烬衍没急着进去,直到段今纶出来,发现对方眼神有些担忧时,他才预感事情不妙,连忙过去,到里面一看,导演还在,他点头致意打过招呼,又立马将注意力放在蹲坐在床畔下的郑闻语身上。
本来就娇小的一个人,现在埋成一团,肩膀发颤,背影就显得特别单薄无助,这会儿正在低声抽噎,仿佛还未出戏。
后面那几步,周烬衍每一步都走得分外艰难,明明平日里那么能说会道,写作文时也总能畅所欲言,现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也半蹲下来,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过了会儿,郑闻语才有所反应,茫然地仰起头来看他,眼眶发红得要命。
那一刻,周烬衍心脏在一阵一阵抽疼,什么也没问,直接把人搂怀里,应该是气息太过熟悉,女孩也下意识往他怀里缩,身上没带纸,他抬手,轻柔地帮她擦拭眼泪,只不过,是越擦越多。
张赋明叹息一声走开,其余人也紧接着离去,把空间让给他们。
没多会儿,周烬衍胸口的衣服湿了一大块,郑闻语后知后觉,才把眼泪止住,吸了吸鼻子,轻声说:“我们去吃饭吧。”
周烬衍点头,扶着她起来,郑闻语腿都坐麻了,刚开始走路都不稳,本来想让周烬衍背她的,又忍住了。
八点半回到镇上时,五颜六色的灯光正在肆无忌惮地渲染着无边的黑幕。
他们去的是上回点外卖的那家烧烤店,晚上生意火爆,外面的桌子全是人,好在比较幸运,等了十来分钟,就腾出一张空桌。
郑闻语看着菜单,忽然发现没什么胃口,不吃又不行,还是意思意思点了几样。
周烬衍看她没怎么打勾,还以为是天气热不想吃,提议道:“我去给你买糖水吧。”
郑闻语摇头,“不用。”
不想太麻烦。
周烬衍也没管,“很快就回来了,在这等我。”
说完也不等她接话,人已经离开座位,糖水店离得不远,他走路很快,就是到了之后还要排队,十几分钟之后才回来。
郑闻语本来是想坐着发呆的,又怕他看到会多想,微博卸载了,其他社交软件也不好逛,只好玩玩小游戏。
等周烬衍回来之后,也上了两盘烤串,郑闻语用生菜包了几块肉,倒是先递给他,“吃吧。”
周烬衍接过,因为不想跟她客套,也就没说谢谢,还是静静望着她,找点话题, “录取通知书马上下来了,直接寄到家里,到时候让你爸给你拍个照看看。”
六月底填志愿,两个星期之后出录取结果,毫无疑问,俩人都是心仪的院校和专业。
郑闻语:“都不用我说,我爸肯定会第一时间拍照给我,然后向我家亲戚炫耀,不过他们不太懂北影,只知道以后是出来当明星的,但谁又知道混成什么样呢,我还是让我爸收敛点吧,我怕将来混不出头被人背后嘲笑。”
当然,他们家的亲戚绝大多数都是很友善的,但总有那么一两个,见不得你好,嫌你穷,又怕你富。
周烬衍说:“你这心态不太对啊,先别急着悲观成不?如果你一开始就是这样想,明知不可为,却还要朝着这个方向走,这样会很累的,你努力的过程就会失去很多乐趣,人生在世,快乐才是最重要的,混不出名气也没关系啊,只要你自己知足就好,管别人说什么。”
郑闻语叹气,“我最近是不是太消极影响到你了?每次都要给我灌鸡汤。”
周烬衍老实说:“你不是消极,你是喜欢把事情闷在心里,书书,我们以后是要在一起的对吧,我想成为你的依靠,你有事都可以跟我说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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