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林明栀叫了一声:“小茉,你膝盖流血了。”
沈茉才从牵手的恍惚回过神,后知后觉感受到膝盖上的痛意。
低头一看,右边膝盖大概是磕在石头上,蹭破了皮,红肿起来,还流着血,看着是挺吓人。
“没事,就是磕了皮,回去涂些碘伏就好。”沈茉轻描淡写。
手上却忽然感到一阵力。
她错愕抬眼,发现谢绥还握着她的手没放,见她看来,他黑眸沉沉:“都这样了,还说没事?”
沈茉:“……”
可是,真的没什么。
乡下的孩子哪有那么娇贵,不都是磕磕碰碰长大的。
然而对上男人透着一丝薄怒的黑眸,这些话到嘴边,还是默默咽下去。
她察觉到谢绥好像生气了,可她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摔跤的又不是他。
沉默间,原本握着的手,改握住手腕,他扶着她:“先到岸上来。”
沈茉:“……哦。”
她乖乖由他扶着往岸边走,视线却不住往他的手上瞄。
他的手掌好大,捏着她的手腕,绰绰有余。
一旁的林明栀紧张地跟在旁边,到了树荫边,她想伸手去扶沈茉,却被林明宇拉到一旁。
林明栀:“?”
林明宇低声:“绥哥一个人扶就行,要那么多人扶干嘛。”
林明栀又是一愣,当看到谢绥半蹲在沈茉面前,皱眉检查伤口时,恍然明白!
她扭头看林明宇,林明宇用眼神无声回她:淡定。
沈茉坐在石头边,身上的浅黄色短T和黑色短裤都湿了大半,紧贴身上,膝盖还伤了。
她觉得自己这个样子实在狼狈。
更惨的是,这么狼狈,还被谢绥撞个正着。
“会不会很疼?”
谢绥拿出纸巾,简单将她膝头的水和血擦干。
沈茉摇头:“不疼。”
谢绥:“……”
掀眸看了面前的女孩儿一眼,大概是惊吓未退,她脸色还有点白,唇瓣抿得紧紧地,一脸倔强的劲儿。
谢绥毫不怀疑,她就算真被蛇咬,依旧会嘴硬说没事。
膝盖用纸巾摁了一分钟,就不再流血,沈茉扭头看林明栀:“明栀,你怎么样?”
林明栀摇头,有些愧色:“我没事,倒是害得你摔跤了。”
“不怪你,是我自己脚滑没站稳。”
沈茉说着,又朝她抱歉笑笑:“我也没想到今天这么倒霉,刚好碰到水蛇。”
林明栀刚想宽慰她,又见沈茉蹙着眉,很不服气道:“如果不是摔了一跤叫它溜了,我高低逮着它,带回去炖汤,给你出口气!”
林明栀:“?”
林明宇:“?”
谢绥:“……”
算了,她都能养蜘蛛抓蟋蟀了,抓蛇炖汤……也正常。
将那张带血的纸巾丢进竹篓里,他看向沈茉:“下山吧。”
沈茉啊了声:“这就回去吗?可是螃蟹还没抓几只,都不够炸一盘的。”
“都这样了,还想着抓螃蟹?”
谢绥拧眉,一副家长严肃口吻:“你的伤口得涂药,以免感染。”
沈茉摆手,刚想说“这点小磕碰算什么”,对上男人深邃的目光,不知怎么的,霎时噎了回去。
他…好凶啊。
“衣服也湿了,山里风寒,不换衣服容易感冒。”
谢绥的语气不容置喙,再看一旁的两个竹篓,对林明宇道:“明宇,你背两个。”
林明宇啊了声:“两个都我背?那你背什么。”
“我背伤员。”
谢绥缓缓转了个身,半蹲在沈茉面前,侧过半张冷白脸庞:“上来。”
沈茉一愣,而后脑袋摇得拨浪鼓似的:“不…不用了……”
“上来。”
谢绥望向前方,平静的嗓音听不出任何情绪,但偏偏又有种让人难以拒绝的魔力。
沈茉犹豫,林明栀赶紧道:“哎呀,小茉你就让谢绥哥哥背你吧,待会儿下山还有那么长一段路,你膝盖万一又走流血了呢。”
林明宇也配合地拿起两个竹篓,一前一后背着:“小茉妹妹,你别跟绥哥客气,都是朋友嘛。”
话说到这份上,沈茉再推辞,倒显得她刻意生分。
望着眼前宽阔的肩背,她咬了咬唇,轻声:“谢绥哥哥,那麻烦你了。”
听到他嗯了声,她抬起两条胳膊,搂着男人的脖子,趴上他的背。
穿着短裤,抓螃蟹是很方便。
可是被人背着,就很尴尬。
在他反手托着她的腿,掌心却毫无遮挡地直接贴上她的大腿肌肤,沈茉明显感觉到他的手有一瞬间停顿。
她只能装作没注意,嗓音因紧张有些轻颤:“我…会不会很重?重的话,就放下来吧。”
谢绥直起腰,站起来:“很轻。”
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轻。
就这个重量,他单手抱着她走,都轻而易举。
“今晚这几只螃蟹都给你吃,你多吃点。”
谢绥漫不经心说着,往下山台阶那边走去,因着下倾的重力,背上那柔软的身躯不由贴得更紧,他眸色一暗。
托着她双腿的手,还能尽量绅士手。
可紧贴在背上的那温软的触感,他想忽视,却无法做到。
太近了。
只隔着两层薄薄的夏天衣衫,女孩儿的一缕发落在他的脸侧,淡淡的白桃茉莉清香在鼻尖萦绕着,清雅中糅杂着果香。
古有望梅止渴,现在他闻着这淡淡桃子香气,喉头不禁轻滚。
不知是天气热了,还是怎么样,总之,胸口燥意窜着,大脑也失控地冒出些危险的禽兽念头。
这一刻,谢绥突然觉得沈茉说得对。
很该把那条水蛇抓来炖了。
让它害人不浅。
第38章
天高辽阔, 绿树成荫,午后明亮的阳光被枝叶分割成细碎的光斑,洒落石板。
下山的一路, 沈茉趴在谢绥的背上,恍恍惚惚, 好像坠入一个不真实的美梦。
但男人坚实炽热的背脊, 鼻尖袭来的清冷檀木香, 一切都那样真切。
她甚至还能看清他原本冷白的耳朵,渐渐升起一层薄红。
是累得脸红,还是他背着她也有些尴尬, 沈茉不得而知。
她只知道, 就算以后没能和他在一起, 能有现在这么一刻,也足够她铭记一生。
下山比较快,沈茉也不好意思一直让他背,到了下半段路, 捡了根棍子, 就边撑着棍子边由林明栀扶着。
到了家,莫婆婆还在绣工坊没回来, 沈茉找出碘伏,自己回房间搽药。
林明栀进屋帮忙, 涂完药,望着她, 欲言又止:“小茉……”
沈茉也察觉到下山一路, 林明栀的话格外少, 她还当她是被蛇给吓到了,还没缓过神。
现在又见她这副样子, 不禁放轻语气:“还在想那条蛇吗?别怕,那就是普通的乡下水蛇,就算真咬到,顶多脚上肿两天,没有生命危险。”
林明栀摇头:“不是。”
沈茉:“那你怎么了?支支吾吾的,可不像你的性格。”
林明栀听到这话,也不再支吾,收了药瓶和棉签,挨着沈茉坐下:“小茉,你有没有觉得,绥哥哥他……喜欢你?”
沈茉一怔,这下轮到她变得支吾:“你…你说什么?这种话别乱说,你别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我说真的!”
林明栀满脸认真:“你不知道,你刚才摔跤,他有多紧张你。我哥说,他咻得一下都跑出残影了!”
“大家都是朋友,换做是你摔跤了,我也会很快跑过去……”
“哎呀,不一样的。”
林明栀摇头:“我哥还是我亲哥呢,听到我喊有蛇,他也没跑那么快!何况刚才,绥哥哥还主动提出背你。”
沈茉眼睫轻颤:“那是因为我膝盖受伤……”
林明栀一脸肯定:“别的男人什么情况,我不好说。但这么多年,我从没见过绥哥哥主动和异性有肢体接触,就连我干妈和靖姿姐姐,他都没什么接触,唯一见过他触碰的异性,大概是他搀着谢奶奶走路。”
沈茉:“……”
这么夸张。
“真的,信我,肢体语言能说明很多。”
林明栀虽然没谈过恋爱,但是理论很丰富,边说还边拿出手机,搜出相关的情感答疑给沈茉看,譬如——
「一个男生喜欢女生的表现。」
「男生会主动搀扶/触碰不喜欢的女生吗。」
「男主主动背女生,是什么意思?」
网友们的回答不一,但大部分都表示,喜欢一个人,会想要亲近他/她,这是一种生物本能。
林明栀收起手机,见沈茉愣怔不语,晃了下她的胳膊:“小茉,你上回说,你有喜欢的人。那个人,不会就是绥哥哥吧?”
被说中心事,沈茉心下一慌,再对上好友灼灼明亮的眼,她轻咬唇瓣。
要把这深埋心底的秘密,告诉明栀么?
按理说,好朋友之间应该无话不说。
倘若自己喜欢的是别的男生,她一定会毫无保留地和林明栀分享。
但谢绥,和其他男生不一样。
“我……”沈茉迟疑。
林明栀皱眉:“不会是真的吧?”
她不是惊喜,而是忧心忡忡,“绥哥哥虽然很好,但是…你和他……”
林明栀欲言又止,不知该怎么措辞,才显得不那么直白。
沈茉也从她为难的神情里,读懂她的意思。
就像之前的宁宁和林明宇,她之于谢绥,也和宁宁一样。
沈思绮这个正儿八经的千金小姐,对谢绥都是“高攀”,何况自己这个半路出现的乡下千金。
因为是朋友,林明栀不好把话说的太直白罢了——
这也是沈茉为什么一直没敢和她透露心事的原因。
她怕让明栀左右为难,更怕影响这弥足珍贵的友情。
“明栀,我知道,我有自知之明……
沈茉敛眸,朝她故作轻松的笑笑:“我只把谢绥哥哥当朋友。”
林明栀深深看了她一眼,不知道信没信,叹口气:“小茉,你如果真喜欢他,会很辛苦的。”
其实她更想说,这注定没结果,倒不如趁早死心,把小苗头扼在摇篮里。
两个女生都是通透人,话不用说太明白,大家都清楚。
门口的竹制风铃被风吹得叮铃响,一阵寂静后,沈茉搭上林明栀的手背:“别担心,我知道的。毕竟,我的存在就是失败的产物。”
莫可媛和沈立宏,她的亲生父母,已经用他们糟糕的人生给她上了生动一课——
差距太大的两个人,注定惨淡收场。
前车之鉴,她不要做第二个莫可媛,更不想让谢绥成为第二个沈立宏。
不如就这样吧,在事情变得糟糕之前,停格在这一刻。
林明栀听到沈茉自嘲,心里也怪不是滋味,反握住她的手,朝她笑:“没事,我们年轻又漂亮,等进了大学,追我们的男生一抓一大把,到时候谈他十个八个,各种类型都试一遍,不就是找个男人谈恋爱吗,多大点事!”
沈茉被她逗笑,可那笑意并未及眼底。
终究,还是会有遗憾和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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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两天,沈茉照着最初的计划,带着谢绥和林家兄妹去寨子各处玩。除了苗寨,还有附近的侗寨、水族、布依族、彝族乡,都去参观了一遍。
第三天,一年一度的龙船节也开始,各个寨子的舵手们早早到达河边,十里八村的民众以及慕名而来的游客们乌泱泱聚集,河道两边都挤满了人,热闹非凡。
正式划船之前,还有个开划仪式,在据说有龙神的井边,放上米饭、红布、雨伞、去毛白公鸡等物,以敬神灵。[1
“我婆婆说,她们小时候的龙船节,还要请巫师做法念经。”沈茉挤在人群里,小小个子,垫着脚,还不忘讲解:“能被请来的巫师,都是很厉害的人,据说还能通神。”
因为人多,谢绥和林明宇两个男人就自动充当围墙,站在两个女孩身后,防止她们被挤。
林明宇听到沈茉这话,半信半疑:“巫师?通神?真的假的?”
“真的,寨子里的长辈都说,早先有很多厉害的巫师和苗医,能治很多奇奇怪怪的病。“
林明宇还是撇嘴不太信,沈茉做了个嘘的动作,示意他小声:“今天来的人杂,各个寨子各种苗族,你还是小心说话,不然要是犯了忌讳,被下蛊了,那就难办了。”
见林明宇愣怔,她解释:“苗族也分很多种的,有青苗、白苗、花苗、黑苗、青水苗、绿苗、银角苗、尖尖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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