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悔闻言心中一软,少有见到无忌这幅委屈憋闷的模样,倒叫她心里痒痒的莫名有些怜惜对方。
不悔自认骗了他那么多事,独连城璧未婚妻这层身份是确有其事,这次倒不算吃了飞醋,只是暂时不好叫他知道真相罢了。
不悔伸手摸了摸无忌的脑袋,又将垂落的发丝替无忌勾至脑后转移话题道:“闲来无事,不如出门看看?听闻此地有名闻天下的戏角儿演出,我还未曾有幸得见呢……”
无忌起身坐在不悔身边,斟酌再三还是说道:“小薇大病初愈怎么能出去受累,不如我们下回来再一起看可好?”
“叩叩”敲门声起,原来是不悔服药的时间到了。
浓浓的草药味道弥漫开来,不悔捏着鼻子一脸不情愿地侧过脸道:“我已经好了,就不必再喝药了吧?”
无忌见状眼中浮现一丝浅浅笑意,轻声哄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不喝药怎么行?乖乖喝药才会早点好起来,你不是还想听戏?”
不悔伸出一根手指头左右摆了摆拒绝道:“喝不喝药都要那么些时日才会痊愈,这药又臭又苦不如不喝。”
无忌未料到不悔竟也会小孩子气的不肯喝药,是以他眉头一挑,沉声道:“不然我们试一试小薇之前提过的以嘴哺药?我可是好生好奇这药是不是有你说得那么苦......”
不悔闻言立马抢过汤药一饮而尽,刚咽下便苦得不悔一张妍丽小脸皱成一团。
忽然一丝甜蜜自舌尖传来,原来是无忌变戏法一般不知从哪儿掏出一块饴糖眼疾手快送入了不悔口中。
不悔嘴里含着饴糖,口中含糊不清说道:“能不能别再提喂药的事了,算我求你!”
无忌接过空碗,打着马虎眼儿道:“喂药?什么喂药?小薇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是别提你想让我嘴对嘴喂药的事吗?”
不悔羞恼不已,作势伸手要打无忌,无忌一把抓住不悔的手,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笑意,双眼定定看着不悔。
就在此时,后面柴房忽然多了许多来来往往的人声。
第88章 抱紧她
没想到青龙会来的这么快。
不悔偏头去看无忌, 其实她刚刚提出去听曲儿,便是想着支开男人……毕竟,留无忌在院里与青龙会的人碰面,实在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
不悔没有说话, 无忌却仿佛从她的眼神里读懂了意思。他忽而俯身, 握着不悔的肩膀轻轻吹灭了桌面油灯, 屋内霎时陷入了一片黑暗。
“你做什么?”不悔怔然道。
无忌在不悔耳边轻声喃喃道:“娘子,鱼儿已经上勾了。”
四面寂静,黑暗之中不悔被无忌如此紧紧抱着,有些受不住热,眼角泛起一片潮红, 下意识想挣扎, 不料无忌却从身后完全贴了过来。
“娘子, 勿要乱动。一会把人引过来便不好了。”
不悔微微转头, 只觉得无忌滚烫的气息就在侧颈之处, 随着男人微促的呼吸渐渐起伏。
“你若不想被发现, 就应该放开我。”不悔蹙眉道。
“放不了。”无忌不太正经地道:“娘子,我怕黑。”
“……”
顷刻之后, 院里便隐隐传来景小蝶与花舞语的说话声。
“那一对狗男女在哪儿?!”
“我今日非要将他们找出来, 全杀了不可!!”
紧跟着一阵嘈杂脚步与火光渐渐逼近, 想必,青龙会已经聚集了不少弟子过来报仇。
“找!”
“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把她们找到!!”
无忌却浑不在意外面的情况。
屋内灯火已熄, 他借着月光瞧着不悔, 目光含着从容的笑意, 正欲说话, 便见不悔抬手盖住他的唇。
不悔眨了眨眼,示意无忌不要轻举妄动。
各间房屋一片黑暗, 十三翼带着死士藏匿着隐忍不发,便是为了放走青龙会的人。
一旦双方又起冲突,不悔设的局便白费了。
景小蝶怒气冲冲的找了两间房,然而并没有发现张无忌与不悔的身影,不由破口大骂道:“藏头露尾的鼠辈!杀了人便想跑?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这时花舞语与其他青龙会弟子奉劝道:“小蝶,别找了,这帮人说不准已经离开汴城了。”
“正是。我这便去抓一名无垢山庄的弟子,问清楚连城璧的行踪。”
“无垢山庄欺人太盛,居然在青龙会的地盘杀害堂主。”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不悔正侧耳听着院里动静,忽见无忌抱起她拉开了角落里的衣柜,一矮身躲了进去。下一刻,房间门被景小蝶一脚踹开!
“给我搜!”景小蝶一声令下,青龙会弟子鱼贯而入。
这方柜体太过狭窄,根本容纳不了两个成年人的身量。不悔被迫骑在无忌双腿之间,半身微微伏,几乎与男人贴面而对,交闻鼻息。
偏偏无忌作恶的手还在不悔薄背缓缓移动,那温热触感,慢慢地滑动到不悔侧颈,颇为轻佻的捏了捏。
不悔更受不住热了。
她仰起首,只想离无忌远一些,恰逢月光透过那一指宽的柜门,映亮了被汗珠浸透的纤细脖颈,仿佛一种无声邀请。
无忌的眸光全暗了。
“桌上的茶还有余温。”不远处,再一次传来景小蝶的声音:“这对狗男女绝对还没有跑远。”
花舞语扫视了屋内一圈,“找一找,看看她们有没有留下什么有用的信息。”
只隔着薄薄一层门板,青龙会的搜查声更为清晰。不悔默默忍耐着万分难熬的时间,因为跪得太久,小腿酸疼发麻,不慎微微坐下去了一些。
黑暗之中,不悔清晰听到无忌发出一声闷哼,随即男人贴着她耳根,哑声说:“娘子。我求求你……别坐在这儿。”
不悔猛然回神,方才反应过来刚刚那硬度是什么。她涨红着脸,慌忙地抬膝却又不甚轻轻撞响了木板。
“——谁?”花舞语最先察觉到这一番异动,她看向发出声源的黑暗深处,只见到一个静止在角落的立体衣柜。
“刚刚有什么声音?!”
景小蝶微微蹙眉道:“你听错了吧?没有声音啊。”
花舞语抬起刀柄,一步一步走向衣柜方向。
不悔听着花舞语靠近的脚步声,不由心跳加速,紧张地看着柜缝方向,直至花舞语的刀柄抵入了柜门缝隙,一点点推开柜门——
不悔正欲先下手为强,不料她刚刚才动,无忌又压着她后背,极快又无声的把她压了回去。
不悔微睁眼瞳,尚未反应,无忌已经摁着她后颈吻过来,男人修长的手指挤开不悔掌心,要十指亲密的紧扣,又要攻城略地的占有,那样满含爱念、眷恋、急切的索求,似是天崩地裂也不愿意将不悔放开。
不悔陷入了害怕又刺激的窒息感,想挣扎却已经头晕目眩,使不出半分力气。
纵使理智清晰的知道会被发现。
这一方黑暗隐蔽的亲密愈发浓烈,而近在咫尺的地方却站满了仇敌。
花舞语正欲推开柜门,忽闻梁上传来一声极为轻微的脚步!青龙会众人神色凝重、当即拔刀追了上去。
而花舞语回望了一眼柜门,再不留恋,抽身离开。
很久之后。
无忌方才放开不悔。
不悔清醒了片刻,方才找回平缓呼吸。她抬手摸了摸唇角,发现一处又被咬破的地方,疼得她微微蹙眉。
“我看看。”无忌声音沙哑,神情比窗外夜色还沉。
男人刚刚抬手,便被不悔猛地拍开,“滚。”
无忌微微挑眉,心知刚刚有些过火,应是把小骗子惹急了,此刻及时哄人才是正事。
他伸臂推开花舞语撬了一半的柜门,新鲜空气涌入,燥热感稍稍降了一些。
无忌平复着某处的燥热,哄道:“娘子别生气。我只是怕你暴露,一时情急而至。”
不悔终于站起身,“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
“谢就不必了。”
无忌插科打诨道:“你我夫妻,提谢一字多少生疏了。”
不悔冷冷扫了无忌一眼,可惜眼角潮红未退,眸光流转之间,倒显出一点媚态。
看得无忌心更发痒。
此地不宜久留,花舞语等人说不准随时会折返而回,未免计划失败,还是先走为妙。
无忌带着不悔离开,一行人又重新上路。
他在车厢内目光游离地翻着一本游记,此次行事确实不是他的作风,但为了让不悔开心,无忌难得收敛暴戾情绪,迂回了一次。其实若不是因为青龙会的事情有所耽搁,他们早就离开了汴城。
无忌思索着,连城璧虽然跑了,但也不算要紧。坐忘峰是非去不可,只是有没有连城璧带路指认却已不那么重要,至于白衣女子究竟是不是真正的杨不悔,他自会想办法验证。
既如此,且先放青龙会与无垢山庄狗咬狗一回,后面有的是机会找无垢山庄算账!
不悔支着下巴一动也不动地望着窗外匆匆后退的景色,虽有老话说船到桥头自然直,但若是真的到了坐忘峰,无忌要是发现了她的真实身份会如何?
他会逼迫她交出圣火令吗?还是会气愤她跟在他身边这么久却一直在欺骗隐瞒?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段时间的相处早改变了二人之间的关系。不悔再也无法像一个局外人一般轻易抽离开个人情感,以更冷静理智的态度对待这些可能性。
二人虽在同一车厢,想得事情却大相径庭。
马车一路向着西北方向前进,沿途越发广阔。
在经历连续几个白天赶路夜间露宿的日子后,视线中终于出现了一处小镇。马车减缓速度,十三翼骑着马行至车窗边问道:“尊主,前方有个小镇,今晚是否暂且安置歇脚?”
无忌扫了一眼不悔,这几日为了与青龙会的人避开,车马行脚十分迅疾,赶路赶得不悔人都憔悴了些,一路吃住又皆是将就,使得不悔巴掌大的小脸都跟着清减了许多,不悔自己倒是没有抱怨,只是无忌看着心疼罢了。
是以无忌淡淡回道:“可。”
原本还在闭眼小憩的不悔睁眼说道:“其实继续赶路也无妨,不必太顾虑我。”
这几日无忌的担心、心疼都要溢出眼底了,不悔自然看得出来对方是在担心自己吃不消,只是不悔这人向来不喜拖人后腿。
无忌脑袋一歪,勾着唇角说道:“我知晓娘子最是能吃苦,但我累了,十分想在平稳的房间内美美睡上一觉,便恳请娘子可怜可怜为夫罢。”
说着还假模假样、可怜巴巴的将脑袋埋在不悔肩头,只是张无忌身材高大,这只“小鸟”冷不丁依起人来,倒显得不伦不类,只叫不悔啼笑皆非。
不悔伸出手指挑起无忌的下巴,忍俊不禁配合着表演道:“既如此,便可怜你一回罢。”
“!”
无忌瞬间坐直身体,一双凤眸亮晶晶望着不悔,她居然没有否认她是自己的娘子!也没有否认他是她丈夫!
无忌耐不住心思火热,突然就拥着不悔不放了。
此时不悔也反应过来对方忽然如此高兴抱住自己的原因,她微微挣扎,无忌却搂得更紧。
不悔挣脱不开索性放弃,热热的体温自无忌身体传来,不悔略有羞意偏过头去,不料耳朵正好贴上无忌胸口,耳中避无可避地传来“砰、砰、砰”的如擂鼓声响。
第89章 撒娇
不悔侧耳聆听着胸腔的心跳声, 又抬眸瞧了瞧无忌面无表情的神色。
原来这老流氓每次戏弄她的时候总是装得风轻云淡,实则内心还有些紧张?!
……
这一晚仍旧是不悔与无忌同住,不悔在榻上翻来覆去难眠,无忌则在窗边运气打坐。
路程越是靠近坐忘峰, 不悔便越是难安。因为不悔知道, 她现在与无忌的甜蜜温情, 只是平静的表面,待风掀波澜,便会牵一发而动全身,引发千层骇浪。
不悔迷迷糊糊闭上眼,忽而感受到无忌站起身, 脚步很轻的出了门。
待房门关阖, 不悔坐起了身。三更半夜的这男人不睡觉, 这是要上哪儿去?
她下了床, 轻手轻脚的跟在无忌身后, 躲在一处房梁阴影悄悄打量。
大堂里只点了一盏灯, 无忌随意地坐着,跪地的十三翼正在禀告。
十三翼显然是刚从外面归来, 披风尚透着一层寒夜的薄霜, 垂首道:“尊主, 据探子回报,花无缺一路往南疾行, 前不久已经带着杨不悔进入了天鹰教地域, 我们可要立刻行动将他拿下?”
“天鹰教。”无忌轻轻念了一遍,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前尘往事, 半响都没有说话。
十三翼提醒道:“尊主?”
无忌微微抬手,沉声说:“静观其变。没有本座的命令, 任何人不准与天鹰教发生冲突。”
十三翼虽觉得无忌今日的态度有些奇怪,也只能怔然点头。
倘若换作以前,无忌为了追杀花无缺,自然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怎会单单忌惮一个天鹰教。
所有人都不知道,天鹰教正是无忌的亲生母亲殷素素的母家,而当今的白眉鹰王殷天正,便是无忌的亲外公。
虽然张无忌从小在冰火岛由金毛狮王谢逊抚养长大,与殷天正并没有什么骨肉亲情,但看在殷素素的情面之上,无忌也断然不会去动天鹰教。
男人冷着眸光,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似在思考接下来的部署。
躲在暗处的不悔将这一番话听尽,不由暗暗佩服花无缺走了一步绝妙的好棋!
早年,明教教主阳顶天逝世之后,殷天正便不满明教内务由杨逍统管,自创天鹰教离开光明顶,与明教分庭抗礼。
因此,殷天正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杨逍的死对头,并且……他并没有见过杨不悔的真容。
花无缺带着假杨投奔天鹰教,一面寻求庇护,暗暗证实假杨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不是明教杨不悔。一面又能让天鹰教挟持假杨威胁明教,而他趁机浑水摸鱼。
而殷天正根本不知假杨身份有假,为了拿到圣火令,夺回明教大权,他一定会庇护花无缺,并且发难光明顶。
妙极。
妙极。
原本假杨的身份被拆穿之后只是一枚废棋,然而花无缺却将她利用到了极致。
不悔总算知道了花无缺带假杨来坐忘峰的目的了。
不悔眸光一转,再次看向静坐不语的无忌。但她有一点想不通,为何逍遥侯唯独对天鹰教手下留情?难道因为忌惮天鹰教各个分舵的势力?还是因为唯恐明教寻仇?
这些理由明显都说不通。
逍遥侯明明已经在逐鹿中原武林的道路之上,就算明教面对外敌向来团结一致,他也绝对不会、不该轻易退缩。
难道,不悔忽然想……逍遥侯与殷天正有什么私交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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