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婕余光扫了眼站在一边烤苕皮的陈昭,将鸡翅递给江晶,“麻烦你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江晶大大咧咧。
刘婕用袖子擦了擦熏出泪的眼睛,从烧烤架后走出来。
她随便找了个凳子坐下,没人聊天,百般聊赖,忽然想起什么,于是拿出手机,打开百度,搜索江晶。
江晶,流行乐女歌手,毕业于北华大学英语系......
北华大学跟京大地位相同,国内顶级学府。
她还唱过数首热播剧的主题曲,刘婕不大追星,却也听过这几首歌。 履历这么优秀的人,只比刘婕大一岁。
刘婕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惊讶还是艳羡,她抬眸看过去。
江晶瘦高,五官大气,典型的北方女孩长相,她烤肉的架势毫不扭捏,跟在舞台上一样
飒爽。
江晶注意到刘婕的视线,指了指另一边,“蔓姐那边有酒,还有烤好的肉。”
刘婕应着,没忍住多看了她几眼,才朝李蔓那里走去。
“这这这。”李蔓注意到刘婕,挥手打招呼,顺便从桌上拿起烤好的肉串递过来,“刚才忙半天了,都没见你吃东西。”
刘婕在人多时希望做个小透明,被这么热情地招待,拘谨地说谢谢。
“跟我客气什么。上次给白狸做的小塑像太漂亮了,真的,我才应该跟你说谢谢。”李蔓拍了拍身旁的折叠椅,示意刘婕坐下。
“那个,不算难,喜欢就好。”刘婕坐下。
“给钱太俗气了,这样,我在隔壁有个飞行培训基地,你什么时候来玩。”
刘婕像个刚出社会的小学生,只会微笑点头。她努力回忆自己京市学的人情世故。
李蔓不计较她的脾气,笑着从桌上拿了个玻璃杯,问她喝不喝酒。
桌上没有小甜酒,只有扎啤,刘婕犹豫片刻,不好意思拒绝,从李蔓手里接过杯子,“我自己来吧。”
“其实上次就想跟你聊聊来着,你跟宋律齐带来那个都挺好玩的。”李蔓说。
刘婕想起上次来农庄,还是陈昭住疗养院的时候。
宋律齐当时带了个叫薇薇的女伴。
刘婕笑了笑,眼梢弯起,她慢慢咬肉串,试探性问:“薇薇是宋先生的女朋友吗?”
“女性朋友。”李蔓说,“他女朋友不多,上个好像是......四五年前的事了吧。”
这样啊。
刘婕抿啤酒,替郑希文记了一笔。
几个天幕外挂了星星灯,不远处灯塔明亮。数个烧烤架立在溪边,烟火翻滚。
江晶还是今天音乐节的打扮,吊带裙,闪闪发光的舞台妆,她跟陈昭在说些什么,他高她许多,她于是垫脚,说着说着忽然将他手里的串抢走,然后摆手叫人走开。
陈昭也不恼,笑着绕去另一边,江晶大概不是真的想让他走,所以在他回来后立刻笑了。
怪不得他哄人的架势这么熟练,原来从小就会哄女孩。
刘婕收回目光,举杯喝了口啤酒。
好苦。
她还是更喜欢小甜酒。
又闲聊几句,李蔓忽然顿住,眼睛直勾勾看着刘婕,刘婕也呆呆看着她,她伸出手指,戳了戳刘婕的脸颊,“妹妹你酒量好小啊,这么点就脸红了。”
刘婕举起手,手背贴住发烫脸颊,试图降温,不好意思地说:“可能是体质原因。”
李蔓笑眯眯看着她,上下打量,刘婕避开视线。
“听说你们相亲结婚的?速度够快的。之前怎么也没想到陈昭会这样结婚。”
李蔓的重音落在陈昭身上。
“为什么呀,因为他有喜欢的人吗?”刘婕忍不住问。
“喜欢的人?这可不......”李蔓顿住,“妹妹你吃醋了?”
“不是。”刘婕赶紧摆手,“我就......随口问一问。”
“具体的我不知道,抓个人过来——”李蔓张望,朝某个方向勾了勾手。
姚学镜闪现,“来了老婆。”
李蔓:......
“有点事问你。”
“你问,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陈昭身边有没有别的女孩啊?”
“呃。”姚学镜一顿,下意识看向刘婕,见刘婕抿唇,他立即摆手,“不是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就是一时没想好怎么说而已。”
姚学镜语速像机关枪,生怕自己说慢了,导致人家夫妻关系不和谐,“他这张脸看着挺花的,但是身边好像还真没什么女人,基本都是从小认识的吧。而且部队,嫂子你知道的,是和尚庙,真的。感觉他情史非常空白。”
感觉。
这词用的,李蔓暗自踢了姚学镜一脚。
刘婕注意到桌子底下的小细节,垂眸,不动声色。
“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姚学镜说。
刘婕不想为难他,连连摇头,“不用,不用发誓的。”
陈昭用盘子端了点吃的过来,姚学镜扑飞扑,“哥,给我来一口,饿死了。”
“聊什么呢。”陈昭随口问,等姚学镜拿完东西,他将盘子放到刘婕身旁,“吃点,刚烤出来的。”
刘婕抱着啤酒,“刚才吃过了。你们吃吧。”
“放这,饿了自己拿。”
刘婕应声。
陈昭抽了把椅子在她身边坐下。
“你猜我们在聊谁。”姚学镜笑得贱兮兮。
陈昭抬手推开他凑过来的脸,“我啊?聊出什么了?”
“随便聊了聊。”刘婕含混。
李蔓干脆扯开话题:“聊点花花草草之类的,这里草坪修理得不错。”
姚学镜兜里手机嗡嗡震动,他看了一眼,“我去接个电话。”
没多久,姚学镜无语抱怨:“不是,陈昭,你外甥摩托车又被扣了,他这快高考了,能不能收收心啊?”
陈昭眉头微拧,“陈闯?手机给我。”
-
饭后有人看到不远处的灯塔,问姚学镜能不能过去玩,姚学镜说当然可以。
“来。大家听我说。”姚学镜拍手,“现在,放下手里的食物,边走边吃也可以,朝着灯塔方向,前进!”
“陈昭呢?哦,老姚旁边,妹妹,我们一起吧。”
刘婕指了下自己的手机,“你们去吧,我有点事情。”
“你一个人在这里可以吗?我陪你吧。”李蔓说。
刘婕摇头,“不用不用,你们去玩就好了,我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那你注意安全。”李蔓说罢顿了顿,“好像也没什么不安全的,这里经常跟音乐节现场隔开了......有事记得叫我。”她挥手机。
众人说笑声渐渐走远,溪边安静下来,虫鸣与流水声潺潺。
刘婕将酒杯举到唇边,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她放下杯子,发了会儿呆,然后点开手机通讯录,拨给妈妈。
嘟嘟——
“喂?”
“喂妈妈,是我。”
“亚楠啊。怎么了?吃饭了吗?”
“吃过了。你呢?”
“我这窝了一肚子气包饺子呢,有包子不吃非要吃饺子......”
李宝梅骂骂咧咧,不用猜也知道是谁想吃饺子。
“妈,你去做手术吧,切掉乳腺异物。”刘婕从椅子上滑落,坐在草坪上,手指揪住草叶。
“你转性儿了?”李宝梅狐疑。
“没有。”刘婕说,“我就是想让你早点去做手术,但是克林我也会坚持下去的。”
啪一声,手机似乎被摔开了。
刘婕眼睫微颤,“妈,我认真的,我想我现在找不到更喜欢的职业了,除了经营克林。”
电话那头没有任何动静。
刘婕硬着头皮继续,“我小时候感觉家里好穷啊,你跟爸爸都好辛苦,所以我要挣钱,要挣好多好多钱。”
“我一点都不聪明,妈妈,我还特别懒惰,不喜欢学习,不喜欢做作业。但是除了学习我不知道还有什么路可以走。”
“留在京市的时候,想的也是一定要出人头地,要挣钱,要留下,要减轻你们的负担,要让你们脸上有光。”
流水声和蛙鸣很像小时候乡下夜晚的声音。那时候刘婕还不知道未来为何物。
“可是那几年我过得很累,不开心。唯一支撑我的男孩子,也在两年前变坏。我想也许是错了,所以我回到卫城,你们身边。”
“你们觉得结婚好,那我就结婚好了。但是我。但是我想要的生活不是这样的。”刘婕语无伦次,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她阖上嘴巴,试图理清自己的思路。
也许她太自私了,不想做螺丝钉,只想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她知道妈妈担心这件事不稳定,但是她已经二十六,快要二十七了。在这个许多人已经光鲜亮丽的年纪,她至少要做到可以独自承受失败的风险。
“......你不去就算了,手机还没还我。”
不远处传来姚学镜没心没肺的叫喊声,刘婕一惊,手
机从掌心滑落。
她摇了摇头,试图清醒,慢慢回头。
陈昭坐在她身后另一把椅子上,低着头摆弄打火机。
“你没去吗?”她心有余悸地问。
姚学镜先到了,陈昭将手机丢给他。
“你俩慢慢聊,累了就先去休息。”姚学镜丢了个什么东西过来。
哗啦一声砸桌上。
刘婕定睛,发现是门卡。
手里的电话好像还没挂,刘婕喂了几声,没听见对方的应答,于是黯然挂掉。
她抬头,盯着陈昭翻转打火机的修长手指。
刚才只剩她一个人了,他应该是刚回来的。
“喃喃。”他低唤她的名字。
“嗯?”
“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她被问住了,且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自己这样的问题。
在地上坐太久,双腿麻木,刘婕试图起身,手机落地。
哦,是刚才的电话。
咔。
砂轮滑动,橙红色火光缥缈,陈昭看着她因为醉酒而微醺的脸庞,像迷路的兔子一样跪坐在草地里。
她迷离的眼神看不清这个世界,粉唇轻启,“我们可以回去休息了吗?”
-
农庄里的小木屋全是二层小别墅,推开门是会客厅。
门卡滴的一声响了,刘婕扶门框踏进半步,被身旁的男人带进去,推到墙上,陈昭顺手带上房门。
刘婕困得睁不开眼睛,却也觉察到身前犹如巨兽将她笼罩的身影。他掐腰将她按在墙边,然后向上提,刘婕不得不踮起脚尖,他的吻落下来,含住她的上唇,轻轻碾磨几下,稍用力,她吃痛张开嘴巴,他立即探舌进去。
心跳声如擂鼓,在耳边格外清晰,她被搅弄得几乎喘不过气来,陈昭偏头,她如竭泽之鱼入水,大口喘息,发丝垂落,露出耳侧白嫩肌肤。
屋内没开灯,只有窗边几缕冷白月光。
拉链声与铁质纽扣碰撞声窸窣。
刘婕有点站不稳,陈昭将她手臂抬起搭自己肩头,大手摸索到她身体的纽扣,按下去,刘婕浑身一震,睡意全无。
她用手肘抵住他的胸膛,没有计生用品,她说。
陈昭说不进去,“手给我。”
刘婕悬垂空中的手指蜷了蜷,陈昭抬手,握住她的手腕,牵下来。
刘婕后背紧紧贴住墙壁,额头逐渐沁出汗珠。陈昭俯身,含住她的耳垂,轻轻撕咬。温热唇瓣掠过小巧耳洞,她眼睫颤颤。他忽然用舌尖探进去,她搭落身侧的手臂猛然绷紧。
她快缺氧了,眼神些许涣散,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下滑落,没有倚靠过的墙壁冰凉,她打了个哆嗦。陈昭揽腰将人捞起来,握住纤细手腕的大掌滑落,将修长手指从外侧插入她的指缝,反手紧扣。
他俯身,将下巴抵在她肩侧,呼吸稍重,鼻息温热。
刘婕仰头,熏醉的眼睛倒映窗外圆月,铜钱大小的月轮廓模糊而晃动,像是在经历月震。
月的位置在移动,向东,形状越来越模糊,像被一滴水浸湿了的信筏。
骤然坍塌。
她的手掌从陈昭手中滑出,脱力地搭落身侧,她垂眸,满掌斑白月光,滴答,落入地面,汇入清澈水迹。
第36章
次日清晨。
熟悉的闹钟嗡响, 刘婕闭着眼睛,抬起手臂摸向枕旁,数次没有摸到, 闹钟仍然在响,她勉强睁开眼睛, 撑起身。
手机躺在地毯上, 她伸手捡起, 划掉闹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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