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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跑来的，胸口起伏如她此刻汹涌的情思。
“…谈恋爱吧。”
叶芊芊如愿听清了他的话，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像没听清一样，错愕地一怔，“…什么？”
“谈恋爱吧，跟我。”
音量不小，长相不赖，陈诺一句话引得正在做咖啡的店员压偏了粉，叮叮咣咣一阵慌乱。
车站嘈杂，叶芊芊却淡定，扬眉问：“为什么？”
陈诺更加不解，拧起眉，语气沉沉，“那你昨晚为什么照顾我？”
“我回不了家，你离不开人。”
叶芊芊毫不犹豫地回答，两句话对仗工整、语音利落，陈诺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照顾了你一会儿，你就要跟我恋爱？”叶芊芊轻笑，“那这些年，你恋爱谈得应该不少。”
陈诺咬牙，“你在扯什么？你不要告诉我你不懂我的意思。”
“我懂，但是陈诺，你懂我的意思吗？我暂时找不到答应你的办法。”叶芊芊话说得坦荡，目光也清明，却在陈诺心上起了一场大雾。
店员推过来一杯咖啡，不知该不该坏这场好戏，“…您好，咖啡好了。”
“谢谢。”叶芊芊礼貌道。
雾里有人伸手给他递一杯咖啡。
“早餐还是要吃。”
叶芊芊关心了一句，咖啡留给他，转身走了。
陈诺胸口继续堵着，抬手灌了口咖啡。
…椰青冷萃。
他喜欢的。
店员精彩的眼神在他脸上转了好几个圈儿，收到警告的眼神后，又讷讷推过来一只纸袋。
“…您好，刚刚那位女士还点了一份面包，我想应该也是给您的。”
陈诺拿起来一看，忽然心口像被谁捏了一下。
黄油面包。
…也是他喜欢的。
他下意识地向进站口望去，可人山人海，哪里还有叶芊芊的影子。
手指被咖啡冰得生疼，他却像没有知觉似的仍死死叩着。新出炉的黄油面包飘出浓厚奶香味，陈诺却只觉得憋闷。
叶芊芊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快疯了！
第20章 .向启之曾在她的名单之中。
回北京后叶芊芊挺忙，她本科专业是金融数学，每年忙的都是考证算题，还要写码，四年都在跟叫人头晕眼花的数字和英文打交道。研究生却劈了个大叉，全凭兴趣，学的戏剧文学。
这种恐怕一辈子都赚不到钱的专业。
叶芊芊在钱眼儿里抠抠搜搜二十年，原以为自己终于可以一掷千金搞艺术了，却发现在专业上反而变得吃力。
她过去很多年里唯一的爱好就是看电影，本科的时候二十块的奶茶钱舍不得，北影节三百块的黄牛票却买过不少，影评写了一百多篇，豆瓣粉丝都小一万了，认认真真写的作业她导师却懒得多看一遍。
嫌她没有灵气。
当了二十年学霸的叶芊芊心梗，第一次体会到“无用功”的滋味。
她本科的时候，临上课前俩小时凑合准备的 pre，被老师当范例代代流传了好几届。现在，键盘敲烂了，期中论文也就拿个中庸的 72 分。
叶芊芊坐在图书馆薅头发，面前堆了好几本书，都看不下去。
靠窗座位，阳光好的时候，眼前都是灰尘飞舞。
叶芊芊发了半天呆，才感觉到有人在轻轻拍她。
旁边的女生压低了声音，凑近说：“小姐姐，有人找你。”
她往后指向过道。
叶芊芊忽然心空跳一拍。
不能免俗地想到，是陈诺？
但顺着女生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是一个有点眼熟的学长。
她当下脸色有点僵，倒不是失望，只是对自己有点生气，为什么这么俗套地想到陈诺。自从那天在火车站分开，陈诺除了照旧在微信上“行程报备”，再也没有出现过。
她微笑道谢，起身走过去。
那学长身形颀长，穿一件 Burberry 的风衣，看起来清清爽爽的。站在书架和座位之间一道阳光里等她，很引人注目。
叶芊芊穿过椅背之间，忽然想起来这是谁。
向启之。
隔壁美院的学长，叶芊芊兼职时认识的。
而他更重要的一重身份是……
几个月前，叶芊芊“饱暖思淫欲”的时候，向启之曾在她的名单之中。
莫念“远程指导”的时候，也给他投了一票，说他长得最帅，人际关系不远不近正合适，最靠谱。
甚至，叶芊芊付诸过行动，有意无意地向向启之释放过试探的信号。
只是当时向启之不知是没听懂还是忙着别的，略过了叶芊芊的示意。
后来叶芊芊与陈诺重逢，也就将这一茬给忘记了。
谁想到向启之神出鬼没，几个月不见，这会儿忽然又出现了。
而且看他现在的神情，这么柔情似水地特地来找她，叶芊芊就知道，当时他绝对看懂了她的示意。
想到这里，叶芊芊不免忿忿，这是拿她当了备胎？
放了几个月又想起来了，再来看看有没有可能？
叶芊芊走到他面前，没开口，眼神示意他图书馆里不方便讲话，先行走了出去。
“学长，有什么事吗？”无事发生的语气，当然，他们之间确实也无事发生。
她之前学的那些约炮指南没唬到陈诺，但肯定唬到了眼前这个便宜学长。
叶芊芊清楚地看到，这人前一秒还笑得深情款款，要跟她调情叙旧诉衷肠的模样，下一秒深情笑容出现裂纹，缓了好几秒才修复回来。
但他当然也不会就此放弃，估计只当她是被晾了几个月心里不痛快，于是轻描淡写，游刃有余地笑道——
“我前几个月去云南写生，碰到一个导演，挺投缘的，他送我几张话剧票，你有没有兴趣？”
挺会说话的。
寥寥几句，不动声色地解释了为什么这几个月没有消息，又顺势送出邀请。
但叶芊芊其实并不在意，而且这理由太敷衍，哪哪儿都站不住脚。
倒是他手上两张门票确实有吸引力，叶芊芊垂眸。
《走失的金鱼》，这几年的新兴话剧，殿堂级的导演团队搭两个流量演员的班底，很火爆，每次开演都一票难求。
叶芊芊抢了三年，还发动身边四五个室友朋友帮忙抢，连个订单页面都没见过。
向启之居然随便收个礼物就是两张池座……
可能这才是真正搞艺术的吧。
叶芊芊有点犹豫。
要是答应了和向启之一起去看，那无疑是在默认要发生进一步的关系，谁让她自己开了这个头。
如果直接说要买他一张票的话……会不会很奇怪？
感觉在自己打自己脸的样子。
向启之不吝展示绅士风度，耐心得像是愿意等她矜持到天荒地老。
叶芊芊却没纠结太久，很快就清清嗓子，抬头直视向启之的眼睛，利落道：“学长，你可以卖一张票给我吗？”
向启之的表情僵了好久。
叶芊芊也礼尚往来，一直耐心等他。
僵持了快两分钟，向启之终于揭下绅士画皮，不屑地冷笑一声：“这又是什么新套路？”
他低头，靠近了一点儿，“我这几个月都在云南，跟不上大城市的节奏。咱就直接点，行不？”
叶芊芊原本还有一些溢价策略用以周旋，现在是没必要多说了。她回以微笑，二话不说，转身走了。
身后向启之气急败坏的一句“装什么装”倒没漏听，叶芊芊脚步顿了一下。
雨就是这时候下下来的。
原本一个万里无云的晴天，忽然就噼里啪啦砸下雨来，还愈演愈烈，顷刻间外头就灰蒙蒙一片雨幕。
向启之还站在图书馆门口的檐下，整洁挺括的 Burberry 风衣被溅上几滴雨。
叶芊芊忽然回头，微笑着说：“学长，你有伞吗？”
向启之脸很臭。
“我可以三倍溢价买你的票，两张一起买也行，再送你一把伞。”叶芊芊认真提议，“很划算的，你考虑一下？”
向启之被气得不轻，瞪了叶芊芊一眼，非常有骨气地转身走进大雨中。
“……”
叶芊芊看着他身上的 Burberry 瞬间被浇透，心下得意叹息。
这个人脑子真的有问题。
他明明也可以进图书馆等雨停啊。
*
向启之回去就重感冒一场，吊水吃药，在朋友圈发照片表演了三天，叶芊芊没搭理，倒是确实很惋惜那两张话剧票。
原本还没那么想看，可一想到差一点儿就能有票了，难免心痒。
峰回路转，隔天叶芊芊接到叶珩电话。
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叶芊芊还有点害怕，总觉得叶珩这种二世祖，肯定无事不登三宝殿，指不定是要问她借钱或者求她平事儿。
没想到，叶珩居然是来给她送票的。
“姐，你是不是一直想看一个话剧……叫什么，什么……走丢的金鱼来着？！”叶珩听起来特别兴奋。
叶芊芊纳闷，他什么时候有那个心关注她喜欢什么了？
“…是啊。”
“我搞到一张票！”叶珩得意献宝，“就下周首映那天，池座的！”
叶芊芊本能怀疑，“你为什么会有票？你怎么知道我想看这个剧？”
叶珩笑道：“我以前有个朋友就是这个圈子的，他送了我张票。我本来还没想起来呢，是我媳妇儿提醒我，你好像在朋友圈转发过好几次，我寻思，这不就刚好送给你去看，反正我也欣赏不来。”
叶芊芊沉吟，叶珩以前玩得开，有一两个演艺圈的朋友很正常；如果是他老婆的示意，那也说得通，一直听叶嘉茵说叶珩的新婚妻子是个玲珑的人，将家里人都打点得十分妥帖，比叶珩强了不少。
于是她欣然笑纳，“那我就不客气了啊，下回你带老婆来北京，我请你吃饭。”
叶珩痛快道：“好嘞，那我马上就叫快递，把票寄给你！估摸着你明天就能拿到了。”
“好，谢谢。”
叶芊芊挂了电话，还是觉得这事有点太巧，想了想，上网订了个包，收货地址写了叶珩家，这才安了心，不怕拿人手短，美滋滋等门票送到。
*
正式演出那天剧场路花团锦簇，全是主演粉丝送的花篮。叶芊芊随着队伍缓慢进场，领到一枝海芋花。
落座前她特地看了看四周，确定向启之没在，心情更愉悦一分，抱着花坐下。
沉浸式话剧，讲的是早年丧妻的男主角悲伤过度，在幻想中与妻子共度了一生，却在幻想中妻子病重、自己也已时日无多时幡然清醒，发现自己仍在中年，仍有漫长岁月要走的故事。男主角那张颇负盛名的脸上画了真实无比的皱纹，最近的时候离叶芊芊只有不到两米，她本就沉浸在女主角即将逝去的悲痛中哭得不得自已，那一刻更加忘了呼吸。
最后谢幕，叶芊芊两道泪痕干在脸上，牢固地扒着她的皮肤。
观众反响太热烈，主办方临时组织大家分流撤离。叶芊芊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从平常不开放的小门走，出剧场的时候几乎有点缺氧，心里好像有千言万语要说。
叶芊芊翻包拿出手机，在备忘录里记一些当下的想法。
记完抬头，发现眼前的巷子有点陌生，黑咕隆咚的，辨不清路。以为是后门不熟悉，叶芊芊抓紧包带，加快脚步往光亮处走。
走到路口，发现对面就是熟悉的商圈，叶芊芊松了口气，停下来等红灯，继续低头打字。
下一刻，一阵疾风擦着她额头呼啸而过，叶芊芊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感觉自己的包被扯走，人也被掀翻在地。
手机掉在地上又弹起，空中翻转好几周，最后卡在下水井盖上。
叶芊芊磕到胯骨，疼得钻心，眼看着那辆摩托车带着她的包消失在灯光通明处，手机却还卡在那井盖上，除了屏幕裂出五六种颜色，竟还顽强地响起铃声。
她一边忍着疼，一边不得不疑惑这个胆大到在首都抢劫的飞车贼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她那个包，两百块钱的淘宝货，包里除了身份证什么也没有。
怎么想的抢包不抢手机？？？
“欸——有人抢劫！”
“天哪天哪，你没事吧？！”
“你手机在响！”
一街之隔，对面的商圈十分热闹，终于有路人发现她，大呼着过来扶她。
一个女生拔出她的手机，“小姐姐……有一个叫‘孔雀’的给你打视频！”
叶芊芊忙碌的神经安抚疼痛之余又分一点力出来想——陈诺？几天没消息的人，这时候打电话来干嘛？
她疼得说不出话，摆了摆手，拜托女生把手机递来。
视频接通，对面是熟悉的声音，“叶芊芊，我……”
听起来好像在酝酿什么严肃的事情，可发现画面不对劲之后敏锐地问：“你在哪？”
但叶芊芊没空听，也没力气让镜头对准自己，有气无力地说一句：“陈诺，我被车撞了。”
对面声音立刻就变了，紧绷着，“你在哪？身边有没有人？被谁撞了？”
叶芊芊忽然感觉天旋地转，硬撑着说了一句“西城剧场”，就昏了过去，最后的意识里，只听到众人一阵惊呼。
第21章 .他们互相喜欢了好多年。
叶芊芊睁眼，看见三个大吊瓶。
再挪一下脑袋，晕眩之余，看见一个陈诺。
“…你怎么来了。”她下意识找自己的手，试图撑着手肘坐起来。
可下一秒脑袋就被强硬地扶住，然后按了回去。
他的动作迅速到，叶芊芊甚至还没找到自己手在哪里。
陈诺没有讲话，但脸色看起来很差。
叶芊芊直觉他现在心情不太好，转了转眼珠子，寻思要不要换个话题。
陈诺却劈声插入，“叶芊芊，你多大的人？走路不要玩手机你不知道？”
叶芊芊找回了知觉，第一项体验到的就是——头疼。
她刚刚被抢劫，胯骨还疼得要死，为什么刚醒就要被骂？
还有这个人，快一周不见人影，凭什么说出现就出现，想骂她就骂她？
她也不是什么软性子，火气上来了，不客气地嘟囔了一句：“…关你什么事。”没等陈诺出声，又没好气地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陈诺没想到她一睁眼就是这么一句，火气更大，“你打电话一开口就是被车撞了，我不在这在哪？！”
他站着，居高临下的气势太足，叶芊芊被唬得一愣。正尴尬着，忽然想到——视频不是他主动打过来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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