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你怎么了公主!”一直在殿外候着的春夏领着一班侍婢急匆匆地进门,看到自家公主的脸如熟透了的红石榴一般,惊魂未定的坐在床上,两只攥着被子的手指节已经用力到发白。
春夏取来一条锦帕子为公主擦着额头上的薄汗。
沈晚觉得真是荒唐极了,她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梦?!
她只是感叹了一下很大,并不想体验啊!!
春夏见公主神色纠结至极,关切道:“公主可是做什么噩梦了魇住了?奴婢去请神官来,公主将梦一一说来,让神官为公主解一解。”
沈晚听到“一一说来”四个字,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讪讪道:“不...不用了,不是什么噩梦。”
春夏招呼了身后婢女,“先不用服饰梳头,先伺候公主沐浴吧。”
沈晚一边往浴池走一边问道:“侧殿的人呢?”
“公主,那位比奴婢起得还早,已经起身一个时辰,只不过没什么动静,一言不发在苑里待着。”
“他一个病人起那么早做什么,早膳可送过去了?”
“公主放心,已经吩咐人送过去了。”
沈晚蹙眉道:“只是送过去了?没看他吃没吃么?”
春夏有些踌躇,“公主,送饭的小厮过来说...那位眼神冷地就像要杀人一般,他们实在不敢多待。”
沈晚回想起萧越的神情,的确一贯冷淡阴鸷,是有点儿吓人。
“罢了,等会我亲自过去看看。饰衣局的人早上可有送衣服过来?”
春夏一边往浴池中撒花瓣一边回道:“公主,已经来过了,衣服放在正殿的案几上。”
沈晚点了点头,她等一会儿要亲自将衣服送过去。
刷好感度嘛,凡事当然得亲力亲为见效才快。
沈晚沐浴完,一堆宫婢簇拥着她,又是梳头又是抹面,衣服里三圈外三圈穿了整整六层,身上各种金饰玉饰挂得满满当当,收拾一番又快一个时辰过去了。
真是泼天的富贵。
看来原书中这位公主偏爱红色,她昨日穿的也是红。
沈晚立在铜镜前照了照,这红色的确衬人,皮肤白皙发亮,五官更加浓艳。而且就算穿了这么多层衣服,身姿依然玲珑窈窕。
沈晚匆匆吃了两口传上来的膳食,命人端了正殿那件白色云锦莲花暗纹长衫,就往侧殿去了。
一进门,沈晚看见萧越长身玉立在苑中一株桃花树下,手中拿着一截长长的枯枝,脸色肃然,正在树下未被石砖盖住的泥土上勾画着什么。
他听见门外有动静,便迅速用靴底抹平了刚才勾画在地上痕迹,转过身来,对着沈晚深深地躬身一揖,开口语气平静舒冷至极。
“奴参见公主。”
沈晚知道萧越大抵是在画什么武功招式,也没多问,只不过她听见“奴”这个字后实在有些发毛,“我说过,你不要再自称奴了。”
话刚落音,沈晚又自顾叹了口气。“罢了,就当是我在吩咐你,你不要自称奴了 ,称我就好。”
萧越又对着沈晚恭顺一拜,“一切听公主吩咐。”
沈晚心道:这下看起来倒是乖觉,心里指不定想着怎么把我抽筋扒皮呢。
沈晚接过一个宫婢手中的托盘,将衣服递到萧越跟前,笑道:“那个李饰官当真有几分本事,做出来的衣服样式很好,你快去换上罢。”
萧越起身,看见沈晚对他举着那件新衣,笑颜明媚,不禁滞了一瞬。
新衣服么。
再一次接到不是份例的新衣居然是从一个把他当奴仆的敌国公主那里,世事真是荒唐。
萧越接过那件衣服,触感柔顺,还沾染了正殿的熏香。
“正好,医官也差不多要来了,让他给你瞧完伤口,你就去换上吧。”沈晚自顾说着,越过萧越走向殿中,偏头瞧见案几上的饭菜已经动过了,心里松了口气。
好歹也是将来叱咤四国的男主,倒不会因为受辱了就梗着一口气不吃饭。
沈晚在一旁支着脑袋,看医官为萧越治伤。
看着看着,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在她那个时代,男人光着臂膀倒也是常事,而且她本意也不是要看萧越,只是对着那个方向发呆而已。
可是一些坚实的肌肉不可避免地入眼,昨夜那个荒诞的梦境又浮上心头,梦中人的宽阔的臂膀和眼前之人重合,沈晚突然生出满身鸡皮疙瘩,慌忙别过眼。
可是越想撇开那些难以启齿的记忆,那些记忆就越来越清晰,争先恐后浮现在脑海中。
甚至汗珠滴落在皮肤上那种被烫到的颤栗感也在腰际重新展现,就如同真的一般。
沈晚心乱如麻正要甩头撇开杂念,突然听到身后动静。
“公主殿下,我已按照您的吩咐换好衣服了。”
沈晚随口答了一句“好”,不经意回身,却是一愣。
那身白衫穿在萧越的身上, 衬得他如谪仙一般,那张妖魅的脸也因为这抹白色被化成清冷禁欲的模样。
沈晚脑中怎么甩也甩不掉的凌乱记忆,因为萧越这种让人不可亵渎的气质,奇迹般地压下去了。
萧越见沈晚盯着自己出神,皱了皱眉。
沈晚恍然回过神,笑了笑,“你本来应该如此。”
你本应光风霁月,而不是被人踩进泥里。
萧越以为自己没有听清,“什么?”
沈晚摇头,“没什么,以后你就会知道的。”
沈晚早间虽然睡到日上三竿,但现下已经到了正午又有些困了,给萧越安排妥当后,又往榻上一躺,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了。
与此同时,四王府中。
竹榻上斜倚了一人,眉目间尽是厌恶,开口问跪在殿中的探子,“你是说,本王的好皇妹,非但没有给那个南樾贱种颜色瞧瞧,反而还给他治病裁衣?”
探子附身一拜,“殿下,千真万确。”
“哼,当初我是看她有些有些手段才松口把那人交给她,她倒好,把一个敌国来的贱种好吃好喝供着。我就说她如此刁蛮骄横,能成什么事?丝毫不考虑我东芜皇室威严!”
四王沈封眼中是满满的厌恶和鄙夷,“既然她不出手,那就让本王来,一个阶下囚,不过是我东芜皇室的玩物罢了,还真以为自己和从前一样是皇子。”
沈封阴测测一笑,“本王记得,近来猎场那边的人又活捉两只獒狼,爪子比上次那只虎,可锋利多了。”
第6章 他甘愿进笼子与狼一搏
沈晚一觉睡得昏昏沉沉,梦里现实世界和书中的世界交织,混乱不堪。
但每一个场景的尽头都是她的头被钉穿,挂在东芜的城楼上,血一滴一滴流尽。
“这就是那个残暴的公主,活该!”
“真是恶有恶报!”
“公主...”
“公主?”
沈晚骤然惊醒,发觉是婢女秋月在唤她。
抬眼看,天色已经有些晚了。
沈晚扶着痛得快要裂开的头坐起身,“什么事?”
“公主,侧殿那位,不见了。”
沈晚顿时清醒了许多,“不见了?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秋月俯身,“是奴婢的过失,奴婢按您的吩咐传来医官为他换药,就发现人已经不见了。奴婢差人在这苑中里里外外寻了一圈都没有找到人。”
沈晚眉毛紧蹙,“侧殿洒扫的婢子小厮都问过了么?”
秋月摇头:“公主,那些婢子小厮本就不愿意去侧殿,做完活怕是一刻都不想待,所以问了一圈都没人看见。”
沈晚头脑飞速运转。
按理说,现在的萧越虽然已经和旧部联系上了,但是他们还并没有制定好万全之策离开东芜。
何况现在南樾的皇宫乱作一团,还不是回去的好机会。
如果没有出逃,那么一个大活人,脚上还有脚镣,能去哪里呢,这东芜皇宫又没有他认识的人。
即便愿意在侧殿侍奉的奴仆少之又少,可一个大活人消失了,不可能一个人都没人看见。
除非——有人撒谎。
沈晚心中立马浮起一个不好的念头。
“秋月,春夏呢?”
“公主,春夏去浣衣局取公主的衣物了,但已经去了一个多时辰,估摸着马上快回来了。”
沈晚点了点头,从榻上起身,穿上鞋,绝色的脸上此刻神色却有些阴沉,一袭红裙,衣袂翻飞向侧殿走去。
侧殿的檐下,沈晚面无表情看着跪在侧殿堂中的人。
“我耐心有限,最后再问一遍,到底是谁看见萧越的去向却故意瞒着不答的?”
沈晚的目光一一扫过跪在堂下的人,有两人面色煞白,她大概心里已经有数了。
春夏从侧殿檐下绕出,“公主,您找奴婢。”
沈晚伸出指尖,点了点那两个面色煞白的人。
“他,还有他,你寻个地方,随意处置了吧。”
那二人膝下一软,连忙喊道:“公主饶命公主饶命,我说我说,侧殿里的人,是被...是被..四王殿下的人带走了。”
沈晚心里的不安落到实处。
原主这个四皇兄,最是阴狠,将男主关虎笼的主意就是他出的,但却是让原主自己出头,他自己在一旁作壁上观。
今日居然派人来殿里抢人。
“他被抓去多久了?”
“回...回公主的话,已经半个时辰了。”
沈晚内心一凛,“去四王殿。”
迈出侧殿前,沈晚对着春夏吩咐道,“我不欲杀人,可也见不得胳膊肘往外拐的,把那二人打发了去,别再让我在公主殿看见他们。”
春夏应下,抬头看公主,觉得公主和从前确实不一样了。
若是以前,这两人肯定当场就血溅当场了。
公主温柔了许多,可也不是任人欺负的温柔。
她很喜欢这样的公主。
沈晚往四王殿中赶去,到了玄武门时,内心灵光一闪。
四王招数阴狠,萧越虽然被他带走,可人未必在他殿中被他折磨。
上次将萧越被关进虎笼的地方就是在玄武台斗兽场中。
沈晚的直觉越来越强烈,脚步打了个转,直冲着玄武台而去。
.......
玄武台内,萧越被捆了手脚,扔在一个用黑布罩着的巨大牢笼前,白色的衣衫上沾染了许多被拖行的泥污。
虽然有黑布蒙着,可野兽的嘶鸣声还是清晰地传来。
这声音让萧越的瞳孔瞬间紧缩。
那嘶鸣声他太熟悉了,那是他在边境时围攻他的,几乎要把他撕碎的獒狼。
鲜血淋漓的记忆被唤醒,内心深处的恐惧也被唤醒,萧越的指尖紧攥,指节用力到发白。
四王沈封看着萧越的模样,嘴角噙起十分满意的笑,对着身旁的太子沈策一拜,“皇弟近来听闻皇兄心情不是很舒畅,特意寻了个新乐子给皇兄解闷儿。”
沈策坐在在看台上,神色淡淡,“这回又是什么?上回你声称那虎凶猛至极,后来怎么样?竟被一个贱奴打了脸,不知道皇弟脸上可还挂得住?”
沈封听到这话,嘴角僵硬了一瞬,下一秒却笑得更开怀:“皇兄放心,这回可是雪原上的獒狼,比那虎凶猛上几倍,这贱奴饶是有三头六臂又如何,这回定能看个尽兴。”
后头几位东芜皇室宗族子弟听着被黑布罩着的兽笼中野兽的嘶吼,已经按耐不住内心的喜悦,“四王殿下,这好戏什么时候才能开场啊?”
四王笑着回身,挥了挥衣袖,立马有两个卫兵上前揭开那黑色的幕布,里头的景象立马展现在众人面前,惊呼声此起彼伏。
那笼子里关了两头獒狼,而地上有一摊血淋淋的东西,獒狼的尖牙和利爪上也沾染了许多鲜血,极具侵略的兽眼已经锁定了离他最近的萧越,时不时发出渗人的嘶鸣。
“这两头畜生沾了血,正是被激出兽性的时候,大家今日可有看头了。”
沈封拍了拍手,那两个卫兵给萧越松了绑,将他押去笼门前。
每靠近那兽笼一步,萧越的心就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那卫兵手中拿着一个印着“奴”字字样的烙铁,满脸鄙夷看着萧越:“殿下说了,你不想进去也可以,在你的脸上烫上这个字,今日便可放过你了。”
萧越盯着那块烙铁,内心嗤笑一声——他们不敢亲自押他进笼子,便想出这么一个法子。
但也确实正中他下怀。
士可杀,不可辱,他甘愿进笼子与狼一搏。
萧越攥紧了拳头,一步一步迈向牢笼。
若这笼子中只有一只獒狼,他拼死一搏也许还有些胜算,可这是两只。
赤手空拳的血肉之躯如何同时应付两头见了血的野兽呢。
萧越凄凉一笑。
为何他遇见的人,人人都想要作践他,为何人人都想要他死。
在他即将触碰到牢笼的门时,眼前突然出现一抹浓艳的红,挡住了笼子中面目狰狞的野兽。
沈晚的红色罗裙在玄武台簌簌作响的风声中摇曳。
“萧越,不要去。”
第7章 他真是卑劣到了骨子里
萧越低头看着拦在他身前一袭红裙的沈晚,那张倾城绝色的脸上,神色是少有的慌张。
眼中几分怜悯,几分后怕,兼着几分若有若无的痛惜。
萧越读不懂这痛惜和后怕从何而来,但那怜悯,激起了他内心的厌恶。
看台上的宗族子弟正在兴头上,突然被打断,心中十分不满,但又碍于沈晚公主的身份不敢说话。
沈封语气和气,开口问道:“皇妹,你这是做什么?”
沈晚环视一圈看台,这是她穿过来第一次见东芜皇室人,果然人人奢靡残暴,尤其是他这个四皇兄,妥妥的笑面虎。
“做什么?皇兄,他是我殿里的人,你随意将人带走,恐怕不合规矩吧?不知道不是自己的东西就不要碰的道理吗?”
沈晚语气恭敬,内容却是咄咄逼人。
她当然知道怎么戳四王沈封的痛处,书中沈封做梦都想到太子,与他的母妃筹谋十几年,太子的宝座换了三次,就是换不到他头上。
沈封听了沈晚的话,脸上的笑几乎挂不住,神色变了几变才接上沈晚的话。
“皇妹言重了,不过一个奴仆,又不是什么稀奇玩意,皇妹何须如此在意?难道皇妹你被这南樾贱奴驯服了,现在竟开始把他捧在手心里了不成?”
看台上漏出几声嗤笑。
沈晚面上轻哂,“当初父皇已将人给了我,我怎么做就不劳皇兄费心了。倒是皇兄,每次要看斗兽,怎么都从我一个公主殿里拿人。”
沈晚面露惊讶,故作诧异:“难道说,皇兄手底下的人竟无一人敢进这笼子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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