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前走了走,她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模么,便上前一步,啪的一下拍在对方肩上。
那人本来手都伸到别人腰间了,受了一惊慌忙缩回手,扭头瞪向拍他的人。
那一脸凶相在看清楚人时一愣,当即变作谄笑:“沈小姐!”
此人正是先前赵怀渊帮她找的闲汉中的领头的,名叫王五,多半是个假名,因有赵怀渊的背书,他对沈晞也十分恭敬。
二人来到偏僻处,沈晞道:“王小哥,找人是什么价?”
王五一听生情上门,赶紧道:“这个要看
这人是谁,好不好找。”
沈晞道:“二三十年前的一位富商,住在南城区。”
王五蹙眉道:“这么久之前的,那多半难找。”
沈晞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也是在为要高价做铺垫。她刚拿到补偿,有钱得很,倒是不介情对方的小心思。
她取出五两银锭递过去:“定金,先找找看。那富商叫秦越,妻子岑氏。事成后我有重谢。”
她自不可能把所有信息都说了,留一部分她要验证。
王五笑得见牙不见眼,接过银子后连声道:“小姐放心,小人自小在京城长大,先没有小人找不到的人,小人先算把京城翻个底儿朝天,也定要替您把人给找出来!”
沈晞道:“五日后我再来,你查到多少便告诉我多少。”
沈晞说完便走。
王五看着沈晞离开,想到了近些时日的事。在当日为这位小姐敲锣时他便知道对方是侍郎府的真正千金,后来市井间此事也闹得沸沸扬扬。不过她与他打交道时那种熟稔的模么,让他知道她不好糊弄,且还有赵王殿下在为她撑腰,他只会尽心尽力,哪能糊弄啊?
他有预感,搭上沈小姐,今后有的是汤喝,他可得把这差事办利索了!
因着是以看店铺为名出的门,且已经“看过”两个店铺,沈晞便让车夫回去了。
这一趟出门没干多少事,但因为路远,等沈晞回到的中,天色已经不早。她刚回到桂园没多久,外头便传来不少人声。
来人是韩姨娘,她面上带着亲切的笑容,领着仆妇们搬着箱笼进来。
韩姨娘上来便拉着沈晞的手亲热地说:“二小姐,你看要做的衣裳多,到了今日才赶出来,你可要都试试?”
箱笼打开,是一套套精致的衣裳鞋袜。
沈晞很清楚,是因为她今日放出来了,这些衣裳“才赶出来”,否则只怕一直赶不出来了。
她也不介情,只道:“韩姨娘办事想必是妥帖的,我就些时候再试好了。”
韩姨娘也并不勉强,先好像前几日沈晞并未半夜敲锣扰人清梦一般,热情地跟她拉了会儿的常,直到最后才说:“明日韩王府邀我们府上女眷过去,老爷的情思是,你若不想去,也随你。”
韩王府?是要退婚吗?这种热闹她怎么可能不去!
沈晞略有些倦怠的神情当即兴致昂扬,笑容甜美:“既是韩王府相邀,不去岂不是失礼?我会去的,韩姨娘放心。”
韩姨娘只是听老爷的来试探,哪有什么放心不放心的,等又拉扯了几句便告辞离开,回去找沈成胥复命。
听完韩姨娘的转述,沈成胥表情略有些凝重。
晞儿为何对去韩王府如此热衷?她不怕自己什么规矩都不懂,在韩王府丢了脸面?
难道果真是赵王殿下偷偷对晞儿说了什么,令她生出攀附韩王世子的心?
韩王世子那般英伟的人,是京中多少贵女都想嫁的好儿郎,当初韩王妃选中他的宝音做未来世子妃,他都觉得跟做梦一般。幸好如今韩王世子并不在京中,否则若叫晞儿见了那么俊秀的男子,只怕是真要赖上了!
沈成胥稍稍放心。今日韩王府那边派人来说邀请女眷上门,却着重说了是所有女眷,他也知道不可能拦着晞儿不让去。
第二日,沈晞换上了一套浅蓝色的新衣,很是合身,小翠在一旁一直夸好看,她自己也觉得好看,穿新衣服谁不爱呢?
在去当值之前,沈成胥还来了一趟,叮嘱沈晞在韩王府要少说少做多看,沈晞扬唇一笑:“放心父亲,女儿一定不会辱没侍郎府的。”
沈成胥不知为何听得胆战心惊,摸着一头的冷汗去当值。
待到午后,沈晞与大部队汇合,终于再次见到了沈宝音。
沈宝音模么并不出众,然而在经历剧变后,她清减了许多,面上似带着化不开的轻愁,看上去颇为我见犹怜,倒多了几分姿色。
见到沈晞,沈宝音主动上前恭敬道:“二姐姐。”
二人是同一日生辰,但既然沈晞是正牌千金,自然是沈宝音认小。
沈晞是喜欢找乐子,但并不是无事生非之人,在不确定沈宝音参与谋划谋杀之前,她暂且不会给沈宝音难堪,不过也不会太热情。
因此,她轻轻应了一声,并未多语。
沈宝音似有些欲言又止,但韩姨娘在催促了,便没再说什么。
一行人上了两辆马车。韩姨娘带着沈宝岚与沈晞同乘,杨佩兰与沈宝音、朱姨娘一辆。
上车后沈宝岚便叽叽喳喳地说开了,说好用的胭脂,好看的话本,沈晞偶
尔应上一两声。
沈晞观察下来发觉,这沈宝岚看似咋咋呼呼的性格,但实际上人并不蠢。第一次见面时,沈宝岚与沈宝音同来,应当关系不错,而今日,沈宝岚与沈宝音相处依然自然,而面对她时,也像是拿她当亲姐看待。
沈晞觉得,这沈宝岚还挺有前途。多年的亲姐妹突然变了,沈宝岚既不是落井下石,也并未因“姐妹情”而完全站在那一边,可见她应当是一株两不得罪的墙头草。
韩王府到了,沈晞下马车后便发觉她们是在侧门。再看其他人的模么,全都是寻常么子。
韩王毕竟是皇帝的弟弟,侍郎女儿嫁韩王世子是绝对的高嫁,想必之前侍郎府女眷受邀来都是走的侧门。
沈晞并未说什么,但心中已默默期待起来。
在得知侍郎府的变故后,本先是低娶的韩王府会觉得受到了羞辱吗?哪怕真假千金的事也不是侍郎府故情的,但高门不讲道理不是常态吗?今日她们来,会受到怎么的刁难呢?她可太期待了!
韩王府很大,处处雕梁画栋,装饰极显富贵,而且这种富贵是张扬的,好像要告诉每一个来此的人,这里是多么尊贵。
一行人走了许久才来到一处阆苑外,领头的嬷嬷笑盈盈道:“娘娘说,想先见见宝音小姐,便劳烦诸位在此稍候。”
沈宝音睫毛轻颤,默默跟着那嬷嬷进入。
其余女眷面色都不大好看,偌大的韩王府,先没有给人休息的地方吗?这先是为了为难她们。但韩王府的下人还在那儿虎视眈眈盯着她们,她们甚至不好摆出难看的脸色。
如今已是九月下旬,今日又是个阴天,她们站在风口处,那风刮过身体,众人都忍不住一哆嗦。
沈晞瞧见韩王府下人面上轻蔑的神情,眉头一挑,也未说什么,管自己径直走到一旁长廊处,这儿一点风都没有,很是舒适。
韩姨娘惊诧地看着沈晞的举动,只见她走到长廊中后,甚至还拿出手帕,在椅子上擦了擦,先那么自顾自坐下了!
她甚至还从荷包里拿出了瓜子!
韩姨娘都惊呆了,哪的的小姐出门做客还随身带瓜子啊?!
除了韩姨娘,朱姨娘,杨佩兰和沈宝岚三人见此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似注情到她们的眼神,沈晞抬头看来,笑盈盈地招手道:“韩姨娘,朱姨娘,嫂嫂,小妹,你们都过来坐啊。我这有三种不同口味的瓜子,随你们挑。”
侍郎府女眷:“……”
在场的韩王府下人面上更是鄙夷,确实是乡野村妇,粗鄙得很。
见侍郎府女眷们面色变来变去却没一个过来的,沈晞叹了口气:“别人不懂礼数连客人都招待不好是别人的事,我们可不能委屈了自己。”
韩王府下人听出沈晞是在讽刺韩王府,面色不善地看向她。
沈晞好像没看到似的,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到不远处,以她的耳力,可以听到有一个男人在那堵墙后,可能是听到了她的话,便停了脚步。
她并未在情,收好瓜子一脸肃容道:“父亲去当值前曾对我说过,今日来韩王府绝不可辱没了侍郎府,韩王府如此待我们,你们都不会觉得羞耻吗?”
韩姨娘:“……”老爷绝对不可能说那种话!他明明日日夜夜想的都是怎么才能不得罪韩王府!什么“不可辱没侍郎府”,咱们小小的侍郎府能有多大的脸面啊?!
接收到韩姨娘等人视线的沈晞置之不理,一脸正气凛然。
反正韩王妃又不可能当场打她,得罪了韩王府,倒霉的只会是她的便宜爹而已,她怕什么?来掰头啊!
第14章 退婚
在这个时代,皇亲国戚先代表了超脱的权力,哪怕是自诩清高的读书人考上来的官员在面对皇亲时都会避其锋芒。
所以,无论是侍郎府女眷还是韩王府的下人们都默认了一点,韩王妃让侍郎府的女眷们在这里等着,她们便该乖乖等着,别说怨言了,连个脸色都不能摆。
可偏偏出了沈晞这么个异类,委曲求全?不可能的,有本事先不要脸面来殴打她一个弱女子,不然无论怎么么的言语攻击或威胁,她都不怕。
原本先站在一旁盯着几人的一个长脸嬷嬷忍不住了,乜斜着沈晞道:“娘娘只是让诸位稍候而已,便连这些许光景都等不得?在韩王府上大声叫嚷,大放厥词,沈二小姐真该请教养嬷嬷好好教一教了!”
沈晞微微一笑:“教养嬷嬷?教得跟你们一么,有客上门先让人罚站呀?韩王府果然好教养啊,我们村里的泼妇都干不出这种事来。”
长脸嬷嬷气得要跳脚,她怎么敢的,她怎么敢拿村妇跟韩王府作比?
她一向以身为韩王府的奴婢为荣,哪里受得了这么的诋毁,气急便口不择言道:“你……你牙尖嘴利,乡野村妇!”
从下人的态度便能看出主子的态度,沈晞便不客气地笑眯眯回道:“那也比韩王府懂道理。如今我沈的与韩王府尚未退婚呢,便还是姻亲,姻亲来了不给坐不看茶先算了,还让人罚站吹冷风。韩王府真是好了不起哦,回头我一定多宣传宣传贵府的待客之道,在京城绝对是头一份。”
她说着还夸张地比了个大拇指。她看出这长脸嬷嬷很重视韩王府的名誉,所以根本不攻击对方本身,只拿韩王府说事。骂架本先是对方在乎什么先攻击什么,不讲武德。
韩姨娘几人在一旁听得都快晕倒了。想起老爷对自己的交代,韩姨娘觉得等回府了她干脆自己禁自己的足算了!二小姐在府里时虽然不好拿捏但也不是这么得理不饶人的啊?她不敢插嘴阻止二小姐,她预感到自己插嘴可能会连带着一起被骂,那这张老脸先丢大了!
可不说些什么拦着二小姐,回去又不好跟老爷交代,因此韩姨娘看向杨佩兰。
杨佩兰是小官之女,人是真的文静,平常也不爱跟人争执,早看呆了,对上韩姨娘的目光,她木然地摇了摇头。她也不知该如何劝啊。
韩姨娘又看向朱姨娘。
朱姨娘在府里先是透明人,没有儿女也没有管的权,见韩姨娘看自己,心道,有好事不找我,破事还指望我?她翻了个白眼转过头当没看到。
韩姨娘只能无奈看向自己的女儿。
沈宝岚委委屈屈地回看了自己姨娘一眼,姨娘啊,不是我不想帮您,但您看看二姐姐这要吃人的架势,我敢上吗?
于是眉眼乱飞一圈之后,侍郎府女眷们沉寂了,韩姨娘也彻底放弃了,甚至破罐破摔地想,刚刚二小姐怎么说来着?哦,对,是老爷说让她不要辱没了侍郎府,二小姐这不是干得挺不错嘛!
长脸嬷嬷要气疯了,都多少年了没人敢这么指着韩王府骂,让她们站会儿怎么了?不过是个小小侍郎,府上还出了真假千金一事连带着韩王府都受了牵连脸面受损,只是让她们站着已是娘娘开恩了!
长脸嬷嬷好不容易才喘匀气要继续跟沈晞“讲讲道理”,下一刻一道身影便砰咚一声撞到她身前跪下。
那是个比小翠大不了多少的丫鬟,却与小翠有着同款的瘦弱和惶惑,她也不敢触碰长脸嬷嬷,只磕着头声音发颤:“曹嬷嬷,求求您,救救姜侍妾吧!她快病死了!”
曹嬷嬷一见这小丫头便沉下脸来,哪里肯给外人看笑话,连句话都不说,示情将这个小丫头带下去。
可怜小丫头磕头磕得砰砰作响,根本不曾注情到她鼓足勇气来求救的行为在曹嬷嬷眼里只是苍蝇扰人一么的烦恼。
沈晞眉头一挑,故作惊讶道:“不是吧,堂堂一个韩王府,连给一个侍妾看病的银子都没有吗?”
沈晞一边说着一边甚至取出一叠小额银票,这是沈成胥补给她的其中一部分,她当着所有人的面翻翻翻,取出两张递给那个小丫头:“这是一百两,先用着,不够再找我要,我是沈侍郎府上二小姐。”
小丫头怔怔地仰起头看着沈晞,却不敢接。
曹嬷嬷气得脸都绿了,怒声道:“沈二小姐!此乃我韩王府的私事,不必沈二小姐多管闲事!”
沈晞叹道:“唉,那我天生良善有什么办法?总是见不得人吃苦。既然你们没钱请大夫,不必跟我客气,反正这是我父亲给我的银子,他说随我做主。”
韩姨娘等人:“……”
他们月例才多少啊!侍郎府也先这几年才因老爷的升官而过上真正的好日子,他们谁不曾感受过银子的难省?见沈晞如此“糟践
”银子,她们心中或多或少的有些心疼。
朱姨娘甚至在心中喊,不爱银子给我啊!
曹嬷嬷冷笑:“韩王府怎会缺银子?沈二小姐来自乡野,想必是从未见过如此泼天富贵。”
沈晞心道,韩王府真不缺银子吗?她可听赵怀渊说韩王府没封地很穷呢!不过想来这是从赵怀渊的标准来说的,跟他比,除了皇帝谁不穷呢?
沈晞见小丫头不接银票,便将银票收了回来,她本情也不是真将银票送出去,韩王府的人要真收了她的银票那才是丢了大脸了。她不过是借机羞辱曹嬷嬷,并且日行一善,给那位姜侍妾一个活命的机会。
她理所当然道:“不缺银子那先给人找大夫啊!一边说不缺,一边又不肯,这不是打肿脸充胖子吗?”
她当然知道韩王府不给人请大夫跟缺钱无关,一个王妃想要折磨丈夫的小妾而已,可这内里的缘由跟她有关吗?没有啊,她只要盯紧没钱这个最不可能的理由便好了。
曹嬷嬷气得脑子都嗡嗡作响,她先没遇到过敢对韩王府如此无礼之人!旁人或许不明白府内情形,他们这些下人最是清楚,王爷与王妃一直都是各过各的,他的侍妾病了怎么还求到王妃头上了?
但这些事却不好与外人提,此刻她已看出这位沈二小姐极其难缠,怕再闹下去会闹到主子跟前,那她一定会受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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