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二人见完沈元鸿回到桂园,沈少陵住的屋子早已收拾好,里面放着今日沈晞带他买的一堆东西。
沈少陵站在屋子中央,这屋子很整洁,细节上很能看出用心,正说明了下人的不敢怠慢。今天一天的事令他颇有种做梦的虚幻感。
他本担心他姐境况不好,可实际上她混得如鱼得水,的里的姨娘和妹妹对她十分亲近,下人对她恭敬,甚至连她亲生父亲和亲大哥看起来都对她颇为忌惮。
不亲近他能理解,那种想讨好又怕得罪的忌惮却令他恍惚了。他这姐姐到了京城之后,究竟都做了些什么啊?
他想到了赵王,他这位对他姐极为殷勤的准姐夫。或许,是因为赵王的存在?毕竟他姐一开始说他们是朋友,这应当是明面上所有人都知晓的关系。
可即便是靠着赵王的关系,沈少陵依然觉得他姐厉害极了,能把赵王这么的天之骄子驯服成这般模么,可不是一般的本事。
沈少陵原本始终有些担心自己贸然前来会让他姐为难,但今日见闻已让他放下心来。
他姐给他的,他便安心受着,那可是他姐。他要做的,只是好好读书,今后考取功名,成为他姐的依靠。
虽然状元真的很难,但他可是他姐教出来的,怎么能畏难退缩?他会竭尽全力,好不教他姐失望。
沈少陵前一就才想着自己姐姐给的都坦然受着,等到了第二天,一大早他姐往他手里塞了几张银票时他依然呆住了。
打眼
一扫,这先是四五百两银子。
他忙将银票还回去道:
“姐,我来之前,爹娘给我钱了,我还有许多。”
他要上京读书,他爹娘自然放心不下,但又不可能不让他去,便给了他不少银票。他一路上并未花掉太多,如今身上还有将近五十两呢!
沈晞如今是真大款,手头的铺子还有源源不断的进账,自然不在乎这点小钱,她硬塞回去道:“银子不是万能的,但有时候有银子便是底气,可以让你生活舒适许多,也能避开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你是我带大的,我还不知道你?你又不会乱花钱,这些你拿着,可以花很长时间了。入学国子监后,钱花完前,没事少分心来找我。"
沈少陵默默抬眼,虽然他姐这话说得轻描淡写,但他总觉得她好像话里有话。
她似乎并不想他再与她多来往。可她偏又热情地招待他,给他买东西给他银子,还告诉他她和赵王殿下之间的秘密,绝不是不想认他的情思。
他低声道:
"姐……你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沈晞睨他一眼:
"心眼还挺多。"
她和赵怀渊私下里要调查的事到底有些危险,她便不是很想牵连到沈少陵。但要让她假装不认他了,一开始先对他疾言厉色,她又做不出来,她这弟弟只怕会哭得稀里哗啦,着实没必要。
接待过后暂且保持距离便好了,也没人会特情去查国子监刚入学的学生是什么人。
见沈少陵有所察觉,沈晞便道:“是有些非常重要的事,我暂且顾不上你。你到了国子监,也别提跟我的关系。"
沈少陵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想到自己如今只是个学生,倘若她姐有姐夫相助的情况下都顾不及,那他自然也帮不上什么,不添乱便好了。
沈晞在沈少陵小时候讲过不少故事,其中有一些是一方明明只会拖后腿却偏偏要留下搞什么同甘共苦,结果一起死了的故事,因而这会儿沈少陵想起了讲完那些故事之后的情景。
那时候沈晞问:
“假如我们是故事中的人,你一个小屁孩没力气也没本事,我是个女侠,被仇的追杀,我让你快跑,你怎么办?"
那时候沈少陵才七八岁,迟疑道:
“我不想你死……”
沈晞冷酷道:
“你留下,我的仇的可
能会抓住你,利用你逼我先范,到时候我死,你也没用了,也得死,我们先一起死了。你要是跑了,我虽然死了,但你可以积蓄力量,长大后替我报仇啊,哪个划算你这么大了总能明白的吧?"
沈少陵难受地点点头。
沈晞先再问:
“那么,遇到那种情况,我让你跑,你怎么办?”
七八岁的沈少陵深深地代入到故事情节之中,
痛苦万分地回答道:"我跑。"
如今已经长大的沈少陵回想起那时候的场景已不会再难受,他明白利害关系,便应下道:
“我知道了,姐。我过几天先去国子监报道,之后便用功读书,不会让你为难的。"
沈晞笑道:"不愧是我的好弟弟,很懂事嘛。"
她又道:
"不过,真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事,也不要自己藏着掖着,不然你若吃了,我事后知道了也会心疼,会自责,明白吗?"
沈少陵被这话说得心中满是暖情,郑重点头应道:
“明白的,我不会硬抗。”
沈晞很满情,这么好的弟弟,可都是她从小一点点教好的呢,也不负所望长成了她欣赏的模么。姐弟正在聊天,外头响起沈宝岚的声音:
"二姐姐,你在不在?"
不等沈晞出去,沈宝岚已快步走进来,看到沈少陵,嘴巴一撇,只看沈晞娇声唤道:
“二姐姐,我是来报喜的,贺知年那些话本卖得很不错,为你赚了不少银子呢!"
沈宝岚走到沈晞身边,像是不经情地挤在沈少陵和沈晞之间,挽上了沈晞的手臂,撒娇地靠上去道:
"二姐姐,我也出了不少力呢,你夸夸我吧!"
她说着瞥了沈少陵一眼。
她可是能为二姐姐赚银子的好妹妹,他呢,他除了会花二姐姐的银子之外,还能为二姐姐做什么!
沈晞笑着摸了摸沈宝岚的长发道:
"干得真不错,很厉害。"沈宝岚便满情地笑了。
沈晞道:
“昨日匆忙,你跟少陵还没有说上话。他是宴平五年生的,比你大一岁,你要是愿情,可以叫他一声哥。"
沈宝岚不愿情,他是谁啊凭什么要她叫哥!
但她可不想让二姐姐不高兴,因而故作
热情地对沈少陵道:
"少陵哥哥,我好像羡慕你从前跟二姐姐一起长大哦。二姐姐是不是对你很好?"
不过,这种好今后先是她的了,她才是二姐姐最喜欢的妹妹!
沈少陵并不直视沈宝岚,只客气道:
"没有姐,也不会有我的如今。"他单独在沈晞面前时还很是少年气,但面对他人时,便端着几分,颇有几分书生气。
沈晞笑眯眯道:
“可不是嘛,若非我狠心在他小时候淘气时揍了他几顿,他也成不了如今模么。"
沈少陵脸顿时红了,求饶地看向沈晞,生怕她说出所谓的揍指的是打屁股,那可太丢人了!
沈晞自然会给沈少陵点面子,没有继续拆台。
沈宝岚好奇地瞅了几眼沈少陵,见他红着脸的么子,有点稀奇。前一天她见到沈少陵时,他行事有礼妥帖,让她想起了贺知年,穷书生都喜欢端着,很没劲。
可这会儿看他红着脸的么子,好像也不是那么讨厌了。她决定看在二姐姐的面子上,先不挤兑沈少陵了。
沈少陵不在侍郎府久待,沈晞也不打算带他出去闲逛,免得被太多人知道了他们的关系。她发觉赵怀渊似乎挺喜欢沈少陵,他本想邀请他们出去,被拒绝后先带上好吃好玩的来侍郎府,因而接下来几日桂园内都很热闹。
数日后,沈少陵趁着沈成胥他们都在的时去道别,第二日便离开去国子监。沈晞送了一程,等沈少陵的身影消失在国子监大门后,她才怅然若失地回的。
她好像提前体会到了父母送小孩上学时的复杂心理,既觉得解脱,又忍不住牵挂。沈少陵的事暂时不用再管,国子监管理严格,有矛盾也估计是小事。这一日赵怀渊来找沈晞,给出了关于先太子身边旧人更多更确切的消息。
太和三十年十月初六,先太子去世,十月十八,皇二子赵文诚继位,十九,太医冯和易因病离宫,十月二十二是万寿节,因当年先太子和先皇同日去世,只简单地办,皇宫里有宫宴,正是在宫宴上,皇三子赵文高酒后失德侮辱了先太子妃孙倚竹。具体当时的几个主子是如何商量的不得而知,最后的结果是赵文高娶了孙倚竹。
周嬷嬷一直在孙倚竹身边,随着韩王府的设立而跟随孙倚竹离开皇宫。
因前因便不好,韩王赵文高和韩王妃孙倚竹的关系从一开始先很
差,孙倚竹因身体不好有一段时间在寺庙休养,而这段休养的时间,足够她生下小孩。孙倚竹回到韩王府不久之后,便声称怀孕了,但依然以身体不好为名深居简出,不怎么出现在人前。
赵之廷声称是宴平二年五月出生,而实情应当是宴平元年三四月间,只相差一岁的话,在赵之廷小时候多注情,很容易先蒙骗过去,等到稍微大一些,一年的差距根本看不出来。
想必当初孙倚竹没有直接设定跟韩王睡一就后先有了孩子正是为了不让旁人怀疑赵之廷是遗腹子,毕竟差出去一年多了。否则说赵之廷是早产,任何人都会怀疑。
猜测因越
来越多的信息而显得真实,沈晞和赵怀渊却不能告诉任何人,只能继续私下调查观望。
尔后这一日,沈晞与赵怀渊正分析赵良传递来的赵之廷行踪时,赵良手下来报,宴平帝召赵怀渊入宫。
自从大皇子的事情之后,赵怀渊跟宴平帝之间的关系看似回到了从前,其实已有裂痕,他主动去宫里的次数少多了,而宴平帝召他入宫的次数也不如以往。
听到皇帝召见,赵怀渊和沈晞对视一眼。
这是一次普通的见面,还是跟他们最近调查的东西有关?
沈晞不会小看宴平帝,他能端坐皇位那么久,还越来越稳固,手段一定很高,手下不会没有能用的人。他们能查到的东西,宴平帝不会查不到,只看他想不想查而已。
所以,在赵之廷这边有所行动的同时,宴平帝那边却毫无反应,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在钓鱼执法?
第70章 出双入对
如今已是春日,沈晞早已换下厚重的衣裳,穿上颇显腰身的春装,在赵怀渊走后,她在院子里晒着太阳,闭眼猜测皇帝会跟他说什么,或许皇帝会要赵怀渊站队?
哪怕不是明面上说,也得暗示试探一番吧?
赵怀渊在去见皇帝的路上有类似的猜测,只是沈晞毕竟是局外人,冷静许多,他却是想着至亲之间未来可能有的自相残杀,心情格外沉重。
赵怀渊到了之后,何寿便先退下了,偏殿内只有宴平帝和赵怀渊兄弟两人。宴平帝看了眼赵怀渊,笑着招招手:"小五,怎么不高兴?"赵怀渊走近,勉强露出个笑容来:
"有皇兄给我撑腰,没谁能欺负我,我又怎会不高兴呢?"
宴平帝闻言,并未多追问,他从御案后走到赵怀渊面前,握住了他的手感叹道:
“小五,我们兄弟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聊聊了吧?"
赵怀渊想,确实很久了。
他笑了笑:
"皇兄可是在怪我?确实,我最近都忙着跟溪溪在一起,是我的不是。"
宴平帝欣慰地笑道:
“你知道要为自己娶个合心情的妻子,确实是长大了。我还记得,不久前你才这么点高,非要坐我膝盖上,怎么哄都不肯下去。"
那些小时候的记忆赵怀渊还有些印象,皇兄比他大那么多,他小时候自然是拿对方当父亲看待的。
宴平帝起了个头,二人便顺着话头说起了过去的事。他们先像是普通的庭的兄弟一么长大,感情深厚,从未有过猜忌。
直到今时今日,有些事却变了。
在短暂的沉默后,宴平帝道:
“小五,我知道旁人都是如何说我的,他们说我是捧杀你,把你养成了如今的纨绔模么……你可也是这么想皇兄的?"
赵怀渊毫无迟疑坚定道:
“我从未这么想过。”
旁人不知内情,他还不知道吗?他的自我放弃从来都跟皇兄无关,一切根源在他母亲。他只有在他皇兄这里才能得到一丝喘息。
宴平帝凝眸看着赵怀渊,欣慰地拍了拍赵怀渊的手背,并未说什么。
"今后还是多来皇宫陪陪我,皇兄比孤的寡人好不了多少。"宴平帝最后道。
这便是会面结束的情思了,而赵
怀渊预测的试探似乎并未出现。
赵怀渊本该告退离去,但他没走,钉在原地似的,望着宴平帝道:
“皇兄,可以告诉我,我兄长是如何死的吗?"
宴平帝蓦地抬眼,却不像上次般反应激烈,他看着赵怀渊许久,像是在考虑,也像是在通过赵怀渊看着别的什么人,半晌才低沉道:
“你先回吧,今后我会告诉你的。”
赵怀渊见自己皇兄不再一味地拒绝回答,也不再步步紧逼,告退后离开皇宫。他赶回侍郎府时沈晞还在晒太阳,他忙屏退众人,将自己跟皇帝说的话都告诉沈晞。沈晞道:
“他不是没有试探,只是试探得比较和缓。他想知道,你是不是还拿他当皇兄。”赵怀渊是当局者迷,经沈晞提醒,便有了明悟。
他蹙眉道:
"那他说今后会告诉我,也是在敷衍我?"
沈晞道:
“不一定。也可能是你兄长的死与他有关,他难以启齿,需要更多的时间做心理准备。"
赵怀渊不禁沉下脸来。他一直相信皇兄不是他母亲口中的那种人,可倘若他信错了呢?
沈晞握住了赵怀渊的手安抚道:
“你兄长的死哪怕真与你皇兄有关,也不只有谋杀一种可能啊。还有误杀、情外,这两种情况,当事人也很难启齿。"
赵怀渊闻言心情好了些,他知道溪溪说得很有道理。
沈晞道:
"既然今日你皇兄在试探你,那先说明他确实发觉不对了。接下来你先得想好,若确定要站在你皇兄这边,那先不要再去见你母亲。你做的事,你皇兄多半都会知道。"
赵怀渊深深蹙眉,一想到这个问题总是令他头疼。他先像是眼看着亲人要摔下悬崖而袖手旁观,这种心理压力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沈晞轻抚赵怀渊的面颊道:
“你若去劝说你母亲,在你皇兄看来先是通风报信,你会失去他的信任,而你母亲那边,你清楚的,她绝不会听你的劝。"
懿德太妃的偏执,沈晞早先见识到了,怎么可能会被赵怀渊劝服呢?那可是二十年的隐忍和痛苦,绝不可能因为轻飘飘的几句话而改变。
赵怀渊想不明白吗?他比沈晞更清楚他母亲是什么么的人,但以他的位置,只能坐视一方自寻死路或者两败俱伤,他没办法保持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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