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边让你有所为难?”见云裳默然不语,他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霍宁珩慢下些步伐,唇边挂上了一抹淡薄的笑意:“我早便知道了,那个人是没有什么容人之量的。”
“但,你既然都来了这边,就不要先想这些了,你也累了,先休息罢,我不会逼你做任何选择。”
他也没有过多地诋毁那个人,只是在恰到好处的时机,点到为止,云裳聪明,自然能明白话外之意,回去不免多想几分,这便够了。
他不想让她在两难中抉择,却十分乐意帮助她消去对那些无关之人的喜爱。
云裳踏入温泉池水之后,霍宁珩像上次那般靠在她的身后,为她舒缓筋骨,当熟悉的痕迹露出来,他的手差点就失了力道。
他暗暗提醒自己要克制,心里头却还是烧上一股无名之火,几乎成燎原之势。
上一次,他在心中想到,或许那人是初尝滋味,少年孟浪,才一不小心没了轻重。
却未曾想到,此次眼前所见,还要远甚于上次,这是到了怎样的程度,又是过了多久的时间,才显现出如此触目惊心的印记来。
云裳是他的妻子,他对待妻子一向是珍重而爱惜的,他总是不敢过了头,怕她不舒服,也怕多了对她身体不好。
更加舍不得在她身上留下什么过分的痕迹,她是该被捧在掌心,小心对待的。
她是他心目中高贵的神女,纯洁的初恋,名正言顺的妻子,何况他们之间经历了如此多,已是两心相许,他都舍不得这样对她,那个人凭什么就可以?
霍宁珩素来温净的眸子里,隐隐有呼之欲出的暴躁,根本无法冷静,他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得做些什么。
这天晚上,霍宁珩拥着云裳入眠,当枕边人的呼吸逐渐清浅之后,霍宁珩却支起了身子。
他在云裳衣物的夹层里塞了一张纸条,里面没有什么长篇大论,只有一句冷冷的警告——她身子柔弱,还请你注意分寸,裳儿不是你可以这般肆意对待之人。
依照往日的惯例,云裳不知何时就会再次去到那边的世界,彼时她身上的纸条也就会一并被带过去,他也就能将信息传递到那人面前。
霍宁珩懒得管那个人会怎么想,他看到以后恼羞成怒也好,嗤
之以鼻也罢,总归,他要表明自己的态度,不能任他欺负云裳。
就算是云裳自愿的也不行,云裳年纪还小,谁知道是不是被旁人的花言巧语给蒙骗了呢?
在他发出了警告之后,如果那个人继续执迷不悟,他就不得不采取某些手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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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字条落到应到之人的手中时,霍宁珩眼中的光几乎比银色面具上的寒光还要冷。
他合上手指,差点就碾碎了指尖这张轻薄的字条。
那个人,有什么资格这样叫他的阿裳?裳儿?真是可笑,原来那个人是这么唤她的。
此时云裳不在霍宁珩的身边,他也就懒得掩饰自己眸中的阴鸷,眼里乌云滚滚袭来,几乎要遮蔽所有的天光。
那个人自以为自己什么都懂,便高高之上地指点他,还想教他要如何和他的妻子相处。那个人不会真的以为他很得云裳之心吧。
想到此处,霍宁珩薄唇泛凉,明明就是一个无用的废物,都不能令自己娘子满足的郎君,要之又有何用。
他或许在受损的脸上这一点不如他,但他至少懂得云裳内心深处的需求,会身体力行地满足她的渴望。
她要他去做什么,他就会去做,只要不伤着她,哪怕是最羞耻的,最不为世间男儿所认可的卑下之事,他也会去做。
只要她满意了,舒爽了就好。
也难怪云裳每次回来都缠他缠得紧,原来是那个人嘴硬体虚,欠云裳的那些,到他这里找补回来了。
他替那个人做了他的那一份,安抚好了云裳,那个人反倒恬不知耻地倒打一耙,真是令人厌恶。
霍宁珩不觉得对付自己的情敌要留什么情面,何况,只要不让云裳知道。
当夜,情深意浓之际,他微微用力,在云裳的锁骨处留下了一个浅浅的牙印。
云裳在迷糊中搂住他的脖子:“嗯?在作甚?”
霍宁珩回应她的是一个很黏人的吻,半晌,微喘着气分开,他才微笑道:“没什么,只是一时贪心,想留下一个小小的印记。”
云裳没太放在心上,又拥着他翻过去了。
自然也就不知道,霍宁珩在她中衣的夹层里面,悄悄地塞进了一张小纸片。
……
霍宁珩手中捏着一张小纸片,指尖都泛起白色,他面沉如水,不知在案前坐了多久。
直到门外传来冯闻的声音:“殿下,您的茶盏是否空了?奴才进来为您加水。”
冯闻依照着往日的情形估算的时间,上前轻声问道。
霍宁珩移动视线,落在了面前的乳白色钧窑茶盏上,里面的茶水早已冷去,原样未动地放在那里,他微微蹙眉:“不用了,你先下去吧。”
说罢,他捏起茶盏,用一口冷茶,来浇灭心中的火气。
一向光风霁月的皇太子,此时的眸中难得失去了温度。
他从书案的右侧笔山附近拿来一个小玉瓶,玉瓶莹润半透,隐约可见其中的药膏已经去了一大半。
霍宁珩用手指摩挲着药瓶的外部,心里又想起了晨间他替云裳涂药时的情形。
三日,不过三日而已,这药瓶里的药膏就消耗了半数之多。
此药膏乃是顶级的去淤养颜之药,霍宁珩不知道那个人有没有给她用,总之,他不放心旁人,就自己又给云裳涂了一遍。
他本以为,上次的警告过后,那个人至少会消停,或者是收敛一阵时日,却没想到,那个人竟变本加厉,今日云裳与他说话时,明显的嗓子都沙哑了。
更别提那人居然效仿他的做法,明目张胆地给他送来一系列的挑衅。
霍宁珩想起先前看见的,那张绘着一男一女亲密图画的纸片,唇角往下的弧度淡冷。
他自恃有君子之风,不屑以小人手段争风吃醋,可有些人显然没有这般高风亮节,就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可鄙亦可弃,知道他性情端矜高洁,便越发肆无忌惮,他实在不愿意承认那个人是另一个他。
霍宁珩微阖上了眸子,眼睑下方是一片青黑暗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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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照寺今日闭门谢客,世人皆以为是寺庙例行整修,却不知道是太子驾临了此处。
住持弘法大师亲自出门迎客,心中还有几分惊讶,这位殿下,向来处事淡泊,不喜排场,从前来佛照寺时都是微服出行,此次却没有刻意隐瞒身份,径直就这般来了。
当带着银色面具的淡漠身影出现在弘法大师面前的时候,他弯身行礼道:“贫僧恭迎太子殿下,不知殿下突然造访敝寺,有何贵干?”
霍宁珩将目光在弘法大师身上停留片刻,只说了一句:“大师,请先进去再详谈。”
……
听完霍宁珩的诉求后,弘法大师的心情半晌没能平静,他忍不住开口问道:“殿下是想让贫僧开坛,像那西边的喇嘛一样,让众僧一齐诵经念法,日以继夜,整整七七四十九日,为太子妃祈福?稳定魂魄?”
霍宁珩抬眸:“不可以吗?”
弘法大师斟酌片刻,答道:“可以是可以,不过贫僧仅能帮殿下在此事上尽力而为,至于其他有损功德之事,非我佛家之人能做。例如,消灭异己。”
霍宁珩浅淡笑道:“这便够了。”他也不愿意将事做得太绝,以免徒生变数,只要达成最基本的目的,他就知足了。
两人言讫,弘法大师抬头看了看霍宁珩,见他此时面色平静,忽然又说道:“殿下既然信我佛之道,那有曾了解过您和太子妃的前尘因果?”
“此谓何解?”
“一切因缘际会,皆是紧密相连,殿下是否曾想过,您与太子妃的这份缘分,是因何而起?或许一开始,并不如您想象中的那般美好。抑或有恩之人并非有恩,而是蓄谋已久,身侧皆是镜花水月,经不得任何深究。”
“殿下您有无想过,要打破这眼前的虚妄幻想?”弘法大师的话语意味深长,霍宁珩不知道他这等佛法深厚之人,是不是窥得过几番天机。
但最终,他只是站起身来,淡淡一笑:“那便不深究,当深陷虚妄之时,虚妄又与真相有什么区别呢?”
“何况还是我生平以来,见过最美的虚妄。它早已融入了我的骨子里,与如今的我浑然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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