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之砚自嘲笑着。
所以,她和陈景朝在图书馆学习是时同她和自己学习时的场景一样吗?
坐在学习小黑屋,关上屋门,两个人共处一室,并肩相坐有说有笑。
谢之砚不敢想。
喉结滑过强压下了心中的烦躁,胸腔逐渐涌起阵阵不爽裹挟着各种情绪徘徊在周围。
他现在似乎有些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颜清感受到他的异常“冷静”,朝他那侧贴了贴,主动拉上他的手臂,像是哄人一般,指腹缓缓摩挲他的肌肤,试探开口:“咦,怎么啦?”
谢之砚没回答,但并没有推开她的手腕,任由她拉着自己手臂贴着自己。
颜清不免心慌,回想自己刚刚说的话以及昨晚的表现,小嘀咕。
“你是在生气吗?我昨晚真不是故意晚回信息的。”
“手里静音没听见,而且是反扣在桌面,也没有及时看到你的信息,对不起啦。”
谢之砚听到她的解释,僵硬地丢下四个字:“没有生气。”
自己从来不会因为她没有及时回信息而生气。
让他内心感到不舒服的点是,她昨晚和陈景朝在一起,可自己离开的那天,她明明答应了自己不会去找别人……
颜清轻轻咬着唇瓣,眉间微皱:“你明明就是生气了……”
听着他的语气,看着他对自己的冷淡,就差把“生气”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但此刻颜清也有点小情绪了。
自己道歉了解释了,谢之砚仍不理自己的话,自己也不想哄了。
一路上,两人没有说一句话。
仿佛都在置气各走各的路,谢之砚意识到自己刚刚情绪的过激,好几次转头看向颜清想和她道歉,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颜清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裙摆被阵风席卷飘起,双手按压着裙摆,一滴雨珠悄无声息落在自己的额头上,冰冰凉凉勾着身上泛起一阵寒栗。
抬手摸了摸,潮湿的水珠融于自己的掌心,仰头看了看天空,黑压压一片,乌云好像更阴沉了。
再接着,看到颗颗圆润雨珠往下砸落,先是一颗、两三颗,然后像撒网一样落下来。
砸落在地面,晕染了灰色的斑驳路面,滴滴嗒嗒垂打着脆弱的树叶,快要被它穿透;砸落在身上,浸湿身上薄薄的衣衫。
颜清耸了耸肩,下意识伸手去遮自己的脑袋,手腕已经被谢之砚紧紧攥住,没有回神的时间,已经被他拉着跑起,淋着雨朝旁边的站台跑去。
是松尾公交站。
站在里面正好可以躲雨。
好烦,又下雨了。
为什么要在自己心情不好的时候下雨。
颜清落寞垂眼,站在车站台里侧。
刘海沾染了些湿意,潮潮地贴在一起,肩膀两侧淋了雨滴,隐隐透着少女的贴身肩带,想要抬手整理一下衣服,却反应过来自己的右手仍被谢之砚紧紧握着,稍微挣脱了一下,没有挣脱开。
雨水打在地面四处迸溅,顺着地面的坡度下滑渗入下水管道,空气中翻涌着泥土的草木气息,混着风雨一并侵袭全身。
谢之砚神色颤了颤,下意识往前一步,站在她的身前,为她挡住风雨。
颜清心头微怔,抬眸,一双湿漉漉的漆黑眼眸看向他。
尽管在闹别扭,他还是会下意识拉着自己躲雨,站在自己前面为自己挡雨。
不由得心中涌上一阵说不出的复杂滋味,默默垂下眼,再次动了动自己的手腕。
谢之砚这会儿才察觉到她的小动作。
后知后觉自己还牵着她的手,心里紧了紧,手指离开她的肌肤,松开了她的手腕。
随后侧过脑袋看向自己身后的她,压着情绪,假装漫不经心,声音慵懒略显随意:“所以,他约你吃饭,约你去图书馆学习,约你看比赛,是在追你?”
颜清正在包里摸索着耳机,听到这句话愣了秒。
似乎没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下意识想要否认解释,谢之砚的声音再次飘进自己耳边。
“拒绝了吧。”
干脆利落,直白明确的四个字。
那一刻,颜清心跳开始不受控地加速。
耳机从包里拿出,紧紧攥在手心,胸腔的起伏快要抑制不住,睫毛颤着,强忍紧张与怦然,微微踮起脚尖,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软言反问:“原因呢?”
清脆悦耳的声音混杂在雨声潺潺中,七零八落地飘在耳畔,谢之砚被她声音渐渐勾起,撩起心底一片涟漪。
视线不自觉落在她的唇瓣上,身上莫名泛起燥热,像是克制压抑着某处的情感,最终撇过脑袋没有回答。
可颜清还在等。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为什么要让自己拒绝。
为什么要在意他是否在追求自己。
谢之砚,你是不是喜欢我,所以会在意、会生气、会吃醋……
心中猜想越来越多,对他的答案期待值也越来越高。
所以,会是自己想得那样吗?
空气的沉寂,雨声的嘈杂。
颜清久久没有等到他的答案,失落地垂下眼,心情不免低落下来,耐心一点点被消磨,索性最后直接拿出耳机塞进耳朵里,想要蔽外界的声音,不愿再听他讲话。
可戴上耳机的那一秒,便听到谢之砚低低地叹息,克制又隐忍地压着声音低语——
“笨蛋,怎么就看不出我喜欢你呢。”
那一刻,似乎周围雨声都变小了,空气中凝固着那一道清冽的声音,以及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像是世界停了,时间停了,我的心脏仍在为你怦然跳动。
颜清怔怔抬头看向谢之砚,想要和他确认这个答案。
而此时,耳机里的音乐缓缓播出:“Finding love standing right where we are your lips.”
恰好对应此刻:
我发现真爱就在眼前,但我们都欲言又止。
颜清心中荡漾起一片悸动,倏然露笑,眉眼弯弯地看着他。
眼神里尽是热烈直白的爱意,在这潮湿闷热的雨天里,如同一触即燃的烈火,生生不息。
谢之砚,你是不是以为我没听见?
嘘,我听见了。
听见了这份藏匿于耳机里的喜欢。
第46章 告白
雨势较大, 打在站台棚顶的雨水顺着倾斜弧度不断倾倒,重重地砸至地面,像是烟花纷纷炸开。
颜清努力平稳胸腔的起伏, 将耳机里播放的音乐暂停, 停在那句歌词的最后一个尾音, 睫毛闪了闪, 小声试探道:“谢之砚, 你刚刚在说什么?”
只要你再说一遍, 我们就可以戳破这层窗户纸。
谢之砚愣了愣, 额前细碎的刘海上晕着一滴透亮的雨珠,喉结滑动的那刻,啪嗒——
垂直滴落, 落在脖颈, 一丝冰凉瞬间传入全身。
是被她听见了吗。
可自己是在她戴上耳机后才说出这句话,说出我喜欢你。
眼神极度不自然地飘忽不定,避开视线,仍逞强嘴硬:“我没说话。”
“你!”
颜清正要骂出口, 前方的二十一路公交车缓缓驶来,是开往体育馆的公交车,也是陈景朝比赛的地方。
车轮碾过溅起地面的雨水, 车灯在黑压压的天色下显得格外明亮刺眼,映照着朦胧雨水凸显出清晰可见的雨珠, 如此的圆润剔透。
一时之间, 有些迷了眼,有些乱了心。
颜清被那束光照得清醒了一些, 卡在喉咙里的话渐渐停下,态度柔婉了许多:“你真的没有什么话要和我说的吗?”
谢之砚沉默。
深邃的眼眸盯她的眼睛, 唇瓣微启,却又在公交车停下的那刻缓缓闭上。
公交车停在他们的正前方,前后车门缓缓打开,里面传出语音播放:“松尾街已到站。”
后门走下了几个人,双脚轻盈落地,踩上雨水发出“啪嗒啪嗒”清脆的声音,嘴里嘀嘀咕咕似在抱怨湍急又突然的躁雨。
颜清觉得胸口有些闷,看着正对自己敞开的前车门,咬唇丢下一句:“那我走了。”
这一次,她没有回头。
双脚轻轻越过地面的积水,站在车内扫码付款,传来一道轻盈的“嘀”,屏幕上显示付款金额。
掌心蜷起朝车里走去,坐在靠窗的位置,紧紧握着手机,屏幕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亮起的,上面显示着刚才那首歌曲《Paris In The Rain》。
指尖滑过,音乐.透过耳机缓缓传入自己耳边。
旋律响起的那刻,她还是忍不住转头看向窗外的谢之砚,只是窗户玻璃上早已蒙上一层朦朦胧胧的水雾,氤氲地模糊了自己的视线。
颜清有些看不清他。
谢之砚,你是在害怕失去我吗。
可是,我也喜欢你,你看不出来吗?
燥热的雨裹挟着沉闷的风,推攘着颜清赶到体育馆。
毕竟已经答应了陈景朝,她不想爽约食言。
这个时间点儿,陈景朝早已结束了他的比赛。
他坚信颜清会来,一直坐在离进口处最近的地方,生怕与她错过。
等啊等,终于快要在所有比赛结束时,颜清从门口走了进来。
陈景朝第一时间发现她的身影,边喊她的名字边从观众台下来与她挥手:“颜清!”
颜清循着声音找了会儿他,许是馆场太大观众太多,她有点分不清他的位置
最后是他出现在自己面前,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笑着看向自己:“你来了啊。”
颜清看他穿着休闲服装,并未穿比赛运动服,便猜测他的比赛已经结束,不好意思地向他道歉:“对不起,还是没能赶上你的比赛。”
“没事,你能来我就已经很高兴了。”
陈景朝懒散说着,他确实没有很在意这点。
对他而言,颜清选择赴约足矣满足自己的愿望。
“那比赛顺利吗?”颜清问。
陈景朝和她站在馆内的角落里,像是建立了屏障将他们两人与外界隔绝,一切纷纷扰扰皆与他们无关。
“很顺利,得了第一名。”
“虽然没有机会向你展示我的飞快速度,但是可以向你展示我的第一名奖牌。”
陈景朝笑着从外衣口袋里拿出他的奖牌,金色圆形奖牌平摊在掌心,中间标着“松榆高校男子四百米冠军”。
颜清扫了一眼他的奖牌,浅浅露笑,不太自信地夸赞着:“恭喜,你很厉害!”
她的心思确实不在这边,满脑子都在想着谢之砚。
想着他现在在哪儿,是回学校了还是依旧在车站。
想着他会不会不开心,因为自己刚刚丢下了他,让他一人站在车站。
陈景朝显然看出她的走神,拉过她的手腕,将奖牌放在她的手心,含笑说道:“喜欢的话,可以送给你。”
“啊?”颜清被他这一举动吓到了,眼底尽是惊愕,连忙将奖牌还给他,使劲儿缩着手拒绝,“不用不用,你的奖牌当然——”
话还没说完,陈景朝已经打断了颜清的话。
“可是,我想送给你。”
“珍贵的奖牌应该送给重要的人。”
颜清大脑有一瞬宕住,眼神呆滞地看着陈景朝。
她好像不太明白他的意思,是自己理解的那一层意思吗?
恍然又想起谢之砚在车站对自己说的那句:“所以他在追你?”
其实,她那会儿会下意识愣住是因为她没觉得陈景朝在追求自己,也没觉得陈景朝喜欢自己。
在她看来,自己和陈景朝的相处只是朋友间的普通相处,没有一丝越界,甚至没有单独相处过,除了咖啡店和图书馆那次。
但目前而言,是自己没有对这段关系理解透彻。
颜清呼吸有些不畅,太多信息汹涌着朝自己袭来。
慌张中连着后退好几步,双手藏在背后,垂着眼不敢看向陈景朝,温吞开口。
“高三运动会,因为我随口一说‘喜欢酷洛米’,谢之砚就为我参加三千米,给我赢得了第一名奖牌。”
“他越过终点线,我冲过去抱住了他,他说‘我给你赢到了’,那一刻,我清晰地感知到自己鲜活的心跳。”
“自此,我下定决心,这辈子只接受谢之砚的奖牌。”
“不管是第几名,他在我这里永远是第一。”
颜清笑着说完这段话,松了口气,有种坦然的松弛感。
其实她接受的何止是谢之砚送自己的奖牌,还有谢之砚这个人。
这辈子,她只会喜欢谢之砚,也只接受谢之砚的喜欢。
“陈景朝,奖牌很珍贵,你应该选择一段平等且相互的关系,送给那个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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