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发现,原来那……并非完全硬实的,与那些实心的木棍不同,还有些软。
以及,谢明峥是大坏蛋。
碧云肯定是昏了头了,竟觉得谢明峥喜欢自己。不知道她怎么竟得出这样离奇的结论。
临春吸了吸鼻子,觉得自己脚都要抽筋了,终于鼓起勇气小声开口:“还没好么?”
谢明峥轻嗯了声。
临春眼眶里打转的泪几乎要落下来了,她哽咽着说:“我怀疑你在骗我。”
谢明峥倏然抬眸。
“你是不是已经好了……”不然怎么这么久……
她要哭了,忍不住了。
“没好。”他否认得坚决。
谢明峥见她泫然欲泣的模样,轻叹了声,终于收紧了她的脚踝,不再需要她动弹。临春蓦地全身松懈下来,瘫软着靠在身后的引枕上。
她连看见这一幕都不想,索性往后仰去,目光投向头顶的承尘。
因为腿被抓着,所以她上半边身子不由也跟着微微摆动,连带着视野里的彩绘承尘也在晃动。
临春不由得闭上了眼,整个人笼罩在一种自己不清白了的惆怅里。
大抵是被晃得厉害,临春感觉脑袋都有点晕。
窗外的风忽然吹得更厉害,将窗台下那几株观音竹吹得沙沙作响,冬冬不知为何,奶声奶气地喵喵起来。晚风穿窗而入,谢明峥额上一层汗,被热风一吹,缓缓从热意背后渗出些冷。
临春感觉自己脚踝上的力气一松,她陡然睁开眼,却对上谢明峥一张放大的脸。
她吓得惊叫了声,从一旁滚落榻下,掉在了清凉的地砖上。
临春这下更委屈了,好不容易忍下去的眼泪尽数喷涌而出。她赶紧用衣袖擦去,道:“我去沐浴。”
说罢,自己从地板上爬了起来,飞也似地逃出了寝殿。
珠帘被她撞得丁零当啷响,声响在殿中回档,久久未能平息。
她从寝殿中跑出来,还抹着眼泪,把碧云她们俩吓了一跳。
“娘娘,怎么了?”
临春只哽咽说:“我要沐浴。”
碧云与朱弦对视一眼,看她这副模样,皆以为是她承过宠,忙不迭去备水。待备好热水,伺候临春沐浴时,却又见她肤如凝脂,并未见任何痕迹,又有些怪异。
但都没多问,只是替她搓澡。
临春心情尚未平静,想一个人静静,把她们俩支了出去,自己在浴池里泡着。她趴在浴池边,小脸垮得没边。
她感觉自己好像被诓了。
她皱着眉,明明一开始他就没起来,她为什么要答应先让他起来,再让他下去!这不是没事找事么?
谢明峥这人心眼太坏了,果然是坏蛋。
她小脸一垮再垮,总不能……以后都得她这么来治吧?
不行,她得赶紧想别的办法。
临春想起自己下午想的办法,秘戏图是不是不够?要不再叫他看点文字的东西?图文并茂,双管齐下?若是还不行,要不叫他看点真人演绎的……?
她记得,曾经有一回三哥给她捎带话本时,不小心掺了一本那种不正经的……给当时年幼的她造成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她感觉自己满脑子都是下流的东西,污秽不堪,赶紧缩进水中净了净。
太过羞愤,临春在浴池里泡到皮肤都快发皱了才慢吞吞出来。兴许是澡泡得太久,临春头晕得比先前更厉害了。
从净室出来,她磨磨蹭蹭回到寝殿。
谢明峥已经安然地躺下,仍旧留出了半边位置给她。
她撇嘴,慢慢地挪近,挨着墙边进去,好似很嫌弃谢明峥。一进到里侧,便赶紧扯过被子躺下,躺下那一瞬间,又觉得脑袋有些晕。
感受到身侧的目光,临春将自己埋进了被子里,翻了个身,背对着谢明峥。
谢明峥看着她的动作,不禁勾唇,摇了摇头。谢明峥亦躺下,心还在回味着今夜的滋味。他双手枕着头,本以为身侧的人多半睡不着,可没多久,竟听见了均匀沉稳的呼吸声传来,还有些诧异。
临春也以为自己定然睡不着,可眼皮忽然好沉,头更似千钧重,扯着她往梦乡里坠。她像是回到那日落水时,怎么扑腾也挣扎不出水面,反而往水底越坠越深,就像有个水鬼在地下扯着她的腿似的。
她拼了命往上游,可怎么也游不动。越坠越深之际,空气也变得越来越稀薄,好像马上就要喘不过气。
这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了母妃的声音:“阿宝,阿宝。过来,来母妃这里。”
梦境一转,出现了母妃与父皇的脸。他们一起朝她招手,好像幸福的一家三口。
她有些欣喜,朝着他们跑去,可下一瞬,梦境又变了。方才还和乐融融的父皇母妃,忽然间父皇掐着母妃的脖子,面目狰狞地质问,你这贱人,朕对你这么好,你为何要背叛朕……
临春吓到了,看见母妃的脸越来越青,马上就要喘不过气来。她跑上前来,求父皇放手,可父皇却怒目圆睁地看着她,骂她,你不是朕的女儿,你是野种。骂完也掐住了她的脖子。
临春喘不过气来了,面前父皇的脸却又一下变成了谢明峥的脸。
临春吓醒了。
她猛地睁开眼,心突突跳着,只觉得脑袋好晕,好痛,好难受。
这种难受让她不由得哭起来,嘤嘤呜呜的。
泪眼婆娑里,临春仿佛看见了谢明峥的身影,他坐在床边,声声唤她:“阿宝……”
临春感觉到自己被扶了起来,靠在谢明峥怀里,就像母妃小时候抱着她那般。
她又觉得谢明峥不是坏蛋了,还挺好的。
但下一瞬,谢明峥却俯身,堵住了她的唇。
第23章 喂药
生病让她的脑子分外迟钝, 连同感官也变得迟钝似的。她分明感觉到了唇被堵住了,可那被咬住的触感缓了会儿,才慢慢清晰。很陌生的感觉, 贴在一起的唇瓣是软的, 却又像是硬的。
她用迟缓的脑瓜子试图思考这一切, 但无能为力。
片刻之后, 她感觉自己的唇齿被撬开, 她在心里想的是要反抗, 不让他得逞,可整个人都晕乎乎软绵绵,根本使不上劲, 只能任由他长驱直入。紧跟着,是清苦的液体渡入口中, 她不由得吞咽下去, 熟悉的苦味顷刻间占据了她的味蕾。
她本就难受不已,这下更难受了。眉头当即皱成一团, 发红的眼眶不住地往下掉小珍珠,怎么也停不下来。
她觉得自己肯定是在做梦, 好可怕的噩梦,一个接着一个, 好像根本醒不过来似的。
那清苦的液体终于被尽数吞咽下去, 临春被苦得眉头紧皱, 可怜巴巴。她好想努力从梦里醒过来,想到上一次自己也曾做梦梦见吃药,是打碎了碗之后便醒了过来, 遂努力地抬起手,想要把谢明峥手上的药碗撞倒。
感受到怀中人的挣扎, 谢明峥剑眉微压,将双臂收得更紧,控制住她,小声斥道:“别动。”
他将药碗送到嘴边,饮了一口,而后再次俯身,含住她唇,将清苦的药渡给她。
临春讨厌吃药,她呜咽着,软绵绵的手臂抬高,试图推开谢明峥。可他的胸膛那么坚硬,仿佛一堵墙似的,根本推不动,反而推得她自己手疼。最后变成她抓着谢明峥的衣领,低声啜泣。巴掌大的小脸因为药太苦,皱成一团,实在可怜极了,任谁看了都要不忍。
但谢明峥却仍旧冷着脸,将那碗药尽数渡给她。
一次又一次,一口又一口,不知道过去多久,临春感觉自己仿佛已经给整个人被泡在苦药里,从舌根开始,一直苦到心里。
终于,他松开了她的唇。
最后一点药也顺着喉管吞咽下去,刑罚终于结束。
临春哭得更厉害,往他怀里一埋,背影颤抖着。谢明峥轻拍着她背脊,温柔安抚,待她哭得没那么厉害了,才拿来一旁的糖丸,要喂给她吃。
“阿宝,吃颗糖丸就不苦了,乖。”
可方才吃了亏,吞了一肚子苦药,临春这回怎么也不肯张嘴。她死死咬着牙,眼泪从两颊往下掉,落在他手心里,哭得人心都要化了。
谢明峥心底发闷,还是选择了老办法,将糖丸自己含住,而后俯身,强硬地撬开她的嘴,将糖丸送进去。临春意识到他想做什么,不肯配合,便将一条软舌堵在前面,不停地将糖丸往外推。
可她连舌头都软绵绵没力气,不像在推拒,反而像嬉戏,勾得谢明峥无名火起。他将糖丸送进她嘴里,而后退出她唇舌,眸色微冷。
临春似乎终于意识到这回不是苦药,而是甜滋滋的糖丸,甜味慢慢从味蕾渗透散开,将她的心安抚下来。她的哭声渐渐止住,意识也再次昏睡过去。
谢明峥看着怀中人的睡颜,伸手仔细将她有些乱的碎发抚顺,而后将她送回床上躺下。
隔着象牙落地屏风,碧云看不见里头的情势,陛下一个人在里面守着,碧云有些不安心。
陛下是大男人,又在军营中厮混久,怎么会照顾人呢?可她家主子的性格她们再清楚不过,不爱喝药。她们用了各种办法,那碗药就是喂不下去,急得她们像热锅上的蚂蚁。已经一天两夜,太医说了,若是这热再退不下去,身子空哦啊要出大问题。
终于,里间传来动静,碧云忙不迭低下头来。
玄色靴履停在视线里,帝王低沉的嗓音从头顶传来:“药她已经喝下,你们仔细照料,若发生任何事,先来禀朕。”
“是,奴婢知道了,恭送陛下。”
年轻的帝王极有威压,除却与他们主子在一起时,没那么骇人,其余时候都令人敬畏。待谢明峥走远,碧云才赶紧绕过屏风,进里间查看临春情况。
少女安然躺着,眉目舒展不少,似乎已经没那么难受了。床头小方几上,漆金托盘内的那碗药,曾让她们都束手无策,此刻却已然空得见底,药碗旁边的糖丸也少了一颗。
碧云松了口气,赶紧去告诉朱弦这个好消息。
朱弦听罢亦松了口气,道:“喝下药真是太好了,只是不知陛下如何喂下的那碗药?”
她们试过几次,临春皆是不肯吞咽,最后尽数喂了枕巾。
碧云咳嗽了声,想到什么小声道:“我怀疑陛下是嘴对嘴喂的。方才陛下从我身边经过时,我闻见他身上的药味了。而且从前那些话本里不也常这样写么?女主角受伤喝不了药,男主角便嘴对嘴喂。”
她们贴身伺候临春,自然也跟着临春看过不少话本。但到底是姑娘家,说起这种事还有些不好意思,碧云又咳嗽了声,道:“陛下定然喜欢我们娘娘。”
喜欢她家主子也很寻常,毕竟她家娘娘除了脑子有点笨有点娇气有点爱哭,以及偶尔有点小脾气之外,全是优点。
至于优点,那可海了去,论美色,她家主子那可是玉京数一数二的,身段也是,她家主子还会跳舞,声音也好听,又很善良,还很可爱。
就是不知道陛下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们主子的,是一年前陛下回玉京那次?还是两年前陛下打了胜仗回京领赏那次?亦或者,其实陛下对主子是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应当不可能,那会儿主子刚与陛下结仇呢,那就是结了仇之后,陛下对主子不打不相识,因恨生爱。
碧云有些大胆地想着,有些傻笑,朱弦无奈摇头,转身出去请太医了。
走的路上,谢明峥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临春。
那天夜里,她便不大对劲,但谢明峥当时头脑昏昏,心仿佛膨胀到从未有过的程度,他脑子里不停地回忆起她柔软的足与自己坚硬的,那种触觉。
别说当时身临其境的他如何欢愉难止,就连后来回忆起来,都欢愉难止。因而他并未竟未注意到她的不对劲。
谢明峥压根毫无睡意,到后半夜,都未曾睡着。而身侧的人,却睡得那般安稳,他甚至有些挫败,觉得她竟没心没肺至此。
她忽然翻了个身,整个人钻进了他怀里,热得像个火炉。
那一刹那,谢明峥先是有些无措,而后才意识到她身体温度高得异常。他后知后觉地抬手探她额头,很烫,加上白天她曾落水,他终于紧张起来,命人传太医。
太医诊治过后,说是风寒入体,又受了些惊吓,还有些心思郁结,恐怕是先前高贵妃出事时,便一直心里想着事,到如今借这风寒一并爆发。这一病,来势汹汹,临春又一向不是身子强健的人,从那天夜里后,高热发了整整两日,也不见退。
药也喂不下去,她根本不肯喝,急坏了碧云她们。太医也是着急,若是这热一直退不下去,人迟早会出问题的。再拖下去不是办法,谢明峥只好以嘴渡药。
方才她醒了一回,又将药尽数吃了,想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谢明峥捏了捏眉心,收回思绪,回去处理政务。
他这两天一直在临春身侧照顾,夜里也没睡什么,眼下乌青十分骇人。几位大臣并不知,还当陛下忧思为民,十分感动。
谢明峥与他们商讨着政事,心里却频频走神,想到临春。不知她醒了没有,不知她热退了没有。
他垂下眉目,轻捏眉心,收心与他们交谈。
“陛下,新令的推行一直不顺利。臣以为,陛下自然一心为百姓考虑,只是百姓们习惯了从前的政策,恐怕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新令。此举费心费力,不若陛下……”李尚书道。
“无妨,接受不了便慢慢接受,任何新事物都是需要时间的。朕心意已决,爱卿不必多说,只管尽力去做。”
李尚书闻言脸色变了变,维持着体面:“是,微臣明白。”
心中却对这位新帝愈发厌恶。
谢明峥一坐上这位置,便大刀阔斧地改革,先是命人废除殉葬之祖制,只将那些妃嫔都送去皇陵守陵。这种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到殉葬是祖制,几百年的规矩传下来,一向没人说不是,到谢明峥这里,却偏生要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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