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感情,他不可以有也不该有。
像霍以南这样的人,学到的第一节 课就是情绪不外露。不能将自己的喜怒暴露于任何人的眼底,哪怕是饮食方面都不可以。
而他在操控情绪方面,手到擒来。
喜不喜欢,开不开心,他从来都不会表现出来,他表现出来的,都是他想给旁人看到的样子。
所以在旁人眼里,霍南笙只是养在他家里的妹妹。
可是他知道。
不是的。
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也没有任何法律上的关系,他们之间,最亲密的距离,是霍以南与霍南笙的名字,三个字里有两个字是一样的。
是天意也是人为,他们的命运轨迹产生重合。
霍以南身上流着霍起阳的血,自私,卑劣,只做对自己好的事,不会对无关紧要的人施舍指尖的微末善意。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坦荡的人。
他在霍南笙面前,是温润的哥哥,是指引她未来的人生方向,是教她区分善与恶,让她往天光大亮的地方走,是有充裕的耐心的大方无私的好哥哥。
可事实上,撕开他伪装的外皮,露出来的,是他贪婪又欲望横生的内心。
心脏千疮百孔,伤痕遍布,每到夜深人静之际,他才敢舔舐伤口,闭着眼,一边想着她,仿佛他就在自己的耳边,娇软着声音,蛊惑他的心智般,一声又一声,缠缠绵绵地叫他——
“哥哥。” “哥哥,我喜欢你。”
“哥哥,你是我的哥哥。”
“霍以南是霍南笙的哥哥。”
密密麻麻的伤口,好像轻易地被治愈了。
他为她受了无数次的伤,在父亲的马鞭下,拍打的血肉模糊,可是他一想到,是为了她而流血。
那一刻。
霍以南心血沸腾,身体异样的兴奋。
没有人能够像霍以南这样,为霍南笙牺牲到这个境地。
只有霍以南可以。
只有霍以南心甘情愿。
所以。
“笙笙……”霍以南腰身弯折的弧度,越发狭窄,收紧,他逐渐靠近她,靠近尚处在睡梦中,浑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霍南笙。
睡梦中的霍南笙,好似感觉到有人在叫自己,无意识地嘤咛了声。
霍以南喉结滚了滚,一字一句,黯声道:“是你先引诱我的,哥哥只是……禁不起你的诱惑。”
是我意志力薄弱,是我禁不起诱惑。
仅此而已。
如果没有看到你手机里的秘密,那我可以忍无数个岁月,将自己不该有的感情深埋于心,尽职尽责地当你的哥哥,看你与旁人牵手,接吻,结婚,生子。我会始终保持着你眼里、你喜欢的哥哥的模样,陪在你的身边,目送你离开我的世界,目送你邀请旁人进入你的世界。
霍南笙有霍南笙的生活,霍以南有霍以南该走的路。
霍以南可以做完美的哥哥,可以永远以哥哥的名义爱着妹妹,可以以亲情的名义爱着你。
我们是兄妹,我们是世界上最牢不可分的兄妹。
是你。
笙笙。
是你亲手摧毁了我的理智。
是你先引诱我的。
第26章
隔日。
霍南笙是在自己的房间醒来的。
礼拜一, 忙碌的工作日。
霍南笙没赖床,进了洗手间洗漱,换好衣服后, 下楼用早餐。因霍起阳去医院体检,霍以南告知她,下周与下下周休息日不用回家, 时间由她自己任意支配。
霍南笙想得很好,等到周末,约南烟去商场逛一逛。
南烟虽然在伦敦留学,然而伦敦与利兹相隔甚远,加上齐聿礼又总是自私地占据南烟的空暇时间。仔细算来, 霍南笙和南烟今年也就年初的时候见过几次。
有大半年没见了。
霍南笙得空时, 给南烟发了消息。
南烟放暑假无所事事, 应得很干脆, 表示自己随时有空,看她安排。
霍南笙定下了周日。 结果等到周四,技术部和杂志社的约拍时间敲定, 定在了周日。
凡事都要为工作让步。和南烟的约会暂时取消。
不过话说回来, 这还是霍南笙上班以来的第一次加班。对职场新人而言,加班一事也充满了好奇心和战斗欲。
对于杜若这种老人,则是翻了个白眼:“一周就休息一天,还得加班, 疯了吧?!”
霍南笙坐在一边, 安静地吃着手里头的酸奶。
杜若唉声叹气, 叫苦不迭。
过半晌, 她转头看向霍南笙,好奇:“你怎么天天中午一杯酸奶?而且我也看不出是什么牌子, 哪家的私房手作吗?”
霍南笙早已想好了措词。
“嗯,一个朋友开的酸奶店,我让他每天都送来。”
“好喝吗?”杜若更好奇了。
霍以南考虑周到,每次都会多送几杯酸奶过来,为的就是应对这种关头。
这两周的时间,部门里不少人喝过霍南笙桌上的酸奶,喝完之后,对酸奶的认知更清晰了——非常质朴的酸奶,酸的难以下咽。没有任何添加剂的酸奶,就是这样。
察觉到杜若的蠢蠢欲动,一边的同事好心劝阻:“非常酸,你可悠着点儿。”
霍南笙从抽屉里掏了瓶蜂蜜出来:“你可以搭配蜂蜜喝,就不会酸了。”
杜若闻言,觉得言之有理。
但她还是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减肥的人不能喝蜂蜜!我就不信了,能有多酸?”
她舀了一口含进嘴里,艰难咽下后,默默拿过酸奶,“一个不爱吃蜂蜜的人,再胖也胖不到哪里去,这就是我的善恶观!减肥门!”
“……”
“……”
周围迸发出窸窣笑意。
霍南笙也跟着笑。
杜若难以理解:“这么酸,你怎么吃得下去?”
霍南笙开玩笑的口吻:“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杜若面无表情:“这个人上人,不当也罢。”
霍南笙淡笑未语。
-
《V-I》杂志社定好的摄影时间是周日上午九点。
然而到了周六晚上,霍南笙收到《V-I》副主编的电话,对方开口就是一句“亲爱的”、“honey”叫霍南笙,通过昵称的方式企图拉近二人的距离。
接到电话的时候,霍南笙正在霍以南的住处,拆霍以南送她的礼物。
霍以南前两天去法国出差,中途参加了个拍卖会,顺便拍了几件小玩意儿给霍南笙。
所谓的小玩意儿,分别是成交价六千万的红宝石翡翠珠链,成交价四千五百万的翡翠配钻石项链。东西很小,的小玩意儿。
与它们比起来,面前这只18k白金和钻石镶饰的紫色湾鳄鱼皮爱马仕包,显得很大只,但价格却只要一百四十万人民币。
一时间,霍南笙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他口中的小玩意儿。
为难之际,搁在一边的手机响了起来。
霍南笙两只手都拿着项链,没空闲的手,于是寻求霍以南的帮忙:“哥哥,帮我接一下电话。”
霍以南替她按下接听按钮和免提按钮。
猝不及防。
两声甜腻腻好像浸泡在蜂蜜罐头里的“亲爱的”、“honey”响起,让他不适应地眉头一皱。
霍南笙愣了下,她抻着脖子,看到一串没有备注的陌生电话。
“请问你是?”
“我是《V-I》杂志的副主编,沈棠梨。”她自我介绍。
霍南笙淡声:“你好,请问这么晚联系我,是有什么事儿吗?”
沈棠梨:“是这样的,我们明天上午临时约了人拍摄。想问一下你们能不能改一下拍摄时间,改到下午?”
她声线温婉,如江南初春的和煦春风,突然改期,也很难让人生气。
霍南笙想了想:“我问一下技术部的人再给你答复,行吗?”
沈棠梨:“可以的。”
电话挂断,霍南笙不得不放下手里的项链,拿起手机,给贺棣棠拨了个电话过去。好在贺棣棠的上司为了他第一次拍摄,特意给他放了一天的假。得到他的答复后,霍南笙给沈棠梨回了个电话。
几个电话打下来,连霍以南都忍不住说她一句:“你现在比我还忙。”
霍南笙接着摸那两条项链,心不在焉地回:“还行吧,毕竟是在帮哥哥赚钱。”
霍以南失笑。
“哥哥,帮我戴一下这条项链。”她转头看他,“我戴不上。”
“说句好听的。”
“好哥哥。”她眨眨眼。
“天天都能听到你这么叫我,”话虽如此,霍以南还是走向她,从她手里接过项链,几分无奈,“你就知道糊弄我。”
霍南笙莞尔,理直气壮地把所有责任推到他身上:“谁让你是我哥哥,我不叫你哥哥,叫你什么?”
她扎着丸子头,颈间有几绺碎发不听话地垂落。
黑色头发与雪白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霍以南站在她的身后,低垂的瞳仁里,看见的是她纤细的脖颈,皮肤薄的吹弹可破,她皮肤太敏感,他一触碰,她便痒的缩了缩脖子。
“凉。”她轻嘶。
霍以南眸色加深,他说:“忍一忍。”
他小心翼翼地帮她戴着项链,然而翡翠项链没装有延长链,本身的卡扣很短。所幸她脖子细,项链的长度绕过她的脖子,像是为她量身定做般,恰到好处的长度。只是他帮她扣上卡扣的时候,无法避免地与她颈部皮肤碰到。
她是真的很怕痒,声音都在颤:“好痒,哥哥,你快点儿。”
“我尽量,很快。”
“好了没?”
“快了。”
话音落下,霍以南收回手。他双手垂在身侧,指尖搓了搓,好像能搓出细小火花。
霍南笙想看自己此刻的样子,起身跑回浴室里,离开前,用毫无杀伤力的眼神瞪了霍以南一眼,“哥哥,你慢死了!”
抱怨完,立马就跑。
“……” 霍以南好一阵哑然,他敛眸,眼里的笑意渐淡,情绪却深浓似化不开的夜幕。
-
原定于上午的拍摄工作挪到了下午三点。
霍南笙和贺棣棠没问题,然而杜若那边出了点儿事故,“我妈刚给我打了电话,说是让我去医院给她签手术意向书……我也是接到电话才知道她在医院已经住了一个礼拜了。”
她急的声音里哭腔明显:“我已经在去医院的路上,估计没法去杂志社了。我刚刚给沈棠梨打了个电话,叮嘱她多照顾你一些,霍氏和她们杂志社合作很多次了,她们不会瞎来的。……你一个人,可以的吧?”
霍南笙:“我可以的,你快点儿去医院陪你妈妈吧。”
杜若:“真的不好意思啊,我没想到会……真的抱歉,抱歉。”
霍南笙听得胸口像是堆积了块石头,“没事的,陪……”她有太多年没有叫过“妈妈”这个称呼了,一时间竟如鲠在喉,她抿了抿唇,完整叙述,“陪家人最重要。”
杜若哽咽着:“真的不好意思,真的。”
她又说了许多的抱歉,才挂断电话。
霍南笙站在杂志社所在的大厦外,艳阳刺眼,她深吸了一口气,给自己加油打气,而后,迈步走进大厦。
前台得知她是霍氏的,笑脸相迎:“沈主编在休息室等你,休息室就左拐,走到头,再左拐,就到了。”
霍南笙记在心里,道了声谢后,往里走去。
期间,她瞄了眼手机。
上楼前,她给贺棣棠发了消息,问他到哪儿了,但他估计专心开车,没时间开手机,所以也没来得及回她消息。
眨眼就到休息室。
休息室门没关紧,稍稍露出一小道缝隙。
霍南笙没注意到,伸手敲门,曲叩的骨节用力,门却被她推开。
映入眼帘的,是身体线条几乎重叠的一男一女,姿势暧昧,举止亲密。因她的突然造访,二人的情热暂停,但霍南笙还是闻到了空气里的绮靡放纵。
“不好意思,我走错房间了。”霍南笙懊恼地退出去。
门被她重重地合上。
她分明没干那档子事儿,却比屋里头干那档子事儿的人,脸红数十倍。
一墙之隔。
屋子里两个人。
沈棠梨略微有点儿尴尬,也仅仅是尴尬而已。
她不甚自在地摸了摸头发:“那什么……”说话间,她掀眸,意外发现面前的男人,面色冷凝,仿佛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儿,她伸手推搡着贺棣棠,“喂,贺棣棠,你想什么呢你?”
被她这么一推,贺棣棠啧了声。
沈棠梨:“你啧什么?这是杂志社,走错屋的估计是我下属,没眼见人的是我,你有什么可不耐烦的?”
沈棠梨没认出打扰他俩调情的人,但贺棣棠认出来了。
准确地说,他听出来了。
“谁是你下属?刚那人是霍南笙!”
沈棠梨愣了几秒,随后,跟发现新大陆似的,“传闻中,霍以南的妹妹?你爸让你去追,结果你追了四年都没追到手的霍南笙?”
“……我没追过她,谢谢。”贺棣棠是真不耐烦了,情热霎时退去,他扯了扯领带,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又折回来,再三叮嘱沈棠梨,“你待会儿别乱说话,她现在的身份就是公关部的员工,和霍以南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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