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南笙余光瞥到他走,并未在意,她知道是李素问特意找他过去。她这会儿一门心思在面前抽到的签上,“师傅, 我这签, 是好签吗?”
“姑娘求什么?”大师卖了个关子。
“求姻缘。”
大师露出习以为常的笑:“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姑娘, 要么是求财, 要么是求姻缘。”
他对照着霍南笙抽到的签,拿出签纸, 递给她。
签纸粗糙,粉色的签纸,印着黑色字体——“财中渐渐见分明,花开花谢结子成,宽心且看月中桂,郎君几遍见太平。”
“签上说,你期盼的事都会实现,事情逐渐出现转机,有情人终成眷属。”
“是难得的上上签。”
霍南笙笑:“是吗?挺好的。”
她将签纸叠好,放在口袋里,随后又掏出现金,给解签的钱。
解签的钱没有严格规定,想给多少就给多少。霍南笙带了些现金,抽了点儿给解签的大师,继而轻车熟路地找到捐香火钱的地方,把剩下的钱都捐了出去。
捐完后,保镖过来:“大小姐,先生在车上等你了。”
霍南笙诧异:“他和母亲谈完事儿了?”
保镖:“应该是的。”
霍南笙没让他等太久,加快步子回到车里。
“母亲呢?”
“在前面那辆车上。”
“哦。”
霍以南问她:“求的签是好是坏?”
霍南笙神色得意:“上上签。”
霍以南夸她:“手气真好,下次霍氏的招标会,你出席怎么样?”
是真的宠到没边儿了,哄人的方式,让霍南笙对他有种溺爱无底线的老父亲的感觉,她嘀咕着,“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在养妹妹,还是在养女儿。”
遑论她有这种感觉,霍以南身边的人,也经常这么打趣他。
霍南笙高中时,霍以南已经进入霍氏了。
夜里她遇到不会做的功课,还是霍以南加班回到家,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穿着成套的西装,坐在她放着粉色靠背的椅子上,一道一道题地教她。
那时是霍氏最忙的阶段,霍以南还得忙里抽出时间,给霍南笙开家长会。一堆中年人里,就他一个年轻人格格不入地坐在霍南笙的位置上。
霍南笙的吃穿用度,虽然是李素问把控着,但到头来,花的都是霍以南的钱,走的他的帐。霍南笙的银行卡,都是霍以南的副卡。
这哪儿像是哥哥?
更像是她爸。
还是那种单亲离异的老父亲。
对此,霍以南语气平静:“就当是,为以后养女儿打基础。”
“什、什么以后养女儿?”霍南笙支支吾吾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一听就听出来。
小姑娘不好意思了。
再看她,目光闪躲着,面朝着车窗外,留给他一个后脑勺。碎发摇曳,缝隙里看见她脸上沾染着一抹不正常的红晕。
霍以南徐徐道:“这很正常,我们是以共度余生为前提在一起的。所以,未来应该会有孩子。”
霍南笙小声反驳:“谁要和你生小孩儿?你别胡说。”
霍以南忽地凑近她耳边,声音喑哑,热意呼吸拂在她耳根,温柔中裹挟着暧昧,一字一句地说:“李夕雾给你准备的那条裙子,岂不是很浪费?”
霍南笙的脑袋,轰的一下炸开了。
她回去就把那条裙子给扔了。
身体像是高烧不退,灼温遍布,到霍宅之后,任霍以南说什么,她都不答不理。
什么是兄妹呢?
就是即便在闹脾气,还得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表现出兄友妹恭的姿态。
并且在霍以南给她夹菜的时候,她还得说一句:“谢谢哥哥。”
吃过饭后,李素问又拉着霍南笙在客厅里吃水果。
半年多没见,李素问见到霍南笙,心情舒朗,拉着她问东问西。俨然一副完美的慈母样儿。李素问问什么,霍南笙答什么,聊着聊着,话题就聊到了工作上面。
“在霍氏工作,还开心吗?”
“开心的,同事对我都挺好的,也都蛮照顾我的。”
李素问嘴角掀起抹笑,笑意不达眼底。
她不咸不淡地提醒:“他们对你照顾再多,你也要记住,你们只是同事关系,在公司有所来往就好,私下里尽量少接触。虽然都是一个办公室里的人,但是你们是不一样的,他们工作是为了讨生活,为了买车、买房、赡养老人而努力;你工作则是因为不想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享福日子。”
话到最后,李素问还是表达了对霍南笙工作的不满。
“我听说李夕雾和你在同个部门,她对你还好吗?”
“表姐对我很好。”
“她倒是打着妹妹的旗号在公司横行霸道。”乍一听,说出来的话像是冷嘲热讽,然而,她的语气和神态,室内橘色灯光照耀下来,显得异样温馨,“你给她打个电话,让她明天过来吃饭。”
停顿几秒,李素问又补充,“跟她说,她姑父不在,她会来的。”
霍南笙轻轻地嗯了声。
李素问对身材管理要求严苛,晚餐是简单的清水煮菜,不放一滴油盐。单看她的身材,比十八岁的小姑娘还要好,她不是瘦的干瘪,腰臀曲线,蜿蜒流畅。所以果盘里的水果,吃了两口就没再吃了。
“我去后院走走,透透气儿。”
霍南笙:“要我陪您吗?”
李素问挥了挥手:“不用了,你有那时间,多选些合适的衣服。快要秋上新了,看到喜欢的衣服,就让人送到家里来,早些定好,省得到时候定的慢,穿出去和别人撞衫。”
奢侈品牌最喜搞噱头,不管什么都爱搞个限量款出来。限量这词也挺讲究,限量意味着数量不多,但肯定不止一个。所以圈内大大小小的聚会里,经常会出现撞衫的情况。
以防这种尴尬的情况发生,李素问的方式简单粗暴,看中了某样东西,会把它全部买下。
好在家里确实供养的起她这挥金如土的大手笔。
霍家的亲戚总在私底下议论,说霍南笙命好,起承转合间,又用欣羡的口吻说,论命好,谁能比得过李素问。 霍南笙命再好,也不过得了口头的霍家大小姐这一称号,霍家没人打心眼里将她视为霍家人。霍家规矩守旧,还保留着早年间的族谱,别说族谱了,霍南笙压根不在霍家的户口本上。说句掏心窝子的真心话,霍南笙迟早都要离开霍家的。
得看她选择报答霍家,去联姻;还是她狼心狗肺,意识到自己不是霍家人,毅然决然地与霍家割裂。
但李素问不一样。
她是名满港城的第一大美人,和霍起阳的盛世婚礼惊动满城,出身下来迄今,都是在锦绣堆里待着的,压根不知道人生疾苦是什么东西。她的丈夫是霍家的家主,儿子又是在二十岁的时候接任了掌权人之位。
夫妻或许不是一辈子的,但母子关系永远不会改变。霍以南在霍家的地位无人敢撼动,霍氏在南城的地位无人能望其项背。
李素问花钱如流水,霍以南收到签账卡提醒的时候,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看到消费金额达到惊天骇人的数字时,也不过是让银行那边把消费额度再往上提。
按理说,霍南笙在李素问的耳濡目染下,理当活出第二个李素问。
然而霍南笙不像李素问。
李夕雾更像李素问,撇开男女生活方面。
霍南笙无法苟同李素问的消费观,但不赞同也没办法,她必须得一一照做。
李素问离开前,让人把平板递给霍南笙,平板里,是各奢侈品品牌的经理发来的秋上新衣服。
霍南笙随意勾选着,选到一半的时候,她漫不经心地问边上站着的佣人。
“哥哥呢?”
“先生在书房。”
在霍家,霍南笙是大小姐,按理说,霍以南应该被称呼为少爷。
然而他已经是霍家掌权人,所以大家对他的称呼,是,先生。
“我正好有几件衣服选不出来,我去书房问问他。”霍南笙说,这话不是对佣人的解释,而是方便李素问问起时,佣人能够替她解释。
“好。”
于是霍南笙抱着平板,慢悠悠地上楼,敲响书房门。
敲三声,然后把门稍稍推开一小道缝,“哥哥,我能进来一下吗?”
内里传来霍以南清润的嗓音:“可以。”
霍南笙推开门,她把门合上,没有反锁。
反锁门,未免像是无形中告诉他人,书房里有着龌龊,见不得人的事。
进去之后,霍南笙才发现,霍以南正在开远程视频会议。
移动显示屏里,有好几张面孔,都是西方面孔,他们说着美式英语,还带着点儿口音。霍南笙在国外留学四年,纠正了许多认知里的误区。比如说,只有bbc里的主持人发音才是标准的,其余人说话都带着点儿口音。就像国内的方言对自身发音的影响,以至于大家说普通话多多少少都会透露些地方特色。
霍南笙没想到他在开会,一时间,有些踌躇。
她用口型问他:要不我待会再来?
霍以南敛眸低笑:“不用,你就在这儿待着。”
他说话毫不避讳,会议那端的人听见,安静了一瞬。
“你和谁在说话?”
“霍总,你在说什么,方便翻译成英文吗?”开会的下属听不懂中文,他们用英文与霍以南闲聊着。霍以南没什么架子,他们索性暂停会议,打趣他,“该不会是和女朋友吧?”
下属听不懂中文,但是霍南笙听得懂英文啊。
闻言,霍南笙立马用英文回答:“不是,我是他的妹妹。”
这回答令众人大失所望,却又好奇:“是那位妹妹吗?我记得有回霍总延迟会议时间,说是妹妹做噩梦了,他要去哄妹妹?”
“真的假的,还有这种事情?”
“霍总对妹妹这么好吗?我不信。”
霍南笙半翕着唇,对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不忍直视。
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件事竟然传到了他海外的员工耳里。
“喂……”霍南笙胸中积郁着不快,“你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不是我往外说,是那时你缠着我,我没办法,只得推迟会议。”
“你可以用别的理由推迟会议。”
“难道不应该是,你可以不管我,直接去开会?”
霍南笙眼睫轻颤,语调不由自主地拖出黏黏糊糊的撒娇意味出来,“那……你都赚了那么多钱了,少赚点儿钱怎么了嘛?难道在你眼里,赚钱比照顾妹妹还重要吗?”
她鲜少露出这种小女生的姿态,这会儿是真像个女朋友,不像个妹妹。
方才那句斩钉截铁,撇清二人关系的“我是他的妹妹”,落在霍以南的耳里,刺耳尖锐,好似有无形的刀,在他心上最软的地方划拉着,血肉模糊。
此刻,伤痕复合。
霍以南很受用,他眼里映着淡淡的笑:“赚钱确实没有照顾妹妹重要,但是有件事儿,比照顾妹妹重要。”
霍南笙抿唇,一脸严肃,颇有股正宫的风范,盛气凌人地问他:“什么事儿?”
“陪女朋友。”
他这样回答。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霍南笙心跳颤悠悠的。
移动显示屏里, 好几个人都竖着耳朵听这边的动静,即便他们听不懂中文。
霍以南竟然敢对着他的下属,公然和她……调情。
或许因为他是霍以南, 霍南笙不会被别人影响,唯独听他的话是刻在骨子里的。二人在一起之后,他总是似有若无地说些听了让人脸红心跳的话。其实那些话也不见得有多下流, 霍南笙有次无意间听到李夕雾和男人打电话,说出来的话语,用词,一个比一个露骨。
相比起来,霍以南还算正经。
霍南笙难得没脸红, 打量他一眼, 语气平静地回应他的调情:“我才不需要你陪。”
“我没说你, 我说的是, 陪女朋友。”霍以南把她的话还给她,“你是我的妹妹。”
“……”
霍南笙如鲠在喉。
“妹妹现在是需要我把会议推迟吗?”这句话,霍以南是用英文说的, 带着别有用心的戏谑, 而后,他注视着移动显示屏里的下属,嘴角含笑地说,“抱歉, 她被宠坏了, 没有我陪着, 睡不着觉, 我可能需要给她讲个睡前故事。”
网络有些微的延迟。
过五六秒,那端的人各个挤眉弄眼, 打趣、羡慕的话,一句接一句。
还有人问他:“你妹妹多大,成年了吗?”
霍以南幽幽道:“她在我眼里,永远都是小孩儿。”
他刻意压低了嗓音,低沉似重金属音乐,敲打着人的耳膜,砰砰作响。让人有种,置身于中世纪的欧洲,而他是传闻中骑白马的白马王子,矜贵,遥不可及。
可再遥不可及,那都是对外人的。
霍以南放在桌下的手,轻轻地勾住霍南笙垂在身侧的手。
食指小心翼翼地试探,见她不抗拒,才敢将她的手都包于掌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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