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
和仙院的嘈杂相比,百米之外的仙道,格外清静幽雅。
仙道由青石板铺成,石缝中长满青草,两旁点缀着不知名小野花。
水雾聚散间,如坠云端。
仙道上迎面走来二人,鹤发松姿的修者走在前面,一路畅谈,走在身后的少年,偶尔应声几句。
“听为师一句劝,留在紫云宗,莫要一声不响,又缩回雪隐峰。”
“……”
少年沉默以对。
“雪隐峰又冷又寂,你说说那山头有什么好啊。”
“……”
少年再次沉默。
见说不通,修者换了一个思路:“来都来了,你就在紫云宗小住几日总可以吧。”
少年:“嗯。”
修者说了一长串话,只收获了一个又轻又淡的“嗯”字,有些无奈。
视线落在少年身上,几年不见,刻在骨子里的清冷添了几分,犹如山间雪,不含一丝暖意。
修者碎碎念:“为师有悔,不该指点你入无情道,如今你竟对谁都冷言……”
话说一半,他将目光一转,聚焦在一处仙院上,眼神充满疑惑和好奇。
不远处仙院中栽有灵花灵草,中间站了一群人,且不断有人加入,说个不停,很是热闹。
“怎都往那处边跑,”修者上前走了两步,远眺而去,“是有何趣事吗?”
少年随意扫了眼人群,眼底毫无波澜,提不起一丝兴趣。
他停在原地,嗓音淡然:“弟子先行告辞。”
修者拔高音量:“站住,你也过来。”
他对少年的反应似乎早有预料,目光锁住那欲离去的身影,将人逮了回来。
少年:“……是。”
*
随着人潮涌动,四周清明,紫云宗弟子或悲愤、或痛惜的脸一清二楚。
田桃此刻心情糟糕,琢磨着如何收拾这个烂摊子。
白飞鹭这人,怎么说呢,原书中痴情女主,仙妖两界和平守护者,有点恋爱脑,外加些热血中二。
简单来说,他是只好妖。
可能他也有点倒霉体质在身上,出发点不坏,但时常把事搞砸,引起误会,又不会解释。
比如说现在。
别看他追妻主动,实际是个脸皮薄的人,面对祝卿卿一人还好,但众多紫云宗弟子在前,就成了个哑巴。
田桃把他优点想了一遍,想要解释一下,可还没开口就被打断。
“抱歉,我不知道它们很重要……”
一直没吭声的白鹭飞,缓缓抬头,看向祝卿卿,言语间满是歉意。
但他的话,效果甚微。
“不知道?”人群中站出来一位弟子,压抑着怒火,“谁人不知兰风铃,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有人附和:“是啊,怎么可能不知道,一定是故意。”
“他分明藏有阴谋……”
事态逐渐失控,甚至有人怀疑白飞鹭是妖界卧底,意欲挑拨两界关系。
以谣传谣,不可取。
他就是个恋爱脑啊。
田桃眼睁睁见证一个误会的产生,不能再等了,她高低得说上两句。
田桃:“各位,是这样的……”
她刚冒出几个字,身后传来一道浑厚有力的声音,将她话掩去。
“你们聚此作甚?”
众人寻声望去,见到来人后,目光微讶,而后纷纷行礼。
“弟子见过掌门师尊。”
声音整齐,温驯有礼。
转身看去,一位白发尊者迎面走来,眉眼慈祥,略带微笑。
紫云宗掌门人,怎么来这了?
田桃警铃大作,小心脏咚咚乱跳。
糟了啊,在人家地盘惹了祸,都找上门了。
此刻她与白飞鹭站在一处,一看就是一伙的,正被众人讨伐。
虽然本质上,就是一伙的。
她正准备承受众人的“告状”,却发现女修们视线绕过二人,踮起脚尖朝她身后看去。
人群中冒出愉悦声音:“看,那是谁!”
一声传出后,悦耳女声此起彼伏。
“没看错吧,他怎么来了?”
“错不了,你看他手里的剑。”
“啊,终于见到他了……”
上一瞬硝烟弥漫的仙院中,此刻回荡着欢愉激动,气氛比先前更为浓烈,凭空仿佛冒出许多粉红泡泡。
这时,田桃才发现,原来紫云宗掌门身后有位修士,仙雾浓浓,看不清那人面容。
到底是谁,这么有来头。
女修们竟连师尊的话都忘了回答。
她也是个爱吃瓜的人,调整方向,也踮起脚探长脖子看去。
可只能看见那人雪色宗服,身姿挺拔,面容仍旧朦朦胧胧。
雾太大,来点风吧,她想。
风乍起,飘来几缕冷意,仙雾飘散间,随之闯入视野的,是一张孤傲冷漠的脸。
江冷星负剑站在一株灵树旁,树杈野蛮生长,纵横交错,偏偏连他一片衣角也没沾上。
他瞥了一眼过来,视线平等落在众人身上,如蜻蜓点水般,又慢慢收回。
目光淡然且随意,像是看向所有人,又似谁也不放在眼里。
田桃兴致缺缺收回视线。
原来是他在那啊,正常。
雾散后,女修们更加心潮澎湃。
仿佛有引力般,她们悉数朝一个方向涌去,将少年围成一圈,像是蝴蝶挤在了一朵花上。
一口一个江师兄喊得亲热,实际上江冷星年龄比多数人要小。
他仅是入宗门较早而已。
此时无论男女,眼中皆闪着小星星,激动得直搓小手。
在众人眼中,江冷星乃仙门优等生,万中无一的剑修天才,一把玉剑势如破竹,碎冰千里。
又因他所修无情道,独居一山,常人想瞥上一眼都难,更别说他此刻近在咫尺。
履历如贴金,再加上这张优于常人的脸,足以令人心荡神摇。
人灵透,又俏。
但多看一眼,便觉惋惜。
紫云宗上下皆知,眼前这位江师兄大道无情,因而众人崇拜之余,又多了一丝敬意。
入无情道,灭情绝爱。
哪怕一瞬间,心里腾起恻隐之心,她们也会自觉掐灭,利人利己。
田桃站在不远处,叽叽喳喳声不绝于耳,脑袋瓜一阵疼,不知道那位是否也一样。
穿过人群,她一眼便瞥见江冷星。
少年簇拥在人群之中,又如隔绝在尘世之外,欢声笑语随风散,眉宇间不含一丝动容,与旁人若有天然屏障。
如这身素雅仙服,不沾人间烟火。
啧,那又如何。
他注定会爱上祝卿卿,爱到死去活来,爱到情难自抑,无法自拔。
等他动心之际,唯有万劫不复,所以把他和祝卿卿红线斩断,对二人来说未免是件坏事。
少年静静站在那,似有所感看了过来。
不知他是想看独自站在后面的祝卿卿,又或是别的,猝不及防下,田桃对上他的目光。
他眼瞳似墨,清澈如水,极轻微地蹙了下眉。
触及到他眼底的厌意,田桃像被冻了似的轻颤,从头冷到脚。
霎时间,心虚感油然而生。
莫名感觉,她一直在和别的男人联起手来,抢他未来老婆一样。
毕竟是本书男主,以后有仰仗之处,关系不能闹太僵。
昨日已经把人惹毛了,今日正好缓和一下。
趁他收回目光时,田桃抬起笑意盈盈的脸,十分热切地扬手示好。
“江师兄,早安!”
第006章 解释
烟岚云岫,风一阵一阵吹过,云开雾散时,脆生生的嗓音回荡在山间。
少女眉眼弯弯似新月,一袭粉裙随风轻摆,浑身元气满满,活力十足。
可实际上,她眼下的一圈乌黑,出卖了她。
江冷星望了过去,似有若无般,轻悠悠收回视线。
眼神仿佛写着:什么也没看见。
可大伙都瞧见了。
一声过后,众人好奇心瞬间勾了起来,目光在二人间来回穿梭。
紫云宗修士皆想同江冷星交好,可畏其性情,不敢将心事表露,但这只从天而降的小妖除外。
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明晃晃地问好。
她言行自然大方,仿佛很熟似的。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自个在心里猜测不得劲,于是众修士们将脑袋凑在一起,低声耳语。
“这小妖昨日才来,怎么就和江师兄走那么近啊。”
“不知道啊,他们认识吗?”
“有可能哦,听说他们昨晚一起回来的。”
“哇哦……”
女修们登时一副有瓜的表情。
此时,场外还有位吃瓜群众。
上面一番耳语,一字不落被紫云宗仙尊听了过去。
他原本立于人群之外,看向好奇心满满的小修士们,脸上浮现慈爱的笑容。
这位他常提起的剑修江师兄,终于让人见到了。
倏然间,他的注意力被一道女声吸引了,转身一看,并非紫云宗弟子。
哦,原来是只小桃妖。
昨夜弟子上报,说妖王白飞鹭携一女妖在宗门留宿,想来便是此少女。
十六七岁的面貌,花俏姣美,确实如春雨过后的桃花,让人眼前一亮。
不似他那逆徒,又沉又闷,多说半个字也不肯。
徒儿之事,他所知甚少。
此时听见弟子们的私语,他才晓得江冷星是同小桃妖一起回来。
难怪他悄然回紫云宗,还欣慰地以为是他惦记师尊和一众师弟师妹,殊不知另有原因。
师尊笑着捋了捋白胡子,看向少年:“你与她何时相识?”
少年走了几步,从灼热氛围中脱离出来,薄唇微启:“不认识。”
“那她为何同你招手?”
“不知道。”
师尊:“……”
行吧,从他口中套不出话,需得多听些八卦。
趁着人多,师尊正了正神色:“你们就爱瞎凑热闹,说吧,何事挤在此地?”
态度略带责备,但话语慈和宽大,藏不住对修士们的关爱。
原书鲜少提起这位仙尊,只在大结局草草露面,今日一见,竟如此亲民。
修士们一直沉浸在江师兄的天资和颜值中,又八卦了下,都没恍过神来。
听见提问,弟子们扫了眼祝卿卿,一拍脑袋,差点忘了兰风铃这茬。
他们将目光转向白飞鹭,脸上表情风云变幻,由欣喜转为愤怒,随后默契地决定派个代表出来讲话。
这时,怀疑白飞鹭是卧底的那位修士,走到人群前面,十分谦和地朝仙尊行了个礼。
随后,他盯着白飞鹭,又指了指祝卿卿,慷慨激昂,添油加醋般,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包括不限于:白飞鹭蓄意破坏仙妖和平,伙同下属里应外合摧毁灵草、白飞鹭苦心孤诣潜入紫云宗,恐要盗取宗门至宝以及白飞鹭色胆包天,故意闯入女修仙院中欲图谋不轨……
对了,他还顺便推测,白飞鹭身上仙服是偷来的。
哐哐哐几口大黑锅扣下来,田桃都听呆了。
别的不说,仙服有可能真是偷的,如今看来,白飞鹭就没有什么傻事是做不出来的。
如若属实,便是罪加一等。
不论她到底有无参与此事,但在众人眼中,她和白飞鹭就是一起的,与之同罪。
此外,白飞鹭不知是傻,还是硬气,仍是杵在那,像个木桩,半个字也不解释,一副清者自清的模样。
田桃小声询问:“你不说两句?”
“本王已解释过,是他们不信,又何须再做口舌之争。”
白飞鹭脸上没有了被冤枉的羞愤,换了副姿态,负手而立,目眺远方。
目光中涌动着冷淡,眼神没有焦点,又像把万事万物纳入眼底。
这也太不符合他往常人设了吧。
等等,这扑面而来的熟悉感,怎么如此像江某人?
田桃斜了一眼过去,发觉江冷星在看漂浮不定的流云,眼神极浅。
看来《爱情攻略宝典》第一课是听进去了,以江冷星为标杆,不断学习。
但目前而言,白飞鹭只能说形似,离神似差一大截。
田桃:“那好吧,这身仙服不是偷的吧?”
被身边小妖怀疑人品,白飞鹭有了一丝动容:“当然。”
田桃舒了口气。
面对紫云宗众弟子的指责,白飞鹭可以一字不说,可她作为嘴替,还是要说点什么。
她抿了抿唇瓣,准备从方才那位修士的言论“炮火”找个缝隙,插几句话。
奈何他喋喋不休,叽里呱啦,说话都不带停的。
田桃挠了挠脑袋瓜,抬头望天。
她也好想讲两句哇。
仙尊注意到了粉衣少女,和蔼一笑:“小桃妖,你有何话要说?”
突然被cue,田桃先是一脸正经,有模有样地行了个礼:“拜见仙尊。”
随后她接着说:“我是说假如,有没有一种可能,咱家山主就是单纯想摘点花,于是造成了误会。”
信与不信,事情就是如此简单。
□□株上品灵草被折坏,单单用误会就能解释通吗。
小修士怒火转移到田桃身上:“小妖女,你怎能帮他撒谎,你们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没有。”
“那你解释解释,山中那么多花,怎么偏偏选中兰风铃了呢。”
田桃:“这真没法解释。”
“我看是你圆不了谎吧。”
嘿呀,这小修士会来事啊。
田桃劲上来了,撸起袖子正要和他讲讲道理,一旁的仙尊走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
“小桃妖,本尊信你。”
她转身看去,正对上仙尊祥和的眼睛,这位白发白胡子老爷爷,让人感到十分亲近。
随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畅快笑了一声,重复之前的话:“本尊信你所言。”
他与小妖王至亲是故交,白飞鹭是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的,知根知底,并非那般邪恶歹人。
不过,幼时白飞鹭确实有点傻气,真身乃白凤,却总以为自己是乡野田间一只小飞鸟。
一晃眼,人长这么大,都惦记上他紫云宗的小徒儿了。
那一封封送入宗门的信笺,他皆知晓,一切都在他默允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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