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灵丹妙药效果再佳,也不可多食,否则将变成毒药。
田桃抽回手,把灵丹放入自己口中:“噢噢,那我吃吧。”
这么好的药,她也想尝尝味道。
灵丹居然还是水果味的,微甜,一点也不苦,可以当糖果吃了。
卿卿真是世界上最好的卿卿。
吃完一颗,她感觉自己充满了力量,于是又吃了一颗,还想再吃时,手再次被人捉住。
涂山尧掐了掐她的腕骨,提醒道:“阿桃吃多了,也会坏掉的。”
“啊?知道了。”
她先是一愣,而后反应过来,赶紧收好药匣藏进了挎包最深处。
好东西,省着点吃。
山崖千余米之高,抬头不见天,只有一片茂林融在灰蒙蒙的迷雾里。
四周唯有鸟兽嘶鸣声,层峦叠嶂,不见半点人烟,要从此犄角旮旯出去,并不容易。
日色西沉,暮色以极快速度降临,墨色一点一点把翠绿吞噬殆尽。
今日要在此处过夜了。
好在涂山尧调整灵息后,行走不成太大问题,就是走一步要喘两口气。
树下是目前能找到的最佳栖身处,勉强能遮风避雨,燃起火焰之后,暖意弥漫四周。
“阿桃的驭火术很不错。”
涂山尧目光越过火光,女孩的脸上熏成了红霞,突然被表扬,双眸弯成了两道月牙。
田桃喜滋滋,手指翻转,又重复施法,仿佛在欣赏自己精妙绝伦的指诀。
十指柔软,在灵力如冰棱一般凌厉,虽是驭火术,施法时周身溢出寒意。
连飘来的风,都有些凉了。
涂山尧视线定格在她指间:“阿桃的指诀,是自学的么?”
心里倏地闪过一个名字,田桃笑着笑着就蹙起了眉毛,抬起手,慢吞吞回道:“是别人教的。”
“阿桃成天和紫云宗弟子待在一起,哪还有别人。”
“……江冷星教我的。”
闹掰了已经,可不就成了别人。
“江少侠教过阿桃很多东西?”
突然被问到这个问题,田桃认真想了下,貌似的确从江冷星身上薅到不少羊毛。
紫云宗时,他教会她剑法,于是她有了自己的第一件护身灵器——抛砖。
进入灵泽秘境后,无意间教给她驭火术,甚至乘坐引玉剑她都融会贯通了。
还有在幻幽林时……
嗐,怎么尽想这些。
再好,不也还是一声不吭孤立她。
田桃收回思绪,自夸道:“不多,都是我聪明,学得快。”
涂山尧捡了木枝,挑着柴火堆,眼底氤燃起炫目的橙芒,嗓音低低柔柔。
“江少侠能给阿桃的,我也能。”
田桃托起腮,眼睫一掀,就望见那双狭长的眼眸,灼灼如桃花。
四周皆是一片浓黑,唯有他身上散发暖光,琉璃般的眸子,仿佛将她融进去一般。
她神色一怔,不知如何作答。
随即又听见轻柔的声线,被柴火烘烤出酥酥脆脆的暖意,穿过夜雾慢慢渗入耳中。
—“他不能给阿桃的,我亦可以。”
“我……”不比他好吗。
田桃登时噗嗤一笑:“哈哈哈,江冷星欠我灵石,不能还我,你能给我吗?”
“未必不可。”
“你哪有灵石?”
涂山尧手指一挑,青枝飞入了柴堆之上,烧灼出淡蓝焰火。
“每日播种灵植,一月出芽,二月开花,三月一收,可在人、妖两族售卖,多少都会有灵石的。”
他言语仔细,所描述的,仿佛不仅是灵植由种子到成苗的一生,还有他日后的期待。
田桃心不在焉,蓦地想起,她能与江冷星远程联系,不如让他来寻二人。
但想到被他拉黑一事,只好作罢。
求人不如求己,以后还是少指望他。
涂山尧瞥向她游离的双眸:“阿桃觉得如何?”
“你总是采药受伤,我怎么能花你的灵石。”
田桃蹲在他面前:“你身上的伤真没事吗?”
待久了,她明白涂山尧报喜不报忧的性格,吐血了都能笑着说没事那种。
涂山尧手指移到领口处:“有事。”
“啊?”
“阿桃一看便知。”
田桃:“好……”
好吧她想多了。
涂山尧把外衫脱下,放置在一侧的树枝上,身上一件轻薄的中衣,是极淡的浅青色。
他挑开衣领,微微敞开后,雪白锁骨随之露出,藏匿于青衫之下的肌肤,此刻被焰芒铺开一层极薄的橘色。
倏地,他伸入衣服下的长指一顿,声线温柔干净,夹杂着笑意:“阿桃若再不抬头,我就穿起来了。”
田桃捡了一堆参差不齐的枯枝,抱膝坐在地上,低着头添柴,乖巧老实。
余光里,是他褪下的衣衫。
她总觉得江冷星误会她了,明明她爱面子脸皮薄,却总说她厚颜无耻不老实。
“让我看看伤在哪里?”
田桃仰起脸,假装不在意,可火光照得清清楚楚,她脸颊如抹上胭脂红艳。
“多谢阿桃好意,”涂山尧边笑边咳,“我不会有事的。”
“医家不忌。”
“我怕阿桃把我医坏了。”
“我没那么个能耐的。”
“阿桃不必勉强的。”
“就看一眼。”
涂山尧还想再拒绝,望进那双清澈的水眸中时,沉思一瞬,才慢慢将衣衫敞开。
只露出了半边肩膀,和一点弧形胸廓。
广阔的山崖下,迷雾遮天,茂林深处燃着一簇橘黄火堆,林风刮起,火光飘摇不定。
“很疼吧。”
果然与想象中一样,他身上藏了很多伤口,只是在近距离接触时,田桃仍被吓了一跳。
他的左肩上,疤痕遍布,如冬日落叶凋零的枯枝,褪去颜色,毫无生气,可却十分僵硬碍眼。
其中有道长痕延伸至衣襟深处,从方向判断,应当是割向心口的位置。
能看出这些疤痕有一定的岁月,像是钝刀子割肉,旧伤未愈,又在上面留下新伤。
周而复始,伤痕烙印般,刻进骨子里,再难除去。
从创口推测,这些伤并非寻常利器导致,似乎是各种灵器共同作用,并且受伤之人当时毫无反抗能力。
再看仔细点,痕迹之上,有各色暗光萦绕,在皮肉间穿梭,使其难在愈合。
难以想象,如此俊逸绝伦的脸,褪下衣衫后,玉白肌肤之上,竟藏着这样的纹路。
难怪每次相遇,他都一身伤。
想来他定是日日夜夜受此折磨,包括那次与他联系时,深夜他还在捣鼓瓶瓶罐罐,处理伤口。
“阿桃,不要再看了。”
涂山尧侧身避了避,躲开她想往下扯的手。
太丑陋了,不愿她染指这些。
田桃眨了眨眼,眸光水润:“你的伤,都怎么弄的啊?”
“忘了。”
“说嘛。”
田桃抬起头,嘴角扯出一个弧度,顿了顿,突然沉默了。
那样的伤害,任谁都无法忘记,只会成为梦魇,一遍一遍闪过脑海,让人在半夜惊醒。
可他却说忘了。
涂山尧将衣衫拢好:“看见阿桃时,就忘了。”
“有人欺负过你?”
“嗯。”
田桃挠了挠头,思索原剧情,怪她脑袋不记事,完全搜寻不出“涂山尧”三个字,对他的伤一无所知。
她又问:“很多人?”
“嗯。”
“谁这么坏啊……”
“忘了。”
“他们为什么伤害你?”
“……”
涂山尧垂下眸子,并未言语。
空气凝固半晌,再次响起声音,他缓缓道:“阿桃为何觉得是他们坏,而非我有罪,该受此惩罚。”
田桃往他身侧靠了靠,小心翼翼道:“若你有罪,按律行事即可,可那些伤疤,分明是折磨,他们是坏人。”
“而且我相信你。”
闻言,涂山尧笑了笑:“说起来,我与阿桃相处时间不多,你却信我,阿桃太傻了。”
“既然我傻,那和傻瓜分享秘密,应该无所顾忌吧。”
田桃点了点他的肩膀:“所以他们为何欺负你?”
“阿桃该睡觉了。”
一逃避话题涂山尧就让她睡觉,想揭开他心里的伤痕,并非在一朝一夕间。
田桃放弃追问,从挎包里拿出药匣,放在他手中:“给你吃。”
“阿桃留着就好。”
“我身上又没伤,用不着。”
涂山尧手指拂过药匣,指尖生出暖意:“阿桃在心疼我吗?”
她点了点头,唉,谁看了不心疼,况且还是一直付出的他。
“我有个止疼方法。”
“你说。”
“想抱阿桃。”
“……”
田桃:“瞎说,这样止不了疼。”
抱来抱去,以后她怎么找男朋友。
心疼归心疼,礼法还是要讲的。
咦,她怎么发现自己星里星气了。
和那人一样,仿佛把风纪礼法刻在脑门上。
涂山尧泄了气一般,往后一靠,背脊倚在树干上:“我当阿桃傻,原来阿桃是最聪明的。”
田桃指了指他手中药匣:“你若疼,就多吃几颗。”
“它们止不了疼。”
“……那怎么办?”
“止疼药放在云起小筑。”
“哪?”
“我住的地方,”涂山尧望着她,“离这不远,你陪我回去吗?”
“可是卿卿那边……”
“阿桃舍不得卿卿姑娘,还是江……”
田桃:“又想瞎说,去去去,明日就出发。”
能怎么办,他为了救她坠入山崖,引发旧疾,总不能让他一直疼着吧。
不过,得先和卿卿知会一声,不然她心里会担心,也不知其余人如何了,今夜是否在寻她。
还是以为她归西,就不打捞了。
一切只能等明早在做打算。
涂山尧:“阿桃记得信守承诺。”
“放心,铁定送你回家。”
“好。”
在四周化了一道结界后,田桃确定不会有怪物闯进来,才枕着树干入眠。
她前夜本就熬了半宿,此刻更是累到不行,不一会儿就睡过去了。
涂山尧毫无睡意,俯过身,将药匣放回了桃红色挎包之中。
随后,望着身旁之人。
傻阿桃,就这样睡着,对他一点也不防备么,还是觉得他身子骨弱,做不了什么。
长指落在,在她起伏的胸口处点了点,随即飞速抽回。
他亦理不清,是真忘了那些事,还是不愿想起,如此便可让一切止息。
今晚应该是离她心最近的一次,只可惜,上苍没有给他机会,在与她初遇之际,就注定了二人结局。
为了把她送回江冷星身旁,他可真是煞费苦心。
不过,阿桃最终一定只会属于他。
山崖的清晨,空气泛着凉意。
脑袋被人拍了拍,田桃一睁眼,就被吓醒了。
“陆师弟?”
眼前站在一人,又是惊喜又是担忧,正是陆师弟。
这个时间点,能出现在这隐蔽之处,可见是寻了她一夜,太让人感动了。
她一定要和陆师弟拜个把子。
陆师弟:“桃师妹,我们可找到你了。”
“你……们?”
“对啊。”
陆师弟让开后,他身后倏地闯入一道白影,少年立于一米开外,漆瞳在她脸上划过。
而后,又落在她身上。
田桃低头一瞧,自己身上正披着一件青衫,涂山尧就着了一件中衣与她比肩而坐。
她把衣衫还给身旁之人,避免他着凉,特意拢了拢衣角,随后清了清嗓子。
“那个,阿尧他有伤在身,我要陪他回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既然都在这,就不用再回浊心涯告知众人,省了她一番力气。
陆师弟一头雾水:“回哪?”
“他家。”
“我陪他去吧,桃师妹留在这。”
涂山尧起身,将外衫穿好,瞥向少年冷峻的脸:“阿桃答应我了,她陪我去 。”
陆师弟焦头烂额,这怎么能行,桃师妹走了,师兄怎么办。
师兄一夜未眠,在山崖底下寻了一晚,寒毒还未消散,要是看着桃师妹跟别人走了,那不得当场晕过去。
他连忙回头,跑到少年身边,一脸着急:“师兄,你说句话啊。”
少年垂下双眸,长睫沾着水露,脸色十分苍白,握了握手中的剑,声音平淡。
“让她去。”
第080章 想她
熹微初露, 白雾茫茫。
山崖底下青苍满目,偶尔几声孤鸟啼叫自丛林深处飘出,空气灿然一新, 宛若露水洗涤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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