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江冷星叫她桃桃,哈哈哈,地狱级笑话。
她总是能想到一些事情把自己逗乐,笑了几声后,问他:“所以,你想叫我哪个?”
见人一直不开口,她又敲了他两下:“睡着了么?”
二人正好穿出雪山地界,缥缈白雾消散,视野倏地一亮,两岸青山围绕着他们。
绿意涌动间,少年缓缓转身,面向着她,扬起的发丝滑过她的衣裙。
他薄唇恢复血色,轻轻吐出二字:“阿桃。”
“嗯?”
“我唤你阿桃。”
“……”
不知为何,从他口中初闻这二字,如一阵电流穿过脑门,田桃脑壳卡得一愣一愣。
他叫阿桃,怎么听起来像桃桃一样。
好别扭啊,感觉又肉麻又亲昵。
她迟迟开口:“……你不介意么?”
少年浑然未觉般,盯着她:“为何要介意?”
“因为……”
因为这个称谓,只有涂山尧会使用,两人有嫌隙,天然不合。
她怕他介意,方才故意漏掉这个,没想到藏了半天,竟被他翻了出来。
少年语调沉了两分,反问道:“他能叫,我便不能么?”
田桃只隔了一秒没作答,便又听他问:“难不成,这是独属于他的称谓?”
他突如其来的薄怒,把人整懵了。
她蓦地感觉听到了怪怪的话,耳朵酥酥痒痒,抬手揉着耳廓,后退一步:“嚓,当然不是。”
“那阿桃为何不让我叫?”
田桃语无伦次:“我不是不让……我是怕你介意啊。”
想叫就叫呗,非说什么独不独属,这不冤枉人吗。
无论他多冰冷的语气,好似一加上“阿桃”二字,就变了味。
她一退再退,差点从剑尾坠下去,少年拉了她一把:“我为何介意他?”
“你不是讨厌他嘛。”
当然,涂山尧好像看他也不爽。
“没有。”
江冷星把她拉到剑身中间:“不过,阿桃最好离他远点。”
“……算了,你不用再叫我了。”
田桃突然愁了起来,他一喊阿桃,就怪里怪气,让人好不习惯。
“阿桃站稳,加速了。”
少年手指结印施法,引玉剑如流星划过天边,拖出一位银白流光。
田桃捉住他的衣袖:“求你,不要再喊那两个字了。”
“嗯,阿桃。”
“……”
急需一粒速效救心丸。
第095章 乱起
随着引玉剑飞远, 翠绿的青山慢慢褪色,飞沙漫天,将其笼上灰蒙蒙的冷色调。
化为桃核三日, 一朝变了天。
田桃站在剑上,往低空望去,倏地大吃一惊。
浑浊的云气遮天蔽日, 游移之处,掠起阵阵狂风,枯叶卷着尘埃,嘶吼叫嚣。
这片陆地被恶灵侵犯,混乱不堪。
她脑袋有点懵, 还未思考完时, 灵剑落下, 停在林间的空地处。
此地位于飞天涧西北侧, 以山脉为界,西边邻近紫云山,灵气十足, 草木滋长茂盛, 有不少仙门弟子在此安营驻扎,设置营垒。
而北面,电闪雷鸣,浊云翻滚, 自茂林中飘出一缕缕黑气, 代表地界已被妖尊占领。
两方对立, 战乱持续三日。
田桃跳下剑时, 含有紫云标志的帐篷中恰好有位年轻弟子走出,那人朝她方向瞥来, 脸上登时爬满喜悦。
“桃师妹,”陆师弟两眼发光,径直跑来,一边大喊,“我没眼花吧,桃师妹,真是桃师妹!”
一溜烟他就跑到面前,视线从头至尾扫了三遍后,立即朝身后嚷道:“祝师姐白山主,你们快瞧谁回来了。”
白色帷帐被撩起,露出清丽面容。
祝卿卿搀扶着白飞鹭,走出帐外,仰脸望见粉裙少女安然无恙站在原地时,激动得快要说不出话来。
“小桃子,真的是小桃子。”
她嫌白飞鹭走得慢,索性把人丢下,自个飞奔上前:“小桃子,你还在真是太好了。”
白飞鹭颤颤巍巍,终于挪到近前:“本王就知道,桃护法肯定还活着。”
飞天涧道别之时,众人鼻涕眼泪一起流,深刻入骨体验过一次生死别离。
如今再相见,便是惊喜。
田桃双手被握住,心里一暖,脸上堆砌着笑意:“本小妖福大命大,当然还活着咯。”
“倒是你们,怎么一个个这样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三日不见,似乎大家真苍老了九岁一般。
陆师弟眼圈发黑,脸上沾着灰尘,像是跑去野地里打滚一样,卿卿面色憔悴,素日一丝不乱的发髻略微松散。
最惨的莫过于白飞鹭,腿上绑了纱布,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看样子伤得不轻。
“是妖尊,”身后沉冷声音响起,江冷星提着剑,望向天边,“是它现身了。”
田桃:“啊?”
三日前,正苦恼探不到妖尊踪迹,如今突兀出现,甚至两方打起来了,太不可思议。
陆师弟擦了擦额头的灰尘:“桃师妹,你有所不知,而今处处是妖尊党羽,它们为非作歹,害得妖族流离失所,小妖们都躲到紫云山这边来了……”
他越说越生气,灵剑对着空气胡乱挥了几下,像在泄愤似的。
百闻不如一见,妖尊果然和传闻中一样,嗜血杀戮,不听其号令者,无论人族,亦或是妖族,皆杀无赦。
一部分妖族倒戈,投奔妖尊,吸食邪气,修炼禁术,在提升修为同时,失去理智杀人。
皆言邪不胜正,可如今正被邪压了一大头。
这几日来,他和众弟子四处和敌方对抗,几乎两夜未合眼,今日着实熬不住,方回来休整一番。
“好了,小桃子好不容易回来,聊点开心的。”眼见气氛逐渐沉闷,祝卿卿赶紧岔开话题。
白飞鹭习惯性接卿卿的话:“桃护法,你不知我们多体贴你,你前脚被带去雪隐峰,我们后脚就给你备大礼去了。”
田桃脸上藏不住笑意:“什么大礼啊。”
“就在那,你去看看咯。”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她在帐篷角落里瞄见一个大麻袋,撑得满满的,袋口几乎都要捆不上,感觉装了不少宝贝。
田桃唇角翘起,脸上快要憋不住笑了,她使劲把麻袋扛到人群中间:“你们咋对我这么好呢。”
离开三日,就给她准备这么多礼物,她会感动到哭的。
陆师弟摆手:“诶,别客气啦,都是捡来的。”
三张脸表情不太自然,田桃仿佛看穿他们小心思:“啧,送点礼还别扭起来了。”
祝卿卿:“要不还是别看了。”
“看,大礼必须得看。”
开麻袋有种拆快递的快乐,田桃三下五除二,把麻袋扒开,霎时一股怪味袭来。
她借着天光,朝袋中瞅去,里边挤满扁圆状的物件,巧克力颜色,但闻起来不像能吃的样子。
黑乎乎一片,黯淡无光,并非什么灵器。
头往下又低了一寸,她终于看清楚,赶紧直起腰:“我的天……呐。”
田桃大吃一惊:“牛……粪饼?”
简直难以置信,这仨人装了一袋子屎准备当大礼送她。
陆师弟捡过绳子,连忙把麻袋扎紧,阻止散发更多怪味:“桃师妹,这也是为了你好。”
虽然江师兄能救她,可那么一个小桃核,万一养不活怎么办,他们又不能去雪隐峰,只能干着急。
于是三人一凑合,便趁夜去了人间水田,捡了这些养料回来,以备不时之需。
田桃:“……这要长出臭桃来了。”
她特地叮嘱不能施农家肥,陆师弟耳朵故意漏听了一个字,和她对着干一样。
一袋子牛粪饼,就算能吸收,确定不会营养过剩?
陆师弟:“哈哈哈,臭桃也很甜啊。”
白飞鹭也来贫一嘴:“臭的话,捏着鼻子吃就好啦。”
祝卿卿捂嘴一笑:“是呢。”
明明有过一场生死别离,现因一袋惊喜出现,气味扩散间,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但笑一阵,愁一阵。
白衣少年立在一旁,一字未言,默默望着众人谈笑,随后眸光凝在如花的笑靥上。
她的喜悦、哀怒,宛如一阵风,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烦心事转身就能忘,一点小事能笑上半晌。
可她无论笑多少次,都让人看不腻。
他不愿打破此刻氛围,可不想再拖一丝一毫,妖尊多逍遥一刻,江氏亡灵便不得安宁一日。
“走吧。”
江冷星握着引玉剑,瞥向浓黑的乌云,眸底染上杀意。
两个冷冰冰的字响起,空气仿佛被寒水洗刷一遍,怪味闻不到了,笑声戛然而止,众人心知其意。
留给他们相处时间越来越短暂,该行动了,去将妖尊渣孽铲除干净。
田桃笑意还未淡去,四个人已转身背对着她。
飞天涧北侧浊气涌动,像是雷电将乌云劈向人间,越压越低,欲将陆地上的生灵夷为平地。
他们要去做的,便是撑起这片天。
五个人聚在一处,之前吃喝都黏在一起,突然留她一人在此,还挺不习惯的。
但她明白,她跟去只会拖后腿。
眼前之景,和原书中描写极为相似,黑云之中浮现骷髅头,金芒刺目,偶尔如闪电骇人。
此乃妖尊的法相,震慑世人 。
一想到书中结局,田桃蓦地心慌不已。
此时正值战乱初期,不会发生太大意外,但万一,万一剧情有变,她还是不愿见到四人去三人归的哀景。
她一点也不想江冷星死掉,至于原因,大概是他人还不错,又欠着债,吃了那么多苦,不该短命。
少年长指紧扣玉剑,发束垂在后背,仙服白净如雪,就如初见时,性格淡薄,和万物扯不上丁点儿联系似的。
但悲苦、辉煌、短暂,不应是他一生的注解。
田桃犹豫一会后,飞奔上前,差点撞上之际,放慢步伐,随后拉住少年的衣袖。
她扯了一下,又扯了一下。
少年脚步一顿,转身回望:“还有事?”
她的碎发刘海被吹成八字形,却佯装随意道:“早去,早回噢。”
说完,喘了口大气。
江冷星垂下眼睫,瞥向衣袖上的手指,拽得似乎有些用力。
他握着引玉剑,轻轻抽回衣袖,旋即手指探向她锁骨处,将碧绿的灵叶挑出。
“提防外人,别乱走。”
随后,指尖划出一缕白光,将灵叶死死封住,解开之前,任何人无法用此物联系她。
田桃哈哈一笑:“理解理解,我绝对不会乱走的。”她举起手,对天发誓。
反正一时半会不用和涂山尧聊天,灵叶封了也无大碍。
见她如此懂事,少年克制住情绪,语调却不自觉软了三分:“你在此等我,我尽早回来。”
田桃淡淡应声:“噢。”
她盯了下他的双唇,霎时感觉自己嘴巴腾起一股冰凉之意,不自觉想到雪隐峰的吻。
不知为何,想给他来上一拳。
但转头手就伸进挎包里,在里面掏了掏,抓出一把五颜六色的平安符。
想不到吧,日照山小摊上连这也有卖。
“来,一人一个,可保平安。”
她捧着平安符,绕过少年,分发到另外三人手中,恰好手中还剩一个。
“多的,这个给你。”
田桃手一伸,把小物件递上前。
少年宛若捡了个漏般,将平安符捏在手中,绸缎柔滑,红面黄字,绣着“平安”二字。
平安符,当年江家人也有此物。
他不太信这些,命不由天,只有手中的剑,才能保护自己的爱人。
沉思几许,他捉过女孩的手,长指点在柔软的掌心,正要划过时,手背被敲了敲。
田桃猛地用力抽回手:“用不到啦。”
她知道他要干嘛,不就是想给她渡灵力,可相比之下,他自己才是处于危险的那个。
“给我吧。”
少年向前一步,俯身靠近,想将她身侧的手再次牵起。
“你好啰嗦,快去吧。”
田桃两只手背到身后,一点都不让他碰。
江冷星去捉她的手时,几乎将她揽在怀里,清甜的果香扑来之际,他立即直起身。
随后退了半步,手指上移,离她发丝一寸之距时,曲起手指,收了回来。
“你头发乱了。”
留下这句不咸不淡的话后,他便走了。
田桃把碎发扒拉好,再抬眼时,四人身影已消失不见。
这一日,她一人留在营地里,守在入口处,等四人回来,觉得十分无聊,托着腮东想西想。
一会觉得自己叮嘱少了,一会又怕传来坏消息,突然就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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