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伸进袖管,又去伸另一只,然后慢条斯理的将扣子一颗颗扣上。
睡衣穿戴整齐后,他往门口扫了一眼,提醒她:“十一点了。”
宋婉月一愣:“啊?”
反应过来他是在提醒自己时间不早了,她点了点头:“哦,哦,我去......我去洗澡。”
说着话,视线还不受控的往下。
哪怕换上了版型宽松的睡衣,可那里的弧度实在是难以忽视。
段柏庭停顿片刻,顺着她的目光低头。
“......”
太阳穴紧了紧,他压低了声音:“去洗澡!”
宋婉月小声嘟囔着去了浴室。
小气鬼,没穿裤子的时候她都看过,这会穿上裤子反而不让看呢?
装什么清高呢,哼。
她才不稀罕,以后求她看她也不看了。
自天气转凉,宋婉月就热衷泡澡,一泡就是大半个小时。
非得泡到头晕脑胀才肯起来。
加上全身上下,从头到脚的精细护理。
等她洗完澡都是两小时后了。
提前去给暖手袋充满电,做好钻冷被窝的准备。
打开房门后,床头灯开着,段柏庭半躺在床上,后背垫了个枕头,正看着手里的书。
看见宋婉月了,他合上书,又摘了眼镜,一并放在旁边的床头柜上。
宋婉月愣了愣,不是很习惯这样的场面。
段柏庭在床上等她洗完澡,一起睡觉。
手还扶着门把手:“你今天不是有个饭局吗?”
他将枕头放平,掀开被子躺下去:“推了。”
宋婉月又是一愣。
过后,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慢慢涌了上来。
所以他是认真听了自己在车上说的那些话?
她高兴的将暖手袋放在一旁,掀开被子上了床。
被窝里早就被他睡得暖烘烘了,还有极淡的冷香。
格外好闻,
宋婉月抱着他不肯松手:“我妈果然没骗我。”
段柏庭把床头灯关了。
“什么没骗你。”无语气起伏的五个字。
宋婉月觉得这人压根就不是想问她问题。
而是知道她在等他问出这五个字,然后再顺理成章的回答他。
“我妈说,抱着男人睡觉比一百个暖水袋还管用。”
宋婉月抱着他蹭了蹭,“段柏庭,晚安。”
寂静无声的夜晚,沉默持续了很久。
男人稍显低沉的声音:“晚安。”
那个夜晚难得没有因为手脚发冷而被冻醒。
但中途牙疼,给疼醒了。
宋婉月觉得自己整个牙龈都在抽痛。今天疼了一整天了,此刻疼痛加剧,难以忍受的疼。
她靠直觉在床头柜上一番摸索,终于摸到手机。
亮度调到最低后,点开搜索栏,输入自己的症状。
结果出来的第一条诊断就让她两眼一黑。
——牙龈癌。
她颤抖着手点进相关资料里,一路往下拉。
患者图片,以及治疗方式还有各种症状,都令她头皮发麻。
她越看越觉得症状和她的一模一样。
困意也被吓的彻底消失了,受心理作用的影响,牙龈连带着所有牙齿都在剧痛。
察觉到枕边人的异样,段柏庭伸手摸了下她的后背。
睡衣已经湿透了,她身上全是冷汗。
他眉头皱紧,坐起身:“怎么了?”
宋婉月被吓到拼命忍耐哭声,那十几分钟里她连遗产怎么分配都想好了。
问题是她还有那么多名牌衣服和包包都还来不及穿。
段柏庭将床头灯打开,低下身子,手放在她的肩上,放缓了语气又问了一遍:“怎么了,做噩梦了?”
她“嗷”的一声扑到他怀里。
人之将死,其言也真。
“最后做一次吧,好歹......好歹也让我在死前没那么多遗憾。”
段柏庭眉头皱得更深,将她从自己怀里捞出来:“什么死不死的,到底怎么了?”
她哽咽着和他讲了事情的全部经过。
段柏庭担忧的神情逐渐转变为无话可说。
他单手捏着她的脸,让她张嘴。
宋婉月脸上还挂着泪,听见他的话,乖乖把嘴张开。
段柏庭将她手里的手机拿过来,打开手电筒,往她嘴里照了照。
片刻后,他下了床,径直走到衣柜前,取出衣服换上。
看了眼宋婉月湿透的睡衣:“去洗个澡,然后把衣服换了。”
“啊?”她还懵懵的,“去哪?”
段柏庭穿上外套:“牙科诊所。”
她更懵了,治病不应该去医院吗,去牙科诊所做什么。
段柏庭看着她:“拔智齿。”
第30章
当洗完澡换好衣服的宋婉月坐上段柏庭的副驾驶, 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她是智齿发炎,并非得了什么牙龈癌。
想明白这点后,她抱着毯子一言不发。
身旁那么安静, 段柏庭开车途中分神看了她一眼:“还困吗?”
宋婉月摇摇头,疼痛带来的情绪低落,导致她不想说话。
身子后躺, 毛毯直接蒙住了脸。
段柏庭将车温调高了一些。
这个点天刚蒙蒙亮,清早雾气很重,路边已经有卖早点的摊位支了起来。
宋婉月疼到想哭,但嫌丢脸,还是拼命忍着。
毕竟刚经历过那一遭, 已经够丢脸了。
段柏庭肯定在心里嫌她蠢, 嫌她.....好色。
都死到临头了, 还想着最后来一发。
她发出一阵痛苦的呜咽, 毯子抱在怀里,朝车门方向翻了身。
不想让段柏庭看到自己此时的样子。
车开到一所牙科医院前,规模很大, 目测是私立。
段柏庭把车停好, 见她还没动作,提醒一句:“到了。”
毯子动了动,里面的人探出一双眼睛来。
然后才不情不愿的坐起身,拉开车门下去。
医院还有值夜班的护士在, 段柏庭显然提前打过招呼, 报了姓后, 对方带着他们去了二楼。
也不知是不是受心理因素的影响, 宋婉月觉得自己牙疼的更厉害了。
当下也顾不上丢脸,靠在段柏庭怀里寻求安慰。
段柏庭搂着她, 轻抚后背:“很疼吗?”
“嗯。”她哽咽一声,“很疼。”
“再忍一忍,待会吃了止疼药就好了。”他说话时温声细语的,是在哄她。
宋婉月抿唇,眼眶含泪,点了点头。
出了电梯,护士带着他们去了二楼走廊最里的诊室。
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刚摘下口罩,准备进里间去洗手消毒。
听见敲门声,往外看了眼。
然后看到让他毕生难忘的一幕。
段柏庭怀里搂着一小姑娘,颇具耐心的用手里的冰牛奶给她去肿消痛。
商珩拉开椅子,又将一次性手套戴上:“怎么回事,牙疼?”
宋婉月正哼哼唧唧的与段柏庭撒娇,男人的声音将她注意力拉了过去。
坐诊的男人长了一张并不能让人信服他医术的脸。
看着不像牙医,更像是偶像剧里饰演牙医的男主角。
段柏庭牵着她进去,替她答了:“牙疼,应该是智齿发炎。”
商珩侧了下身子,拿出手电筒,看着宋婉月:“张嘴。”
她不放心地看了眼段柏庭。
后者拍拍她的后背,力道很轻。
“听话。”
她这才犹豫地张开嘴。
男人拿着手电筒在她嘴里照来照去,最后下了诊断:“的确是智齿发炎。是第一次疼?”
话是看着宋婉月问的。
她摇头:“之前有过几次,但忍忍就过去了,所以没太在意。”
“牙疼都能忍。”商珩玩味的笑了声,看向段柏庭,“你老婆看着娇气,还挺彪悍啊。”
宋婉月一听到他话里最后两个字,瞬间就炸毛了。
因为牙疼,没办法太用力说话。
即使生气,说话也是绵软腔调,叫人听不出多少怒气来。
“你才彪悍呢。”
商珩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这么有活力,牙不疼了?”
本来牙疼就难受,还要被气。
宋婉月委屈地站起身,抱着段柏庭的胳膊:“我们换一家医院吧。”
段柏庭看了眼时间,这个点大部分牙科诊所还没开门。
医院也没到上班时间。
她又疼成这样。
段柏庭出言安抚完她,又去让商珩少说两句。
听见他自然熟络的语气,宋婉月愣了一下,扯扯段柏庭的袖子,小声问他:“他是你朋友?”
“不算。”他又把她按回椅子重新坐好,“他是席阳的朋友,我跟他只算认识。”
“那就好。”
见她长松一口气,商珩这人长得有点痞里痞气,再加上说话一口地道的京片子。
说起话来,给人一种不着调的感觉;“怎么着,和我是朋友很丢人吗?”
宋婉月冲他眯眼勾唇,非常敷衍的假笑:“没有,怎么会。和你当朋友简直是毕生荣幸,烧高香都求不来的。”
她性子骄纵,喜好厌恶异常分明,装都懒得装。
商珩被她一通阴阳怪气,竟有些不适应。
不管在哪,向来都是受尽追捧的他,几时受过这种待遇。
愣怔过后,倒觉得新鲜。
他也不介意,低头写着病例,还不忘夸上她一句:“你老婆挺特别的,很有意思。”
宋婉月在段柏庭怀里,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什么狗血无脑偶像剧里的老土台词。
因为宋婉月现在智齿还处在发炎阶段,暂时没办法拔掉,只能先消炎。
他开了些药,又让护士带着她去拍个牙片。
片子出来后,他摸着下巴端详了一会。
形状和位置都还好,也能免受一些多余的罪。
商珩和段柏庭确认了时间,最后定在一周后的下午。
终于能走了。
宋婉月刚松一口气,商珩在后面洗完手:“一起吃个早饭吧,正好席阳也快到了。”
外面天色早亮了,带着独属北城凛冬的寒意。
整座城市还很安静,空气格外清新。
宋婉月吃过止疼药,现在药效开始发作,智齿发炎引发的疼痛也逐渐消失。
她嘴硬,想说一句不饿。
结果肚子不太配合,咕噜一声。
她有些羞愧的低下头,用手捂住不争气的肚子。
商珩笑了笑,脱了白大褂,取下挂在墙上的外套穿上:“走吧,我已经订好位置了。”
段柏庭看了宋婉月一眼,在征求她的意见。
宋婉月也没继续反对,吃顿饭而已,又不是花她的钱。
为什么不去。
德胜楼是老字号,百年历史了,在旧址附近。
因为靠近景区,所以不缺客人。
但高昂的定价还是吓退了一批人。
这个点还很早,没什么人。服务员带着他们去了三楼的贵宾席。
商珩看起来轻车熟路,似乎是这里的常客。
事后宋婉月才得知,这里是他祖爷爷的产业。
老爷子早年是摆摊卖早点的,后来因缘际会结实了个富家千金。
情投意合,两情相悦。
怎奈门不当户不对。
可那个富家千金是个恋爱脑,铁了心要嫁给一个摆地摊的。
最后她家里拗不过,只能出资,给男方开了家茶楼。
最起码有点身家了,不至于太寒酸。
哪曾想这生意倒还让他做起来了,最后越做越大,店面也不断扩张。
服务员上了壶大红袍,商珩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和段柏庭闲聊起来:“前几年我看中这儿的地段,说开发搞个旅游酒店,我爷爷差点没把我头给砍下来。老爷子都去世那么久了,这茶楼也赚不了几个钱,可惜了这块地。”
他喝了口茶,左右打量了眼。
抱水靠山的好地方。
“你这地段用来当茶楼合适,酒店就算了。”
屋内有暖气,段柏庭怕宋婉月太热,将她的外套拿走,叠好放在一旁的衣篓里。
商珩听了他的话,立刻就打消由来已久的念头:“也是,这地方如果当茶楼还算宽敞,酒店小了点。”
宋婉月凑到段柏庭耳边,小声念叨:“你别告诉他呀。”
也不知她是故意还是不小心,商珩听得一清二楚:“小妹妹,这就是你不厚道了。”
宋婉月装作没听到,低头继续喝茶。
段柏庭微不可察地扬了下唇,见她一杯茶喝了这么久,料想是不太喜欢。
“想喝什么?”
商珩在一旁提醒:“智齿发炎别喝冰的还有咖啡,最好是喝水。”
不能喝冰的,那人生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宋婉月痛苦的去看段柏庭。
后者已经叫来服务员,让她上杯温水。
段柏庭对她楚楚可怜的眼神视而不见:“你体寒,就算智齿没发炎,也少喝冰的。”
商珩在一旁幸灾乐祸,学着她的语气:“被教训啦?”
宋婉月挽着段柏庭的胳膊,脑袋靠在上面:“我们这叫夫妻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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