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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那边的许琦听起来已经在外面了, 呜呜的风声一阵阵略过。她试图为自己的行为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证明自己并不是刚分手就想着找新欢的薄情女人。
都是留学生，也都有北京户口, 听说他们审核的时候筛过了。反正条件挺严格的，入场资格不易, 尤其是女生。我这也算是走后门得来的入场券，你也一起呗？
我躺在床上一下下扒拉着可爱身上的毛, 虽然不怎么心动，但也接了她的话。好家伙，听你这么说还挺难得的？可我刚睡醒没多久, 几点的场啊？我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一个小时左右，我到你家楼下接你一起过去。
第一次参加线下相亲活动, 素颜去也不太合适。我强迫自己起床洗头然后画了个淡妆, 收拾得差不多了之后许琦刚好到我家楼下。
我也不是特别想立刻找个男朋友陪我, 但是昨天我妈的话着实刺激到了我。她话里话外就是我除了周柏琛毫无选择，人家周柏琛愿意垂青我我得好好珍惜。
活动的地点在王府井的东方君悦，门票女生399男生299，提供一顿酒店的下午茶。大城市婚恋市场的特点就是女多男少，因此价格也做了区分，跟酒吧男生收费女生免票的规则恰恰相反
许琦告诉我价格的时候我真的很想下车掉头就走，但她说我俩的门票是她爸朋友送的，所以实际上也没花钱，只要去了吃一口下午茶就算是赚了。
活动一共分为三个部分。因为是vip活动，现场只有经过严格资格审查的48位嘉宾，24个女生24个男生。
相亲嘉宾入场时各自领取的号码牌，依次进入月老屋，与工作人员进行沟通，制作个人卡片。没叫到号的其余嘉宾汇集在宴会厅里，大家自行互相认识。厅里有十来个高脚桌，门口还放了一排的茶歇点心。
各自制作完卡片后，工作人员作为月老，会尽量满足上一环节沟通时了解到的需求，为在场的所有嘉宾进行一对一的匹配。每个人可以匹配到三位异性，采用面对面交谈的方式，每组有二十分钟时间，互相沟通了解。
再下一个就是游戏环节，大概为时一个半小时。在场的嘉宾随机分为两组，各自进行击鼓传花。花没传出去的游戏失败者需要上台进行5分钟左右的才艺展示，展示完毕后有机会邀请下面的任意一位异性嘉宾上台同样进行才艺展示。
一群陌生人在大厅里自行social，无非是看谁长得好看就硬着头皮过去聊两句。
我和许琦进门直接沿着那一排点心走，直接从正门吃到了后门。中途有个也在专心拿东西吃的男生冲我俩打了个招呼，我敷衍的点了下头，许琦则是逢场作戏热情洋溢的多攀谈了好几句。
你看你，表现一点都不积极。
人走了，许琦拿起托盘里的柠檬挞咬了一口，打趣道。
你以为谁都跟您老人家一样社牛啊。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平时可看不出来你社恐。许琦眼神四处飘了一下周围。不过我倒是突然想起来，初中你好像是挺文静的，咱俩也是高中关系才好起来的是不是？初中毕业，你发生什么了？性格变了不少。
我不自觉挑了挑眉。她这么一说，我也猛然发觉，虽然和许琦从初中就开始同班，但初中三年我俩说的话加在一起也没超过十句。
初中的时候我成绩一般，也不是很爱凑热闹，更别提像后来一样经常性的和许琦站在一群人的中心讲垃圾话。腼腆，偶像包袱重，也不怎么开朗活泼。那几年我妈工作不顺利，经常很早回家，几乎天天盯着我。她自己是打压式教育，所以我也难免受到些影响。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许琦也就是随口一提，见我没接茬儿就转过头去接着往盘子里夹吃的，我却觉得内心开始发堵。
我知道她说的那个转折点是什么。
而我也是此刻才恍然意识到这一点。
初三那年，我和傅瑜之做了同桌。
傅瑜之是个话唠，至少很久之前，年少的时候是。搬进同一个班上课的头一个礼拜，他和我讲的话比我和以前同桌一个学期讲得都多。第二个礼拜，他甚至已经自来熟的给我变起了魔术。
我到现在还记得他那时候的样子。
他捧了块橡皮，端到我面前。
你看，橡皮哈。我给你变个魔术。
他嘴角噙着满满的笑意，用手握住橡皮，左手包住右手。然后他咂了咂嘴，肉眼可见的将右手手里的橡皮扔到了左手里。
他摊开右手手心，给我看。
看，没了。
他说。
我还在发愣，他已经自顾自的笑得前仰后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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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排在了许琦的后面，第20个进入了月老屋。所谓的月老屋，就是会议厅角落搭出来的一个临时的小空间。经过特殊的布置，四周围着一圈深蓝色的遮光布，里面有一盏并不怎么明亮的小台灯。工作人员的手边有一台电脑，记录嘉宾的需求，然后会制作一张临时的卡片，用打印机彩打出来。
昏暗的灯光下，嘉宾和工作人员彼此其实根本看不清楚对方的脸。主办方可能是觉得这样的氛围下，嘉宾比较容易吐露心声。
您好，我是这次活动的月老，您也可以叫我小李。我面前名牌上写着李茹两个字的工作人员冲我微笑道。
您好。我回给她同样礼貌的微笑。
您的基本资料卡我已经收到了，现在需要您补充部分信息。方便用一句话介绍一下您自己吗？她双手放在键盘上噼里啪啦的打了一通字后，抬起头来看我。见我迟疑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笑了笑，换了个问题。
比如，您觉得应该怎么概括您的性格？可以用词语来概括，不过我们这边嘉宾比较流行的方式，一般是用16型人格，如果不太了解的话可以来做一下这个测试……她边说边打开一旁的平板，就要递给我。
不了吧。我下意识的拒绝，有点嫌弃的撇嘴。用tag来将本来多面的性别归类，通过这样的方式来了解别人本身就很荒谬。
做性格测试，用测试结果给自己贴标签的人，怕是这个世界上最无聊寂寞的人。又想给自己找相似的人做同伴，又想贴标签标榜自己的独特，好像用一些别人乍一看看不懂的词汇就会显得自己高级几分的样子。又渴望被了解，又给想要了解的人设置了些壁垒，自己给自己营造出孤独的氛围感。
那您自己概括一下也是可以的。乐观积极，有爱心，耐心，善于倾听，这些都是很受欢迎的。她坐在一旁手放在键盘上，准备记录。
不概括可以吗，我不喜欢概括。我直言道。把人复杂多面的性格归结为平面上毫无温度的文字，这个行为本身就滑稽极了。又不是去公司面试，用这样的方式筛选出来的异性无非是看谁更会字斟句酌的修饰自己。
这个不可以呢。李茹抱歉的微笑道。因为咱们嘉宾需要在短暂的二十分钟内彼此了解，这样的方式是最高效的。
人们连相亲都要讲求效率，对待爱情像对待快餐便当，以完成任务的心态去谈恋爱结婚。
可是人们却忘了，爱情的本质是付出。从一开始就是拒绝付出想要省事儿的状态，又怎么可能真的得到对方的真心。
陌生人匹配得来的好感，比快餐式爱情还要廉价。
我虽然忽然意识到了这一点，但人已经坐在了会场匹配完成后被安排的座位上，对面也坐了个和我一样看起来一脸木然的男生。
可以看得出来，工作人员很用心了。我在写个人条件的时候随口提的两条，身高178以上，和留学生，坐在我对面的男生都符合。
简短的20分钟里，我们互相询问了对方的学历和职业，然后又随便聊了些有的没的，互换了微信，就结束了对话。和另外两个嘉宾也是同样的流程，三个人里面有两个是北京本地人，一个工程师，一个医生，一个做金融。
我记得我妈以前问我说想找一个什么行业的男朋友，我首先排除的就是医生和老师。这两种职业身边都不乏年轻漂亮的异性，老师周围有女学生，医生附近有女护士。工科男虽然听起来老实，但跟我肯定不会有太多话题。做金融的身上总有种相似的vibe，我也一样不喜欢。
那律师呢？律师怎么样？我有个同学……
她话还没说完我就连忙摆手。律师不行。律师太精明了，万一离个婚把我所有钱都骗走了怎么办。
我妈嘴角抽了抽，瞪我一眼。我想想，还有什么职业……
她认真想了一会儿，然后放弃了，把球踢给了我。
还是你自己说吧，你就说你能接受什么行业的另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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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酒店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
十一月的第一个周末，凛冽的寒风迎面吹过来，没穿羽绒服的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昼短夜长，冬天是真的来了。
因为没开车，许琦把我送到了我家小区门口。
途中手机连着响了好几声，都是来自周柏琛的消息。他冷不丁的发了几个沙发的链接过来，问我喜欢哪个。
许琦虽然开着车，但并不妨碍她八卦。
除了我，谁还会给你一连串发这么多消息啊？
就我妈，给我介绍的那个男的。他买的房子到手了，问我装修的事儿，发了一堆沙发问我哪个好看。我冷哼一声。我又不是做室内设计的，问我干什么啊。
这是想参考未来女主人的意见啊。许琦笑着打趣，听得我连连皱眉。
可歇菜吧，谁想当他房子的女主人。
临下车时，许琦忽然冲我道。
谭嘉柚，我发现你就适合找个主动点的。你自己就很纠结被动，如果再来个被动的，你还指望有什么故事？
你还是多操心操心你自己吧。我心中一动，但还是白了她一眼，下车关上车门。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在暗指傅瑜之，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
她一向对我和傅瑜之不看好，觉得我们年少不懂事时的感情做不得数，还时常说我谈恋爱太少，还是得多谈谈。
回到家吃完晚饭，离一天结束还有两个小时多。
我坐在电脑前，打开前不久被拒稿的文档，想要再精修一遍。但读来读去，却又说不清到底差了点什么。
是个短篇故事。虽然并不是我最满意的故事，却是最贴近我自己的一篇。故事里的主人公得到了圆满的结局，写完的那一刻我也觉得自己同样找到了生活的答案。而很显然，在收到拒稿邮件的那一刻，我知道我错了。
其实这几天我也反反复复的在问自己，怀疑自己一直以来的所有坚持。无论是即使工作再忙也要挤出时间来完成的写作，还是虽然看不到希望也还是放不下的感情。
如果。我是说如果。
我怀揣着微弱的希望奔赴着一切。
如果真的是我错了。
如果最后的最后，我的梦想终是成不了现实，现在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时间和力气。
如果最后的最后，我等待的一切都只是水中月镜中花，终是不能得到。
我又该如何呢？
第29章
◎你能认识什么新朋友？◎
晚上我又梦到了傅瑜之。
高中的时候, 学校组织男生女生课间操的时候组队跳华尔滋。我梦到自己到的很迟，音乐早就响起，人们成群结队的起舞, 而傅瑜之站在人群中央等我。他冲我伸出手来, 我毫不犹豫的抓住。温热的触感，温暖从手指直接渗透到心脏。
其实我每天都渴望着梦到他。
但却也同时祈求再也不要梦到他。
就好像只要他向我伸出手, 我就总会回握住。不假思索, 没有犹疑。
可能是早上醒来太过眷恋梦境, 我比平时迟了十多分钟才墨迹着起来。
打开手机的第一眼，我就看到小王总发来的消息，说他今天去找甲方了, 公司有个团委会他让我代为参会，还要给他签到。
起得晚了也就罢了, 长安街不知道为什么交通管制, 会议九点开始，而八点五十五了, 我还被堵在路上。
并且是一动不动。
之前我从来不知道长安街的交通管制这么恐怖。十字路口，另外一个方向走了三拨了, 我们这个方向愣是一辆都不让走。信号灯绿了三遍，交警就站在那个路口, 伸手拦着不让我们动。
信号灯还有进度条呢，这倒好，什么时候能放行, 完全no idea。
我发消息问祁珩，到没到公司能不能帮我去签到, 他很快回了消息过来, 说今天去云亚的北分了, 不在公司。
祁珩不在，找谁帮忙我立刻犯了难。要不就等我到再签？迟到一点应该也没有什么关系？毕竟我一个新生都能代小王总参会，应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会议。
但是吧，要是过了时间人家收了签到表，那我可就不好跟小王总交代了。昨天周日他还特意发来消息叮嘱我，今天去这个会别忘了签到。
那，要不就找别人？我还能找谁？林媛媛？我跟她其实也不是很熟……就算是同在云亚的项目组里，一共也没说上几句话。其他人……那就更不熟了，本来人家还没记住我这个新来的同事，难道要通过这个给别人留下什么深刻印象吗。
想来想去，我还是点开了和杨昊的对话框。
作为年末的最后一个季度，公司的团委赶业绩，也趁着重阳节，要举办个去敬老院敬老的志愿活动。小王总是我们部门的委员，虽然他早过了该退团的年龄。每个部门要三个人参加，不限团员。
还好我请杨昊帮忙去了，不光进门的时候要签到，中间甚至还挨个问了各个部门负责人的意见。
杨哥，今天多亏您了，太感谢了。
我将感谢的车轱辘话翻来覆去的讲了好几遍，和杨昊各自端着水杯站在茶水间外的长廊上。
没事，举手之劳。杨昊摆了摆手。
真的很想两个老干部，我看了眼自己杯子里的茶，又看了看杨昊的。
那你今天请假了吗？他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问道。
还没。堵车是临时发生的事，我还没来得及请假。我这个月迟到的总时长已经超了，所以今天的缺勤时间只能请假。不过好在公司允许三天之内补假，现在请也不算晚。
你请假要过小王总吧？
我迟疑的点了点头，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小王总是知道今天早上要开会的，要是再看到我迟到请了假……难道要跟他说我请杨昊帮忙去开会了吗……
就说我临时让你去跑腿了吧。杨昊低头呷了一口茶，然后被刚接好的茶水烫得吐了吐舌头。也不用请假了，我统一给你报外勤，就说是去云亚取文件。
赤裸裸的诱惑摆在我面前，而我偏偏又是个不那么能禁得住诱惑的人。况且这种小事儿，也不影响什么，无伤大雅。
我正要说行那就这么着，余光忽然瞥见过来接水的林媛媛。
我现在看到杨昊别扭，看到林媛媛也别扭，看到他俩同时出现，那我真的是别扭得想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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