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生日这天,工作都很繁忙的父母好不容易凑到同一天休假,专门陪她到六街的街中心游玩庆祝。
即将踏入餐厅之时,随处可见的户外液晶显示屏忽然中断广告播放,紧急切换到了新闻模式——七街有妖化人挑事,引起当地□□。
同一时刻,父亲的手环响了,他只来得及叮嘱妻女藏好,随后匆匆离去。
母亲眼神复杂地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含泪抱着她找个安全的藏身之地。
他这一去,大半年音讯全无。
画面一晃,转换到了她十岁的光景。
母亲重病在床,小小的她守在母亲床前,一遍遍拨打父亲的号码,一次次听着忙音。
母亲眼里的光,在父亲一次又一次联系不上时,迅速暗淡了下去,美丽的容颜随之肉眼可见的流逝。
即便后来痊愈了,母亲温柔不再,精神气荡然无存,整个人变得郁郁寡欢,死气沉沉。
画面再次一转。
时间来到她十二岁,地点在一间位于十八楼的商品公寓里,事件是在父母在激烈的争吵。
在母亲质问父亲为何从医院离职数年却选择了隐瞒时,父亲突然冷静了下来,没再还嘴,也没透露他这几年究竟去了哪里。
她被勒令待在房间里,从门缝偷看母亲歇斯底里的抱怨父亲不顾家,埋怨一年只能见他两三次面,数落他是个不合格的丈夫和父亲,责问他是否在外面有了别的家。
父亲颓然地站在灯下,一言不发,多了那个年纪不该有的沧桑。
最后,母亲爱恨交加地捶打他的胸口,崩溃痛哭,久久不止。
她正想出去安慰母亲,就见父亲缓慢蹲下,紧紧地抱着挣扎的母亲。
房间恢复安静,她心情复杂地坐回床边,精心编织平安结,次日一大早将它系在父亲的手上。
父亲很开心,笑着摸摸她的头,然后毅然离去,从此不归。
她甚至到现在都记得,那天父亲大手的温度,永远烙印在她的内心深处。
一转眼,场景焕然一新。
十五岁的她在院子里浇花,母亲领着一个相貌出色的陌生男人进门,男人一脸悲痛,把一个黑色的木盒交给母亲,嘴角说着什么话。
离得太远,她听不清男人说什么,只见母亲陡然色变,失魂落魄的抱着盒子跌落在地,泪水夺眶而出。
隔着玻璃门,她看见盒子里装着一只男人的断手,上面系着一条脏污的平安结,那瞬间,她听清了那个年轻男人安慰母亲的话。
他说:“嫂夫人,节哀顺变。”
此前的画面,师琳都很冷静的旁观,唯独最后这个片段,她一下子从“事外人”的心境回归到“事主”的视角。
悲恸之下,画面定格在她意识到永远失去父亲的那一刻,目之所及失去了色彩,黑白画面好似一面破碎中的镜子,一片片顺着裂痕掉落到无尽的深渊里。
“不要!!!”她大喊着睁开眼睛。
入目是粉色的壁纸,余光看到了熟悉的摆设,这里是她二楼的卧房。
师琳努力平复急促的呼吸,浑身都是汗湿的粘腻感,四肢酸软无力,头倒是不晕了,视力也恢复了正常。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微生阳磕磕绊绊地问她。
她目光一移,白发美少年靠在敞开的窗边,完美避开照射进来的光束,闲适的处在阴影之中。
今日有风,浅黄色的窗帘浮动之间,他淡漠的绝美侧颜若隐若现,好比灯下看美人,朦朦胧胧,影影绰绰,不自觉的引人注目。
师琳连忙从美色中醒神,抬眼看挂钟,自己居然不省人事了整整三个小时!
她连忙挣扎起身,背靠床头半坐,声音虚弱:“我没事了,应该是贫血吧,是你把我搬回房的吗?谢谢你。”
贫血是老毛病了。
对于比奇星人来说,仅食用百足鸡和脆须只能维持最低的生存需求,不足以满足正常的营养摄入量,她身体比其他比奇星人弱,因此每天都得喝一袋营养剂。
这几日她忙着琢磨给他做饭,有时候忘了喝营养剂,积累下来,身体就吃不消了。
微生阳拂走被风吹得舞动的印花窗帘,认真对她说:“医生,说你,营养不良,要好好,吃饭。”
师琳后知后觉的发现他言辞不流利,一时惊呆。
长着高贵冷艳的脸,散发着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气质,说话却缓慢卡顿,多少有点滑稽和可爱。
她回神,诧异地问:“你叫医生上门面诊了?”
身受重伤的情况下,他应该能避人就避人,没想到为了她,他冒险叫人来给她治病。
微生阳点头,朝床头柜抬下巴,冷淡地说:“去吃。”
师琳转头一看,柜子上放着一个托盘,上面摆有两菜一汤。
红烧肉肥瘦相间,清炒菜茎翠绿欲滴,橙黄色的汤水清澈见底。
就说怎么有股好闻的香气,原来他做好了午饭等她。
师琳饥肠辘辘,不用他催,主动拾起勺子大快朵颐。
色泽诱人的肉块软糯可口,素菜新鲜脆嫩,汤水鲜香甘甜,每一口都是无与伦比的享受。
来到这个世界那么久,她早就吃腻了脆须和百足鸡,今天终于尝到了一顿久违的美食,感动,满足!
等等。
这个口感是怎么回事,这个味道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一点都不像百足鸡和脆须呢……
忆起其它食物的恶心模样,她僵住了,立时味同嚼蜡,想想吧,正在吃的食物如果是蟑螂和蚯蚓做的,搁谁不膈应呢。
不过都吃下四分之一了,再吐出来的话,会不会显得矫情。
正纠结是咽下继续干饭,还是干脆停下饿着肚子,师琳听到了楼下有人用力开门的动静,紧接着响起那人三步并作两步上楼的脚步声。
这栋房子现今只有两份钥匙,一份是她的,一份在她母亲尤音莱那里。
她的手环连接了尤女士的手环,一旦其中一个手环自动切换到健康模式,另一个手环就发出提示。
坏了,尤音莱女士一定是以为她发生了什么事,特地赶回来的,要是尤音莱女士看见她房中多了个不认识的男人,以尤女士的脾气,不是她死到临头,就是微生阳的末日。
师琳马上扭头看向微生阳,想叫他暂时屈尊变回兽型,先应付眼前这一关再说,就见白光一闪,原地哪还有什么漫画里走出来的俊美少年,一只白狼慵懒地卧在米白色的地毯上,一副懒得搭理任何人的冷淡模样。
她松了一口气。
这下不会被尤女士捉奸……呃,咳咳,抓包在房了。
第53章 驯兽进行时5
微生阳在地毯上慵懒趴好的那一刻, 卧室的门被人猛然推开,由于来人心急没控制好力道,门框重重磕到墙上, 发出了一声巨响。
师琳尽量心平气和地移目望去,与足月未见的母亲对上了视线。
尤音莱女士今年四十岁, 在居民平均寿命为一百二十岁的比奇星里,她这个年纪风华正茂,可惜以前生过一场重病,身子亏损,美丽的容颜减去了四五分;虽说美貌不如往昔,不过现今的她依然是位公认的美人,美在成熟的风韵、清冷的气质、沉稳的性子。
正因为尤女士是位八面莹澈的女性, 故而她的目光极有压迫力,仿若洞悉一切。
师琳有点招架不住,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主动汇报:“妈妈,我之前只是有点营养不良,现在已经没事了。”
她输够了足量的营养液又吃过美味的午饭,身体犹如久旱逢甘霖, 别提有多滋润,除了面色有点苍白,其余看不出昏迷过的痕迹。
尤音莱握着门把站在门口,不放心的来回扫视女儿两遍,终于认同地点了点头。
尤女士在六街是名人,人脉遍及六街的所有重要机构, 在路上之时已经听被派遣过来的医生详述了女儿的身体状况,如今亲眼确认女儿无大碍, 她才彻底松了口气。
作为放任女儿独居的单身母亲,家里必不可少的就是监控,她在路上顺便看了一下客厅的监控记录,当然明白家里多了个妖化人。
尤音莱的目光滑向躺在地毯上的那一大坨白色,眼神霎时变得犀利,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意味。
微生阳看似放松的窝在米白色的地毯里,实际上,从她开门的那一刻起,他一直警惕地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尾巴紧绷,利爪蓄势待发,以便随时战斗。
尤音莱皱紧眉头,微生阳无声地龇牙回瞪,一人一狼以眼神交锋,愈来愈激烈,大有剑拔弩张的趋势。
尤女士不喜欢宠物,以前母女一起住的时候,家里是绝对不能进动物的,哪怕是短暂的抱邻居家的宠物回来玩也绝对不允许。
师琳生怕他们起冲突,正要开口解释,就见尤音莱突然拿起门边壁柜顶上的空收纳盒,飞快地放到地上。
这是什么操作?师琳愣住了。
她还未理清头绪,眼前白光一闪,只见那个她专门用来收晒干衣物的方形筐子里,装进了一团毛茸茸。
小小的筐子承受了它这个尺寸不该承受的重量,容纳体型健壮的白狼容纳得很艰难,白狼的大半身体是挤进去了,大脑袋、修长的四肢和蓬松的尾巴却还支在筐外,粉色的肉垫展露无余。
师琳茫然地看向尤音莱女士,用眼神表达疑问:您怎么也知道狼狼爱睡空箱子的习惯?!
比她还疑惑的是微生阳本人,他眼神茫然的挤在筐子里,显然刚才那一下是他下意识的行为,现在才反应过来。
看两个孩子都一头问号,尤音莱神色缓和,语气平淡:“十年不见,你长大了。”
微生阳刚要挣扎起身,听到这话顿住了,偏着毛茸茸的脑袋抬头,仿佛在诧异自己被她认出来了。
师琳震惊脸,听起来微生阳以前来过家里,可她一点印象都没有,她敢拍着胸脯保证,原著里更没有这些细节的描写。
尤音莱倚着门框双臂环胸,不咸不淡地续上后话:“长这么大块真碍事,以前可是一个水果篮就可以了,现在你连收纳盒都睡不下,啧。”
说到最后,她嫌弃地砸舌。
微生阳第一反应是生气,冲她龇牙表达自己的不情愿,他才不想睡盒子!他喜欢睡床好吧!
然而他眼下很虚弱,无法以兽身说话,只能郁闷的用小爪爪刨筐子抗议,动爪之前还记得这是师琳的东西,不能把它弄坏,他缩回了锋利的指甲。粉粉的肉垫在筐壁刨呀刨,半天都没能把筐子刮花,反而因为剧烈的动作而导致筐子左摇右晃,筐子好几次险些掀翻砸到他自己。
围观他一顿无效输出的尤音莱悄悄偏头,恶劣地勾起嘴角。
看到这种情形,师琳十分清楚尤女士平日隐藏得很好的抖S属性又觉醒了,不忍心看微生阳继续被欺负,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妈,你们在说什么啊?你们十年前就见过了吗?”
微生阳停住爪爪,理智稍微回笼。
尤音莱转回头,神色淡淡,似乎刚才那一笑只是错觉,以事不关己的姿态回道:“他是你父亲认识的人,十年前来家里住过一阵子,就在这间屋子。”
“我怎么没印象?!”师琳有点抓狂,十年前她虽然才七岁,可是小时候见过他的话,不可能不记得。
“你从小就挑食,总是不吃饭,身体很虚弱,你那时在住院治疗,他就是那个时候被带回来的,”尤音莱目露不满地斜眼看微生阳,故意戳他的痛处,“我当时不知道他是妖化人,把他当野兽养,给他睡空箱,三餐喂兽粮。”
师琳无语了,就说他刚来家里的那几天怎么那么喜欢挤在阴暗狭窄的地方睡觉,原来是因为你吗?!都给孩子整成条件反射了!
微生阳耷拉着尾巴,想起了曾经借住在这里的日子。
那时他刚卧底在涅槃联盟半年,尚未成为联盟的核心成员,由于不积极参与轰炸城区和屠杀平民的任务,时常被看不惯他行为的其他妖化人打击报复。
那次他在一次任务中受了伤,担心其他妖化人发现后趁机害他性命,他不敢回涅槃联盟。修子安得知此事后,安排平伊帮助他找个僻静的地方养伤,当时局势混乱,住在外面随时会被政府联军敲门检查,平伊只好冒险接他回自己家住了半个月。
他身份特殊,平伊带他回家是不得已而为之,越少人知道真相对彼此就越好,加之担心隔墙有耳,平伊连他是妖化人都没敢告诉妻子尤音莱。
因此,在平伊出门的时间里,他在尤音莱女士的手底下过上了家犬般的生活,吃犬粮、戴项圈、训练指令……直到被敏锐的尤音莱女士发现蛛丝马迹,推断出他是妖化人,这才终结了家犬般的待遇。
尤音莱意犹未尽地感叹:“那可真是一段有趣的往事。”
那可真是一段不堪回首暗无天日惨绝人寰的悲痛往事,微生阳郁闷的再次用肉垫刨筐子,抓狂地刨呀刨,半天都没能划拉下丁点碎屑。
师琳擦了擦冷汗,把话题引回正轨:“既然他十年前就在家里住过,那么可以让他在我们家再多住些日子吗?”
“这座房子是你父亲的,既然你继承了这里,该让客人留多久由你自己来决定,何况你父亲最后一次离开家里时,说过有朝一日这个人再来求助的话,一定要竭尽所能去帮助……”
这句话如同遗言,想来平伊在离家的时候就已经有预感自己凶多吉少了,即便如此,他仍然义无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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