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随遇青安服安柠的情绪:“我这就过去找你。”
“我不挂电话,”他说完又问:“你手机的电量还够吗?”
受了惊吓的安柠看了看手机屏幕,回他:“应该够的。”
“好。”随遇青都已经走到门口了,又想起来什么,折回去拿了另一个手机。
他保持着和安柠的通话状态,用另一部手机给陈晨打了电话,让他去解决份公司大楼停电的事。
随遇青在车库开了一辆车出门,手机就搁在手机支架上,和安柠的通话状态一直保持着,他也一直在跟安柠聊天,让她减轻对黑暗的恐惧。
不多时,陈晨的电话打进了另一部手机里。
随遇青在接通陈晨的电话之前话语温柔地对安柠说:“小满,我接个电话,很快就好。”
“嗯。”躲在桌子底下的安柠紧张地抿紧唇瓣。
电话一接通,陈晨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老板,园区的保安说是园区那片电路出了问题,电工正在紧急抢修,可能需要一两个小时才能恢复。”
随遇青冷声道:“知道了。”
断了和陈晨的通话后,随遇青就温声唤:“小满?”
“嗯。”安柠干巴巴地应。
随遇青问她:“要听歌吗?”
“不想听。”她的声音很低哑。
安柠现在满脑子都是这些年无数次出现在她噩梦中的画面。
瘸腿的男人,带着厚茧的粗糙的手,酸臭的气味,还有如鬼魅一般呵呵的笑声。
“我给你唱。”他说。
安柠应允:“好。”
随遇青便开始清唱起此时出现在他嘴边的第一首歌来。
“Tell me, baby,When we first got together,When you first came around……”[标注1]
原本节奏感很强的歌经由随遇青放慢半拍清唱出来,增添了一丝慵懒的意味。
这种慵懒平和让安柠也慢慢地放松下来。
唱完这首歌,随遇青又给安柠讲了很多事,他告诉她,他有两个发小,一个叫秦封,另一个叫林冬序。
“秦封这人玩暗恋玩的很溜,娶了他暗恋了好几年的女孩还跟人家玩了一场先婚后爱,结果最后发现他老婆是他十八岁那年在海边救的那个溺水的女孩。”
“林冬序的经历更离奇,他曾经在国外被误诊为癌症晚期,结果回国后躺平等死了好几个月,去复查又被告知他根本就没有得癌症,而那个时候,他已经和负责他的志愿者互相喜欢上了。”
安柠好奇地问:“然后呢?”
“然后他们就结婚了啊,上个月领了证,下个月办婚礼。”随遇青笑着说:“他和他老婆是Soul mate,各个方面的品味都很相同,聊什么都能发现对方跟自己的喜好一样。”
安柠微微惊讶道:“好神奇。”
“是吧?”随遇青低笑着调侃:“不像咱俩,很多你爱吃的我都吃不了。”
安柠:“嗯……”
这样聊着聊着,安柠似乎忘记了自己身处黑暗中。
她不再去想那个瘸腿的男人,心情也慢慢变得平静。
“小满,”随遇青温声告诉她:“我到了,等我停好车上去找你。”
安柠轻声回:“好。”
然后又告诉他:“我在10楼。”
随遇青低笑着应:“我知道。”
“你在原地别动,等着我过去接你。”他嘱咐。
安柠“嗯”了声。
然后安柠就听到他这边有关车门的声音,走路的脚步声,随后是他爬楼梯的声音和他的呼吸声。
随遇青到10楼后对安柠说:“我已经到10楼了,有开门的声音是我,别怕。”
“好。”安柠的心悬在半空。
旋即,她听到了安全通道的楼梯门被人推开,有脚步声渐渐走近。
随遇青的声音在安静的大楼中响起,他小心翼翼地温声唤她:“小满?”
语气像极了那个雨夜她小心地“喵喵”叫着寻找藏在花圃里的小猫那般轻然。
一直蹲在桌子底下不敢动的安柠慢慢地伸出一只手,嗓音微弱:“我在这儿。”
随遇青开着手机手电筒,一步步朝她走来。
最后,他在她的工位前蹲下,几乎和躲在桌子底下的她平视。
安柠在见到他的这一刻控制不住地想掉眼泪。
她拼命忍着快要涌出眼眶的泪水,将眼睛憋的通红。
随遇青朝她伸出手,在拉她起身的同时低声温和地问:“还好吗?”
安柠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嗯”。
随遇青垂眸看她,低叹一声,无奈道:“‘嗯’什么?都快被吓哭了还‘嗯’?”
安柠抿紧唇没说话,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往前走。
可是……她的双腿早就蹲麻了,这会儿走起路来格外难受。
随遇青很快就发现了安柠腿麻了。
他在她面前蹲下,“上来。”
安柠小声说:“我一会儿就好了……”
随遇青没听她的,他不容分说地拉起她的胳膊让她趴到了他的背上。
安柠被随遇青背着进了楼梯间。
安柠用手机照着他脚下的路,他背着她步伐稳健地踩着一个个台阶往下走。
就这么把她从十楼背回了停车场的车边。
在送她回家的路上,随遇青到底还是没有忍住,问了她:“你为什么这么怕黑?”
安柠沉默了几秒钟才告诉他:“我六岁那年,在跟小伙伴们玩捉迷藏的时候,跑进了孤儿院的地下室。”
“我当时就是觉得地下室很比较黑,也容易藏好不被发现,但我不知道那天有个瘸腿的男人偷偷溜进了孤儿院的地下室,他在听到我的脚步声的时候就躲进了柜子里,我不知道他在柜子里,我想藏进柜子里,但是一打开柜门我就突然被他抓住了手往柜子里扯。”
安柠说到这里停下来缓了缓,她抠了抠手指,才继续往下说:“我已经记不清我是怎么挣开的他, 好像又抓又咬,拼命挣扎才逃脱出来。”
“如果不是他腿瘸,我那天很可能逃不出那个暗无天日的地下室。”
“后来没过多久,我就听说他在离孤儿院不远的那个十字路口出车祸被撞死了。”
“但是他死了这么多年,还是经常会出现在我的梦里。”
随遇青心疼死了。
他根本不知道安柠六岁的时候还遭遇过这种事。
怪不得她睡觉总要留一盏灯。
她是从那件事发生开始就畏惧黑暗了。
随遇青心里再清楚不过,让安柠惧怕的不是黑暗本身。
而是藏匿在黑暗中的畜生。
给她制造阴影的混蛋早已经死透了。
可是那个混蛋留给她的阴影这么多年来都在跟着她。
把安柠送到楼下后,随遇青下了车绕过车身,什么都没说就一把将安柠拥进了怀里。
他用力地抱紧她,良久都没有松开。
安柠被他抱着,左胸腔里的心脏扑通扑通她快速跳动着,但并不是因为害怕和恐惧。
而是因为喜欢和安心。
她在他这里找到了安全感。
最终,随遇青很怜惜地揉了揉安柠的后脑,然后克制地松了手。
“上去吧。”他低声说。
安柠点点头,跟他说:“今晚谢谢你。”
然后就往单元楼里走去。
在要跨进楼里的前一刻,安柠突然停住了脚步。
她转过身望着随遇青,很突兀地问了他一句:“随遇青,你是丁克吗?”
随遇青不假思索地回她:“我是。”
安柠浅笑起来,语调微扬道:“晚安。”
第68章 降临68
随遇青确实是丁克。
因为他的母亲当年因为生他而难产去世。
哪怕过了这么多年, 医学比当年发达了很多,随遇青依然不会在结婚后让老婆去承受生孩子这样的风险。
安柠也是丁克。
安柠单纯是因为个人的成长经历,所以才不想要孩子。
这辈子, 她养大一个妹妹就足够了,不想再去养另一个孩子。
养孩子有多辛苦, 安柠早已经体会过。
虽然安柠是用问句问的他是不是丁克,但在她问出这个问题的同时, 也把她的答案告诉了他。
随遇青确定了, 安柠和他是一样的丁克族。
接下来一周安柠和随遇青没有见面。
两个人只在微信上聊天。
周五下午, 临近下班的时候, 安柠难得主动约随遇青见面,在微信上问他:“今晚要过来吃饭吗?”
随遇青似乎在犹豫,因为他没有很快回复安柠,而安柠亲眼看到上方他的名字一会儿变成“对方正在输入”,一会儿又变回她给他的备注“随遇青”。
最终,随遇青给她发来:【你好不容易约我一次, 我真的很想过去。】
随遇青:【但是我现在在住院……今晚过不去。】
随遇青:【这次机会可以留到我出院后再找你兑换吗?】
随遇青发来了一个小狗眼巴巴的表情包。
安柠看到他的消息后瞬间拢紧眉心,打字问他:【你住院?】
安柠:【你怎么了?】
随遇青只回:【动了个小手术,需要住院几天,再过两天就能出院了。】
安柠:【……】
安柠:【哪家医院?】
随遇青很上道地直接把具体到病房号的地址给发给了安柠。
安柠本来想下班后回家做饭的, 但因为知道了随遇青在住院, 她便给安檬发了微信消息,告诉妹妹她今晚会晚点回家,让安檬自己解决晚饭。
安檬还以为安柠是需要加班,回她:【好, 我知道了姐,你也记得吃晚饭。】
安柠下班后就搭乘地铁去了随遇青在的私立医院。
一直到了病房外, 安柠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就这么两手空空地来了,看病人该带的补品或者果篮她一个都没买。
她推开门进去时,随遇青正在吃晚饭。
陈晨还在旁边跟他汇报着近期的工作。
随遇青见到安柠来了,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他知道只要他说了她就会来看他,但在见到她的这一刻他还是满心雀跃。
“小满。”随遇青嘴角噙笑地叫她。
见安柠来了,陈晨很有眼力见儿地合上文件夹,起身对随遇青说:“老板,我先出去了。”
等陈晨把病房的门关上,病房里只剩下他和她,安柠才蹙着眉开口问:“你到底怎么了?”
随遇青笑望着她,温声回答:“没怎么……”
他的话音未落,安柠就又皱紧眉说:“没怎么需要来医院动手术住院吗?”
她垂眸盯着他,眼尾处渐渐泛起了红。
“哎呀,”随遇青伸手去拉安柠的手指,无奈地低声说:“就是……做了个结扎手术。”
“小手术,但是需要住院几天,我后天就能出院了。”
安柠在听到他说是结扎手术的时候就愣住了。
“你……”她讷讷地问:“怎么突然……”
“也不是突然,”随遇青拉过安柠让她坐在床边,眉宇疏朗地说:“我很早就打算做这个手术了,就算现在不做,结婚后也一定会做的。”
“反正也不要孩子,早晚都得做这个手术。”
“早做早解放嘛,”他凑近安柠,将声线压低,在她耳边呢喃:“我很想跟你无障碍沟通试试。”
安柠:“……”
“你想吃什么?”随遇青说:“我让陈晨去给你买晚饭。”
安柠缓缓眨了眨眼,回他:“都行。”
随遇青便捞过手机,在微信上跟陈晨说了几道菜,让陈晨去店里打包。
等陈晨将买回来的晚饭送到病房时,随遇青已经吃完晚饭了,正在吃安柠给他削的苹果。
安柠把边桌拉过来,将陈晨带回来的晚饭一一打开。
全都是她爱吃的菜。
甜皮鸭,包浆豆腐,毛血旺,干锅菜花。
安柠轻声说他:“你让陈特助买的太多了,我自己根本吃不完。”
随遇青笑道:“每道菜都吃点,吃不完就带回家放冰箱,明天再吃。”
安柠在病房吃完晚饭后又陪了随遇青一会儿,临走前她问随遇青:“你家人知道你做手术吗?这几天谁来照顾你啊?”
“我谁都没说,就我特助知道,”随遇青顿了顿又说:“不用家人特意过来照顾,有护工呢。”
“那你想吃什么?我明天给你带来。”安柠问他。
随遇青虽然喜欢她的手艺,但他觉得她总亲自下厨做饭炒菜实在太累了,上次他是亲眼见过她在厨房有多忙碌的。
所以他摇了摇头,“你不用操心我吃什么,好不容易休息两天就别忙活了。”
他都这样说了,安柠也就没说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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