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野眉眼之间的阴郁消散了那么几分,他试图让自己露出释然的笑容,“你以前很了解我?”
“很了解。”迟漫忙不迭地回答。
齐野着实愣了那么几秒,随即展颜:“其实我没你想象的脆弱与难过,我只是怕……”
怕你觉得听到无关消息的人,从而决定烦躁。
怕影响到你的生活,怕庄心月对你报复。
但现在,齐野不怕了,他没有说完刚刚的那一句话,望着迟漫,“其实你可以听听的,毕竟你有权利知道追求你的人的过去与曾经。”
“我之前害怕你知道,但我现在才发现,你还是那么勇敢且耀眼。”
被人这么直白的夸,迟漫也有些不好意思,她觉得自己配不上这夸赞。
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迟漫抬眸,与齐野四目相对:“比起其他人说的,我更相信你所说的。”
这样毫无保留的相信与肯定,齐野觉得刚刚内心里肆虐的伤感情绪,被逐渐的击退。
他眉目清明,望着迟漫,“那我就告诉你。”
“不要告诉我了,我来,只是想安慰你。”迟漫抿唇望着齐野。
那些事情,应该让他觉得很难过的事情。毕竟之前齐野跟自己说,他都让自己不要因为愧疚而同情他,那么肯定对他而言是一道伤疤,自己不喜欢揭开别人的伤疤。
齐野摇了摇头不,“我知道你可能担心我走不出去,但我想告诉你,或许,这道伤疤对我而言,是一种历练与成长。”
迟漫在齐野的注视下缓缓点头。
她静静的做一个聆听者,静静的陪伴在齐野的身边。
齐野的声音带着悠久的意味,让人极其容易带入那一个细雨天。
车祸,植物人,哭泣,死亡……
一切的事情齐野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了出来,就像是在述说别人的故事。
可是迟漫知道,那么多年不是这样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可以了解他那充满愧疚的青春,也不是笑着说出口,就意味着当初发生的是一件小事。
迟漫听完吸了吸红红的鼻子,她声音也变得有些嘶哑,“所以在高中时期,庄心月一直缠着你人,别人说你对她有特别,是因为她父亲的缘故吗?”
“嗯。”齐野开口:“我当时太愧疚了,打完求助电话,母亲节就带我上了车。要是那时候我竭力让母亲把她爸爸送到国外医治,那会不会,他爸爸不会成为植物人。”
“会不会,她爸爸也不会死去。”齐野的声音有些低。
“他的死最大的凶手不是你。”迟漫语气有些颤抖,“你不也是受害者吗?”
不是身体受到伤害才能被称之为受害者,冷暴力,推卸责任,语言PUA也算冷暴力。
齐野默不作声。
迟漫心里突然生出来一股无名的怒火,“你是不是傻子啊,警察都说跟你没关系了,你为什么还要这样愧疚,还要这样帮她?”
“就你这样,难怪庄心月天天来纠缠你。”
又觉得自己说话太重了,迟漫平复了一下心情,呼了一口气。
她蓦然靠近齐野:“等等,你也没这么蠢啊,难不成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她相信齐野会动恻隐之心,可是,齐野不会是一味愚善之人。
想来,还有什么关键。
齐野视线微垂,他嗓音也跟着变得很低,“那些都不是主要原因。”
主要原因都是他的优柔寡断,就像母亲所说的,心软遇上错的人,即败北。
齐野抿了抿唇,几欲开口。
迟漫望着他,打断了他的话,“你不用说了,那些我都不在乎。而且,我相信,你会处理好跟庄心月的事情。”
“因为在我心里,你是一个很厉害的人。”
听到迟漫坚定的肯定自己,齐野心中的死水像是荡起了一圈一圈的涟漪。
从小到大,不是没有人肯定过他。只是那些肯定,掺杂着父母的关心与望子成龙;夹杂着旁人对家族背景,未来是否有利的评估;混杂着他数不清的锦上添花,还是谆谆教诲。
好像真的有那么一个人的出现,让你觉得,尽管她说的话与旁人所差无几。
但你就觉得,她就是与旁人与所不同。
齐野抬眸,目光对上迟漫的视线,他嗓音微颤:“迟漫,谢谢你的支持。”
“不用谢我,我说的本就是实话。”迟漫视线与齐野对上,“齐野,还记得高中时期,你所说过的话吗?”
望着齐野眼神有些迷茫,迟漫知道,她自然是不记得了。
她细柔的声音缓缓开口,“高中学校征选全国新概念作文参赛人选,校园的初选的题目是——我的梦想。”
七月的阳光有些恍人,甚至临近下午的阳光仍旧不可小觑,透过落地窗的阳光照在脸上仍旧燥热。
迟漫忽然笑了一声,“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你作文的内容。”
那年她高一,齐野高三。
早在学校的公告栏上,迟漫就看到了齐野的优秀作文。
时隔几日,迟漫没想到谣言是真的,齐野真的会上台演讲自己的作文。
那时的她委实心里高兴了一番,然而当上台后是其他人,心里有些失望。
“齐野那么低调,怎么可能会上台。”
“我就说学生会虚假宣传,今天好多人又得满载失望而归了。”
经年流转,作文的一字一句她自然记不清楚多少,只记得那么几句震撼人心的话。
如今,当初未在台上演讲自己作文的人坐在自己的对面,像是宿命的循环。
迟漫开口:“你说过,你的梦想是成为一个良心的企业家,你希望竭尽所能地帮助那些因为困苦,因为压力,因为外界与自身的因素,短暂想要放弃人生的人。”
“生活中有太多的人,不是因为做不好,而是因为没条件。”
“我们出生在别人渴望的终点,不是站在终点,凭借着自身的资源优势,去嘲笑那些无法试错的人。”
即使少年隐没于台下,可是足以透过文字,看到想象到他的意气风发,光风霁月。
他的梦想不仅仅有考上大学,有未来的美好生活。也有想帮助更多的人,想做公益,想发展医疗行业,想成为不同的自己。
迟漫的声音有些颤动:“你当初是不是因为那件事,才想齐氏发展医学的?”
她记得,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学校里都流传着齐野要去美国攻读医学。
“有些许原因的影响。”齐野的薄唇轻启,“但我最后觉得,没必要因为别人改变我的人生轨迹,我可以用其他方式来补偿。”
迟漫愣了愣,她开口:“幸好,你当初没学医。”
“因为你。”齐野的耳郭一热,他开口:“你还记得你初中,进啦啦队发生不愉快,后面我安慰你之后发生的一件事情吗?”
这样的糗事迟漫现在想起还是觉得有些尴尬,那些青春期的肥胖,被人讥笑的时刻。
看着迟漫的神色,齐野露出的漆黑眉眼带着缱绻的温柔,他的语气认真而又清晰,“你说,你不会因为别人的想法而改变什么,你说你不会伤心,说“我”才是最重要的!”
女孩那泛红的眼角在树林里的声音,那么的张扬。
“我迟漫才不会为那恶臭男伤心的,天大最大,我最大。我刚刚就不应该跟你走,我就应该对峙,好好的痛骂那男人一顿。”
他那时候只是觉得迟漫很乐观,像耀眼的光,能吞下许多的负面情绪,然后不留余力地照耀旁人。
高中时期,庄心月在篮球上陷害她的时候,她开口强有力的反驳与解释。在自己为她做目击证人的时候,迟漫一改往常对他的躲避态度,反而有些一改往常对他爱搭不理的态度。
迟漫没想到齐野在初中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自己,男人的视线太过炙热,她避开了视线。
齐野语气缓缓,“谢谢你,在你不知道的时光里,温暖且鼓励了我!”
男人的面容不似刚刚的那么丧颓,在这一刻竟然有了几分释然。
那眼神宛若一道光,点燃了迟漫心中枯柴,劈里啪啦地在心间烧得正盛,好像心里秘密隐藏的种子,要破土而出。
在她被否定的青春期,第一次被人肯定。
那初中家境破产,整个人青春期外形的自卑,在这一刻也被逐渐的释然。
原来,不漂亮的她,也能在这一刻温柔了旁人的时光。
迟漫嘴角露出清浅的笑,她抬眸望着他,不再伸出了手,缓缓地张开了手臂。
齐野有些懵:“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做康复运动?”
迟漫:???
她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心口统一地开口:“我第一次发现你有点傻,你是不是不看影视公司拍的电视剧啊?最近特别火的《漫野》,就是你们公司投资的。里面的男主不是受伤落寞,女主就是这样伸手抱他的吗?”
传来的是一声哼笑。
迟漫后知后觉,脸颊有些发热。
啊啊啊啊啊啊!!!
她刚刚是说了什么?什么男女主角?真的是疯了。
其实不过几秒,却在迟漫的心中似乎过了一个世纪。
迟漫有些诺诺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然而下一秒,男人指腹温热,带着些砾感的掌心拉住了自己的手,热意透过掌心传到了她的身体,酥酥麻麻的,直击心头,心尖的颤动经久不息。
“不是要安慰男主角吗?”齐野尾音带笑,“那来吧。”
他伸出了手,缓缓的虚握住迟漫的腰,不碰及她的肌肤。
可是即使齐野这样的绅士举动,还是让迟漫觉得十分的不自在。
迟漫浑身一僵,她的心陡然跳得很快,像是要蹿出心房。
暮色四合,日头逐渐从燥热变成温和,底下的梧桐不再是之前的无精打采,反而因为夜晚的温度消退,看起来宛若人逐渐精神。
齐野磁性低哑的声音响起:“谢谢你。”
因为认识了你,让我的漫漫长夜不再阴暗,反而星光璨璨。
我的私人心房,逐渐的发光发热。
也逐渐的,更加沉沦。
第23章 她
从那夜过后, 迟漫与齐野的关系似乎在不知不觉间拉近了几分。
二人不再是之前微信躺尸的样子,反而会跟着对方交流。也会在一些空闲的时间里,给对方分享一些生活中的小事, 就好像是亲密无间的朋友之间的生活娱乐,但又隐隐不是那一种关系。
甚至,偶尔书娇娇都会发来调侃。
【你两个现在明显的暧昧期啊!】
【不过你说, 你父母不允许你嫁给齐野, 究竟是什么原因啊?齐野那么高,那么帅,又有能力,有这样的好‘儿子’, 不应该觉得高兴才对嘛。】
迟漫犹豫了几番,还是说出了心中所想。
书娇娇从知晓之后,从一开始的悸动逐渐化为了平淡。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那你呢?你父母不允许你和齐野在一起,你又是怎么想的?】
迟漫的眼神黯淡了几分, 她给出了模棱两可的答案。
【走一步,看一步吧。】
接下来她和齐野会走到哪里,迟漫不知道。
但她知道的是,当务之急, 还是先处理日落酒店的事情。
日落酒店的势力盘根错杂, 就以那天前来接待自己的经理。罗棋升的父亲是迟氏的第三大股东, 不然也不会扶持他儿子前来掌管这酒店。
而酒店被罗棋升掌管了三年,可谓是核心骨干都有他的人, 简直可以说在日落酒店一手遮天都不为过。
在迟漫安排事情的时候。
“不好意思,迟小姐, 我最近手头事情多,你找其他人吧。”
“嗯, 迟小姐,我无法胜任啊,你找新人吧。”
都是一些理由,一次两次,迟漫也慢慢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直到偶然的一天,迟漫提前告假,第二天不去公司。
翌日,日上竿头,热得人心惶惶。
迟漫戴着假发,脸上被化妆得蜡黄,整个人在四处晃荡。
在茶水间的附近,她听到了一群人的讨论。
“哎,你别说,今天那大小姐终于不来了。”
“是啊,不然我们怎么可以偷懒!”
人群里响起了三言两语的附和,伴随着幸灾乐祸的讥笑声。
“也不就是仗着她出身迟家,不然还不是要从小职员做起。”
“还大小姐呢,哼,都没人听她。”
“一天拽死了,迟总与罗主管看我们偷懒都没她那么凶,还真当她是这里的主人了?”
接下来的话迟漫听得很清楚,她感到浑身逐渐变冷。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迟氏集团的大楼的,她只感到脑海里在不断地回响那些关键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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