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雷果乃为仙果,味美而灵气十足不输西王母的蟠桃,就是吃起来有些不太雅——动静颇大。宛若在啃坚果般的小小雷声会伴着你,直至吃完此果。
白帝与青帝的面色皆不太好,自天帝得裔,二帝渐失权柄后,天帝行事也渐不入二帝眼,比如这把小麒麟崽崽给揣怀里带到九天金殿议事,由着小家伙在议事时偷吃果果,甚至打断众仙奏事等。
然,若是二徒未曾生事,二帝当可“进言”天帝,可凌楚与紫宣闯下大祸,紫宣又将陷妖魔道,自是气短三分,只能强忍怒气,伪作不见,咬着牙快速的道:
“谪仙紫宣受贬之时,时逢骊山之徒白夭夭渡化形雷劫,紫宣义救白夭夭而损魂魄,被心存感激的白夭夭吞之养魂……”
“因果自择,福祸自定乃为天数。白帝莫非要逆了天数,求取聚魂灯不成?”
司命不待白帝说完,早已离班出列,悠然截口:
“须知谪仙紫宣此番之劫,皆缘他心会而起。那白夭夭渡劫当受天雷,凡人精妖成仙化形都有此劫,她何独外?
紫宣既曾为仙当知此理,下凡途中搅乱他人天命已是不该,如今承受其果不是应当?白帝不思反省,到要求取聚魂灯,不知何故呀!”
司命语带讥讽,他乃为司命,自是可洞悉曾经过往,那一世白、青二帝及其二徒对天帝断尘与斩荒的为难,自也是心知。
如今,帝君寄身斩荒,受其温养,无论是爱屋及乌,还是不愤白帝对那世斩荒的黑手,司命却是不准备放过这几人。
身为司掌命数的星君,司命比任何人都能看清前尘斩荒命数中的古怪之处,与其说斩荒命数受锢于贪狼入命,不如说是缘于白、青二帝争权天帝的谋算。
因此,司命打定主意,便是胡搅蛮缠,也要坏了他们的谋算,让白、青二帝有苦吐不出。
何况,战神小殿下如今是天璇星主,又与为战神的瑶光上神交好,对于帮帝君出气这种事,自是不吝其力。有这二位助力,他又何惧之?
白帝向来性傲,他满以为自己一开口,天帝便会看他面子允下。却不想司命会跳出阻拦,不觉长眉轩动,目蕴怒气,粗了声息,道:
“紫宣心存仁义救人到是错了不成?若任由其堕入妖魔道,恐苍生不宁,祸延三界,望帝尊明查。”
“白帝莫非以为,我这天星之主是个虚幌子,连有无妖孽出世,也无力示警帝尊?
还是,认为瑶光上神这战神就是个摆设,连区区妖魔也诛不得了?”
璇玑周身仙泽隐隐,语声清冷,犹若玉碎冰溅,身上星辉淡淡闪灭,恍若隐于星云之中,却让白帝也忌惮三分。
——天界如今除去瑶光上神,便是璇玑这位星主的法力让二帝捉摸不透,自是要在意些的。
白帝自认不惧天帝,对司命也不放眼中,却独不愿对上天璇星主。
——自古能掌诸星瀚海之仙,皆非善者。
白帝生了退意,青帝却是不愿,他正欲出时,未料足下踏着了什么东西,几乎一跤跌倒,慌忙立定,垂首观之,不由气结。
那是颗绯红的雀卵大小的火龙珠,是北荒贡上给斩荒小麒麟的玩器之一。
青帝心头火起,待要摄取龙珠拿做把柄,与天帝缠磨紫宣之事。
未想璇玑纤指虚拈之间,龙珠已落入她袖中隐去。同时本在旁边的瑶光上神微一错步,正拦在青帝与璇玑之间,让青帝直气得白眉乱颤,气若牛喘。
天帝见之,心中也是暗暗偷笑,身旁殿下润玉广袖轻扬间,不着痕迹将小麒麟给藏入自家袖中,也免得二帝气极之下拿“帝尊失仪”说嘴。
在旁的苍华以袍袖为掩,还偷偷将仙杏偷喂给小麒麟吃,全然不将二帝之怒放在心上。
天帝更是趁机宣布退朝,带着自家孩子溜之乎也。众仙也三两离去,独留二帝呆立当场。
因着紫宣出事,凌楚也未入轮回,而是随二帝回返天界。本以为凭二帝颜面,借出聚魂灯并不难,却未想二帝面子居然被卷了个干净。
凌楚自来心高,他与其师一样,有些看不上天帝的儒弱,更自恃二帝之势,起了“你不给,我自取”之心。
聚魂灯置于天界宝库的千灯阁中,阁中宝灯众多,却是各置一方以为镇物,对应着天地一方的生灵祸福,轻移不得。若动之不当,生灵涂炭尚是小事,三界齐殒,天地尽毁也是寻常。
这些,并不在凌楚的思量之中,他之所想,乃是要救紫宣。
与凌楚有同样想法的,还有白夭夭。
白夭夭乃骊山老母之徒,化形成功原当去拜见其师净心修练。可这小蛇却因紫宣而动尘心,才会冒然为其养魂。
当得知自家此举会害了紫宣,又忙不迭的想帮紫宣聚魂,对于偷取聚魂灯一事也不觉有异。
——毕竟,白夭夭乃是蛇类化身,于世间因缘之事不通,更不晓天律,在她看来,只要能救紫宣,便是天界盗宝,也无甚大碍。
至于祸延苍生,又与她何干?
第六章
天星寂寂,灯火灼灼。
凡人仰望青空,不仅是因天星灿烂,炎阳生暖,更因天人们的辛勤守护能让大地众生得以风调雨顺,享受太平。
不过,无论是凡世众生,还是天界众仙神,都不会想到有一谪仙与蛇精会因一己之私而闯入千灯阁,引发一场天地大变。
今夜值日千灯阁的乃是刚由西海飞升的龙君之女青璃,青璃是西海龙君所出的庶女,真身是尾青色小龙,她与凌楚还有段前缘。
那是三百年前,青璃尚在人间。因太过顽皮,偶有一次化身为条青碧小蛇在西湖流连,时逢恰在人间修行的凌楚经过,见小蛇生得颜色翠绿可爱,不觉一笑。
便是这一笑,令得青璃芳心大动,道心生尘,修成仙身后也不曾与父兄般入了水部雨化天尊麾下为仙,而是在这千灯阁做了位普通仙子。
——千灯阁中千灯闪耀,有宝灯明耀可窥见心上之人。
凌楚被贬,青璃也是着急的,只是她不过区区守灯阁的小仙,便是有心也是无力,只能暗暗决定待到不当值时借口回返西海探亲,私往人间去寻凌楚。便是帮不上什么,也要暗中护他安平一世。
未想,青璃还未能下界,凌楚却已是寻上了她。
凌楚找上青璃也是不得已,他虽依旧自傲于自己白帝之徒的身份,可也终是被贬谪仙,便是往日奉承他的仙侍也对其避之不及,不肯轻易沾惹这等泥沼。
凌楚并不知昔年自己偶经西湖时的那一笑种下了什么,却知千灯阁的那位小仙子在暗中对自己悄悄的窥探,百年如一日的痴愚曾令凌楚心中微升不悦。
然,时至今时,凌楚除了利用少女的痴念外,已别无他法。
不过,凌楚并不指望青璃帮他取来聚魂灯。
毕竟,私盗天界重宝这等重罪非是青璃那等小仙有胆犯的,他只是要利用青璃对他的痴,将之调离灯阁片刻就是,盗灯的是白夭夭。
青璃做梦都没梦到凌楚会来与她话别,惊喜万分的她全然没发现一缕白光遁入千灯阁中,只以为是天可怜见,凌楚与她终有了一丝“可能”,全不知自己大难临头。
白夭夭虽是修行仙道的精灵,可到底也仅是化形了的精,而非是仙。是非对错,三界安宁,大道苍生,于她全不及紫宣的安危祸福。
自然,白夭夭也就不知道千灯阁于凡世众生的关碍,她只一心想取到聚魂灯救紫宣,自也不曾多注意什么。
也是合当青璃倒霉,为想着凌楚已是谪仙,怕他被千灯阁的防御法阵伤到,青璃竟暂时关闭了法阵,也让白夭夭的进入更加的方便,还因进得容易而得意洋洋,一个旋身间手指碰到了九州定鼎灯将之带倒,重重砸到了地上。
九州定鼎灯,乃是昆仑西王母炼制出来定鼎凡界九州气运的宝物,虽威力强大,可其灯本身却不及寻常法宝坚固,它就是盏寻常琉璃灯,意在以拙掩巧。
灯阁众仙皆知千灯定的是苍生福祸安宁,自是小心又小心,因此纵是九州定鼎灯脆弱得紧,在灯阁之中也是万万年不曾有损。
未料今朝,让白夭夭给扫落于地,砸个粉碎。
若是仅此也还罢了,偏白夭夭见闯了祸,慌乱之下不管不顾抢了聚魂灯便跑,这中间不知打落多少宝灯,便是众灯多是法宝得以无恙,可是灯移而阵损,令得下界四方灾祸横生,四海八荒地裂山崩,江海倒流,哀鸿遍野,生灵涂炭。
天帝一家子正在相聚闲谈,一阵剧烈摇动让天帝几将跌倒,幸有润玉与苍华左右相扶,而被天帝抱在怀里的小麒麟崽崽也慌得牢牢趴在天帝怀中,才免去了摔在地上的危机。
苍华不待天帝动问便合指掐算,他越算脸色越沉重,清俊眉目间生起丝郁色,对天帝道:
“父帝,千灯阁出事了,如今祸及九州,四海八荒也是横生灾劫,怕是需位仙家即刻前往处置安抚才是。”
“千灯阁?”
天帝闻听已心下了然,冷笑道:
“白帝与青帝到当真拿天界做了自家后花园,是想做何事便做何事。他们定是为救紫宣去妄动了聚魂灯闯下祸事,当真是岂有此理!”
“父帝,如今非是气恼之时,九州四海八荒皆乱,儿臣愿请旨,携苍华一道前往各处安抚处置。”
润玉眉目温润,语声柔和清朗,轻易就抚平天帝渐生怒火,柔声道:
“孩儿真身乃是应龙,四海之族不敢轻逆我意。苍华乃是麒麟之身,北荒自来亲近他与斩荒,八荒之地也不敢忤逆。我们二人又皆是天界皇子,又早已渡了上仙之劫,想来应对九州之乱也尽够了,望父帝恩准。”
润玉与苍华齐齐躬身施礼请旨,要为天帝解忧,为天界尽力,把天帝感动得老目含泪,还没抒情一番,便让小麒麟的一句“我也要去”给破功,哭笑不得的皱了脸,哄自家的小宝贝:
“诶呦喂,我的小荒儿,那可不是好玩的。如今天地有变,灵气失衡,大地瘴怨横生,流毒四起,你二位兄长前去父帝尚不放心,何况小荒儿这般的小乖乖。
万一你一不小心迷了路,或是伤了小角角小蹄蹄,让父帝如何是好?”
堂堂天帝为哄自家小麒麟崽崽,连装可怜都做出来,也亏得此时无人看见,否则眼珠子都会掉一地。
苍华与润玉却是见惯了的,他们虽也疼爱小麒麟崽崽,却不似天帝这般夸张。
——连西王母接小麒麟去昆仑玩两天,天帝都是一千一万个不放心,生怕他磕了碰了,便是西王母也对之无奈得紧,从中也可见天帝对小家伙多宠溺。
所以,天帝是怎么也舍不得让小麒麟崽崽离开天界的,何况是在这种纷乱之时。
小麒麟见天帝不允,也没多做争吵,他自来知晓天帝重他,待之掌珠珍宝一般,便是极想同哥哥们去往各方见识一下,见父帝不允,也乖乖的罢了,叼着龙珠窝在天帝怀中玩耍。
此时,青璃惊见千灯阁出事,如何不知自己被骗了?待要回身拿下逃出来的白夭夭时,却不防凌楚在旁以白帝的囚龙索将她缚于当地,携了白夭夭便走,却不知青璃被囚龙索给逼出了原形。
却原来,囚龙索是白帝手中重宝,是极凶戾的法器,特别针对于龙族更是厉害,可以轻易毁其修为,炼其元神,将被缚之龙打回原形,仙身尽毁。
青璃怎么也想不到,昔日的偶一动念,竟为自己招来泼天祸劫。
‘难怪了,天界不许思凡,原来如此!’
青璃迷迷糊糊的想着,似悟似恨又似有悔。
第七章
桃花灼灼,霞蒸锦堆,花叶纷繁,飘飘洒洒。
此处桃林乃是天帝为宠自家小麒麟,舍下面皮向西昆仑之主讨来三千桃木所化,内中不仅有天地灵根的蟠桃,还有异种紫纹雷炎桃。
然,无论是何种桃木,皆是天地灵根神物。
蟠桃可让凡人立地成仙脱胎换骨,能赐仙者寿元。紫纹雷炎桃的桃核生来就蕴神雷炎火之力,可诛邪恶。
故,桃林之中仙泽极盛。便是修为浅薄的小仙在桃林边吸上几口气,亦可增进修为,实为少有的福泽之地。
凌楚欲为紫宣聚魂,便少不得要寻个仙泽鼎盛之地施法。而灯阁事出后,众仙将天兵追查得紧,自是要就近寻地。如此,桃林便是绝佳之选。
不过,凌楚的运气有些不佳,他不知,此刻天璇星主璇玑与战神瑶光正在桃林之中埋酒,二人皆是五识超凡之辈,因此早将白夭夭与凌楚的话给听个清楚,看个明白。
白夭夭眼见桃瓣飘荡漫天花雨,眼中不觉带起喜色,伸手轻接落花,为美景所惑,全然忘了自家还在被众仙追缉之中。
凌楚见之不觉皱眉,他原就对紫宣相救白夭夭以至魂散之事不悦,认为白夭夭乃是紫宣命中之劫。今又见白夭夭居然在此紧要关头还有心赏花观景,全不将紫宣聚魂一事放心上,更是心中生恼,有些生硬的开口道:
“聚魂之事迫在眉睫,今唯此桃林仙泽最盛适于施法,还请白姑娘相助。”
“哦、哦,不用客气,我也想帮恩人的。”
白夭夭粉面微红,不自在的藏起接花的手掌,清泠泠溪水般灵动的眸子中掠过丝尴尬,轻声道:
“我们就在这里开始吗?需要我怎么做?”
“此处施法,方有足够灵气为紫宣聚魂,只是仙泽丰沛之地的灵气一旦被吸尽,便生反噬。
彼时,我为紫宣聚魂顾之不极,就得有劳白姑娘护持,以免误伤紫宣的新生魂魄了。”
凌楚言说淡然,让人听着仿佛这反噬不过是蚊叮虫咬的小事一般,却不知,抽尽仙山灵泽的灵气后的反噬足以令天仙之流也神魂消散,何况是白夭夭这般才化形精灵,那是当场湮灭的下场。
白夭夭并不知晓这些,还在忙不迭的点头应着,反是林中的瑶光上神面上生寒,粉颊带威,冷冷出声:
“好个白帝之徒,好个狠辣心思,这条小白蛇与紫宣的因果自有了局,何需你在其中搅弄风雨?
擅闯千灯阁,私盗聚魂灯,还意图毁一方仙林福地来复生紫宣,你当真是不惧天律,不畏天罚。
只是如尔这般为一人而毁众生之辈,实在不配为仙,更不配有仙缘,尔师当真是~,哼!一切罪罚,且随我到天帝面前去领吧!”
凌楚虽是谪仙,却仙身已除,纵留天界也是白帝颜面。滞留天界本已触犯天律,如今盗灯更是罪上加罪,休说师从白帝,便是师从天帝也保不住他,就更休说还撞正在天璇星主与战神手中。
凌楚原是想带白夭夭逃来着,可璇玑乃是星主,周天皆在其掌控,星辉耀耀,星光濯濯,似水似雾,自成仙障,将白夭夭与凌楚困在其中,犹如两只浸在松脂里的小虫般动弹不得,只待光阴的处置。
——是终生禁锢化为琥珀由人持玩,还是被林中山火化为灰烬,皆已由不得他们。
有个坑师傅的徒弟,纵然是白帝也不得不低头,更不用说还涉及盗取聚魂灯,将千灯阁值日仙子炼魂,破坏法阵祸及四海八荒九州,意毁桃林仙境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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