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卢辰钊终于放开李幼白,脑袋却依旧抵着她的额头,气喘吁吁。
“我..我得回去了。”李幼白被亲的呼吸不畅,连思维都变得迟钝起来,往外走,他还拉着她的手,不肯放。
“闵尚书的话,你怎么想的?”
“我还没想好,可能...”李幼白如实答他,事情来的太突然,她根本没有想过,而且对她来说闵弘致一直是仇人的存在,今日在大殿上,他却拿着父亲的玉佩来和自己相认,远超她的认知,“我需要同他私下确认,再行商讨,此事需得徐徐图之。”
“如若当真是你父亲的愿望,你会嫁给闵裕文吗?”
闵裕文也在等李幼白的回答,但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深思熟虑后说道:“我不知道。”
这便足够了。
闵裕文松开手指,深深吸了口气。
卢辰钊眸中流露出失望之色,闻言垂下手臂。
闵裕文在李幼白从凌霄花下走出时,装作初初来到,惊讶:“幼白,你在此处作何?”
李幼白心跳停了下,“我跟卢世子说事。”
卢辰钊便直起身,跟着从花架下走出,目光恢复清明,朗朗望向闵裕文,两个男人对视着,几乎瞬间明白彼此的意味。
闵裕文看着她明目张胆说谎,那唇饱满鲜红,一看便知是如何辗转亲吻过的,但他仍保持如常笑容,道:“正好父亲有些事想同你说,四处找不见人,咱们回去吧。”
卢辰钊笑了笑,抬手覆在唇上:“闵大人,不必盯这样紧吧?”
闵裕文:“我不明白卢世子的意思。”
“真的不明白?”
闵裕文扭头,与李幼白温声说道:“你先回去,同我父亲说一声,我待会儿便也过去。”
想着闵弘致的话,李幼白转身便往宫宴方向走去。
她刚走,两人的脸便都沉寂下来。
卢辰钊望着那儒雅斯文的脸,问:“都看见了,对吗?”
闵裕文抬眸,阴冷的眼神说明一切。
卢辰钊碾着地上的青苔,“像今日这样的亲吻,我们私底下做过无数次,在你看不见的时候,只要我想,我便能拥抱她,亲吻她。”
“闵大人,我想你很清楚,我喜欢她,且要娶她为妻子。”
闵裕文在克制自己的怒火,用出生起便练就的良好修养往下压那一浪盖过一浪的涌动,他嫉妒,在卢辰钊轻飘飘说出那些话时,嫉妒地不成模样。
尽管呈现人前的脸完美无瑕,但他心里早已扭曲变形,恨不能将卢辰钊说出的话全塞回去,如此便可当没有听见,没有发生。
但他说的那般张扬,仿佛在向自己示威。
是可忍,孰不可忍。
闵裕文轻轻一笑:“其实,我也很意外。”
卢辰钊抬眼,见他负手而立,仿佛当真不在意似的。
“我没想到,我竟然会跟幼白有着婚约,且这婚约,是我们双方长辈认可,而定下的。”闵裕文的笑温润得体,又带着赤/裸/裸的挑衅,说完转身,临走之际又回过头来,冲卢辰钊道,“待我跟幼白成婚,定会给卢世子送上请柬,还望卢世子拨冗而至。”
卢辰钊的伪装在闵裕文撂下这番话后,终于撕破。
他回了趟宫宴,席间觥筹交错,欢声笑语,各部官员在陛下的纵容下,已然喝到尽兴。
李幼白不在大理寺这桌,卢辰钊往礼部那边看去,果然,李幼白正坐在闵弘致身边,旁边则是燕王,而闵裕文初初回去,抬眼瞥向他,眸光闪过凌厉,随即拉开圆凳,挨着李幼白的右侧坐定。
他侧眸,此时又是眉眼如玉,轻轻扫向低头听闵弘致说话的李幼白,举手投足尽是从容。
若在外人眼中,怕是真的佳偶天成吧。
回闵家的途中,闵裕文特意坐上父亲的车,自是压不住疑惑,问起那枚玉佩的事。
闵弘致将言文宣之事简言告知,闵裕文出奇的冷静沉默,许是跟在燕王身边已久,他历练良多。
少顷问:“幼白生父是冤枉的?”
“自然。”
“那...”知道他想问什么,闵弘致摇头。
“只要陛下在位,这案子永远翻不了。”
闵裕文不知内情,但见父亲没有解释的意思,便也没再发问,只是李幼白生父是言文宣之事,或多或少令他有些意外,意外之余更是欢喜,难怪她如此才华,当年那位状元郎,可谓名动京城。
饶
是父亲俊美无俦,才华横溢,也只能屈居探花。
言文宣的状元之位,他曾多次听人私下议论,道他是不可多得的天纵奇才。
“自今日起,闵家跟长公主便是彻底割裂了。”
“儿子明白。”
“有件事你必须清楚,只有最终燕王登基,李幼白才会有活路。”闵弘致沉声道,“我知你辅佐燕王,尽心尽力,但往后每一日,你需得拼尽全力拥护他,助他得到那至高无上的帝位。
如若他败了,你,闵家,李幼白,全都不能善终。”
这是闵弘致第一次明确向闵裕文表示,他和整个闵家,都支持拥护燕王。
卢辰钊失眠了,眼珠睁到发酸都没有睡意,枕着双臂看看随风飘摇的帐顶。
他觉得自己真像一条狗,那主子有了旁的狗,便把他毫不留情的抛弃,偏他还不肯罢休,追着去摇尾乞怜。
当真是卑贱而可笑。
但他却又不觉得羞耻,反倒比起羞耻更觉得不忿,诸如现下,他躺在床上,脑子里在想如何争取,如何挽回李幼白。
若换做从前,他大约会抽自己两巴掌,叫自己赶紧清醒。
可现在,他不想清醒,他只想要回李幼白。
第59章
仙居殿内, 梅香吩咐宫人将冰鉴抬到罗汉榻前,凉丝丝的水雾漫开,梅香弯腰试了试梅子汁, 还不够凉,便起身走到屏风外,端来小厨房做的酥山樱桃酪浆。
崔慕珠没有胃口,将那半臂褪下些许,雪白的肌肤露出来, 泛着点点莹润汗珠,她拢起发, 插着一对牡丹步摇, 右手撑在腮颊,半横半卧的躺着。
“陛下来了。”
梅梧进门小声回禀。
崔慕珠蹙了蹙眉,旋即从榻上起身,脚还没沾地, 便被刘长湛大横抱起扔回床上, 梅香和梅梧不敢抬头, 躬身前去落下帷帐, 随后听到一声低吟,她们那脸俱是通红, 赶忙后退着将门合上。
本是要歇晌午的, 但刘长湛仿佛格外有兴致, 闹腾了半个时辰才肯罢休, 却不起身, 赖在崔慕珠身上勾她的青丝, 声音也懒懒散散:“下午不想议政了,只想跟你在一起。”
说着便又箍紧她, 崔慕珠被勒的透不过气,扭头,黏湿的发丝贴着颈项,她急喘着想挣开些,不妨被刘长湛轻轻怼向帐内,她抓紧了他的手臂,涂了蔻丹的手指几乎要掐进他肉里。
殿中摆着两个冰鉴,却是半点用也没有,帐内犹如刚蒸熟了包子,热气腾腾。
崔慕珠得以休息时,刘长湛已经穿好衣裳准备往勤政殿去了,听到她起身,不由笑道:“贵妃再睡会儿,晚上朕还要过来。”
崔慕珠眉眼含雾,殷红的腮颊宛若被胭脂涂抹,红唇似火,她像被捻开绽放的牡丹,便那么柔柔地撑在枕上,温情脉脉地望向刘长湛:“陛下,今日孙美人来过,我瞧她瘦了许多,想来是思念陛下要紧。”
刘长湛回身坐在床沿:“怎么,贵妃是要让朕去旁人身边?你不吃醋?”
崔慕珠双臂勾住他的后颈,嫣然笑道:“妾不吃醋,妾是吃不消。”
笑声扑在刘长湛耳边,听得他喉间一紧:“朕只喜欢贵妃,至于孙美人,也不过是因为长得像贵妃,朕才愿意多看她两眼。谁都取代不了你,任何人。”
崔慕珠起身将唇亲在他腮上,盛情说道:“妾也是。”
刘长湛心里闪过一个念头,抬眸对上崔慕珠的涟涟水眸,忽又压了下去,其实他很想问一声,如今可彻底忘了那状元郎,忘了跟他在宫外度过的三年时光,但他没问出口。
一来是因为帝王的自负,他认为当初崔慕珠离宫,不过是赌气,而非真的喜欢言文宣。她为何赌气,两人心知肚明,不过是刘长湛对刘瑞君多偏爱了些,但那是他阿姊,崔慕珠不该嫉妒,所以当时的争吵刘长湛丝毫没有让着崔慕珠,甚至在争吵之后,他故意冷落崔慕珠,故意去皇后和别的妃子宫中,想让她主动求他。
他是帝王,她本就应该示弱。
二来是不想问,崔慕珠重回宫中后,除了言文宣被杀后那几个月她不肯同自己说话,之后便一切如常了。她到底知道谁才是该爱的,该依靠的,故而从贞武十年至今,总是对他百依百顺,便比从前也多了几分妖娆妩媚。
刘长湛喜欢她这副模样。
刘长湛临走提了嘴闵家婚事,有意观察崔慕珠反应,见她没甚变化后,这才离开。
只是人一走,崔慕珠便厌恶地下床,走去雅室清洗沐浴,将里里外外全都收拾干净后,又换了件薄绸襦裙,刚回前厅,刘识在那同梅梧说话,眼前小案上还摆着一碟剥好的雪白莲子。
“母妃。”他起身,恭敬行礼。
崔慕珠嗯了声,坐在对面,想着刘长湛的话,禁不住问道:“闵尚书如何同意这门婚事的?”
据她所知,闵裕文迟迟不成婚,或多或少跟闵弘致有关,此人瞧着好相与,但脾气很倔,说是与人约定了亲事,便熬到如今也不改口。饶是闵裕文喜欢李幼白,他也不肯点头。
刘识笑道:“我也不知闵尚书是如何想的,只是那日殿上姑母提出要撮合都尉曹陆和李娘子,李娘子上殿拒绝,而后闵尚书便起身前去帮腔了。或许是觉得李娘子可怜,又或者是明旭的意思,总之闵尚书不仅帮忙,还帮的格外自然。”
刘识想着那一对弯月佩,便又说道:“我倒是佩服闵尚书的未卜先知,若不然怎会在姑母刁难时,拿出提早准备好的玉佩,说是两家的定情信物。”
崔慕珠信口道:“许是之前幼白去闵家,文漪给她的,不成想便派上用场。”
“还是闵尚书大义,关键时刻挺身而出,否则,姑母定是要把李娘子和曹陆绑在一块儿的。曹陆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一直没有立场,此番若姑母成了,曹陆便是她的人。”仔细回想,刘识仍觉得惊险。
曹陆虽是五品都尉,却是镇守皇城的都尉,若京中有什么风吹草动,曹陆会比旁人更加警醒早知。
他也正琢磨拉拢曹陆,却没想到姑母比他更快,刘识庆幸的同时,又为如何说服曹陆而感到头疼。这种人,转着弯说他听不懂,明着说又怕他不敢应从。
崔慕珠擦了擦唇,问:“是对什么样的玉佩?”
刘识道:“弯月形状,合起来是一轮满月,上面雕着云纹。”
话音刚落,崔慕珠的瓷盏啪嗒掉在地上,登时崩开碎瓷片子,她目光直直地盯着刘识,像是怔住。
刘识吓了一跳,忙招手令梅香清理了地面,他觉出不对劲儿,故而探身上前低声问道:“母妃怎么了,是那玉佩有问题?”
崔慕珠很快反应过来,长睫一闪,神色恢复如常:“我是想到旁的事。”
刘识却不以为然,但母妃不愿告知,他也问不出什么关键。
坐了少顷,他又同崔慕珠说起拉拢镇国公府世子卢辰钊的事,话里话外是觉得困难,但又不得不去试。去年勋爵门户的郎君们被姑母召进京城,予以厚待,姑母是要趁机笼络世族,为其助阵。一旦姑母得偿所愿,那么日后她若有心起势,凭着老派世族的影响力,也能翻起不小波浪。
所以要想克制姑母此招,需得找有资历的世家,要在世家中说话占据分量。
不管怎么看,镇国公府都是最佳人选。
刘识自言自语分析良多,但见崔慕珠一脸凝重,便停下来,“母妃今日可是身子不爽利?”
崔慕珠闭眸,少顷开口:“镇国公府虽没甚实权,但毕竟是老派世族的代表,他们说话其余世家无不听从,故而你是得好好斟酌,将那卢世子招揽到自己身边。”
“是,我也正在想法子,明旭替我试探过他,他却没给回应,想必也是深思熟虑中。”
崔慕珠点头,末了送刘识离开,状若无意道:“改日你带明旭来,我也好送他什么东西当做贺礼。”
“是。”
刘识便越发觉得古怪了,从前但凡母妃给明旭
礼物,多半由他代劳转送,何至于将人叫到仙居殿。
闵裕文亦是如此,在家换了件雪青色秀青竹纹路窄袖襕袍后,又以玉冠簪发,他本就俊美,如此收拾后更见姿容如月,清冷若谪仙一般。
得知他要去宫中,闵弘致特意将其叫到跟前,把那枚弯月佩交到他手中,眼神示意:“戴上吧。”
闵裕文便见玉佩小心翼翼挂在腰间,这是凭证,是他和李幼白为未婚夫妻的凭证。
崔慕珠乍一看到闵裕文腰间的玉佩,神情宛若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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