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他爸张良朋,那更是没有过的事。
张扬在心里轻笑自己,想什么呢!
“走了!”张扬恢复了原来的调调,“袁大宝同学,你还能不能站起来了?你把你那肚子收一收,对,深吸一口气,不就出来了?”
张扬说完,谁也不等,转头就往外走。
魏燃笑着去拉袁大宝,袁大宝扶着桌子、骂骂咧咧地站了起来,辛天意在后面跟上,三个人从饭店出来的时候,张扬早就不见了踪影。
……
辛天意把油条带回家的时候,家里人也都起床了。
刘美兰见辛天意带了油条回来,问也没问就接了过来,赶紧喊王明杰:“儿子,儿子,快起来吃饭了,刚炸出来的油条,你不是早就想吃了?”
王明杰还没出来,王刚倒是先出来了,两根手指一捏,就夹出来一根油条,咬了一口满嘴油,含糊不清说:“这是哪里来的油条?是不是街口那家饭店的?这油条好吃着呢,炸的真好。”
“张叔叔让我带回来的。”辛天意说。
“张叔叔?”王刚看着她,“哪个张叔叔?”
王玉俢此刻从房间走了出来,“良朋!”
王刚不说话了,一根油条已经下肚,又去捏了一根。
辛天意走到沙发前,问谢梅:“姥姥,你怎么不吃啊?”
谢梅也不知道自己在沙发上坐了多久了,肩上依旧披着那件棉袄,听到辛天意问她,便勉强笑了笑:“我不饿,你去吃吧。”
“我已经吃过了。”辛天意说,“张叔叔带我们在饭店吃的。”
王刚在一旁听见了,立刻凑了过来:“他带你们去饭店吃了?”
辛天意点头,“是的。”
“还有谁去了?”王刚继续打听。
“就我、张扬、大宝还有魏燃。”辛天意实话实说。
“问这些做什么。”刘美兰白了王刚一眼,“不管请谁去吃饭,他也不会请你去,你可放心吧。”
“谁稀罕吃他的饭啊。”王刚哼了一声,又捏了一根油条,拿着就往自己房间去。
本来半斤油条就没多少,王刚这一会吃掉三根又拿走一根,刘美兰见他捏着就走,赶紧追过去给抢了过来。
“你可以了,吃了三根了。你儿子还没吃饭呢!”刘美兰小声念叨着,“等他吃完,等他吃完你再吃。”
辛天意双手放在谢梅肩膀上,见她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客厅里发生了什么。
她眼角的皱纹簇在一起,眉间也是解不开的忧愁。
辛天意知道,早晨那一幕,让谢梅又难过了。
王芳平时没事人一般,看起来很洒脱一人,可是一喝酒,就会原形毕露。她已经不是第一次醉酒后说胡话了,更不是第一次叫辛子骞的名字了。
或许只有在喝醉的时候,王芳才能记起他。
“姥姥,你把棉袄穿上吧,这么披着容易着凉。”辛天意说。
谢梅点点头,虽然答应了,可是思绪还在外面漂着。她机械一般动着,把棉袄穿好。
“有油条吃怎么不叫我?你们一家三口别都吃完了,好歹给我留一口。”
王芳从卧室探出头来,闭着眼睛问。
谢梅立刻朝王芳看去,见王芳全须全尾的站在那里,嘴巴还是和平常一样毒,这才一颗石头落了地。
“没吃完,大姐。”刘美兰嘴巴也是不饶人的,脸上挂着笑,可却也是皮笑肉不笑,眼睛眉梢都是凛冽的,“明杰还没出来呢,我也没吃,就你弟弟吃了。”
这话说的很有艺术性,不说王刚的名字,不提其他关系,只是告诉王芳,那是你弟弟。我们都没吃,就你弟弟自己吃了,是亲弟弟。
王芳眼皮都没抬,看也不看刘美兰一眼,便走过去,伸手捏了一根油条,就往嘴里送。
“妈,你怎么不来吃啊。”王芳终于睁大了双眼,叫谢梅也来吃,“天意,快来啊。一会儿就没了啊。”
“我吃过了,妈。”辛天意说着话,就看见谢梅转了身,往自己房间走去。
她的脚步有些沉重,步子很小,走的也很慢。辛天意赶紧跟了上去,就看见走进卧室的谢梅抬起了手臂。
她在擦眼泪。
辛天意靠在门前,没有再进去。
孩子都是妈妈的肉,哪怕王芳已经四十多了,在谢梅眼里,依然还是孩子。
客厅里几个“孩子”正在上演争夺油条大战,已经进去卧室的王刚,听到他姐醒了,立刻从房间走了出来,也加入了唇枪舌剑之中。
辛天意悄悄走进卧室,把房间门关上。
她从书包里把课本拿出来,今天要攻克的依然是理科。
数学卷子要继续做,物理公式也要继续背。
辛天意今天收获满满,因为她终于迈出了第一步。
三个小伙伴,像上一世那样,开始接受她了。
还有便是,魏燃今天也参加了扫雪,吃早餐的时候,魏燃还对他们说,平时背书总觉得头疼,今天出来扫了雪,运动一下,没想到脑袋比平时都要清明很多。
辛天意当时就见缝插针道:“对啊,运动最好了。以后我们一起运动吧。跑跑步、跳跳绳,或者游游泳什么的。”
袁大宝在一旁讥讽她:“跑步跳绳还好说,你这个游泳是不是太过分了?哪里能游泳你和我说?去大坑里直接游?你也一起?还游泳呢,不知道的都得以为你是资本家小姐呢。”
“运动一下还是好的。”魏燃立刻解围,“以后我也要多运动。张扬,你打球的时候也叫上我吧,我也想试试。”
张扬倒是不介意,“行啊。反正我天天都在篮球场上打球,你想动了,随时来找我。”
“那我也要!”袁大宝不肯落单。
……
辛天意正回忆着,卧室的门就被打开了。
王芳一边咬着油条,一边往里走,进来就问:“你笑什么呢?”
辛天意道:“我什么时候笑了啊。”
“你还不承认?”王芳说,“我进来的时候,你就笑眯眯的。”
“是吗?”辛天意低头看见自己的数学书,叹气说:“可能是在笑自己傻吧。”
“我闺女才不傻呢。”王芳瞥了一眼辛天意的课本,宽慰她说:“我上学的时候数学也不好。没事,学不会就学不会,有什么啊,也不耽误吃饭睡觉。”
王芳说着,直接就倒在了床上。她侧躺瞧着坐在旁边的辛天意,说:“我又不指望你能考上什么学校,这学习吧,也是看天分的。你能学到哪里就学到哪里。”
还是和上一世一样,王芳对辛天意的成绩没有什么要求。她固执地认为辛天意没有学习那脑子,不如早早毕业,走上社会,去工作、去赚钱。
“现在的社会多好啊,随便干点什么都能赚钱。和以前不一样了。”王芳继续自己的话题,“你的眼光也要放开、要放远一点。学习有什么用啊。考上师范又能怎么样,回来当老师?老师能赚几个钱啊。考上技校回来当工人,跟你妈我一样?一个月的工资都不够买一条连衣裙的。上高中就更不用想了,就是浪费钱。”王芳嘴巴上下扇动,不停地劝说辛天意,“我觉得倒不如去学个技术,比如,去学美发,回来咱们自己开一个美发店,你剪发我收钱。要不就做生意,批发市场知道吧,那里面人山人海的,从南方进来货,倒手一卖,就是钱啊!”
王芳说着,一翻身,舒舒服服平躺在床上,“反正干什么都比上学强。你可想吧。”
王芳说完便闭上了眼睛,边畅想着自己的事情和未来,边等辛天意给她回话。
可左等右等,也没等到辛天意开腔,只能再把眼睛睁开,这一睁开不打紧,吓都要吓死了,直接一个鲤鱼打挺就坐了起来。
“我的妈呀,你这是干什么呢!”
王芳一把夺过辛天意手里的剪刀。
此刻的辛天意正拿着一把剪刀,对着面前的镜子,准备给自己长长的头发一个咔嚓!
王芳把剪刀抢过来,喊道:“你疯了?”
“你不是让我学美发,咱们以后开美发店吗?”辛天意看着她妈笑,“我得先看看我有没有这个天赋啊。”
“那你也不能拿自己的头发试啊。”王芳立刻说,“你这么长的头发万一剪坏了怎么办!”
辛天意抓了一把自己的长发,喃喃道:“我早就想减掉了。每天都要扎辫子实在太麻烦了,而且冬天洗头又那么难洗难干的。”
“一个小姑娘你不扎辫子你还想怎么样?”王芳气个半死,不明白自己这么洋气一个人,怎么就养出辛天意这个假小子性格的闺女。
“我要剪短。”辛天意一字一句对王芳说,“你不让我自己剪,我就去门口的美发店剪。”
“你敢!”王芳立刻说,“你敢剪短了试试!我和你说,我还想着让你……”
话题在谢梅的突然闯入戛然而止。
谢梅直接推开门骂:“王芳,你喊什么呢,在外面就能听到你喊。”
“不是,她想把头发剪了。”王芳道。
谢梅看她一眼,“人家天意哪哪都不用你操心,不知道比你强多少倍。你过来,我有事问你。”
王芳闻言艰难从床上起来,把剪子放回抽屉后,严肃对辛天意道:“你老实一点啊。”
王芳刚推门出去,辛天意便把剪子重新拿了回来。
她左手随便抓了一些头发,右手拿着剪子。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辛天意突然觉得这一幕竟如此熟悉。
此时,1989。
彼时,1990……
第19章 辛天意,上学去
“辛天意, 上学去!”
原本好好的喊声,在袁大宝捏着鼻子又几里拐弯的喊完后,辛天意忍不住喊回去:“来了, 来了!”
辛天意背着书包, 穿过头顶的蝉鸣声,一路冲了出来。
她冲出来的那一瞬间,就听到袁大宝又开始变着声调的叫魏燃。
魏燃家的后窗下面,张扬穿了一件白色篮球背心,汗水顺着发丝往下滴,他站在那里,拼命用手里的书本扇风。
辛天意一出来, 便问:“张扬,你怎么没穿校服啊!”
听到声音, 袁大宝和张扬都朝辛天意看去,随后,袁大宝便捂着肚子狂笑起来。
辛天意被他笑的心里发毛, 只能不满道:“你笑什么笑!”
“我天!”袁大宝指着辛天意的头发, “你什么时候把头发剪了!”
“昨天晚上。”辛天意说,“太热了, 真的受不了了。”
她说完, 摸了一下自己新剪出来的发茬,挑眉问:“怎么样, 是不是很好看?”
“去去去!”袁大宝皱着眉, “实在是太难看了!你说你好好的辫子不扎, 剪这么短的头发, 我看你是真的想和我们做兄弟了!”
“那要不然, 你们和我做姐妹?”辛天意笑问。
“得了吧。”袁大宝说着, 抓起辛天意的肩膀便让她绕了一圈,“好家伙,两边的鬓角都露耳朵了。后面呢我看看。”
袁大宝让辛天意转了一圈,然后就看见她后脑后的头发。
“还上推子了?你后面的头发,推的比我的都干净!”袁大宝笑道,“这次不做兄弟真的不行了。”
辛天意知道袁大宝嘴里就没有过什么好话,便向前一步,直接站到张扬面前。
“你看,我的新发型,怎么样?”
张扬刚刚打完篮球,一身的汗。他的汗水还在往下滴,手里的书本呼呼呼地扇个不停。
正好笑地看着面前两人斗嘴,没想到辛天意一个箭步,就冲到自己面前。
他的手一停,汗水加速滴落了几颗,滴到被晒得拔干拔干的地上,瞬间就消失不见。
幸亏……
幸亏有树上的蝉。
幸亏他刚刚打完篮球,全身上下都是红的。
“说啊,怎么样!”辛天意瞧着张扬,见他不说话,便咬了下唇,“好了,知道了,难看!想和我拜把子!好好好!来吧,咱们三个现在就义结桃园。”
“什么难看啊?”
魏燃从前面绕过来,一拐进胡同便开口问。
然后就看见了辛天意的新发型。
魏燃立刻站定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辛天意,又走到辛天意后面,看一眼后面的发型,最后十分郑重地对辛天意说:“不难看,挺适合你的。”
“我去,魏燃,你长没长眼!”袁大宝立刻就想飚脏话了,他一把搂住上魏燃的肩膀,就大步往学校方向走,“她都剪成那样了,你还说不难看?”
“真的不难看。”魏燃的眼镜差点被袁大宝碰掉,赶紧推正了,说:“我二姐还说要剪掉呢,可是一直没有勇气。天意,你放学跟我回家,让我二姐看看,她一直想剪这样的短发。”
“好嘞!”辛天意跟在后面,得意洋洋,“今天一放学,我就跑你家找二姐去。你们不知道,这头发剪掉后,我整个人感觉走路都在飘的。那么轻松,那么舒服!你说你们三个小平头,竟然这么舒服,你们为什么不早和我说?”
前面两个小平头,一个捂住了另一个的嘴,不让他再出声夸辛天意的新发型好看。
而后面的那个小平头,眼睛看向别处,用力扇着风,好像不愿意再看她一眼。
辛天意无奈摸了摸自己的剪短的头发,第一次怀疑这发型,真的那么丑吗?
可惜她没看见,就在她转回头的那一秒,后面小平头的目光,便停在了她新发型上。
无可奈何地笑了。
……
辛天意自打剪了头发后,王芳整整三天都没有和她说半个字。
辛天意知道她妈打的什么算盘。
上一世中考前,王芳便劝说辛天意不要再继续上学,和她一起做生意岂不很好?
王芳眼馋身边的朋友做生意发了财,棉纺厂的工作总是能不干就不干,到处张罗着在批发市场干点什么。盘算着开个鞋店,再开个女装店,让辛天意帮她看店。母女俩一起干,不比上学强?
所以那头发剪了,就不好在自己店里穿衣服做模特了。
这一世,辛天意还在冬天就把头发剪短了,王芳还没有正式投入她的生意中,只是有那么一个小小的想法,但即使这样,她还是三天没有理辛天意。
谢梅把碗筷收拾了,见辛天意背上书包去上学,便小声对辛天意道:“你妈还不和你说话呢?”
辛天意点点头:“嗯,不理我。”
谢梅就笑了,看一眼辛天意的短发,也是觉得十分可惜:“你说你剪个学生头不就好了,到肩膀这里,也是短发啊。说剪就剪,还剪的这么短。你后面那点头发,都没你表哥的长呢。”
辛天意笑了笑,对谢梅说:“那姥姥我去上学了。”
“把帽子围巾戴上。”谢梅赶紧喊她,“头发这么短,要冻耳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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