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觉得她魔怔,但谁知道她喝那药时,也都是强忍着恶心。
谁想饮人血,她只是想要个孩子!
苏婕妤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怕皇后娘娘不告诉她,她冲皇后磕起头,一直不知悔改甚至还要质问皇后的人忽然认起错:
“娘娘,嫔妾错了,都是嫔妾的错,您答应过嫔妾的,会替嫔妾查清凶手,您告诉嫔妾吧!”
皇后看向一身狼狈的苏婕妤,忽然觉得她是真的挺可怜的。
她这一辈子都毁在这宫廷中了,甚至临死前还在给杀子仇人做棋子。
皇后是心软,但不代表她会以德报怨,她的声音不轻不重:
“人人都猜到了是谁,唯独你猜不到,你和祁贵嫔合谋害本宫时,她难道什么都没告诉你么?”
苏婕妤陡然一怔。
皇后却是不再看向她,转身回了内殿。
她和苏婕妤之间,早在苏婕妤准备要害她时,就两不相欠了。
苏婕妤哭着去拉她,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得越来来远,苏婕妤心底忽然泛起一股针扎般的疼,她知道从今往后,皇后娘娘再也不会管她了。
皇后娘娘的身影消失在内殿中不见,苏婕妤好像陡然回过神,她转身扑向祁贵嫔:
“娘娘的话是什么意思?你知道是谁害了我?!”
祁贵嫔被她撕扯得手臂生疼,下意识地推开苏婕妤,铜芸也上前护住主子,一时间,殿内场景十分混乱。
云姒没想到皇后娘娘一句话就能让这两人互生间隙,她看得目瞪口呆,没忍住护着小腹往谈垣初身后退了两步,生怕被波及。
四周妃嫔也赶紧往后退。
谈垣初一张脸彻底黑下来:
“还不把她们分开!”
宫人立即涌上前,费了好大的劲才分别拉开两人,苏婕妤和祁贵嫔的发簪都被拽掉了下来,祁贵嫔从未有过这么狼狈,她青丝凌乱地散在肩头,对苏婕妤恨到骨子中,在苏婕妤和皇后的对话中,苏婕妤无形中承认是她们二人合谋暗害皇后。
偏苏婕妤半点没反应过来。
不,也许苏婕妤反应过来了,但她知道她根本逃脱不了,索性不管不顾,拉着自己和她一起陪葬!
祁贵嫔恨得心尖生疼,她再见苏婕妤的叫嚣,忽然扯唇,讽刺地冷笑:
“慎刑司早不招供,晚不招供,偏偏选在这个时候,你心底难道一点没有猜测么?”
“谁害你的孩子?当然是你亲自贴上去的德妃!”
祁贵嫔嘲讽地笑:“活了大半辈子,才知道还有人上赶着被仇人利用,贻笑大方!”
苏婕妤呆滞在原地。
一切事情的细节在脑海中忽然串在了一起,为什么娘娘要让她等,因为娘娘那时也拿德妃没有办法,怕她冲动,才不告诉真相。
为什么德妃死后,娘娘说很快就能查出凶手,因为德妃死了,慎刑司的人没了靠山,自然会老老实实地交代真相。
为什么祁贵嫔在听说她和德妃合作后,一脸的古怪,脱口而出她是疯了。
原来……原来……
原来她们都知道真相,只有她被蒙在鼓中!
被德妃临死前利用,还沾沾自喜地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
苏婕妤忽然抱头崩溃地大哭大喊,满殿中都是她的哭声,她拼命地摇头否认: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怎么偏偏是德妃!
她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祁贵嫔见她这样,讽刺地扯唇,和德妃共谋的人能有什么好下场?
她余光瞥见落地碎成两半的莲花簪,陡然一顿,须臾,她扯唇自嘲,闭眼落下两行清泪,她有什么资格嘲笑苏婕妤呢?
一而再被德妃算计的人,岂止苏婕妤一人。
百枝这次没跟着娘娘进去,她冷眼看着苏婕妤后悔崩溃的样子,眼底皆是愤恨,知道苏婕妤害了娘娘,她恨不得将苏婕妤扒皮抽筋!
百枝冲皇上跪了下来:
“苏婕妤和祁贵嫔谋害娘娘,罪大恶极,请皇上严惩不贷!”
她还不知苏婕妤和祁贵嫔被贬为庶人一事。
云姒站得远了一点,她不意外苏婕妤的下场,但对于祁贵嫔,云姒却是不知道皇上会怎么处置。
她瞥了眼谈垣初,谁知谈垣初也朝她看了过来,云姒一怔,就见谈垣初收回了视线:
“庶人苏氏、祁氏谋害皇后,构陷嫔妃,罪不可恕,拖下去,赐白绫。”
不等苏婕妤和祁贵嫔有反应,谈垣初忽然指向苏婕妤:“路元。”
路元咽了下口水,和宫人上前拖着苏婕妤出去。
众人还未回过神,苏婕妤也终于意识到自己真的会死,眼底染上惊恐,她不断挣扎:“皇上!”
苏婕妤不断地朝四周人看去,希望有人替她求情,临到终头,她陡然意识到她将唯一一个会替她求情的人推远了。
苏婕妤被拖下去时,殿内众人还能听见苏婕妤挣扎呼喊的声音。
倏然,一阵惨叫声响彻宫廷。
外间再无女子哭喊求饶声,只有呜呜咽咽的沙哑哭声不断传来,似乎压抑着极致的疼痛。
众人蓦然想到什么,惊惧地抬头看向熙修容。
云姒被看得一懵,随即也很快反应过来,她脸色变了变,忍不住咬唇。
临死前会请示皇上拔了苏婕妤舌头一说,是她怒时的气话,皇上不会当真了吧?
事实证明,她想得没错。
当路元恭敬地进来时,云姒瞥见他衣袖上沾染到的一点殷红,不着痕迹地轻颤了下眼睑。
祁贵嫔脸色也霎时间惨白,被宫人带下去时,甚至一句告饶的话都没敢说。
闹剧散罢,众人渐散。
谈垣初垂眸看向云姒,在云姒的注视下,他伸手碰了碰她高高隆起的小腹,低哑着声:
“抱歉,没能替他积福。”
第124章 “她怎么知道朕不能?”
这一夜堪称惊心动魄, 苏婕妤和祁贵嫔被带下去后,众人也被散去,不敢留下惊扰皇后娘娘的清净。
云姒看了眼谈垣初, 在谈垣初看过来时, 她主动道:
“皇上, 娘娘才清了毒, 您留下陪娘娘吧。”
谈垣初沉默片刻,他握了握女子的手,拢紧了她鹤氅的衣襟,声音沉哑:“让许顺福送你回去, 林太医跟着你一起。”
她今晚本来就睡得不安稳, 结果又出了这么一通事,她又跪又哭,半点都不得安宁。
云姒是知轻重的,她乖顺地点头, 临走前,一步三回头:
“您也要注重身子, 别叫臣妾担心。”
谈垣初仿佛勾了下唇,又很快松开,等人走后, 他疲惫地抬手捏了捏眉心, 看向内殿, 许久, 他抬脚走了进去。
林太医跟着云姒回了褚桉宫, 诊脉后, 让人给她煎了一碗安胎药:
“娘娘受惊, 还是小心为上。”
云姒再不愿吃药, 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等褚桉宫彻底安静下来,云姒埋在锦被中却是许久没有睡着,天际将要晓白,秋媛没有熄灯,皇上不在褚桉宫,她便留下守夜。
不知过了多久,秋媛见娘娘还睁着眼,不由得问:
“娘娘睡不着么?”
云姒闷声:“今夜发生这么多事,宫中有几人睡得着。”
直到现在,云姒都觉得苏婕妤仿佛得了失心疯一般,颇有点不可理喻。
秋媛在地上铺了厚厚的被褥,闻言,她翻了个身,其实她也睡不着,许久,她忽然低声问:
“娘娘,您有没有想过今日一旦皇后真的……”
秋媛的话没有说完,云姒却是了然她的未尽之意。
她有没有想过今日一旦皇后真的出事,那个位置空出来,她准备要怎么做?
云姒轻蹙了下黛眉,去坤宁宫的一路上,她怎么可能没想过,脑海中思绪千万,但最终:
“我身怀有孕,又是选秀在即,那个位置在这个时候空出来,对我来说,弊大于利。”
所有人都觉得她离那个位置最近,必然会将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
而她如今最要紧的是将腹中皇嗣平安诞下,其余的事都得为这件事让路。
况且,她也没想过让皇后娘娘死。
说句难听的,皇后娘娘在世,于她而言,没什么坏处。
皇后娘娘不能有孕,又是那般的性子,对她几乎没有影响,只要谈垣初真的有心替她腹中孩儿铺路,她想要的迟早都能唾手可得。
中宫的位置,如果不能她来坐,皇后娘娘还是一直待在上面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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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中毒昏迷,即使清了余毒,仍是身体没有好转,需要卧床静养,请安一事也不得不作罢。
最重要的是,所有人都不得不琢磨娘娘那句她命不久矣是什么意思?
没人会解释给她们听,她们只知道皇上在坤宁宫待了一夜,等天明才出了坤宁宫,随后,一大堆补药不要钱一般地往坤宁宫中送。
苏氏和祁氏身死,宫中除了云姒,最高兴的莫过于孟修容。
小公主的玉蝶直接改在她名下,自此,小公主完完全全就是她的孩子,再不要需要担心日后要将小公主归还给祁贵嫔。
云姒瞧得出孟修容的喜色,往日惯来安静低调的人如今脸上却是止不住的笑意,对此,云姒其实心底情绪颇有些复杂。
她不喜欢祁贵嫔。
但设身处地想了想,如果是她,拼命也要诞下的孩儿最后却是认了别人做娘,她怕是要寝食难安。
只是为了小公主好,最好是宫中人不要在小公主面前再提起祁贵嫔。
想到小公主,云姒不得不想起在皇子所的皇长子,宫中发生的事情太多,皇长子的去处一直都没定下来。
云姒脑海中思绪纷扰,秋媛从外掀开帘子进来,打断了她的思路,她郑重低声:
“今日早朝,宋氏一脉的官员被贬了数个,其中宋尚书直接被摘了乌纱帽。”
云姒眼底神色一闪,她再不知前朝事,也是知晓德妃姓宋的。
云姒蓦然想起什么,她坐直了身子,和秋媛对视一眼,脱口而出:
“娘娘!”
她差点小产时,皇上直接废了德妃,皇长子失势,前朝宋氏也跟着伤筋动骨,如今皇后娘娘中毒一事再出,宋氏险些直接废了。
云姒想起谈垣初在坤宁宫待的那半夜,许久,她低声:
“皇上知道当初娘娘为何小产了。”
时过境迁,将近五年后,皇后娘娘小产一事终于得见天日,云姒想起曾经谈垣初对嫡子的期待,抬头朝楹窗外看去。
谈垣初现在的情绪应该极其复杂。
他重视长子,却也因此让人害了他翘盼已久的嫡子。
秋媛:“宋氏本来想送府中的姑娘参加这次选秀,如今也只能无疾而终。”
闻言,云姒陡然蹙起黛眉。
云姒大概猜得到宋氏是心思,德妃殁了,但宋氏还有女子,一旦宋氏女子进宫,便是皇长子的最佳去处。
皇长子占了个长子,宋氏怎么也不会甘心放弃的。
只是如今局势,由不得宋氏不甘心。
松福也及时禀报了一件事:“还有一件事,奴才听说皇子所中的宫人全部被撤换了。”
对此,云姒并不觉得意外,德妃死后都能算计她和皇后一遭,谁知道她有没有在皇长子身边留下暗手?
四月春风和煦,宫中众人的鹤氅早褪了下去,迫不及待地换上春装,露出纤细出挑的身段。
云姒瞥向松福和秋媛,她腹部如今的腹部高高隆起,起身都格外艰难,想要护住腹部都要两只手并用,她一手托腮,不紧不慢地问:
“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说?”
殿内陡然一静,秋媛和松福对视一眼,都有些犹豫地欲言又止。
其实不需要她们说,云姒也能猜得到:
“这都四月了,各地各府的秀女也应该都进京了吧?”
秋媛和松福都倏地噤声,不知该怎么接这个话。
云姒轻挑眉,觉得她们有点过于小题大做,选秀声音空前盛大,她早知道这次选秀是不可避免的,也早就接受了事实。
总归新妃入宫时,她也诞下腹中皇嗣,于她而言,倒也没什么损失。
再说,秀女入宫前许是身份特殊,但一进这深宫,就只是宫中妃嫔,见到她都得行礼,该慌乱的怎么也不应该是她才对。
秋媛见她心思豁达,不知怎么忽然想起了前日许公公小心翼翼试探她娘娘的心情,一时不由得呐呐哑声。
秋媛也有点好奇:
“娘娘就不难过么?”
云姒被问得有点想笑,她轻颤了下眼睑,反问:
“我难过,难道皇上就不会选秀了么?”
秋媛哑声。
一个人影在二重珠帘前悄无声息地停住脚步。
云姒拨弄了一下手中的物件,她头都没抬,声音轻浅:“他不会,也不能,所以我难过也没用。”
秋媛眉眼浮现一点懊悔,不该问这个问题。
“往后还有很多年,我若是想不通,总不能次次都难过吧?”
珠帘忽然被掀开,有人跨进来,声音不轻不重,听不出情绪:“你倒是豁达。”
云姒听见声音,讶然抬起头,她想起身行礼,被人按住肩膀,不得不坐回去,那人没好气:
“修容娘娘还是歇着。”
云姒抬手,搭在肩膀上的那只手背上,两只手交叠在一起,莫名升起旖旎,她杏眸轻眨,一脸无辜,仿佛有点不解:
“是谁招惹皇上了?”
谈垣初垂着视线望向她,其实他也看不清女子是否有难过,但不论如何,选秀一事,她都不会觉得开心。
谈垣初低声:“没人招惹我。”
他只是心底有郁气,却不知从何而起,也不知该如何排解。
瞥见女子在替腹中孩儿做的小衣,他顺势坐在她身边,随手将她手中小衣扯出丢在一边,云姒恼圆了杏眸。
“您做什么呀,臣妾刚理好的线!”
谈垣初不紧不慢地掀眼:“你如今身子重,岂能费心神做这些?”
缝制衣裳本就是细致活,少不得费眼费心,她也不瞧瞧她现在是什么情况。
再说,他也不见她对他有这么殷勤。
他语气中颇有点不得劲,云姒仿佛听出了什么,她左瞥他一眼,右瞥他一眼,将谈垣初瞧得好生不自在,他皱眉:
“看什么?”
云姒幽幽地叹了口气:“臣妾满心满眼都是您,如今只分出一点来,您怎么也要计较。”
谈垣初睨了她一眼,她真是睁眼说瞎话这一点永远都不带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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