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杯盏被白芍强行夺了去,但苏贵嫔内心的郁气却是难消,她气得眼圈都红了:“皇上这般轻怠我,你让我怎么冷静!”
宣她侍寝,又半途被人截走,还是安才人这般恩宠、位份都不如她的人,明日请安时,旁人会如何笑话她?!
皇上可曾替她考虑过一分?
白芍死死拦住她,不敢让她做傻事,闻言,不由得苦笑:“主子,那位是皇上,他做事何须和别人商量?”
苏贵嫔当然懂这个道理,但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时,才会惊觉那种难堪。
她狠狠闭眼,两行清泪悄无声息地落下。
白芍心疼不已:“主子要是实在气不过,咱们大不了寻个机会让那安才人好看!”
忍气吞声是相对皇上,但是安才人,既然有胆量截主子的宠,自然要在事后付出相应的代价!
祸水东引。
白芍也不知这个办法妥不妥当,但现在,她只能想到这个办法让主子消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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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姒翌日醒来才得知谈垣初昨日做的好事,她惊愕挑眉,不由得轻吸了一口气。
谈垣初久不进后宫,后宫本来就够心浮气躁了,他又来这么一出,是生怕后宫闹不起来么?
后宫会有这么多争执,除却众人对高位的野望外,过错至少有五分在谈垣初身上。
熬过前两日,云姒不再像昨日那般恹然,太医院给她开的药加先前的补药,她都有在喝,也不知是不是心理安慰,她只觉得精神了不少。
云姒瞧了眼时间,谈垣初应该还在早朝,她不着急地坐在梳妆台前挑拣玉簪,好奇地问:
“然后呢?苏贵嫔那般性子,不该会轻易放过她。”
苏贵嫔是谁?那位可是一进宫,尚在美人位份时就敢直接对上当时备受圣冲的杨婕妤的人。
现在被安才人截宠,她能忍得下这口气就怪了。
秋媛有点哭笑不得:“姑娘忘了,坤宁宫的请安还没结束呢。”
即便苏贵嫔和安才人要发生冲突,也应该是在请安结束后,宫中再没秘密,也得给时间让消息传过来。
但秋媛想错了,苏贵嫔哪会等到请安结束?
坤宁宫中,今日妃嫔请安来得都很早,苏贵嫔到时,殿内坐了一片人,打量的视线若有似无地落在她身上,苏贵嫔心底知晓原因,不禁脸色越发冷了些。
年前选秀期间,苏贵嫔就以美貌闻名宫廷,如今佳人冷下脸也不过添些清丽之色罢了。
有人不觉酸嫉地撇了撇唇,只觉得真不公平,怎就将旁人生得这般如花似玉?
但很快,她们这抹情绪就转化为幸灾乐祸,容貌生得再好又如何?不是照样留不住皇上。
事件的另一位主人公来得很晚,她穿着身粉墨色织锦裙,纤细的腰身,略施粉黛,她毫不掩饰昨日的恩宠,顾盼间眉眼皆是春色,殿内气氛一时古怪起来。
终于,皇后从内殿出来了。
谁都没想到,苏贵嫔会直接服蹲下身,语气略有点冷冽道:
“请娘娘替嫔妾做主,昨日皇上宣了嫔妾侍寝,安才人却是故意在途中拦截皇上,若宫中人人都这般行事,还有什么章法可言?”
皇后屁股还未沾到位置,不等她说话,被状告的安才人就委屈地跪了下来。
见状,皇后终于能安稳地坐下来,顺便听听安才人的难言之隐。
安才人瘪唇,双颊晕着淡淡的粉黛,越添些许楚楚可怜的风情,她格外委屈道:“娘娘!嫔妾冤枉呀,嫔妾只是偶遇皇上罢了,哪会像苏贵嫔说得那般处心积虑?”
她细眉一簇,哀哀怨怨的,仿若真的委屈一般。
诸位妃嫔眼睛一亮,她们今日这么早得赶过来,不就是想看个戏么,有人不紧不慢地端杯盏抿查,总归这件事和她们没什么关系,她们乐得隔岸观火。
苏贵嫔被安才人恶心得够呛,她冷声讽刺:
“偶遇?你拦截皇上,将皇上带回吉云楼该是事实,不是我冤枉你。”
安才人睁大了眼眸,替自己辩解:“苏贵嫔说话好生没道理,皇上想去嫔妾宫中,难道嫔妾还能拒绝皇上不成?”
话落,安才人不再看向苏贵嫔,而是对着皇后道:
“娘娘,您说过嫔妾等是要替皇上排忧解难,哪有嫔妾抗旨不尊的道理。”
皇后轻挑眉,安才人这话真是让人难接。
她说错了么?自然没有,皇上想做什么,她当然不能抗旨。
只是,谁看不出她昨日是故意拦截圣驾?
安才人这般看似委屈实则半点不慌的模样,一时间让众人觉得口中的茶水都有点发涩,其中脸色最难堪的自然是苏贵嫔。
她气得唇瓣有点发抖,她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安才人都这么难缠。
最终,苏贵嫔也只能看向皇后:“娘娘觉得如何?”
皇后似乎有点头疼地扶额,她不可能去说谈垣初有错,自然是要委屈一下苏贵嫔:
“安才人有一点说得没错,皇上要如何,她没办法拒绝。”
苏贵嫔骤变脸色,但接下来,皇后又继续道:“但苏贵嫔昨晚也的确受了委屈,皇上前些时日刚送来的云织锦缎,正适合苏贵嫔,待请安后,本宫让百枝给你送去。”
苏贵嫔恼怒,谁在乎那一两匹布料?
但这是皇后赏赐,她没办法拒绝,而且,皇后都给她一个台阶下来,难道她还能和皇后犟不成?
苏贵嫔咬唇,坐了下来。
安才人不意外地勾唇,皇后娘娘一贯跟着皇上走,怎么可能会罚她?她也因此才敢在坤宁宫中和苏贵嫔对峙。
安才人去年选秀时不过刚及笄,到底年轻,藏不住情绪,皇后一眼就瞧出安才人在想什么,她眉眼情绪寡淡了些许。
皇后对苏贵嫔和安才人都无感,但相较于苏贵嫔和安才人,她当然是更不喜安才人的。
苏贵嫔在请安时让她主持公道,不论怎么说,态度上都是敬重她的,反观安才人,却仿佛是觉得彻底了解了她,而有点飘飘然。
皇后漫不经心地对着杯盏轻吹了一口气,茶水中的茶叶轻轻飘浮,见到这一幕,皇后不着痕迹地勾唇,她素来不介意让轻狂者越轻狂。
请安结束,苏贵嫔却是被皇后单独留了下来。
苏贵嫔纳闷地看向皇后,不解皇后让她留下来做什么,她心底对皇后有点不满,哪怕坐在坤宁宫中,也只是冷清地抿着唇。
皇后仿若没看出她心底不满,让百枝上了些茶点,才温和道:
“本宫记得再不久就是苏贵嫔的生辰,也不知本宫有没有记错?”
坤宁宫中很安静,宫人都恭敬地垂首而立,苏贵嫔听到这话,颇有点错愕抬头。
她在家中时是会过生辰的,但进宫后,也只有白芍还记得,没办法,她的生辰在中秋和万寿节之间,哪有人有时间腾出来考虑到她?
但苏贵嫔没想到皇后会提起,她抿紧唇,不知不觉,脸上的冷意散了些去,她抿唇问:
“娘娘问这个做什么?”
皇后摇头道:“你进宫一年有余,生辰又在那个时候,本宫便想着在你生辰时,在摘月楼摆两桌替你庆生,你觉得如何?”
苏贵嫔噤声。
她不解地看向皇后,皇后怎么会忽然对她这么好?
不知缘由,但不可否认,苏贵嫔对皇后的提议动了心,宫中只有三品位份以上的主子娘娘才会在生辰时摆上几桌,算是凑个家宴,得脸的会将皇上请来。
苏贵嫔不知到时皇上会不会来,但至少皇后肯替她摆宴,已经是给足了她脸面。
许久,苏贵嫔垂眸:“嫔妾谢过娘娘恩典。”
请安时的不满早不知被她抛到了哪里去,苏贵嫔一心都是生辰会摆宴,眉眼不禁透了点喜意,连带着安才人都忘了去。
等苏贵嫔走后,百枝一脸不解地看向自家娘娘:
“娘娘为什么要给她恩典?”
因为苏贵嫔昨日受了委屈?让苏贵嫔受委屈的又不是娘娘。
再说,这宫中受委屈的妃嫔还少么?
皇后被她问得脸上笑意淡了下来:“你觉得苏贵嫔是个什么样的人?”
百枝皱了皱眉,深思娘娘的话,但怎么也想不透,只能说出自己感受:
“不是和其余后妃都差不多么。”
皇后轻挑眉,差不多么?
她觉得差得多了。
宫人送进来熏香,是中省殿刚派人送来的,让皇后挑选了一个后,放进香炉中点燃,须臾,坤宁宫殿内升起袅袅白烟,在青玉砖的衬配下,仿若仙境一般。
皇后将手指上沾到的熏香粉擦掉,才不紧不慢道:
“你见苏贵嫔和谁起冲突过?”
百枝纳闷,这不是明摆着的么?
“当初的杨婕妤。”
稍顿,百枝小声道:“还有养心殿的那位。”
她是指云姒,当时长乐殿走水,苏贵嫔可不就是暗暗配合容昭仪针对云姒嘛。
皇后:“杨婕妤曾和她有怨,至于你说的云姒,只一两句挑拨,也算是冲突?”
百枝瘪唇。
行吧,在后宫妃嫔中,口舌之争只是平常而已。
皇后摇了摇头:“她是苏家女,苏家一门武将,只她一个女儿,最终还进了宫廷,养在那般环境下,难免性子刚烈了点,但勉强不算坏。”
百枝心底腹诽,可真够勉强的。
但娘娘能对苏贵嫔看上眼,百枝也不会说什么诋毁的话,她只是不解:
“这和娘娘又有什么关系?”
皇后从铜镜中淡淡地觑了她一眼。
百枝和她对上视线时,骤然噤声,苏贵嫔和娘娘有没有关系不重要,重要的是,苏贵嫔有用就行了。
性子刚烈却勉强不坏,百枝隐隐约约懂了这句评价。
换言之,容易被情绪裹挟,做出冲动之事,说得难听点,愚笨罢了。
百枝想起什么,忽然有点沮丧地垂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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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安时的消息传到养心殿时,云姒有点惊讶,却又有点不是很惊讶。
毕竟,她们这位皇后一向如此,和稀泥的好手。
也叫人琢磨不透。
总归,如果是云姒处于皇后的位置上,她才不会向皇后这般行事,只顺着皇上心意,毫无公正可言,时而久之,她这位皇后当得还有什么威信?
云姒只想了想,就将这事扔在了一边,反正坐在皇后位置上的不是她,她费什么心。
秋媛给她递瓜子:“再有三日,就是中秋了,姑娘准备怎么过?”
云姒没由来地轻笑了声:
“这件事还有我们选的份?”
她们是御前伴圣驾而行的宫人,自然是皇上准备怎么过,她们就只能跟着了。
解决常德义后,秋媛其实表情越来越多,性格也越来越好了点,和云姒逐渐熟悉,她也顺着心意耸肩:
“是啊,只是可惜,听说御膳房送来了许多螃蟹,这个时节的螃蟹最是肥美香甜。”
云姒有点狐疑,秋媛何时这么注重口腹之需了?
秋媛对上她的视线,有片刻的无奈,姑娘难道没听出她在替谁可惜吗?
她不懂姑娘和皇上之间的事,但她总觉得当奴才是不如当主子保险的,而且当奴才哪如当主子自在?
秋媛没在这件事上多说,而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也有人和姑娘一样,都没有这个口福。”
云姒不解地朝她看去,秋媛低声道:“容昭仪食用螃蟹会有过敏现象。”
云姒意外挑眉,她若无其事地问:
“是否严重?”
这个秋媛就不知道了,她摇了摇头:“奴婢来养心殿也只有两三年,这消息还是听宫中人提起时才知道的,具体情况,奴婢也不清楚。”
会知道这个消息,还是因中秋宴上从不会摆上螃蟹这道菜,宫中私下谈起过原因一次。
倒不是皇上要求的,而是中秋宴一般都是德妃主办,明知容昭仪对螃蟹过敏,怎么可能还会特意摆上?
这是在招仇恨。
德妃每年的中秋宴都会努力做到尽善尽美,自然不会疏忽这一点。
今年也不知是因为什么,中秋宴上倒是添了这道菜。
云姒讶然:“人人都知晓这件事?”
“这倒不是,但皇后娘娘、德妃娘娘都是和容昭仪在旧邸相识的,这么长的时间,会知晓一点隐秘也很正常。”
但这种事情,容昭仪当然不会刻意宣扬。
云姒眼眸不着痕迹轻闪,但她没在这件事上继续问,自然地转移话题:“去年中秋宴没能去成,也不知今年中秋还会不会再放烟花。”
秋媛对这件事有点印象,当时还是皇上吩咐许公公亲自送姑娘和卢才人回了和宜殿呢。
意识到什么,秋媛有点惊讶,难道那时候姑娘和皇上就已经暗度陈仓了么?
幸亏云姒不知她在想什么,否则只能艰难扯唇,夸她真会用词。
中秋这日,宫中设在太和殿,满朝文武凡五品以上官员都会进宫参宴,云姒没作妖,穿了规规矩矩的松青色襦裙。
谈垣初觑了她一眼,有点意外地挑眉。
据他所知,后宫妃嫔到这一日时都是争相打扮,恨不得浑身添彩,她倒好,却是连平日中花样繁琐一点的衣裙都褪了下去。
云姒低眉顺眼地站着,就仿若回到了那日之前。
谈垣初看了她一眼,遂顿,又看了她一眼,颇有点不适应,谈垣初轻啧了声,一身衣裳罢了,怎么让他总觉得亏待了她一般?
偏偏女子一点自觉没有,一脸不解地问他:
“皇上,奴婢有哪里不妥么?”
谈垣初拎着她衣摆,让她转了一圈,似乎颇有点嫌弃:“怎么穿成这样?”
云姒被他被迫被他拎着转了一圈,衣襟咯到她脖子有点不舒服,她抬手摸着脖子,轻恼了谈垣初一眼,郁闷地整理衣裳道:
“皇上难道忘了,今日是中秋。”
“哦。”他略掀了掀眸,眸色淡淡,似乎在问,所以呢?
四周宫人散开了些许,任由这两位若无旁人地打闹,云姒还算有点分寸,她被谈垣初一噎:
“皇上不让奴婢陪着一起去参加宫宴么?”
谈垣初勾了下唇,这道题他倒是会:“你想去就去。”
云姒杏眸灼亮,她稍昂首,又很快松下,她轻声说不清埋怨还是撒娇:“宫宴上有皇亲国戚,还有文武百官,奴婢穿平日那样才显得不伦不类,奴婢分明是替皇上着想,皇上怎么还不领情?”
谈垣初领情么?真不怎么领。
但谈垣初没说出来,只是指腹轻蹭了一下她脸颊,细腻顺着指腹滑过,被青丝遮挡住的脖颈上还残余了一抹春痕,谈垣初的指腹不由轻轻贴了上去,他眼眸稍暗,意义不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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