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然跟林娇斗了这么多年,可也不得不承认,这丫头真是好命,似乎一直都是顺风顺水。
马车还真在城外的庙前停下来了,左右林娇也在,林书南就索性看着这两人要怎么折腾。
其实秦霜也是一时冲动,如今人到了这里,心里又没底了,倒是一边的林娇,东张西望地像是来游玩来了。
“京城还有这种寺庙吗?”这里人迹鲜少,所以格外寂静和荒凉,又因为是深秋了,两边只有竹叶的沙沙声。
林娇一边走,一边打量,又往秦霜身边靠了靠:“你不害怕吗?”她问,“这么个偏远的地方,便是发生点什么事情,谁来救你啊?”
秦霜哪怕是这段时间经历了这么多,但说跟到底也是被保护得好好的娇花,本就害怕,被她这么一说就更害怕了,只是想着身后的林书南,忍着没有表现出来。
“朗朗乾坤下,有什么害怕的?”
她其实也是故意找了个清静之地,若是去了香火旺盛之地,她之前好歹也是名门之女,要是碰到了那些贵女,还不知要怎么笑话自己。
林娇跟她性格这么像,哪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便也不说了,继续跟着她来到了寺庙里。
主持听了这几人的来意后,先是阿弥陀佛了一声,才问:“施主既是想出家,贫道自是不会拒绝,只是日后青灯古佛相伴,其中的寂寥非常人可以忍受,二位如此年轻,可是想好了?”
“想好了。”秦霜想都没想便回答了,林娇见此,也忙不迭地一同回了一句想好了。
“俗世之中,可是再无牵挂了?”
这里秦霜犹豫了一下,还是林娇回答得快:“没了。”
她的牵挂可太多了,她那么多好看的衣服,那么多好看的首饰,好吃的东西,谁想不开会去出家啊。
因为谎话太显而易见了,她反而说得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秦霜却是感受着林书南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开口:“没有了。”
林书南儒雅随和的脸上,一丝受伤一闪而过。
哪怕知道这是她的口是心非,自己的心还是被刺痛了一下。
到底是他的无能,还需要让她顾虑那么多,看她身边的娇娇就知道了,如果被保护得足够好,哪里会有这些忧虑?
于是,得了肯定的答复的方丈点头:“若是如此,贫道会为两人准备出家的仪式。”
还有仪式呢!
林娇被吸引了,跟着他往里走,还饶有兴趣地问方丈:“什么仪式?我听说出家还有法号呢,我也会有吗?”
“自然是有的。”
“还有什么?”
听到这里,方丈的手往那边一指:“正巧,这里就有一个今日出家的。”
林娇与秦霜一同看了过去。
两人的表情一同僵住了。
那个出家的女人大概是年过四十的模样,正跪在地上,由着一位老尼姑一边剃发,一边念念有词地说着什么。
左右林娇是一句也没听清,她甚至觉得凉的不是头皮,而是自己的脖子了。
让她剃发?
还不如杀了她呢。
不过她在心里安慰着自己不要慌,只要她不慌,慌的就是秦霜。
果然,她往后方偷偷瞥了一眼,就看到秦霜刷白的脸。
林娇默默往后撤了一步两步,最后撤到她的身后,轻轻推推她:“我让你一次,还是你先吧。”
秦霜也不自觉地往后退,她对自己头发的爱惜,可一点也不比林娇少。
“不用你让,你先来。”
“我这是想跟你和解呢,以后事事我都让你。”
“都说了不用,我年纪大,该我让你。”
两人一边互相退让一边往后退,一直退到了林书南跟前。
秦霜咬着唇,差点就要说剃就剃,但嘴像是被粘住了,就是张不开。
林娇略一思索后又问方丈:“可以带发修行吗?”
方丈原本就对这两人儿戏一般的态度不满了,这会儿更是面色一凝。
“自然不行。若是连这青丝都无法舍去,如何证明破红尘?”
林娇拉拉自己的哥哥。
林书南看看这两个小丫头,也明白了妹妹的意思,考虑了好一会儿,终于在林娇再次扯他的时候走上前:“方丈,借一步说话。”
他们离得远了一些,但林娇还是看到了哥哥往那个人的手里塞了一些银票。
而原本还想推辞的方丈,在看到银票的数量后,马上变成了笑脸相迎。
林娇啧啧了两声,有钱能使鬼推磨,头发保住了。
但秦霜的心情却不太好,好像事情已经在慢慢远离自己的初衷了。
明明是想划分界限的,结果到头来还是搅在了一起。
她看着这对兄妹,转身就往外边跑去了。
林书南见状,正要追,被林娇拉住了。
“哥。”林娇难得露出几分正经的模样,“你就放心吧,就当是让秦霜姐散散心好了,有我在这里呢,她不会有事情的。”
她想着裴景说的解铃还须系铃人。
“你现在,有别的事情需要做,不是吗?如果你不把那些事情处理好,秦霜姐就会一直处在危险之中。”
林书南愣了一下。
他当然知道娇娇说的是谁。
男人眼里闪过一丝羞愧,连娇娇都能看明白的事情,他却一直都还没抓到重点。
沉默了一会儿,他才点头:“我知道了。娇娇,”他拍了拍林娇的肩,“霜儿就拜托给你了。”
林娇脸上露出笑容:“你妹妹我关键时刻,还是很可靠的好吗?”
林书南笑了,是的,他也是知道的,娇娇一直都是很可靠的。
***
两个人就在庙里这么住下来了。
第一顿饭,林娇就吃不下去。
这斋饭可真是一点荤腥都见不到,清汤寡水的,哪里是人吃的。
秦霜虽然也皱眉,但好歹是地牢都待过的人,还能动上两筷子。
她看向挑挑剔剔一下筷子都不动的林娇。
“裴夫人你要是待不惯,可以回去吃好的,也没人留你。”
这带着三分呛声的话,放在以前,林娇早就炸了。
但这会儿心里想的却是难得看她精神了,有了一点以前那个秦家大小姐的模样。
当然,嘴上的亏是不能吃的。
“贵妃娘娘都吃得,我怎么吃不得。”
秦霜咬牙,她果然真的是一点也别指望在林娇嘴上讨到好。
“哦对了,好像还不是什么贵妃娘娘,六品贵人是吧?”
本就没什么胃口的秦霜已经吃不下了:“怎么?贵人在这里,你还要行个礼吗?”
林娇想了想后继续逗它:“是秦贵人还是霜贵人。”
秦霜在桌下踢了她一脚:“我看你是想被揍了。”
可说来也奇怪,这样像以前那样争锋相对,倒是没了前几日的生疏感。
甚至两人饭后还一起在寺庙里走了走。
山里的空气很是清新,皎洁的月光照下,不需要路灯,都能将庭院照得十分亮敞。
秦霜是在最后分开的时候,才突然问起她:“你与……宛宁公主的关系……还好吗?”
她也不是完全地傻,孟歆柔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说那些话,目的定是不纯的。
秦霜心里隐隐有猜测,只是想着林娇与她交好,怎么想也知道她会相信谁,才犹豫着没有说的。
哪知林娇的声音突然传来:“秦霜,我认定的嫂子,只有你一个,其他人,谁也不行。你不用听任何人的话,你顺着她的意思了,不过就是亲者痛仇者快。”
末了,又补充了一句:“哥哥也是这样想的。”
秦霜愣了好一会儿后,才终于理解了这话里的意思。
她像是知道了孟歆柔说过什么话,也像是知道了,他们都是选择自己的。
在明白选择她的处境后,在知道有一个更好的选择后,依旧是选择了自己。
秦霜的眼睛,蓦然湿润。
***
林娇一回到房里,就被房间里的人影吓了一跳。
还好那人影在她惊叫出来之前开口了:“娇娇,是我。”
裴景的声音。
说实话,方才因为为哥哥和秦霜操碎了心,她都没怎么去想裴景的事情。
如今听着裴景的声音,被遗忘的委屈迅速又涌上了心头。
“你还来做什么?我都出家了!我当尼姑了!”
那身影半天没动,只是又叫了一声:“娇娇。”
林娇犹豫了好一会儿,脚往外迈了两步了,但那边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又让她好奇得很,犹豫了一会儿便往那边去了。
她慢慢地挪到了里面,头往里探了一下,这一探,人就愣住了。
那罗汉床前,摇曳的烛光中,身形高大的男人跪在那里,他即使是跪着,气势依然骇人,只能能明显感觉到,他在让坚毅的眉眼变得柔和。
“夫人。”平日里低沉又听不出情绪的声线,这会儿却是可以听出来讨好,“为夫错了。”
这样的裴景,明明是在认错,但怎么就……怎么就让人觉着蛊惑?
林娇的心砰砰直跳,在生气与被美色迷惑之间来回挣扎,脚往里拐拐,又往外拐拐。
裴景将她的纠结看在眼里,知道这傻姑娘好哄,正要再说两句好话,就见林娇的脚一拐,走向了一边的桌子。
桌上放着的,是他刚刚带过来的吃食。
看来生气和男人都没有吃东西重要,晚上没吃好的林娇坐下来打开食盒,拿起筷子都尝了一口,又看看那边跪着的人。
“你走吧,我不会原谅你的。”
小丫头就是理直气壮得很,也没觉得自己先不想要孩子,也没跟他商议有什么错。
裴景没动。
他看着那个平日里挑三拣四的女子,因为饿了吃得有些快的模样。
林娇生气,他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她原本那么担心自己,却被告知那是避孕的药,怎能不心寒。
就像自己在得知她喝避子汤时,也有过一瞬间的神伤。
那个孩子,那个孩子如果能活下来,是什么模样呢?
他们原本就要自由了。
原本能认真地迎接孩子的到来。
在知道那个孩子的时候,在失去他的时候,娇娇是什么心情?裴景已经无从分辨了。
但他依然会在每每想起的时候心如刀割。
“娇娇,我不是不想要我们的孩子。”他吸了口气,“我知道你的母亲是生你的时候难产去世的,你只是害怕而已。娇娇,只要你不愿,我们此生不要孩子也不打紧的。”
“我不……”
林娇的第
二次不原谅还没说出口,就听裴景又说了。
“但是没有跟你商议,骗你喝补药,是我的不对。对不起,原谅为夫,好不好?”
好像不管自己怎样的无理取闹,他都愿意认错,都愿意包容,甚至也不觉得无理。
林娇觉得自己的心跟着耳根子一起发软,每次被他这样哄着,就一点气也生不起来了。
这可如何是好。
“那孩子的事情,得听我的,我说了算。”
“那是自然。”裴景回答得毫不犹豫。
“以后我不想喝那个药了。”
这个,裴景犹豫了一瞬间,但是想想,以后再想让娇娇喝,原本就不太可能了,倒不如这会儿应了她,也点头了。
“还有一个月不能同房。”
林娇说完这句话后,就见原本低垂眉眼的男人,抬头看了过来。
他抿了抿唇,漆黑的眼眸里,仿佛藏着能将人吸入其中的漩涡。
“娘子不愿,为夫自然是不会勉强的。”他说,“但是……为夫刚刚做错了事情,娘子是不是应该惩罚?”
他低沉的声音在蛊惑着。
“像我们以前那样,好不好?为夫不动,任凭娘子摆布。”
林娇咽了咽口水。
糟糕,还挺心动的。
第80章 哥哥圆满
第二日腰酸背痛的林娇醒来时, 只觉着自己上了当。
这哪是什么惩罚?惩罚她自己还差不多。
侧头看过去的时候,裴景还没醒来。这是难得的,他比自己醒的晚的时候, 男人睡着的时候,跟前世倒是更像了几分。
冷漠寡言, 拒人千里。
至少一开始的裴景, 就是这样的,连那来自教养的体贴,都是冰冷疏离的。
哪里像现在这样……这样不要脸。
说好了不动的, 让她自己来的。
她正欣赏男人的冷静从容都土崩瓦解,一脸情难自持, 却还要压抑克制的模样呢,就被他反手压在身下。
“真不知道我之前都是怎么忍下来的。”
他说的时候, 声线都在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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