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哭到了汽车站,两个孩子才终于恢复了安静。
明溪哭得嗓子都哑了,明锐则一个劲儿地打哭嗝。
两个人全都蔫答答的,却都抱着爸爸的脖子不放。
程杨抱着两个孩子跑了一路,此时也没有一点要将他们放下来的意思。
他的面孔绷得紧紧的,眼睛里布满了红丝,看上去神情十分的严肃。
可手却将两个孩子护得好好的,把他们护在怀里。
时小艾喘了几口气,然后把行李放在一边,伸手去接孩子。
知道这次是真的要分别了,两个小崽儿又开始哭了起来。
明锐还好,明溪抱着爸爸的脖子死活不撒手。
程杨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掉了下来。
他将脸埋在女儿的头上,使劲儿亲吻着她的头发,半天不敢抬头。
时小艾本来也有点伤感的,可此时看着父女俩的黏糊劲儿,什么伤感都没了,气得想发笑。
她以前怎么不知道这个男人这么黏糊?
她毫不客气地把明溪从男人的怀里给撕拽了出来。
看她还要放声,使劲儿瞪了一眼,同时把手高高地举起。
那架势很明显——再哭一声,大巴掌就下来了!
明溪再哭,脑子也是清楚的,她很明白这会儿惹怒了亲妈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于是哭声戛然而止。
“你自己在这儿等车吧,我们先走!”时小艾将行李往程杨的手里一塞,拉着孩子们就要走。
程杨一把拉住了她:“你们不陪我一起等?”
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委屈。
时小艾回头,看到男人就像是一只被遗弃的小动物般,眼神里写满了震惊和不舍,气得胃里一抽一抽的。
她毫不客气的一巴掌拍过去,说:“你下周就回来了!”
程杨这才反应过来。
是哦,他并不是回部队,只是去上学,周末还能请假回家的那种。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是被闺女儿子给哭得慌了神儿。
程杨有点赧然地笑了一下,蹲下身来在两个孩子脸上亲了亲,然后又摸了摸楷楷的头,交代了几句要他听话。
之后他也不敢再和时小艾多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先走。
时小艾带着孩子们离开。
一直都走到了茶水摊,还能够感受到那人在背后凝视着她的眼神。
这一刻,她的心里也多出了一丝怅然的情绪。
今天摊子上的客人依然很多,但购买石头馍的人比起昨天就少多了。留在摊子上吃饭的人大多数选择了卤肉饭,还有人配了卤蛋。
时小艾特意的看了看,今天来吃饭的人大部分都是生面孔,经常来的老客倒是没见几个。
特别是孔叔,这个基本上每天都来的人此刻也没见着。
看到她往顾客的桌前看,王小凤偷偷笑了笑,然后说:“孔叔昨天买了那么多东西回去,估计够他们一家吃好几天的。他今天肯定不会来。”
说的时小艾也跟着笑了起来。
“你记一下,下回孔叔来的时候你把咱新做的泡菜给他一瓶,问就是送他尝尝鲜。咱昨天生意能烘起来,还真是多亏了他的帮忙。”时小艾说道。
王小凤当即答应。
“对面今天的生意也没昨天好。我刚才看了,他们今天只来了五个人,比昨天少了一半儿。然后放馍的竹筐也只搬进去了三个。不过他们今天还是降价,你看那些拿着布袋的人,全是冲着降价去的。”
王小凤扬了扬下巴,指着马路对面说道。
时小艾点了点头,知道这背后必然有时小梅出谋划策。
其实总体来说对面他们的营销手段是正确的,利用打折吸引顾客打响知名度,抢占市场,然后慢慢的恢复正常营业。
不过这样的手段对于时小艾来说就过于老套了。
她不再关注对方,而是站到王小凤的身边说:“今天摊子上的生意不会太忙,留我一个人就行了。你等会儿和楷楷一起出去转转吧,不用去学校门口,看看其他有没有合适的地方。”
王小凤立刻站了起来:“我去医院家属院门口。”
时小艾一阵无语。
医院家属院可以说是他们两个摊子最大的客户群了,就算是不去该吃早饭的人也都会过来吃。
小凤之所以选择那儿,这是在报昨天时大喜他们站在自家摊子前吆喝的仇呢!
没看出来,这姑娘还有个有仇报仇的刚性。
只是——
没必要,真没必要。
“你回去把家里的小推车推出来,然后和楷楷一起去汽车站那边。装点茶叶蛋,两种口味的石头馍都带一些,去那边卖着试试。”她干脆指明了道路。
王小凤想了想,觉得汽车站那边人流量也挺多的,特别是在车站倒车的那批人,他们根本不可能不等车特意跑很远来买早点。
这批人也算是潜在的顾客。
她当即表示了同意。
支使走了那两个人,趁着新来客人不多的时候,时小艾把两个宝贝孩子叫过来坐在自己的身边。
一人给倒了一杯白开水让他们慢慢地喝,然后拿出两个茶叶蛋磕开给小崽儿们剥。
刚才哭那一场两个孩子都累坏了,这会儿坐着都有点垂头耷眼的,没了气力。
就在这个时候,棚子上面挂着的那个一百瓦的大灯泡忽然晃了两下,然后直接灭了。
里面吃饭的人都发出了一声惊呼。
今天的天气原本就有点阴暗,棚子又没有窗户,灯一灭整个棚子内就变得一片黑乎乎的。
大家全都放下了碗筷一起望向了外面。
“停电了?”
“好像没有吧?我看对面那个帐篷的灯不是亮着的?”
“那是扯的医院的线,和这边不一样。”
“出去看看再说。”
时小艾也跟着大家一起走到了棚子外面。
看到周边一切正常,只有他们家的棚子黑了灯,时小艾的心里浮现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第94章 看,这就是金钱的力量
这会儿摊子上只有她带着明锐明溪两个孩子,根本没法离开。
时小艾只能拜托熟悉的客人帮忙去车站帮忙叫一下王小凤,而她则和顾客们一起把摊子里面的桌椅全都搬到外面。
王小凤带着楷楷回来的时候还一头雾水,看到摊子停电则瞬间黑了脸。
她都没往里面进,丢下一句:“我去一号院看看!”
然后就朝巷子里跑去。
她这一去就是半个小时。
时小艾越等越觉得不对劲儿。
如果是跳闸或者插头掉了,几分钟的时间就能搞定,哪里需要这么久?
她朝马路对面望了望,然后就发现时大喜还有他的那几个伙计全都站在外面对着这边观望着,一个个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又过了一会儿,棚子里的灯忽然亮了起来。
“来电了!”楷楷欢呼了一声。
明溪明锐也开心地蹦跳了起来。
此时已经差不多八点了,去上学上班的那群人已经走了,早高峰已经过去。
虽然把桌椅搬到棚外并没有耽误多少时间,但不得不说,这突如其来的停电确实影响了时小艾他们不少的生意。
主要是面对着黑乎乎的棚子,总有顾客会下意识地不想往里面进。
王小凤一头汗地跑了回来,看到灯重新亮了她才舒了口气。
她冲时小艾解释道:“我刚才去一号院看了下是保险丝烧了。办事处刚才还没上班,我没办法又跑回家让我妈去找的电工。好在总算是修好了。”
时小艾点了点头。
王小凤看了看周围,又继续说道:“我和楷楷现在再去车站待一会儿吧?那边人挺多的,就是刚才我们都还没安定住呢,一个饼都没卖。”
时小艾表示了同意。
王小凤带着楷楷走了,这边的生意也重新恢复了正常。
可这正常并没有维持多久,大概二十多分钟后灯又灭了。
吃饭的客人们再次发出惊呼,可时小艾已经没有了最初的惊讶。
她再次找人叫回了王小凤。
这回什么话都不用说,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不正常。
王小凤气呼呼地说:“我再过去看看!”
时小艾拦住了她:“你守着摊子吧,我去。”
她并没有去一号院,而是直接去了办事处。
这是继签合同后时小艾第一次来办事处,进门后第一反应就是——这里和之前相比真可谓是焕然一新!
办事处的墙壁全都重新粉刷过了,还特意做了砖红色的墙裙,看上去又整齐又敞亮。
不仅如此,之前破旧的办公桌椅也全部修理过,并且涂了新漆。。
另外,办事处还添置了新物件儿,在它一进门最显眼的位置此时摆放了两把红色皮革面的电镀折叠椅。
锃亮锃亮,极为醒目。
要知道这可是现在最时髦的东西,只有那些大机关或者工厂办公室才会配备。
在这样一个小小的街道办事处出现这样的椅子,真的是极其引人注目了。
时小艾知道办事处之所以能够鸟枪换炮和自己交的那半年管理费有极大的关系。
按照她和办事处最早签的协议,管理费是一月一交的。
结果前段时间他们家修房子,于主任也过来凑热闹。
她看了程杨找来的工队,一再称赞那些师傅专业,干活干得好。话题不知道怎么就扯到了办事处,然后于主任就感慨说办事处那屋子有十年没整修了,屋子里的墙皮都掉了,夏天还会漏水。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时小艾当即就提出要把协议重新修改一下,把月付的管理费改成半年付,她可以先把半年的费用一次交足。
于主任当时听到她这个提议都震惊了,似乎不能理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毕竟,谁嫌钱烧手啊?
有钱干点什么不好,非得先交那么一大笔费用出去?
可时小艾执意要改,还开玩笑地说是替办事处分忧,他们拿到这笔钱正好可以把办公环境改善一下。
当初欧区长来时小艾家的时候就做过表态,她和办事处合作开这个茶水摊产生的管理费区里不要,办事处可以自行使用。
所以,时小艾这样的提议于主任没有办法不动心。
之后时小艾很快就将半年的管理费用给补齐了,而办事处则用这一百二十块钱将办公室做了全面的整修。
“哟,小艾,你怎么这会儿跑来了?摊子那边谁看着呢?”看到她来,一个阿姨立刻站起来迎了过来。
而另外一个嫂子也转过了头,问:“小艾,是有什么事吗?王师傅刚才不是去看电线了吗?怎么,还没修好?”
看到她,此时留在办事处的几个工作人员全都关切地围了过来。
看,这就是金钱的力量。
虽然时小艾不能说大家对她的关心都和交的管理费有关,但不得不承认这笔钱让大家都念了她的好,在能力范围内也愿意为她提供帮助。
这也是当初时小艾为什么愿意一次性先交那么多钱的原因之一。
另外一个原因当然是希望和办事处的牵绊更深一点儿。
她的生意越来越好,即便现在不崇尚经商,但也难免有人会眼红嫉妒。
万一有人在背后做手脚,有办事处做靠山总比单枪匹马地强。
而一个月一交的管理费,双方之间牵绊太小了。
万一这边有点什么变动,例如换个领导之类的,很有可能会将时小艾和茶水摊陷入被动的局面。
为了避免这种可能出现的麻烦,她宁愿把这个原本就应该交的钱先花出去。
看到大家都围过来,时小艾解释道:“我们那边的电又停了,我想让咱的师傅再过去看看,看看到底是线路有问题,还是别的什么地方出现了问题?”
时小艾虽然说的时候语气很平静,甚至说话的时候还带着笑,可办事处的这些大妈大婶儿们都是点什么人?
都是些在巷子里做群众工作做了几十年的老人。
她们接触最多的就是巷子里的这些人,对于他们可能闹出的那些伎俩更是心知肚明。
她们知道,这要么是时小艾得罪什么人了,要么是什么人联合起来想要找她的麻烦。
于是一个年龄大的阿姨立刻说:“小艾你别着急,我跟你一起去。”
她说着还朝一边的人吩咐道:“小吴,你去把王师傅找过来,让他直接去一号院。我陪小艾过去看看,看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到她这么说,其他人也纷纷应和。
还有个人说:“我刚才看见于主任去十六号了,我去找她一趟,让她也过去。”
时小艾谢过大家,和那个姓梁的阿姨一起从办事处走了出来。
在路上的时候,时小艾问了一下一号院的情况,梁阿姨跟她说:“哎,一号院是咱整个巷子最复杂的一个院儿了。说起来住在那院里的人现在都不应该算是咱的居民,他们早该迁走了。
可你看看,他们一个都不走,全都留在这儿,这不是给我们的工作增加难度嘛!”
“都应该走?”时小艾皱了皱眉:“梁姨,这话怎么说?”
梁阿姨解释道:“一号院原本的房主找到了,他们家以前是开布店的,运动的时候受到波及一家人被撵了出去。
咱办事处之前接到通知说按照返还政策,这套房子要归还,上个月那个房主的女儿也过来办了手续,房产证也办下来了。
这房子归了私人,之前住的人肯定要搬走啊!市里面给这些人全部分了安置房,听说位置还不错呢!
可谁知道他们说住惯了,谁也不肯搬。其实什么住惯了啊,还不是欺负人家小姑娘不管事儿,不好撵他们走,所以就想两边的房都占着?”
说到这儿,梁阿姨露出了一个鄙夷的表情。
时小艾静静地听着没有回应,一直到两人一起走到一号院门口。
两个人还没进去,就听到里面有人大声地抱怨:“这谁剪的?谁手这么欠,也不怕被电死?!”
梁阿姨快走了几步,说:“是王师傅,王师傅走到咱们前面了。”
时小艾赶紧跟着她一起走了进去。
一进去就看到一个中年大叔站在一个梯子上,手里拿着一个剪断了的电线头冲着底下的人们大声的嚷嚷。
看到她们进来,那个师傅举着线头对着她们晃了晃,然后说:“梁大姐,你过来看看,这个院的人真是命都不要了,他们竟然把这电线给剪了!这屋的总闸可是在外面呢,他们也不怕触电!”
听他这么说,梁阿姨的脸色顿时变得严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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