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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困惑缓缓消散，他周身漫出不曾有过的释然，眸中锐利不见了，被一片温和替换：“秦雪，你应该清楚你的专业是雕塑艺术，艺术需要疯狂，但金融是一项严谨的工作，你疯狂一次就已足够，这次听我的，交给我处理。”
很久很久，没看到他这样温柔的样子了。
这该死的、久违的温柔啊！
她呆住，时光仿佛从来不曾流走，便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嘟着嘴唇小声说道：“你不怪我，我就听你的。”
嵇云川轻声一叹：“你先回去吧，我还要收拾你这个烂摊子。”
秦雪轻“嗯”了一声，拿着包包往外走去。
办公室门在她到达之前被敲响，尤清和的声音随即传来：“嵇总，您现在有空吗？”
嵇云川还未来得及说话，秦雪大跨两步走至门边，拉开了门：“又是你？你要说什么？对我说吧！”
尤清和一惊，眼光穿过秦雪，向办公室里探去，嵇云川忙走了过来：“不好意思，尤部长，快请进来。”
秦雪拦着门不动，嵇云川将眼光投向她，停顿了一会儿，她才不情不愿地向电梯间走去，扔下一句：“不想她坏了我的好心情。”
直至秦雪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里，尤清和才松了一口气，随嵇云川进了办公室。
她将海产项目资料逐一放在嵇云川面前：“嵇总，前期所有数据都已经准备得非常全面了，接下来就进入实地调研的程序，以王老板的固执，我想实地调研不会那么顺利……”
话未说完，她就感觉嵇云川的眼光一直停留在她脸上，她莫名抬头，对上他的视线：“嵇总，是有什么问题吗？”
嵇云川笑了笑：“我听闻，尤部长一直在基层岗位默默干了四五年，直至许知行离职的时候，才被他亲手提拔成投研部的部长？”
尤清和心中一紧：“的确如此。”
“那么对于你来说，许知行不仅是你的前任上司，更是你职场中的伯乐，是他发现了你的才华，信任你的能力，将投研部部长如此重要的职务，亲手交给了你。”
她眼睛直视着他，想从他脸上找出他的真正用意，可一无所获，便点头道：“也可以这样说。”
嵇云川以一个极松弛的姿势靠在椅背上，眉心微蹙，似乎极为不解：“今天中午各大新闻网站都发了许知行的新闻，导致巨摩股价跌停，可我看尤部长……却是无动于衷？”
尤清和一僵，不自觉挺直了腰背：“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小女子，混在这男人的金融场里，自保已经竭尽全力，又哪有心思去管旁人闲事？”
第12章
“旁人？”
“对，提拔我对我来说是件大事，可对于许总来说，不过举手之劳，是他的分内之事，我又何必给自己背上包袱？”尤清和眸光微烁：“如果……现在被枫威集团主导的巨摩金融不认可许总的决定……”
“不，我很赞同许知行这个决定。”嵇云川扬了扬眉毛，转了话题：“听周宁说，你昨天自己跑到基金部去了？”
到底稚嫩，她脸颊忽地红了：“做了无用功，他们故意给我看了早已准备好的文件。”
嵇云川偏了偏头，一丝笑意流了出来：“也不是毫无用处，不然你以为今天为何突然爆出了许知行的‘黑料’？
尤清和蓦地一震，脑念急转，沉吟数秒后，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嵇总，听你这说话的语气，似乎……你早已预料到了今天会发生什么？那么……你前几天是故意放出我这个……诱饵吗？”
嵇云川抬眼望去，见她眼瞳一片惊惧，心中一咯：“清和，你要明白，无论你查不查，他们迟早都是要出手的，他们要把巨摩金融彻彻底底变成枫威的作品，要彻底抹去许知行的痕迹，既然如此，还不如……把他们的出击变为我们掌控下的出击……”
他用了“我们”二字，是将她拉入同一阵营了吗？
只听他又温言道：“你放心，我来巨摩金融之前，就早已私募了一项专项基金，这笔基金可将巨摩股价市值保在一个安全的位置……”
略微宽松的白衬衫，衬得他有些稍稍的瘦削，修长的剑眉之下，一双如高岭雪山的眼睛，释放着明亮、清澈的光芒，却又……隐藏着最庞大、最繁杂的谜题。
尤清和垂下眼睫，再一次为他而困惑。
所以，许知行的付出全是白费吗？自从秦雪盯上巨摩这块肥肉开始，无论他是否退让，是否接受威胁、割舍掉自己未走完的金融事业，他都会被秦雪毫不犹豫地扔出去！
被愚弄的可悲与可笑，让她有了临界悬崖的虚空感，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想哭的感觉咽了下去：“可……这些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管这巨摩姓甚名谁？我只想安安心心做一份工作，每个月按时还房贷而已……”
她看向他，用一种极其委屈的表情：“倒是你，嵇总，为何将枫威集团视为对立面？”
嵇云川微微一笑，眸中盛放出强大自傲：“如果非要给巨摩创建一个新的时代，那么，这必将……是我的时代！”
当天，巨摩金融股价受许知行的“黑边”新闻一跌到底，可第二日，巨摩股价被一股雄厚的资金稳稳托住，呈现出上涨的趋势，往日如云中雾、水中花的巨摩金融新任CEO嵇云川终于出现在了大众面前，
优秀的个人履历，丰富的实战经历，国际很多耳熟能详的案子都出自他手，市场人心振奋，巨摩低迷之气散了大半。
几日有余，正值上午，投研部众人都忙得热火朝天。
尤清和正在与海产项目那边的王老板打电话：“王总，您之前对我们误会可大了，我们做投资的，是协助你们公司发展，你们公司壮大了，我们这个投资才有价值……这是双赢，您看，接下来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去你们公司看看？“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你之前说第一轮给我们投多少钱来着？”
尤清和忙道：“五千万，不会少于五千万。”
稍停了一停，又道：“五千万会占取你们百分之十的股份。”
电话那边没了声响，尤清和继续说道：“王总，你们公司自从成立以来，除了您和您哥哥两个原始股东，就再也没进过新的人，也没进过新的资金，相当于一块无人切割的大蛋糕，现在首轮投资不低于半个忆，我们巨摩却只占取蛋糕是十分之一，这足以证明我们的诚意了。”
过了好一会儿，电话那边才道：“那下个星期你有没有时间过来？我们公司在舟山，你知道吧？”
尤清和喜上眉梢：“舟山普陀嘛，当然知道，那就下个星期与您见面了。”
王老板“嗯”了一声，似乎放心不下：“你这个小姑娘家家能做主？五千万？别到时候白白跑来一趟，浪费时间。”
“王老板您放心，这个预算数字我已经向总裁汇报过了，我们这边是没有问题的。”
“嗯，那好。”
挂了电话，办公室外传来了周宁的声音：“江向阳，你找份协议怎么磨磨唧唧的？我这今天可就准备签约了，时代网络的总经理在我办公室等着呢！”
巨摩内部规定，投资签约必须投研部与基金部的人同时在场，当面签署两份协议，一份投融资协议，一份基金方案协议。
尤清和忙走出去，到了江向阳工位旁：“向阳，怎么回事啊？”
江向阳一头细汗，从抽屉底拉出一份文件：“找着了，时代网络投融资协议早就做好了，之前又没个消息，哪想突然就要用。”
说罢，将协议塞到尤清和手里：“清和，你拿去签约吧。”
尤清和忙将协议推回给他：“你做的项目，我哪能抢你的功劳？”
周宁撇了她一眼，心里哼了一声，惺惺作态。
嘴上说道：“哎小江，快走吧，别耽误时间了。”
江向阳也不推辞，拿着协议就跟着周宁向基金部去了。
到了基金部，周宁将江向阳带到会议室，里面已经坐了一个西装革履、文质彬彬的男人，见周宁与江向阳进来，忙站起身，伸出手去：“这是江部长？辛苦辛苦，这段时间为了我们公司的项目可费了不少神吧？”
江向阳之前做尽调，都是与吴非的助理以及其他中层经理接触，这乍一看吴非，便觉有些脸熟，边握手边问道：“吴总，我倒觉得从哪儿见过您似的？”
周宁佯怒道：“小江你尽说些没脑子的话，天天往时代网络跑，虽没与吴总正式照面，混个脸儿熟有什么稀奇？”
此言一出，江向阳也觉自己缺心眼儿，哈哈一笑，坐在会议桌前，将手中协议递给吴非：“吴总，您先过过目，看看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我们现看现改。”
吴非接过协议，一字一句细细看了一遍，指着一处问道：“时代网络上市后，你们所占取的5%的股份，是三年后才减持？这时间会不会太久了呀？”
一般投资股权，都是趁着上市快速割一把韭菜就走，赚的就是一个快钱，一般只有投资机构着急减持，这还是头一回看到被投企业嫌时间长的。
江向阳一拍脑袋，干脆道：“吴总您觉时间太漫长，我们缩短时间就可以了，那要不两年？”
吴非没说话。
江向阳伸出一根手指：“一年！一年刚刚好，你好我也好！”
吴非这才点头道：“可以，我没问题。”
江向阳又道：“你们股票发行价八块，我们退出的时候，股票价格可不能低于三十块，我这可是要写到协议里的，吴总，您觉得怎么样？”
吴非笑了笑：“我也没问题。”
如此爽快也是难得，江向阳这项目做得可真不费劲儿，他修改了协议，打印三份，放在吴非面前：“您一份，我一份，还有一份存档，麻烦吴总您都签个字。”
吴非拿起签字笔一一的签了。
投融资协议签了，周宁拿出基金协议放在吴非面前：“吴总，您看看这基金协议有要改的吗？”
吴非细细读了一遍，没发现有什么问题，便签了字。
协议都签完了，三人站起身来，周宁对吴非道：“吴总若是有空，去我办公室喝杯茶？”
吴非一口答应。
周宁又看向江向阳：“小江要不要去？”
江向阳摆摆手：“我哪里有时间？”说罢，就收好了协议文件，匆匆忙忙回投研部了。
周宁与吴非边谈边笑到了部长办公室门口，恰逢看到方薇子从他办公室出来，顿时不悦：“方部长，怎么一声招呼不打就私自进了我的办公室？我办公室里可是有很多机密文件的。”
方薇子按捺住翻白眼的冲动，扬了扬手中文件：“周总，谁说我没打过招呼？我可是给你助理说过了，我进来就是拿一份文件，而你这文件就放在办公桌上，我进来前后不过两三秒，大门都敞开着，难道还把你保密文件给偷走？”
周宁的助理从工位上小跑过来：“周总，方总的确是刚刚进去拿一份文件，马上就出来了。”
周宁眼光瞟向方薇子手中文件，她立刻举到他面前：“消防文件！是每个部门都要签字的！”
周宁脸上缓缓陇聚起一丝假笑：“说来说去我也是为了工作，方部长难道还怪上我了？下次要这种文件，哪能劳烦您亲自跑一趟，我给您送去。”
方薇子扯起嘴角，故意露出一脸夸张的笑，拖长声音道：“谢，谢，周，总。”
周宁“哈哈”干笑了两声，对吴非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她就是这样，您无需介意，快进来，快进来。“
第13章
登上一片开阔的露台，旖旎风光尽收眼底，这片小区闹中取静，绿化极好，出了大门，走个三五分钟就到了上海的老式洋街，无论是民国时期还是现在，都是一处价值不菲的地界。
“清和，你喜欢吗？要是觉得不错，我们今天就付定金定下来。”吴非站在栏杆边，头发被风吹得扬了起来，他笑了笑：“听说这儿的楼盘可紧俏得很，犹豫个半天的功夫，就全被抢光了。”
炎炎夏季，日光晃眼，尤清和立在原地没动，脸上出现一丝复杂的表情：“你今天叫我出来就是看这个吗？”
吴非一愣，走到她面前：“怎么了？看房子还不高兴？那么多拜金女最看重的不就是一套房子吗？”
文文气气一个男人，说出的话怎么总是带根刺？
尤清和吁了一口气：“吴非，这段时间我想的很清楚了，我和你真的不合适……”
吴非神色一变：“清和，你又在说什么浑话？还是，你觉得用这重以退为进的方式会让我对你俯首称臣？”
尤清和眉心微蹙：“这绝不是什么欲擒故纵的方式，我把我的意思表达得很清楚，我和你不合适，我现在、以后都不会喜欢你，我希望你再也不要来找我，你条件这么好，只要把单身的信息放出去……”
“你这是对我的侮辱！”吴非怒道。
尤清和吓得一抖，停了几秒，才说道：“我没有侮辱你，我也没有以退为进，我是真的不想再和你有联系，你也不要去公司找我，否则……否则……”
她吸了一口气，眼光定定看向他：“否则……巨摩投研部就会以‘考核不完全’为理由，暂停对时代网络的投资计划。”
吴非一惊，用一种陌生的眼光打量着尤清和：“你威胁我？”
尤清和看着他不动，声音和缓：“我没有威胁你，但如果你感觉被威胁……”
她垂下眼睫：“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这么着急下豪宅定金，世界万物变化多端，未来的事又有谁猜得准呢？”
吴非紧紧盯着她，深呼吸了几个来回，抬起手腕整理衬衫领口：“尤小姐，你多大自信认为我会纠缠你？我年薪几百万，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
“那么……祝贺你。”尤清和如释重负，转身飞快走了。
新的一周已经过半，明天星期四是与王老板约好去舟山实地考察的日子，尤清和将所有相关资料一一核实了一遍，完成工作的时候已至深夜，精疲力尽出来办公室，便闻到了一股牛奶甜香，肚子早已“咕咕”叫，到了茶水间门口，竟然看到了嵇云川。
他穿了一件浅蓝色衬衫，白色修身裤子，帆布鞋，灯光如清朗的银沙，将他周身覆盖，他一手轻轻晃动着牛奶玻璃杯，所有香味都从那杯中传开。
好迷惑的画面，明明站在了金融业的顶端，可此时的他，身上一丝一毫的商界气息都看不到，而深夜中的这一股沁心浓香，像极了她高中每天晚自习放学后，都要去街边巷口喝的那一碗小米浆。
她感到似曾相识，感到安适，却又感到愕然。
嵇云川回转身看到了她，吓了一跳：“尤部长？怎么这么晚还没回家？”
尤清和笑了笑：“我也很奇怪，嵇总加班不稀奇，稀奇的是为何在我这一层的茶水间？”
嵇云川眉目微扬，流出愉悦：“听说你们新买了一台牛奶机，个个都夸得不得了，说什么鲜奶里加上奶油的味道十分不错，我突然想起来，就特意下来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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