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乐想了想,除了苏鸿,还有宁思明和楚靖远呢,他们两个都是很好的人,之前有过接触,现在也是很好的朋友,还都在韩江手下工作,还曾得到过他的提携。
可偏这样,韩江对这两人提也不提,却对毫无建树的苏鸿青眼。
康乐一下子就想到了她曾送给韩江安神香囊,却被他意味不明地评价了一句“你倒是博爱”,和天贶节前后那段时间,对她毫无底线的纵容――明明之前还坚决地要她夜卧早起,广步于庭,后来就劝抛之脑后了。
就算突然转变,也不会变得这样快的,所以――
康乐慢吞吞地看了韩江一眼,所以,韩江其实这么没有安全感的吗?
对康乐毫无底线的纵容,她要星星就给星星,要月亮他就给摘月亮,就是在慢慢铺垫,让康乐一点点地享受着离不开他。
而苏鸿――正如韩江说的,之所以选中他,就是因为康乐一点也不会喜欢上他。
前有他是苏家人,后有他对康乐的冒犯,两者叠加,丝毫不用担心康乐会因为愧疚心软对只有一个人动心。
可宁思明和楚靖远不同,他们两个都得过康乐的称赞,相貌品行能力皆不逊色,家中也平和稳定,若真和康乐长期接触着――
比起快刀斩乱麻,韩江更喜欢未雨绸缪,把一切都防患于未然地扼死在摇篮中。
康乐很认真地把自己结识韩江一来的言行全都思考了一遍:在和宁思明接触的时候,便是韩江来要小食盒,她也是拒绝了的,还很明白地告诉了这是给明哥哥准备的。
后来想明白了自己还是喜欢韩江,就很快和宁思明讲清楚了,两个人便退为好朋友,后来也再没有单独给他送东西了。
见过谁讲了什么话,只要韩江来问,她都很乖地实话实说,从来没有隐瞒分毫。
那么,为什么就算她都这样做了,韩江为什么还是对她的喜欢没有丝毫的信任,总是会觉得她还会喜欢别人呢?
康乐顿时又气馁又伤心。
她没精打采地赌气道:“哦,原来是这样呀。可是苏鸿也不是完全没有可取之处呀……”
康乐努力地想了想,找出苏鸿身上的几分好,说:“他长得挺好看的。”顿了下,又艰难地补上一条:“做的诗也很好。”
韩江放下筷子,声音幽冷地问:“是吗?”
“是呀。”康乐点头,轻软道:“父皇生辰宴那日,他站在人群中长身玉立,‘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诗也极美……”
韩江顿时脸色一变,手撑在桌上,宽大的袖子落入汤汁也无暇顾及,他俯身越过桌面,手掌托着康乐下巴,动作强硬要她抬头看着自己,呼吸又重又急,咬牙问她:“区区一个苏鸿……!”
凭什么你还要看他?!
他情绪重,动作又急,近乎失了分寸,康乐不由地蹙起眉,声音可怜地说:“韩江,你弄疼我了。”
韩江一怔,他眼睛深处翻涌着隐忍,最后缓缓地松开手,动作轻柔地抚摸着康乐微红的地方,一下一下,用指腹摩挲着,仿佛在爱抚一块稀世珍宝。
见素来平静冷漠的韩江因为她对苏鸿的一句称赞的话顿时变了脸色,还失态地弄痛了她,康乐也有些不大好受,她放软了声音,主动给他台阶,又软绵绵地问了一遍:“你还要让我和苏鸿……”
本以为韩江被戳中心肺,几次三番地体验过锥心之痛,就能不要再执意独断地强迫她同别人成婚了。
可是韩江只是安静了一下,他往后退了一步,避开康乐视线,望向窗外,声音暗哑道:“不行。”
素来如金如玉的声音变得嘶哑,如同没有磨砺过的沙粒、粗糙的砂纸。
他深情、包容得好似一片浩瀚星空,也固执、强硬得似一块永远不会融化的冰川。
康乐呼吸顿住,她难过伤心,也生气愤怒,却仍希望能有商量的余地,于是好声好气道:“那,等到半年后,可不可以呀?”
韩江鼻尖萦绕着迎春殿淡淡的药味,闭了下眼,冷声拒绝道:“不行。”
康乐束手无策,她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只能失落地点头道:“好吧。”
想了想,她努力地打起精神,抬头看着韩江,笑着说:“长姐说我的公主府建好了,过几天,我应该就会搬出宫住了,到那时,我给你发请帖,邀你来观赏。”
她的公主府,和韩江曾经一起肩并肩地走过,按照康乐的喜欢和韩江的建议修改过,还种了好多栀子花树的公主府……
曾经期待同饮同食、同寝同住的人,最后却只能说一句“给你发请帖,邀你来观赏”。
桌上饭菜几乎纹丝未动,韩江看着小公主让人为她准备的膳食,轻声应一声:“好。”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康乐安静地陪着韩江,看他慢慢地把这份已经冷掉的膳食吃完。
什么也没有剩下。
作者有话说:
两人关注点
韩江:悲情、隐忍、痛苦……
康乐:啊,饭都凉了G,会不会吃了肚子痛呀
第40章 这叫幽会
用过饭, 康乐看了看韩江,安静了片刻,见他依然没有动作,不由地茫然问道:“今日议事殿不忙了吗?”
你不用着急回去了?
应该还是很忙的吧, 宁思明就没有久留, 没呆多久就回去了, 韩江肯定只会更忙。
康乐仔细想了想,方才的话确实很像是起了争执, 但她心中其实是没有特别生气的, 况且韩江也是为着她好,只是方法不恰当罢了。
若真只能如遏苦大师的话, 说不定她就只剩下半年的时间了,一寸光阴一寸金,实在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对峙的沉默。
康乐对韩江伸出手,韩江愣了一下, 把手搭在她的手上, 康乐轻轻地拽了拽,韩江便不由地顺着她的力道起身,皱眉走到她身边。
康乐伸手摸了下他的肚子, 韩江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绷紧线条,康乐只摸到手下颇有棱角的坚硬,她抬眼看着韩江,关切问道:“饭菜都冷掉了, 你会不会不舒服呀?”
韩江:“……不会。”
康乐松了一口气, 收回手, 认真说:“那就好。”
康乐明明是个极简单澄澈的人, 所思所想基本上都会显在面上, 可是韩江时常会不知道她的言行举止究竟是什么意思,就像之前她哭得那样可怜,可是韩江坚持,她便红着眼睛点了头;
又好比现在,上一刻看起来还是对他生气的,现在又体贴关切他是不是吃了冷饭身体不舒服。
韩江垂眸仔细思忖了下,六七岁的差距,果然会有这样的差异吗?
但手却下意识地抓住了康乐想要收回的手指,握在掌心。
康乐抬头看他,韩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下意识的举动,他缓缓似放松了手指,似乎是想要松开,可是在康乐想要抽出手的时候,又顿时握紧了,不允许她离开。
康乐眨了下眼睛,偷偷往外看了一眼,一本正经地说:“既然将来我是要和苏鸿成亲的,那我们就不能这样光明正大的待在一起啦。”
“以后你再来,就要偷偷的。”康乐竖起手指,做了一个“悄悄”的手势,看着韩江认真地说。
既然不打不过,那就只能加入啦。说服不了韩江,那就按照他说的做,看他能够接收到什么程度,忍受到什么时候。
康乐严肃地说:“等我搬到公主府了,就给你留一道小偏门,你偷偷地溜进来,千万不要被人发现。要是被人看到了,那可就太糟糕了。”
她身为嫡公主,是要有清誉的,韩江身为一朝权臣,亦是要声名的,便只是想一想,也不能被人知道韩江会作这样的事情来。
韩江眸光一沉,问她:“留偏门做什么?”
康乐悄悄说:“幽会呀。”
她很正经地说:“毕竟到了那时候,我们就是见不得光的关系了,这样才能不让别人知道呀。”
韩江紧紧地抓着她的手,低语道:“我并不介意会被别人知道。”
康乐好声好气道:“可是我介意。”
不必说缘由,不必多解释,只是五个字,就把韩江口中所有的承诺和安抚都逼了回去。
韩江压下舌尖的苦涩,点头承诺道:“好。”
临行前,韩江忽又转身,看着康乐,眸光闪了一下,缓缓地交代了一句:“既然要出宫去公主府住,可尽早安排。”
康乐未解其中深意,只当是受她刚才的话影响,毕竟在公主府肯定比宫中“幽会”更便利些,于是点了点头,乖乖道:“好的。”
她挥手同韩江道别,脑中不知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脸严肃的压低声音道:“我夫君快要回来了,你赶紧离开,千万不能被他看见了!”
韩江脚下一绊,刚进来服侍的从碧也差点跌了个跟头,目光惊疑不定地打量着他俩。
韩江深呼吸了一口气,突然回身站到康乐面前,俯身盯着她的眼睛,咬牙切齿道:“不准这样喊别人!”
康乐精致的小脸上满是正经,她眨了下眼睛,说:“那这样喊谁呀,叫你吗?”
说着,她弯了眼睛,故意逗弄着人似的,软绵绵地轻声喊道:“夫君~”
一时之间,韩江也不知道是该怒还是喜,只是一个简单的称呼罢了,却如同一场轻风细雨,缓缓地把他心上的烈火燎原全都熄灭了,只留下温柔和缓的细细雨流。
韩江闭了下眼睛,心中撩起一团火,声音因为沙哑而更显隐忍温柔,他暗哑道:“不要故意逗弄我,不然――”
康乐天真懵懂地问:“不然会怎么?”
韩江忽然俯身,睁开眼睛看着她。两个人之间距离极近,几乎能在康乐干净澄澈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眼中压抑扭曲的感情。
那干净精致的小脸被自己捧在手中,杏眼微微睁大,睫毛纤长卷翘,鼻尖小巧挺翘,刚刚软绵绵地唤过“夫君”的粉唇微微张开,露出一丝雪白的贝齿和红软的舌……
她毫不知事地看着韩江,不知道那句“夫君”在他心中激起了多大波澜的妒忌,不知道她这副模样,会多让人有冒犯的冲动。
康乐睁着湿漉漉的杏眼,一动也不动,只是用带着一丝迷茫的眼神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似乎还在等着他那句“会怎样”的回答。
像极了一只柔软、纯真的软绵绵无害小动物,放任着不管是谁的亲近,总是毫无戒备地就会对人翻滚着露出柔软的肚皮。
只是一想到可能会有人也会和康乐离得这样近,会和她牵着红绸一人一端地站在众人面前拜天地,肩并肩站在一起接受别人的道贺,会挑起那张红盖头和她缠颈喝交杯酒……
韩江就无法忍受。
想象中的画面烧红了韩江的眼,他呼吸微微发颤,但也只是如同上次一般,只在康乐唇角克制地落下一吻。
康乐一怔,犹豫了一下,抬起手放在他后背,轻轻地拍了拍,仿若无声的安慰。
韩江却气息一乱,直接扣住她的腰身,压入自己怀中,紧紧地拥抱着她。
直到韩江真的走了,从碧才犹豫着问:“公主对韩大人,究竟是如何想的?”
“唔。”康乐脸色微红,抬手摸了摸自己唇角,心不在焉地说:“就、还是和以前差不多的嘛,还喜欢他呢。”
从碧叹了口气。
宫外,苏府。
苏家大哥来回踱步,面上喜不自禁,激动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那个韩江也不是真正无懈可击、把什么都不放在眼中的!”
他得意道:“之前推三阻四那么久,现在不还是乖乖地要来求我们苏家!”
苏家大哥看着苏柔,十分欣慰道:“好女儿,还是你有主意,早早就看出来韩江因为徽安皇后的提携,对着她的孤女也多有照拂。”
然后他看着赵媛芸,放缓了声音,带着笑道:“当然了,媛芸也功不可没,若不是你得到了康乐公主必须要和命格相合的人成亲的消息,我们也没有办法安排她和苏鸿见面呀。”
“哈哈哈哈哈!”他由衷地出了一口气,自觉扬眉得意,抿唇自矜道:“如今天时地利人和,全在我们这一边,只待苏鸿和康乐公主成了婚,我们就能拿捏韩江了,到那时候,我看全天下谁还敢给我们苏家人脸色看!”
苏鸿的伤将将才养好,他靠在椅子上,闻言顿时不满道:“大哥,她俩能有多大用呀,主要还不是靠我?你怎么不夸夸我呢?”
“啊,哈哈哈,”苏家大哥亲昵地拍了拍苏鸿的肩膀,朗笑着道:“是是是,你功劳最大,此事全靠你了,往后还要你多和韩大人走动走动,让他和咱们苏家亲近!”
赵媛芸安静地听着他们的话,神色始终怔怔的,好似疏离地游离在外。
苏柔听到了,却是不满,她瞪了吊儿郎当的苏鸿一眼,讥讽道:“也不知道是谁明明得了机会,却磨磨蹭蹭地不肯下手,若那日你不要推延,干脆坐实了事情,此事哪里还会拖这么久,让人一直提心吊胆的!”
苏鸿在家得意惯了,如今见苏柔都敢对他呛声,不由地坐起身,皱眉看她,不屑一顾道:“你以为我是你呀,整日里盯着韩江,寻了一丝缝隙就巴不得上去自荐枕席!”
他义正言辞道:“我对康乐公主那是真真正正的爱护敬仰,那日是我喝了酒失了分寸,若不然,我定不会那样轻浮地对待康乐公主,肯定是文质彬彬风度翩翩的,让她从心里真正的仰慕我!”
“你――!”苏柔也是苏家人捧在掌心养大的,又是颇负盛名的才女,怎么能忍受有人往她身上泼脏水,顿时红着眼睛怒道:“就你这样的名声和劣迹斑斑,若不是我在友人间放出康乐从你房中出来时衣衫不整身上还带着红痕,让宁家和楚家对她心中有微词,这种事情如何轮的到你?!”
“你还有颜面斥责诋毁我?!”
“呵,这些事情又不是我让你做的。”苏鸿得了便宜,此时还理直气壮地居高临下评判苏柔:“果然是最毒妇人心,同是女子,你想出这般毒计不算,竟还在外散播污人清誉,我为什么不能斥责你?”
“我是你叔叔,你做的不对,我自然能来管教你!”
苏柔心中又气又恨,几乎要落下泪来,眼看着又要起争执,苏家大哥赶紧上前讲和,笑着安抚道:“哎呀好了好了,都是一家人,不要吵架。”
他各打五十大板,板着脸道:“苏鸿,你身为小叔叔,自当爱护底下的小辈,这些没有分寸的话,往后不要再说!”
然后又对苏柔道:“柔儿啊,苏鸿虽是你的长辈,但他毕竟年纪小,不够稳重,你也要包容体谅些。”
“好了好了,”他抬手止住两人想要辩驳的话,憧憬往后苏家如日中天的权势,笑着说:“苏鸿往后和康乐公主成了亲,柔儿你也要再努努力,尽快拿下韩江,等再同他接了亲,咱们苏家往后就是真真正正的万万人之上了!”
赵媛芸眨了下眼睛,安静地看着他们。
让其他人先回去,苏家大哥留下苏鸿,放轻了声音,仔细斟酌着言辞交代道:“虽说韩江选中了咱们家,还给了好些好处置换,但也不是没有其他条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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