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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讲过。”
“噢。”
宋杳再不讲话了。
她认真工作起来是容不得别人打扰的，不然只会降低效率。
好在周鹤归也不是个话多的人，独自倚在桌边，漫无目的地打量完店内装潢后，又将视线落回原处――宋杳的手。
周鹤归依稀记得，奶奶同他讲过，宋杳是毕业工作了一段时间后，才从城市里回来开花店的。
也因此，他一直以为她不过是受不了职场高压，而选择逃避回小城的娇娇女。
就像他一样。
包括初次见面，他对她也是这样的印象。
但如今看来，那双年轻白净的手动作麻利，修剪叶子有条不紊，倒是干练得丝毫不拖泥带水。
蓝色绣球，很夏天的颜色。
可只有一种，未免太过单一。
宋杳回头，往他身上看了几眼，又转回去。
白色。
包装纸在宋杳手里发出令人满足的摩擦声，白纱的系带在她手里打圈，系成一个美观的蝴蝶结。
蓝色绣球、洋桔梗，蓝与白。
不知道是不是带了私人情绪，宋杳觉得这是她近期包过的最好看的一束花了。
她将东西举到周鹤归面前，邀功似的：“好看吗？”
周鹤归欣赏几眼，才接过来：“好看。”
不过他并不懂花艺，无法从专业角度判断这束花到底是不是真的好看。
宋杳笑了，得寸进尺地倾身凑近他面前：“独一无二，只此一束。”
说点好话听听吧，周鹤归。
男人显然没明白她的暗示，吐出两个字：“谢谢。”
“……”
忽然觉得这束花也不怎么顺眼了。
宋杳拍拍手，打算继续自己刚才还没完成的工作。
周鹤归一手抱着花，另一只手拿出手机示意她：“多少钱？”
宋杳一顿，脑中萌生出小小的念头。
她默默走到收银台边，偷偷将立着的收款码往下盖。
睁眼说瞎话：“我店里来的一般都是老客户，没印收款码。”
指尖停顿，周鹤归：“所以？”
“所以……”宋杳双手背在身后，“加个微信，你直接转给我？”
直击目的。
撒了谎，宋杳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不过作为社交场合的老油条，她一脸坦荡，丝毫看不出心虚。
周鹤归微微拧眉：“想加微信？”
“……”
什么叫想加微信？分明就是进行钱款交易！
虽然自己目的不纯，但被周鹤归用这种字眼说出来，她还是感到些许不自然。
想她宋杳从来都是被搭讪的份，这还是头一回主动要别人的联系方式。
沉默几瞬，宋杳以退为进，瓮声瓮气道：“不加也可以，那你回头让许阿婆转给我好了。”
一个大男人，买花总不能让亲奶奶掏钱吧？
周鹤归放下手机，“好。”
“……”服了。
但宋杳的字典里除了没有“早睡”，还没有“退缩”。
她说：“加微信是为你好，许阿婆那么费心希望你能跟我学一学如何经营门店，我收藏夹里那些如数家珍的经营攻略，总不能都用口头跟你说吧，多费劲。加个微信我方便分享给你。”
她又说：“我是赚不到什么，好处都在你那了。”
周鹤归：“……”
扯来扯去的，就一个重点。
男人在心里轻叹一口气，妥协地点开二维码：“扫吧。”
宋杳心下一喜，拿起被自己随手放在收银台的手机。
怎料，手臂带过刚刚盖下的木质收款码，“啪”一声，东西掉到地面。
两人同时看去。
紧接着，是宋杳抬眸时，男人似笑非笑的目光。
周鹤归最终是被宋杳推出去的。
女人脸颊泛红，假正经地将他推回巷子里，留下一句：“欢迎下次光临。”
就无情的关上了门。
男人低头，手机内显示新的新的好友申请――棠棠睡了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盯着昵称看了两秒，他点击通过。
川屿的盛夏是不懂留情的。
阳光热辣，打在周鹤归宽厚的背上，灼得他有些疼。怀中的绣球桔梗花却盛得灿烂，仿佛调色盘里，最清爽的那抹颜料。
花束中间夹了张白色卡片，上面工整地印着黑色的艺术字――祝你拥有一个愉快的夏天。
周鹤归启步往巷尾走，无意低头，惊讶于这蓝白色的捧花，竟有一股小苍兰香水的味道。
淡淡的清冷香。
倒像是为这朝气夏日添的一味凉。
回到书店，纸张的味道扑面而来。
周鹤归将花束摆在收银台上靠近门口的位置，开始整理散乱的书籍。
经营书店是清闲的，桌上的这些，几乎都是自己无聊时的翻阅，堆积在一起，居然有不少。
不过并没有一本是完整读过的。
川屿于他而言，太安逸了。
从前在深圳埋下的那股浮躁，如今要剔除，显然不是那么容易。
穿堂风而过，带起阵阵花香。
周鹤归抬眼，凝视被风吹动飘扬的书页，以及它旁边的蓝色绣球。
心情似乎得到了疏解。
……
关上门，宋杳已经全然忘记王阿姨的花还没处理完了。
她盯着地上那不合时宜出现的收款码，愤愤地拿起，又扔远。
丢她面子！
她翻出手机，对着林一晗一阵诉苦。
退出聊天框时，才发现刚才的好友申请已经通过。
周鹤归的微信真是跟他本人一样单调。
黑白色的头像，昵称为“周”，连地区都吝啬地不显示。
宋杳点进他的朋友圈。
很好。
背景没有，个性签名没有。唯一有的，是那正中央的“朋友仅展示最近三天的朋友圈”。
而在这句之上，依旧什么也没有。
宋杳试图找到一些其他的动态，翻了半天，还是毫无收获。
“没关系，应该庆幸他没把我屏蔽。”她咬着牙安慰自己。
弹出一条消息，是林一晗的回复。
【晗：宋棠！你可真行。】
【晗：话说你昨天还不承认对人家有意思，怎么今天微信就要上了？】
宋杳动动手指：【我哪有不承认。】
林一晗回：【所以要上了没？】
宋杳把周鹤归的个人主页截图发给林一晗。
良久，只得到对方四个字的评价：【神秘莫测。】
【棠棠睡了：哪神秘？】
【晗：没有有用的信息还不叫神秘？】
宋杳暗自思忖。
她不是没听过许阿婆在她耳边念叨自己这唯一的孙子。
说周鹤归从小在深圳长大，因为学业和工作的原因，平时回川屿的次数屈指可数。老人念他念得紧，又不敢打扰到孩子。
除了这个，宋杳还真没听过其他的了。
所以，也算神秘吧。
【晗：加把劲，撕下他神秘的外衣！】
【晗：[我看好你哦jpg.]】
【棠棠睡了：……】
没有方向的努力简直像一头蛮牛。
宋杳决定先不想了。
还有其他ddl等着她呢。
包好王阿姨要的花束，宋杳给江蓉女士发了个信息：【王阿姨的花要店里拿，还是我带回去？】
望着门口发了一会呆。
手机忽然震动，她以为是江蓉发来的。
低头，面容解锁。
弹出来的微信小红点，落在周鹤归的聊天框。
作者有话说：
首发三章，榜前隔日更，下一章在23号哦～
第4章 饭桌 我姐魅力四射，那人指不定在追她。
窗外老树摇晃，阳光透过枝叶扫进店内，落在白净的地板上。
而宋杳靠着门板，躲在阴影处。
她点开最上面的聊天框，加上标点符号，对方只发了三个字。
【周：价格？】
宋杳凝滞一会，被这公事公办、毫无感情的冰冷文字刺激到了。
她真怀疑周鹤归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老干部，不然怎么会不懂得当下年轻人加微信的第一步应该是发个表情包――以示礼貌和友好。
好吧，宋杳估计他或许都没有表情包这种东西。
不知是不是周爷爷给她留下的古板印象过于深刻，她下意识觉得周鹤归也是这样的人。
想了几秒，她才回：【你猜猜？】
回完她自己又沉默地盯着看了一会。
好幼稚。
她敲敲打打，在对话框又编辑了一句，觉得不合适，再次删掉。
绞尽脑汁地想把自己的形象找回来，宋杳甚至打算直接向对方发具体价格，可转念一想，这样话题不就很快便结束了吗？
像普通的老板与客户。
简单地三个字，她不知道周鹤归也沉默了许久。
最后他干脆直接地朝对方转账300块。
看见聊天页面里的橙色框框，宋杳下意识回他：【多了。】
她做生意很随便，赚的钱足够她日常开销就行了，所以定价一般都算实惠。
手机再次震动，她低头。
【周：收下吧，也算你帮了爷爷的谢礼。】
宋杳的唇角微微上扬：【不用谢，提了你周爷爷才答应去深圳的。】
周鹤归低眉，回了个：【嗯。】
嗯。
聊天雷点。
宋杳忍，假装自己没看见。
转移话题：【你今天怎么没戴眼镜？】
今日见到他宋杳便想问了，只不过碍于话题一直不在那。
【周：度数低，日常不戴。】
腿蹲得微微酸了，宋杳站起身，走回收银台的椅子上坐下，没话找话：【那是几度？】
【周：一百。】
确实不高。
宋杳一手撑着脑袋，江蓉女士给她回了信息，让她把花带回去，说她下午去卫生所上班的时候顺便拿给王阿姨，宋杳回了个OK的表情包。
退回去时，她才看见周鹤归又发了一句：【下次跑步尽量穿运动鞋，不然会受伤。】
宋杳：“……”
这是什么事后回忆？
男人言语正经，不知道是真信了她那天是去跑步的，还是故意调侃她。
宋杳咬着牙敲键盘：【知道了。】
发出去后，周鹤归没再回复，她也找不到其他的话题继续聊了。
不过为了给下次留个机会和畅想，她又给对方发去一句：【有机会带你逛逛川屿怎么样？】
过了整整五分钟，那人才回了一个：【嗯。】
行。
笑容逐渐消失，宋杳礼尚往来，也丢去一个：【嗯。】
……
中午，周鹤归照例回奶奶家吃午饭。
许阿婆又烧了一大桌菜，生怕喂不饱他似的。周鹤归将钥匙随意放到桌上，去厨房洗手。
他对奶奶说：“下次别做这么多，只有两个人，吃不完。”
许阿婆倒是不嫌麻烦：“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多做了些，吃不完便放着罢。”
周鹤归将奶奶的碗一并拿出来，不知道该应些什么。心里觉得吃不完的话奶奶下顿就会捡剩菜剩饭吃，倒不如一开始便别做这么多。
可他说的话，老人又不听。
“回来这几天还习惯吗，”许阿婆问他，“川屿的气候和深圳差得多，不适应的话记得跟奶奶讲。”
周鹤归：“还可以。”
说完，饭桌上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剩下碗筷碰撞的声音。
良晌，周鹤归才又道：“书店阁楼的门锁着，钥匙在您那吗？”
许阿婆一脸疑惑，神态迷茫，似乎不知道这事：“锁着吗？那估计在你爷爷那，书店的事一般都是他自己做主。”
周鹤归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要不让老头子给你从深圳寄回来？”
“不用，我只是问问，没什么要紧事。”
吃完饭后，婆孙俩收到了周爷爷打来的视频电话。
背景是医院的病床，周爷爷满脸不适应，闹着要回家，被许阿婆板着脸说了几句后，才乖乖地妥协。
“阿鹤在旁边呢，要不要跟他讲两句？”
周爷爷努嘴，傲娇道：“我不要，这臭小子还能记得我这个爷爷？”
许阿婆毫不留情地戳穿他：“之前人没回来的时候你天天念叨，现在赌气个什么劲儿？”
“谁天天念叨！”老头不承认，“现在回去有什么用？等我到时候回川屿了，他还不是拍拍屁股就回深圳，跟他爸一个样。”
视频那头又响起一个模糊的中年男人的声音：“怎么还当着人面说坏话？”
周鹤归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听着。
洗完手，走到奶奶身后，手机屏幕内瞬间出现了他的脸。
他语气淡淡的，对着视频里头的人说：“您多听医生的话，到时候出院了我去深圳接你回来。”
周爷爷轻哼一声，不搭理他。
许阿婆笑眯眯的，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拍了拍周鹤归的手：“怎么截图来着？”
周鹤归没反应过来：“嗯？”
“截图，”许阿婆又重复了一遍，“你们年轻人懂这些，快教教我这老婆子。”
周鹤归挪了挪她的大拇指和食指，“按住这两个。”
许阿婆照做，“咔嚓”一声。
因为不熟练，截图里还保留着显示在屏幕的音量大小。
周鹤归不明白奶奶的举动，沉默半晌，忽而瞥见老人家神情温柔地盯着截图里的三个人――爷爷、奶奶和他。
搭在椅子上的手渐渐垂回身侧。
“这下记住了，上次小杳教过我，都怪奶奶记性不好。”许阿婆说，“你改天要是碰见人家，记得请人来家里吃个饭，奶奶下厨。”
视频已经挂断，周鹤归将防蚊罩盖在剩饭剩菜上，浅浅出声：“宋杳？”
“是啊，”许阿婆把老花镜取下，“人姑娘可热心了，知道我买了智能手机不会用，上回还花了半天时间教我。”
周鹤归记得，以前爷爷奶奶都不用智能手机，每回想联系他们，都得用原始的打电话方式。
家里人都在深圳，有时候嫌弃打电话看不见二老，就催着他们买把智能机，但每次都被爷爷用“不爱玩年轻人的东西”给驳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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