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染心想,你这还不如泰天呢。好歹那天泰天还弄出几缕小火苗来。程风啊程风,你爸的位置看着好像是不大好继承。
闻倾忽然拉拉苏染,收敛了与她玩笑的神情,“又有人来了。”
程风远不如闻倾,还浑然不觉,大概是觉得这么晚了,这里绝对不会有人来,依旧埋头在琢磨他的诀。
闻倾抬手轻轻屈指一弹,一缕无色无形的东西射出去,打到程风头顶的树上,一小节树枝掉落下来。
程风受到惊扰,抬头向周围看看,仿佛也看到了天上的异样,闪身躲进旁边的树林。
泰天御着剑直接落了下来,刚刚好站在程风刚才站过的地方。
他倒是闲,明明大长老警告过他,结果他又来偷偷探秘境了?
泰天伸出手,掌中又腾起绿色火焰。
泰天盯着火苗发呆,像是在琢磨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苏染很想举手发言:我知道,你这个不太对,估计是因为你掐的不是刚刚程风那个奇怪的诀。
泰天看了一会火焰,忽然抬头看向空中,下一刻,匆匆忙忙隐身在树林里,离程风藏起来的地方居然不太远。
又一个人御剑下来了。
苏染默了默。闻倾说得没错,今晚这里确实很热闹,来的人打个四排都有富裕。
这次来的也是个熟人——大长老。
大长老也落在那一小块地上,行为却与众不同,独领风骚。
既没点火,也没掐诀,大长老神色严厉地扫视了周围的树林一眼,把目光定在泰天和程风隐身的方向,“出来吧。”
那边的人立定决心不出来,两个人都没有动。
大长老皱皱眉,“掌门,我看见你过来了。”
原来叫的是泰天。
泰天磨磨蹭蹭地从树林中走出来,胖胖的脸上笑得尴尬。
大长老放缓了语气,“掌门,我知道你心急。可是秘境就在这里,又跑不了。等什么时候你真的有打开的把握,再过来如何?”
泰天满脸讪笑,“我这也是为咱们太一宗的稳定大局着想。”
大长老点点头,像是没太在意他说什么,目光又扫过那边的树林,“另一个藏着的,也出来吧。”
苏染与闻倾对视一眼。他发现程风了。
程风居然真的出来了,面色平静,平静中带着坚毅。
苏染心想,你手里没有烧烤,只能随便想个别的借口了。说得过去就行,他们又不会真的为难明夷山弟子。
谁料程风出来,扫视了他们两人一眼,“大长老?”
大长老愣怔了一下,“我是。”
程风没什么表情,点点头,“有你在,也不必等别人了。按规矩,施法时本应该让你们回避,今天破例一回。”
忽然伸手,像他刚刚一样,掐了那个复杂的诀。
这次他像是拼尽全力,一小簇与刚刚泰天一样的绿色火苗从掌心亮起。
大长老脸上陡然变色,想开口说话,却被人打断了。
苏染身边的闻倾忽然开口扬声道,“程风!”一边带着苏染走了出来。
闻倾不止打断了大长老的话,也打断了程风的施法,连苏染在内,人人都惊诧地看着他。
闻倾坦然地走到程风身边,先对大长老和泰天施了礼,“我们看到他向这边飞过来,追了半天没来得及拦住他,想来他是迷了路,并不知道这里不能来,走错了,请掌门和大长老千万勿怪。”
闻倾伸手握住程风的胳膊,“程风,我们走。”
大长老的目光重新又落回程风身上,像是全没听见闻倾的话,语气平静,“你叫程风?你先把诀掐完。”
不知为什么,程风看了一眼闻倾,苏染明明白白看见闻倾给了程风一个鼓励的眼神。
程风低头,重新伸手掐刚刚那个诀。
只鼓捣了几下,一道碧绿的耀目火焰就从他掌中腾地升起来,直冲到头顶的树冠那么高,在空中扭曲搅动。
苏染奇怪,连泰天也只不过点了点小火苗,而程风他原本弄不出什么来,怎么突然就爆发了?
继而忽然醒悟,看了看闻倾依然握着程风胳膊的那只手。程风知道方法,可惜功力不够,闻倾借他一点,倒是刚刚好。
空中的火焰蛇一样扭动了一会,突然爆裂开来,洒了一天一地绿色光点。光点落地后,仿佛被某种力量吸引了一样,如同无数绿色的小虫子般飞速朝程风脚下聚拢,在地上聚集出一个奇怪的图案。
图案是一个几步直径的大圆,里面被不规则地分成了十几个形状各异的小格。
这才是一个真正的阵。
程风对闻倾微微露出一点笑意,脱离了他的手,开始在格子间用他那种诡异的步法走来走去。
程风的步子越走越快,让人眼花缭乱,几乎看不清楚。
片刻之后,阵中轰然一响,程风面前凭空出现了一个浮在半空足有人高的绿色正八面体,尖锥向上,旋转着发出绿色的光芒。
泰天从目瞪口呆中恢复过来,抢先质问,“哪来的野小子,竟然知道本派开秘境的方法。”
程风看了他一眼,“我穿着明夷山弟子的衣服,你直接叫野小子,身为一派掌门,措辞何其不妥。再者,太一宗的秘境,除了本派掌门,难道还有别人会开?”
他虽年纪轻,此时竟隐隐一身威严做派,泰天顿时不说话了。
程风见他不吭声了,转头吩咐大长老,“大长老,请进去把里面的一个黑色小箱子取出来。”
大长老一直在一动不动地凝视着程风,此时居然应了一声“是”,随手结了个困阵在程风周围,然后毫不犹豫地跨进那个八面体中,八面体的转速骤然加快,大长老的身影消失了。
第37章 蜡烛
苏染心想,看上去大长老好像是怕程风跑了,结了困阵把他限制住,其实难保不是为了罩住程风,怕自己不在时泰天乱动什么心思。
不过片刻功夫,大长老就出来了,胳膊底下携着一个小小的黑箱子,法阵随之消失了。
大长老撤了程风周围的困阵,“我们还是先回去再说。”
这句话竟然是对着程风说的。看来会打开秘境确实对太一宗意义非凡。
几人一起御剑回了大长老的地方,大长老交代弟子去请族中其他长老,又看了一眼苏染和闻倾,“这件事事关重大,请两位先暂时回避。”
这是要赶人了。把程风一个人留在太一宗的狼窝,苏染可不太放心。
程风立刻表态,“这两位都是我的密友,我的事对他们没什么好回避的。”
闻倾微微一笑,“大长老,程风再怎么说现在都是明夷山弟子,程风的事太一宗不知会明夷山,恐怕不太妥当吧?”
大长老被他一言提醒,踌躇了一会儿,与泰天商议,“还是请他们的师兄过来吧。”说是商议,其实全没理泰天怎么反应,直接吩咐,“请明夷山的白衍过来。”
没多久功夫,屋子就被人塞满了。
太一宗的长老一下子来了十七八个,白衍也匆匆赶过来。
苏染感慨,带着这样一群到处惹是生非的师弟师妹,白衍师兄真是不太容易,全没想自己惹是生非的功力并不在别人之下。
白衍听了事情经过,平静道,“三大门派同气连枝,当年明夷山掌门尊上突然去世,门派里乱成一团,幸好有太一宗和虚极门派人过来帮忙主持大局,一直留到选出新掌门才走。”
白衍的意思很明显,涉及到三大门派掌门之位,都不是一家一派的事,明夷山理所应当要掺一脚。
这是明着说要留在这里给程风撑腰了。苏染在心中暗暗点了个赞。
大长老被他的话挤兑的没办法,人家虚极门的掌门现在就在太一宗,总不能明夷山都在了,单单闪着虚极门。因为又叫弟子请南礼过来。
南礼仍旧是一派风度翩翩的做派,后面居然跟着南裴。
人都到齐了,个个虎视眈眈地看着程风,好像他是块肥肉。
诸位长老见他十分年轻,都在暗暗估量他的价值,泰天那一派盯着程风,巴不得除之而后快。白衍和南礼都不动声色,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人人都在等着程风开口,爆出一段前一任掌门泰朔的大八卦,宣布他才是太一宗真正的掌门继承人。
程风见人都来了,默不作声,走过去打开那个秘境中拿出来的小黑箱。
苏染看不见箱子里有什么,只看到程风从里面取出一样东西来。
这东西只有手掌长,最上面像个浅浅的小碗,碗底连着细长的颈,向下延伸,底下是个比碗稍小的底座,颈和底座都像是黄铜,细颈的地方被人摩挲得金光闪闪,而小碗却不知是什么材料制成,像黑红的半透明的血色琉璃。
这是什么东西?苏染探头张望。
闻倾低头轻轻说,“天魂盏。”
这个就是闻倾在书里梦寐以求的天魂盏?看起来像个灯盏一样。
程风拿着天魂盏,走到大长老面前。
“麻烦你,帮我把我引入天魂盏。”
大长老不明白程风要干什么,却毫不犹豫地将手掌搭上程风的前额。
闻倾兢兢业业地继续当他的大百科全书,“这法术叫引魂。”
大长老掌中红光一闪,程风忽然浑身僵直,木然一动不动了。天魂盏琉璃的部分像突然被点燃一样,大放光芒,照亮了整间屋子。
只过了片刻,小碗就变成晶莹剔透的艳红,一缕青烟从中袅袅升起,在天魂盏上空凝结不动。
一个青色的人影缓缓显现出来,似烟似雾半透明,好像星球大战里的全息投影。
这人看上去三四十岁的样子,面容冷峻,和程风有六七分相像。
众人看清这人的模样,屋子里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已经有人叫出来,“掌门!”
叫的当然不是现任掌门泰天。
苏染也呆住。难道这个就是他们的前任掌门泰朔?可刚刚被引到天魂盏里的不是程风的那缕小魂吗?
怎么回事?苏染看向闻倾。
“天魂盏可以储死人的魂魄,也可以让活人的魂魄直接显形。要是这个活人机缘特殊,没有经过投胎转世,魂魄就会化成自己死前的样子,记得自己当初的执念。”闻倾低声笑道,“比如如果苏染你惦记着没吃到一只烧鸡就死了,进到天魂盏里,就会一直念叨‘烧鸡,烧鸡……’”
你才死了呢,你才惦记着烧鸡呢。苏染瞪他一眼。
空中青烟一样的魂魄缓缓扫视众人,没念叨烧鸡,而是把目光落到泰天身上。
“泰天,跪下。”声音虚无缥缈,并不是程风的嗓音。
泰天面白如纸,并没有跪,倒不是因为他不想,而是瑟缩在椅子上,完全站不起来了。
魂魄高高在上,俯视着瘫了的泰天,“当初我进了还虚期,想再进一步,却举步维艰,我犯了急躁的毛病,求成心切,结果有天晚上灵蕴内灵气错乱,全身都走岔了,经脉爆裂。泰天,你正好来找我有事,看见我这样,袖手旁观,我苦苦求你去请大长老帮我,你非但不去,还封了我的房门……”
泰天汗如雨下。
魂魄空洞的声音继续,“我死后,与我亲近的韩长老觉得我死得蹊跷,为我不甘,以魔宗的邪法留住我的魂魄,用自己的精血灵元供养三年,养足了魂,为我找了个合适的新死婴儿,才使得我今天能重新回到这里。泰天,我的东西,你该还给我了吧?”
青烟鬼魂忽然牙一呲,向椅子上的泰天扑去。
它是烟而已,只不过穿过泰天的身体,并不能真的怎样,泰天却眼一翻,吓晕过去了。
大长老见状,敷在程风前额的手掌一转一抽,那缕青烟嗖地一下被吸回天魂盏。
天魂盏瞬间熄灭,程风重新缓缓睁开眼睛。
天魂盏不会说谎,事情已经很明白了。
众长老却谁也不开口。
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个胖胖的城府不深的忍不住,“掌门既然还活着,咱们把掌门接回来就是。”
立刻有个花白胡子的反驳,“宗法规矩只说父业子承,从没说过借别人身体死而复生的应该怎么办。要是这也算的话,以后不是有人就能死了活,死了活,把掌门无穷无尽地当下去了?”
胖子怒道,“不让他当掌门的话,泰天又杀了前任掌门,要家法处置,咱们太一宗不就没有掌门了?”
有人暗搓搓小声说,“他俩都不行,再推举别人不就行了?”
一句话说得很多人心思都活动了,顿时屋里雅雀无声。
大长老哼了一声,“不管他的魂魄是谁,本族宗法说得明明白白,能开秘境的就是太一掌门,你们都忘了?”
刚才那人又小小声接道,“他开没开秘境,只有两个外派弟子和大长老您看见了,别人可是都没见着。”
大长老严厉的目光扫向那人,“刑长老,你这就是存心为难了,谁都知道秘境按规矩一年才能开一次。”
那人名叫泰刑,在他的逼视下瑟缩了一下,“我不是要他开秘境,我只是疑心,就算他的魂魄是前任掌门,还没忘开秘境的方法,可他年纪轻轻,怎么会有这个修为?我是怕他根本就没开过。”
这话是明着说大长老撒谎。
大长老压抑怒气,想想道,“历代掌门还有种秘技,也是种阵法,叫做无上悲,比开秘境耗费的灵气还多。他若是能用无上悲,修为自然也能开秘境,只是他若是施了无上悲,就奉他为掌门,再不可无理取闹,等一年期满,让他再把秘境开给你们看就是了。诸位长老觉得如何?”
众长老觉得合理,纷纷点头,大长老向前走了几步,伸手搭在程风的手上,“就在我身上施吧。”
苏染觉得程风的眼睛亮了亮,然后就见他快速伸手掐诀,一道紫光自他与大长老相接的手传过去,大长老脚下忽然套上螺旋形的紫色光圈,蟒蛇般沿全身扭动着旋转而上,直冲屋顶,大长老如同一根人高的紫蜡烛一样,亮了起来。
“这是太一宗为人疗伤的秘法。”闻倾轻声对苏染道。
苏染还没从惊奇中缓过神来。程风当然没有这种修为,难道大长老在亲自动手帮他作弊?
紫光熄了,屋子里寂然无声。
这阵法堂堂正正就是太一宗掌门的无上悲。原本心存疑虑的长老十有八九都信了。
那个刑长老却喃喃道,“大长老,我却有点信不过你,不如干脆让他在我身上试试?”
大长老哼了一声挡在程风身前,“不必,我怕你在他身上做手脚,我也信不过你。”
寻常弟子已经被屏退,一屋子的长老都各有立场各怀心思,不足取信,刑长老贼眉鼠目的目光在屋子里一转,落在苏染身上。
苏染穿着明夷山弟子衣服,乖乖地站在白衍身后,一看妥妥就是全场修为最低。
“那个小姑娘,你上去让他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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