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没有。不然他早就带出来了。”许京珩对裴竞序还算了解,这人虽然古板,却贵在坦诚, 什么地下恋情他从来是瞧不上的。
“那他难不成是敷衍骗我?”简宇的表情有点夸张。
坐在一旁的夏知予似乎记起什么, 不确定地问道:“但我记得...他是不是有喜欢的人?”
因为是无意识的自喃,这话只有坐在她旁边的许京珩听得到。
两人互看一眼后,同时记起一桩事, 愣了一下后,突然觉得简宇的话多了几分可信度。
简宇见二人眼神交流,仿佛在打什么哑谜,整个身子往前一倾, 意欲加入其中:“怎么了?是不是想起什么?”
他一脸真诚地看看夏知予, 又看了看许京珩:“怎么不说了?”
夏知予抿了抿嘴, 大抵是不方便在背后议论人, 便一直没有开口。
简宇还想再催促, 这次没等他开口,头顶就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想听什么?”
像是质问,语气却平稳得像不起波澜的湖面。
越是平稳,越让人觉得头皮发麻。
简宇扭头,看见裴竞序从他的斜后方走来。
他手里拎着一个黑色收纳包,走到天幕下,随意抽出一把木质椅子,坐下,然后把收纳包往地上一放:“你对我很好奇?”
“这是出自朋友的关心。”他油腔滑调道。
“你这营地多久能回本?”
“?”简宇被他问懵。
“这也是出自朋友的关心。”他边说,边朝许听晚摊开掌心,动作自然,没有多余的眼神:“毕竟我很在意我投入的那笔钱。”
许听晚走神了好一会儿,一直没有参与方才的话题。直到裴竞序在她面前摊开掌心,她才从游走的思绪中走出来,只是裴竞序并未看向她,她也不明白裴竞序冲她摊手的意思。
见她迟迟没有动静,裴竞序才提醒道:“糖纸。”
“嗯?”
裴竞序掀眼看过去,眼神下移,落在她的唇上。
许听晚正在嚼一颗大白兔奶糖,对上他的视线,停下咀嚼的动作。她伸手碰了碰自己的嘴角,然而,浓郁的奶香裹挟着唇齿,她丝毫没觉得哪里不对劲。
裴竞序只能伸手,亲自把她含在嘴里的半截糖纸拽了出来。
许听晚愣了一下,随后脸像是碳火架里被风一扬的碳火,一下子烧了起来。
裴竞序神色淡然地继续方才的话题,问简宇:“你当我这钱是白投的?”
简宇还没从他的举动中回过神,恍惚了一瞬,不单是简宇恍惚,在座的多少有些傻眼。
只是他的举动太过随意,过程中没有任何亲昵暧昧的氛围,扯糖纸仿佛真跟车上让座的传统美德一样顺手而为。
简宇愣了半晌才接上他的话:“这才试营业呢,急什么?”
他把自己的预设全盘复述给裴竞序听,几人又凑在一起聊起一些营地的活动。
营地这边户外活动比较多,这些活动大多要付出一些体力。夏知予本来就不爱运动,高中时候跑个八百米都要死不活的,所以她一直在看露天电影和观星之间选择。
听闻观星台视野极好,天文现象出现得频繁,在那里往往能看到一些市区看不到的景象。她心下动容,在烤肉的间隙跟许京珩提了观星的行动。
许京珩这人不太挑剔,只要跟夏知予呆在一起,别说是观星,就是跟她一起蹲在地上看蚂蚁搬家,他都能看得兴致盎然。
两人做了约定,问其他人要不要一起去。
简宇有些事需要处理,去不了。
许听晚倒是想去,但她一个人又不好意思往许京珩和夏知予跟前凑,想了想,只说到时候再看。
闻言,裴竞序没说话。
/
秋分之后,白昼逐渐变短。
户外灯源并不多,除了挂在帐子上的太阳能星星灯串外,还有几盏柱头灯。
果腹之后碰上昏昧的环境,容易发犯困。
许听晚披着件外套,靠在沙滩椅上,开始放空自己。她发现,人在山间,就算什么都不做,都会觉得浑身舒坦。
这让她记起裴竞序曾跟她提过,人类是具有动物性的,人在野地,听到一切关于自然的声音,都会唤起人的动物性。城市禁锢了动物的本性和安全性,只有回归原始自然状态,身心才会感觉到短暂的放松。
她不知道这话有没有科学依据,但当她从盘山公路进入到营地的那一瞬间,她确实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
正当她想要闭目养神的时候,裴竞序搬来椅子在她旁边坐下,顺手把手里的热橙汁递给了她。
许听晚就着微弱的灯串接过热橙汁,好奇地问:“你怎么没跟简老板呆在一块儿?”
她记得刚收拾完碳炉那会儿,简宇接到电话,临时离开了营地,紧接着,裴竞序也离开了一段时间,就是前后脚的功夫,她以为两人有什么事需要处理。
裴竞序靠上椅背,偏头对上她的视线。
“我是带你出来散心,不是带他。”
语言直白,像是剖白心迹。
许听晚‘哦’了一下,以为他在讨赏,说了声‘谢谢’。
裴竞序稍有不霁,他挪开眼,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仿佛在等某一个时间点。
等时间差不多了,才对许听晚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许听晚裹着一件外套,抬头看他。她双手拢着两侧,把脖子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颗圆润饱满的脑袋,整个人瞧着有些木讷。
裴竞序说:“观星台。今晚有金星合月。”
“金星合月?就是那个月亮和金星并肩漫步的天象?在今天吗?”
“嗯。”他起身,推来轮椅,确定地回答她:“在今天”
“怪不得我哥他俩要去观星台看天象。你知道吗?金星合月有个很浪漫的说法,每一次金星合月,都是月亮对金星的追求。他们还怪浪漫的。”
“我知道。”裴竞序扶着她在轮椅上坐下,不许她乱走乱动:“与其说是追求,不如说是一月一次的约会。”
许听晚有些讶异,讶异于他的二次注解,这是第一次,简宇关于裴竞序细腻的形容在她脑海中有了具象的呈现。
裴竞序站在她的右手边,与她四目相对。
他好像无数次地梦到这个瞬间。
在所有无征兆地想起一个人的时候,他总有一个习惯性的动作。
向左看。
那一眼总是包含着一个难以戒断的习惯,也包含了暗恋者第一时间的分享。
就像是看似平静的大海,无人知晓海中央曾经发生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潮涌。
许听晚在风平浪静的海面探究了一会儿,未果,也没追问,只是任由裴竞序推着,往观星台那儿走。
从营地到观星台隔着一段距离。
一路上,许听晚看到一些陆陆续续往回折的游客,一开始只以为大家觉得观星无趣,这才往回走,直到两人在半道上碰到同样往回折的夏知予和许京珩。
夏知予看见他们二人,问他们去哪里。
许听晚说:“观星台。”
“我们刚从那里回来。入口处立了木牌子,上面‘维修期,平台危险,暂停开放’,你们别往前走了,省得白跑一趟。”
“暂停开放吗?”许听晚有些失落,她虽不是抱着‘追求浪漫’的想法去的,却还是想看一次金星合月的天象:“好可惜啊。”
“我也觉得好可惜。还以为能看到金星合月呢。”
两个姑娘惋惜地叹了口气。
看不了金星合月,总得找个其他替代的活动度过漫长的夜晚。
许京珩提议去玩草坪飞盘,可是许听晚脚伤去不了。
正巧裴竞序也没有回去的打算,他谢过两人半道提醒的好意,同时推动轮椅:“你们先回。我推着她随意看看。”
有裴竞序陪在许听晚身边,许京珩是放心的,他说了一句注意安全,也没多管闲事。
“不是说暂停开放了吗?那我们就不过去了吧?”轮椅缓缓地推动,许听晚退而求其次地说道:“不然就回去看一场露天电影?”
“没有暂停开放。”裴竞序找了一处最为平坦的地方停下轮椅,然后往前走几步,弯身,轻而易举地拎起插在地面的木牌子。
“裴竞序,维修期,平台危险,不让进入,你这不好吧?太危险了。”
“什么危险?”他一手拎着木牌子走到许听晚面前,另一手点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往木板上照。
木板上面的字迹既新鲜又熟悉。
许听晚一眼认出这是裴竞序的手笔:“你写的?”
意识到这是裴竞序的字迹后,她又瞪圆了眼,诧异地补了一句:“你故意这么写的?”
裴竞序没否认,他信手把木牌子往旁边一扔,开口时,语气中带着几分许听晚惯有的理不直气却壮,反问她:“我写的,有什么问题吗?”
作者有话说:
本章给大家补发一个六一红包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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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你俩在玩什么友谊式暗恋?
许听晚没见过他强词夺理的模样, 觉得十分稀奇,可下一秒,她又觉得裴竞序此时语调跟平时的自己非常相像。从别人身上看见自己的影子,仿佛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她弯了弯唇角, 开始角色互换, 模仿裴竞序说话的语气:“你讲不讲道理?”
裴竞序的手机光在她面上一晃而过,他看见裹着外套地小姑娘一本正经地模仿自己, 一扫阴霾, 瞬间被她气笑:“我一直都是个很讲道理的人。”
“那你觉得这块牌子出现在这儿的意义是什么?总不能真是一个提醒别人前方危险的信号。”她皱眉,眼神微眯, 刻意沉下语气。这是裴竞序指导她写项目方案时说过的话,别说,她模仿起来还真有几分像。
“你觉得会是什么?”裴竞序反问她。
“我觉得这是有些人做事不厚道的证明。”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裴竞序不甘落后地代入她的角色,甚至刻意捻着嗓音模仿她的语气:“我觉得这是你对我人格极大的侮辱。”
许听晚见他模仿自己模仿得有模有样, 瞬间破功, 拢着外套笑了起来。
这一笑,她才发现,纵使两人很长一段时间失去联系, 但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她早已对裴竞序对习惯了然于心,
说起来,这也有点像维纳斯约会月姑娘的星月童话, 在一月一次的约会之前, 它们各自消失了吗?没有。它们有自己的行动轨道, 却永远都会走到一起。
她想用星月类比段关系似乎有点不太妥当, 但她似乎找不到更好的比喻了。
裴竞序扶着她往观星台走。
观星台周围打了橙黄色的光, 灯串围了一圈,看起来像一个小型舞台。台上有休息椅,围栏处还有两个望远镜。
带她坐下后,裴竞序折回路口拿了些东西。拿完,想了想,又把仍在入口处的木牌子重新竖了起来。
离金星合月的天象还有一段时间,裴竞序怕许听晚无聊,拎起一个黑色的收纳包。
许听晚不知道收纳包里装着什么东西,看着他扯开拉链,从里面拿出了几个组件。
看样子是个无人机。
“你是不是带错设备了?”
来观星台观星的人基本人手一个广角相机。广角相机能确保捕捉到更大视野的天空,这是星空拍摄的最佳的设备。她没听说过有谁观星带个无人机的。
无人机能拍什么,除了拍摄俯瞰视角的全景图,很难拍到苍穹之上的天象吧?
“没带错。”裴竞序取出电机与螺旋桨,熟练地将二者组合在一起,看架势倒像是个玩无人机的老手了。
他拿出遥控,把手机固定在手柄上,开始调试设备。
桨叶快速旋转着,无人机在他的操控下慢慢地上升。许听晚的视线顺着起飞的无人机网上看。
裴竞序让她不要抬头,低头看自己的手机界面。
手机界面上是无人机传输过来的画面。
无人机越飞越高,身影被无限缩小,直到画面框住了整个观星台,裴竞序锁定了无人机的高度。
画面中,观星台周围被橙黄色的灯串围着,他们并肩坐在木质长椅上,晚风轻微地拂动发丝,这让看似静态的画面有了动态的痕迹。
许听晚为了看清手机上的画面,半侧着身子,往裴竞序那侧倾。
两人挨得很近,裴竞序一低头,下巴被她发顶细碎的头发扫过,痒痒的。
清凉的晚风陡然掀起一股躁热。
而此时,认真看画面的小姑娘丝毫没有发觉哪里不妥,她的脑袋越垂越低,好奇地捣鼓着他手里的遥控,拨动摇杆,看着不同视角的画面来回地变动。
裴竞序敛起眼神,想把手腕抬高,方便许听晚操作。
手一抬,许听晚便紧跟着直起身子,就在她猛地抬头的那刻,裴竞序眼疾手快地腾出一只手,横挡在她的脑袋和自己的下巴中间。
许听晚感受到掌心的触感,僵了一下,然后怂里怂气地缩了缩脖子,轻声说了句:“我不是故意的。”
裴竞序不爱她的客套,没接这话,他把遥控递过去,下巴往那儿一点,问她:“想试飞吗?”
许听晚点了点头。
在裴竞序的指导下,她操控着无人在观星台上转了一圈,学会控制方向后,便开始操作它的高度。
画面中的人越来越小,构图与他的头像出奇地一致。
裴竞序似乎就想达到这样的效果,他弯了弯唇角,语气温柔,夸她:“中国的Marc Majewski。”
许听晚抬头,锁定无人机的高度。
她也发现画面的构图跟Marc Majewski的绘本非常像。
周围的世界被无限拓宽,人物处于其中,极其渺小。
留白越多的画面越容易凸显孤独,可此时的画面却跟《Un beau voyage》一样,温暖又治愈。
没有任何喧宾夺主的画面,世界十分美好,而世界之所以美好,是因为画面中有两个人。
她调侃道:“那我把视频截下来,是不是能出一本摄影集?”
“那你记得分我一半版费。”他从她手里接过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滑动,调出视频,摁下暂停,指向两人的身影:“毕竟我为这本摄影集贡献了我的肖像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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