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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永远炙热——咬一口粢饭【完结】

时间:2023-09-04 14:41:56  作者:咬一口粢饭【完结】
  许听晚想,如果后来不是有家政这一行业的出现,如果不是家政这项开支占据了家庭账单的极大比例,或许很多人都意识不到,女性在兼顾家庭时付出了什么样的成本。
  用金钱衡量她们的价值绝对不是妥帖的办法,却是让人意识到价值最直观的做法。从此他们可以知道女性在社会上承担了将近75%的无偿工作,还印证了那句:世上没有不工作的女人,但无法从工作中获得报酬的只有女人。
  许听晚知道栾玉的不容易,方正初的那句话让她有极强的代入感,因而她十分百分千分万分地讨厌他自视过高的样子。
  但她还是隐忍脾气地问了:“那我都做了,你做些什么呢?”
  方正初举了好多的例子。
  “我有好多事要做,可以是列宁这样的领导人、牛顿这样伟大的科学家、或是像苏东坡这样的诗人、季羡林这样的文学家。总之,是很有出息的人。”
  这些耳熟能详的名人出现在小学四年级之前的语文课本上,许听晚说她也可以成为这样的人,方正初却说:“你不行的。你看课本里就没几个有出息的女性。”
  她怎么不行?
  为了证明自己,甚至是为了下意识地证明栾玉的价值,她认真回忆起学了四年的课本,并以宋庆龄举例,说自己可以成为像宋庆龄那样优秀的人。
  方正初当仁不让地回她:“这么说的话,我还可以成为像李四光那样的地质学家呢。”
  “我可以成为像文成公主那样为国家做贡献。”
  “我还可以成为贝多芬那样的音乐家。”
  “新凤霞这样的艺术家也很优秀!”
  班里的人分为两拨,一拨站方正初,一拨站许听晚。
  很快,站许听晚那拨的同学偃熄旗鼓,只因为在认真地回想所有的语文课本后,她们最终能想到的关于女性的榜样却只有宋庆龄、文成公主和新凤霞三人。
  “你说呀你说呀,为什么说不下去了?”他们一边冲着她吐舌头扮鬼脸,一边咄咄逼人地举更多例子,胜券在握。
  面对挑衅,许听晚同他吵了起来,其间还有人添油加醋,最终以她脑袋磕到桌角,差点伤到眼睛告终。处理结果就是,被班主任带去校医室确认无碍后,双双罚站走廊,被喊家长。
  栾玉和许正斌来学校后,先是骂了她一通,两人完全不理解她的举动,只觉得矛盾的起因分明是很小的一件事,为什么要闹到打架负伤的地步?
  那一次裴竞序没有帮她在自己的母亲面前说话,许听晚觉得有些委屈,她觉得自己说不过方正初,完全是因为她能从课本上获得的举证少之又少,不然她就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了,何至于打之以手。
  她觉得委屈,这让她觉得唯一帮她兜底的人似乎也站到了方正初那边。
  “我记得。”车子又遇分岔路口,红灯亮起,裴竞序终于有时间扭头看她。
  许听晚有些讶然,没想到他还记得。
  “那你记不记得我为什么跟方正初打架?”
  “你说是因为他想让你帮他摁腿,结果你把他鞋子踩了,一脚踢飞,还精准地命中教室后面的垃圾桶。”
  这算是导火索。
  可后来仔细回想,却好像不是这样。
  许听晚看着一旁的霓虹灯流,重新复盘当时自己生气的原因。思来想去,仍旧没法对根本原因做出满意的归纳。只好就着裴竞序的话自夸道:“那我还挺有本事。”
  “是。”车内很安静,衬得他的嗓音低沉又有磁性:“你要是没本事,也不会因为跟人打架,差点伤到眼睛。有且仅剩一厘米。”
  “你拿尺子量的吗?”
  “我需要拿尺子量?”他懒散地靠上椅背,从许听晚提起有关方正初的事后,他视线再没从许听晚的脸上挪开。此时,他手臂抻着方向盘,似是漫不经心却又刻意强调道:“别说一厘米,哪怕是你动歪脑筋时歪的一毫米,我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作者有话说:
  75%的数据来源:McKinsey Global Institute(2015),The Power of Parity:how advancing women's equality can add $12 trillion to global growth
  世上没有不工作的女人,但无法从工作中获得报酬的只有女人――《看不见的女性》
第11章 你不会生气吧
  裴竞序非常在意许听晚的安全问题,在得知她差点撞到眼睛的时候,连上课铃响都顾不上,沉着脸到校医室了解情况。
  他问:“怎么回事?”
  当事人摸着自己脑袋上的小鼓包,开始同他扯皮:“如果我说我跟同学之间闹了一点愉快的反义词你不会生气吧?”
  愉快的反义词,那就是不愉快。
  “你可以说说看。”裴竞序背靠上墙面,抱胸,静看坐在病床上晃悠双腿等待检查的小女孩如何作妖。
  “如果我说我跟同学之间进行了一些开嗓的练习你不会生气吧?”
  “说具体。”他缓缓地拢起眉头。
  “如果我说我开嗓之后,还跟同学做了一些筋骨上的活动你不会生气吧?”
  “那么,你可以告诉我,你脑袋上的那个鼓包是你筋骨活动后的勋章吗?”
  “完全可以这么说!”她从病床上跳下来,抱住裴竞序的手臂,丝毫没意识到事情严重性,也没意识到对面的人正在生气。
  “许听晚。坐回你的病床。这招没用。”他冷着张脸把手抽出来:“我不会帮你在阿姨面前说任何好听的话。”
  裴竞序知道,这将是他呆在学校的最后一周,一周后,他就要因升学离开初中部。
  高中跟小学初中相隔很远,暑假过后,他就没法时常照看在许听晚的身边,可眼前喋喋不休的小女孩性子倔嘴还硬,做事冒冒失失,一点儿不考虑后果,情急之下,他到底是没忍住在校医室里说了她几句。
  说她怎么能在过道上跟同学打架,过道都是四四方方的桌角,无论磕到哪里都是非常危险的行为,说她完全没有安全意识。
  下意识的担心总是冲在前面。
  在这儿之后,他才冷静下来,耐心询问她打架的原因。
  当时的许听晚压根不知道‘性别设限’和‘才华偏见’这两个名词,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生气,为什么会跟方正初打架,直到后来读了研究生,经历了一系列不公正的对待后,她才意识到,那叫才华偏见,它给女性提供了一套看似‘理想’的择业模板,却剥夺了女性关于科学家的想象。
  这种才华偏见在高考选择专业的时候初见端倪,家长似乎总会告诉自己的孩子,女生选人文社科比较稳定,男生选理工科更有前途。
  稳定和前途,这是两种不同的社会期待。社会期待要求她们做出符合性别的选择。
  很显然,小学时候的许听晚见证过栾玉被人忽视价值后,十分抵触性别设限这样的社会“潜意识”,她不要稳定,她不要顺应社会期待。
  然而这种抵触只模糊地存在下意识的行为中,不成体系。
  解释不清楚具体原因的许听晚被裴竞序数落一通后,觉得自己好没面子,只能干生闷气。
  一直到三天后方正初站在讲台前公开给许听晚道歉,并手写了道歉信,她的心情才勉强好起来。
  /
  “你为什么能记住这么细节的事?”
  “怕你受伤。”
  “那你还挺护短的?”许听晚抓着安全带,靠上椅背,不知怎地想到一句俗语,无意识地随口念道:“人护短,狗护食。”
  说完,车内的氛围明显凝滞了起来。
  裴竞序递视线过去,挡风玻璃外折射进来的霓虹灯照银边眼镜框上,像摔碎的玻璃渣一样蕴藏着微不可查的危险:“骂我是狗?”
  他觉得好笑,反问的时候语气中带着短促的气声,由于空间太小,纵使不是贴耳说话,似乎也能感受到鼻翼的气息扫过耳廓的细痒。
  “倒也不是...”许听晚迅速挪开眼,手指卷着胸前的安全带,抽出来又松开。
  裴竞序不惯着她这些小毛病,轻轻拍开她玩安全带的手:“别玩安全带。”
  “裴竞序你科目一是满分吧。”
  “科目四也是。”
  许听晚被他的话噎到。
  红绿灯停留的时间很短,两人说话的间隙,信号灯又发生了变化。车子重新启动,对话被迫中止。
  到君山御苑的时候,是晚上九点。
  裴竞序怕她穿得少,直接把车子停在小区的地下车库。
  许听晚说了声‘谢谢’,大概是觉得这两字过于干巴,又补充道:“那我先上去了。”
  说完,正打算开门,裴竞序突然叫住她。
  许听晚动作一顿,刚想问怎么了,揣在外套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了几下。
  一看来电显示,竟然是符盛打过来的。
  裴竞序示意她先接电话。
  熄了火的车内出奇地安静,电话那头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一字不落地传入两人的耳里。
  “写一份项目方案,今晚12点之前发给我,要求都发群里了,抓紧。”
  许听晚在符盛不给喘气机会的语速下头脑发懵地应了声‘好’,她挂了电话。
  一看时间,这都九点了。
  裴竞序问她:“有事?”
  许听晚一边查看群消息,一边点头:“好像有方案要写,那我先回去了。”
  裴竞序‘嗯’了一声:“有什么问题可以问裴绍。他忙的话,问我也行。”
  许听晚好奇地瞥了他一眼,裴绍老师都很忙的话,他不是应该更忙吗?
  但她最终也没问出口。
  裴竞序看着她小跑离开的背影,手指摩挲着方向盘,心想:我不护短你都不知道挨了多少顿揍了。
  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范围内,他才靠上座椅,仰头时,喉线紧绷,凸起的软骨不免滑动。
  微不可闻地念了一句:“没良心。”
  /
  昨晚一顿极限输出,许听晚赶在12点之前把项目方案发给了符盛,看到符盛回了个‘收’后,她松了口气,稍作洗漱后,倒头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中午,栾玉敲响她房门,见里边没动静,她直接推门而入,一把拉开了遮光的窗帘。
  “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还不起来。正初跟你说了没?晚上五点来接你吃个饭,然后一起看音乐剧。”
  “说了说了。”许听晚痛苦地翻了个面,拉过被子,蒙住自己的脑袋:“我会去的好妈妈,求你把窗帘拉上。”
  昨晚碍着双方长辈的面子,许听晚没有拒绝一起去看音乐剧的请求,她想着单独见面也好,方便将话说个明白,谁也别耽误谁。
  栾玉不知道她心里的主意,原先还生怕她反悔不去,听她这么说,心里就放心多了。
  “那你赶紧起来收拾收拾啊。别让人等太久。对了,昨天你跟阿序走后,我跟你爸还碰到了你裴叔叔。他好像骂阿序呢,说他来了泊客湾却不去见人?怎么回事啊,他不是说那个点他刚结束饭局吗?”
  “那肯定是跟别的应酬撞了。至于不去见人,估计是为了躲避相亲吧。”许听晚不以为意地说道。
  总不至于说他出现在泊客湾是特地来捎她回去的?开什么玩笑。
  “你们两个,没一个省心的。”栾玉一把掀开她的被子:“快点起来。”
  许听晚哀嚎了一声,不情不愿地去洗手间洗漱。
  晚上的时候,方正初按点来接她。
  他今天穿的比昨晚还要正式,在某些举动上也颇为绅士,比如在下车的时候,会率先替她拉开车门,生怕她头撞到车顶,用手虚挡了挡。
  两人先是去方正初定好的餐厅吃饭,吃完饭有空余的时间,他带着许听晚去附近的商场逛了一圈,许听晚趁机找到一个适当的契机开诚布公地去聊两人不合适的问题。
  “我知道,你肯定也是迫于家里的压力出来相亲。”她朝方正初投去一个理解的表情,只要他承认,这已然是个很好的台阶了。
  可方正初似乎不按套路出牌,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坦诚地回道:“不是。”
  “啊...没关系的。我都懂。”许听晚拍了拍他的肩膀,端出一副深明大义的样子。
  “我说了不是。”方正初突然站住步子,盯着许听晚看了几秒,又不好意思地挪开视线,只说:“你别乱下结论。”
  许听晚暗自‘啧’了一声,心想这小子怎么还跟她倔上了。虽然她做阅读理解的能力很强,但她此刻真的希望自己是理解错了。就他俩牛牯角顶牛牯角,倔对倔的性格,方正初要是真喜欢她,那可难办。
  她委婉地拒绝道:“但是你知道的,我现在还在读书,学业上比较繁忙,所以暂时没有谈恋爱和结婚打算。”
  “没关系,我可以慢慢等。”其实他也听出许听晚是婉拒的意思,却还是有些不甘心,后又怕听到许听晚更直接的拒绝,索性撇开话题道:“你现在是研二吧。我听阿姨说,你是读环境科学专业的?怎么会想到去读环科,我记得你是文科比较好。”
  “叛逆期嘛。”许听晚机灵,知道方正初在逃避问题,方正初想要模棱两可的糊弄过去,但她不想。
  没有说不明白的话,只有不说明白的人。
  所以她又把话题拉了回来:“我说认真的方正初,一寸光阴一寸金,等我不如买基金,基金或许还能涨,等我永远没指望。天若有情天亦老,天若无情你也不能追着跑啊。是吧?”
  方正初抿了抿嘴,沉默半晌,试探性地开口问她:“你是不是对我还抱有偏见?如果是因为四年级的事,我向你道歉。”
  这次换许听晚愣了一下,他这么直接,倒显得自己不真诚了。
  况且她是那种典型的吃软不吃硬的性子,方正初要是跟她针锋相对,那她肯定寸步不让,可方正初突然跟她示弱,她也逐步放低了自己的姿态:“没事。你已经道过歉了。”
  “那不一样。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四年级的那次道歉,我是受人胁迫的。”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颈:“但是,我可以保证,我今天所有的道歉完全发自内心。”
  看着他真诚道歉的样子,许听晚没有怀疑他在作假。她听得很认真,也接受了方正初的道歉,但末了她只抓住了‘受人胁迫’这四个字。
  她问:“谁啊?”
  谁这么有本事。
  方正初‘啊’了一声:“你不知道吗?我以为你知道这件事。”
  许听晚摇头,她从没听说过有人替她出头。
  就连同她关系最紧密的裴竞序,也指责她没有安全意识。
  她很好奇,到底是哪位志同道合的朋友做好事不留名呢。
  方正初见她拢着眉头琢磨,便知她真的不知情。
  他也不搞吊人胃口的那套,如实说道:“就是昨晚接你回去的哥哥,裴竞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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