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静止了。
空气里除了血的味道，还夹杂着少女身上的甜香。
她似乎怕他疼，手法很轻柔，边为他擦药，还把小嘴凑过来，撩起面纱，轻轻吹了吹。
有些微微的痒，伴着她温热的气息，她嘴里说着：“不疼，忍忍就好了。”
少年用力扣紧手指，又缓缓松开。
不知过了多久，屋外的雨声渐小。
凌楚楚一番忙活下来，她背后也出了薄汗，为避免少年着凉，她不敢再磨蹭，连忙给他拢好敞开的衣裳。
看了眼小暴君，见他依旧昏迷不醒，但眉间宁静，没有痛苦之色。
原书里她知道小暴君生命力顽强，不会出什么事，可至少她现在所作所为，也算是一种弥补。
算是自我拯救的第一步，想到这里，她悬着的心，才慢慢落下。
凌楚楚站起身，揉了揉酸痛的肩膀，然后转身往门那头走去。
她想是时候该回去了。
与此同时，在门被推开的那瞬，跪在地上的瘦弱少年动了动，他突然抬起头，盯着她的背影。
明明是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在火光消逝的一瞬，衬着他眼里讥讽，无端让人觉得有些诡异。
第4章 小暴君莫不是有毛病？
手里的灯笼晃了晃，那微弱的火光落在廊下，青萝吓了一跳。
待看清眼前的人，她唤了声：“郡主…”便快步迎了上去。
“您这是去哪了？可急死奴婢了。”说着搀扶了她一把。
此时雨早就停了，脚底下的青砖仍旧带着雨后的潮气。
油纸伞湿答答的，还滴着水。
凌楚楚有些疲惫，脸上的倦容遮在面纱里，她现在累得一个字也不想说，只是对青萝摆了摆手。
“先进屋里去…”
青萝本就畏惧她，又见她三更半夜回来，想来也不会行什么光明之事。
听凌楚楚如此说，她不敢多问，于是嘴里应了声是，便替她收好伞，主仆二人这才进了屋里。
房间里暖融融的，还带着闺房里的余香，让人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这个时候本来沉默不语的青萝，突然呀了声。
“郡主…您的身上…”
她身上怎么了？一惊一乍的，还不等她问出口。
青萝说：“郡主您身上的血…”
不说她倒还忘了，刚给小暴君上药的时候，想来是他伤口的血擦上去了。
“没事…”凌楚楚道：“不是本郡主的血…”
这句话本是随口说出，哪知青萝听了却是会错了意，脸上露出一副我懂了的表情。
原身做事向来狠辣，不留情面，凌楚楚也看出来了，至于这丫头怎么想，她也懒得解释。
于是吩咐青萝给她找了身干净的衣裳，就不再言语了。
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又简单洗漱了一番，最后实在撑不住，凌楚楚才草草上榻睡去了。
第二天早上，她人才清醒一会，青萝伺候她穿衣服的时候，说起了昨晚府里发生的怪事。
据说那打更的阿荣不知撞了什么邪，昨晚好端端的，就这么突然暴毙，被人发现的时候，他身上都僵了。
最邪乎的是，人死的表情都会是恐惧，而那阿荣却是带着笑，这样危言耸听的离奇事，让那些下人无不感到恐惧。
青萝才说完，只感到背后凉飕飕的，她小心翼翼看了凌楚楚一眼，便没有再往下说了。
古人多迷信，听这话的意思，大意是以为出了什么鬼怪之事。
凌楚楚一个耳朵听着，本来身体和精神都累乏得很，不知怎的，就困意全消了。
出了她的闺房，要去给康王请安的路上，她果然在小花园的过道上，远远听到有妇人哭诉。
她断断续续听了一些，大意是说她家丈夫命苦，还有半大不大的孩子，以后这孩子没了爹，都不知如何活了？
其中有人在旁劝她节哀，一褐色袍子的老者，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往那妇人手里塞。
看上去沉甸甸的，应该里面装了不少银钱。
对这阿荣的死因，凌楚楚只觉得这事透着古怪，她只听了个头尾，也不知古怪在哪？
“郡主，王爷还等着您呢。”青萝在旁提醒了声，才让她回过神来。
康王也就是原身的亲爹，但在原书里这父女二人的关系不太亲厚。
只因原身小的时候，是养在皇宫里头，直到过了十二岁，才从宫里接回王府。
当然这些都在书里一笔带过，凌楚楚想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原身做事才那样不顾后果。
毕竟有人宠着，这个宠着她的人，还是当今的皇上，也就是原身的皇叔。
思忖之时，花厅就到了。那厅中坐着的中年男子，着一身宝蓝色丝线，绣着腾云详纹的袍子。
他蓄着八字胡，眉眼温润，看得出年轻的时候，也是个俊雅的美男子。
不用介绍，凌楚楚一眼认出此人就是康王。
“楚楚，还不快过来给父王请安。”凌晟坐在一旁，朝她打了个眼色。
凌楚楚压下心里的胡思乱想，学着电视剧里的模样，上前打了个招呼。
“女儿见过父王。”
说罢正要退到一边，就感到迎面投来的目光，正盯在她脸上。
她自幼没有双亲，也不知别人家的孩子，是如何和父母相处？
所以对于康王和原身这样疏远的父女关系，更是心里发懵。
没办法，她只得老老实实站在原地，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果不其然，康王一开口，便是教训的语气。
“楚楚…”只见他沉着一张脸：“那质子再如何，身份到底也是个皇子，你平日里胡闹也就算了，怎么这样的事，你也拿着玩？赶紧把人送回去，留在王府像什么样子…”
这话落，一旁护妹心切的凌晟坐不住了。
忙为凌楚楚解围：“父王，妹妹知道错了，您消消气，有话好好说…”
“为父还没说你。”康王又把矛头指向凌晟。“枉你大楚楚几岁，也不知看着妹妹…，只会陪着她胡作非为。”
然后一场教训女儿的开场，变成了兄妹情深。
凌晟一个劲赔不是，又给凌楚楚打眼色，意思是这里有他担着，让她赶紧开溜。
凌楚楚插不上话，她想原书里就算康王动怒，以原身的性子，最后也会搬出背后的皇叔，让康王不得不就范。
想到这里，她只得默默从花厅退了出来。
“郡主，您这么快就出来了…”青萝在外面守着，一看到她出来，脸上有些错愕。
不过很快的，她又恢复如常。
凌楚楚嗯了声，她没有直面回答青萝的话，想着昨晚给小暴君上了药，也不知他眼下醒了没有？
还有康王这话倒是提醒了她，她穿过来只一心想着救人，倒是把这茬给忘了。
这么一寻思，她心里有了主意。
“走，陪本郡主去贱骨头那里…”
青萝：“……”对于这两日自家主子的多变，她有些无力招架。
不过她想好在眼下郡主不打人了，也不骂她了，那心里的小九九，才慢慢平复下来。
空气里很潮湿，有股难闻的气味，像是烂了的木头，在水里泡了很久。
昨晚的雨那样大，后院这里常年阴暗，不见阳光，这样的气味就连青萝一个婢女闻到了，也大感不适。
凌楚楚却像没事人一样。
她当先走进了院子里，因心里惦记着事，倒也没去在意这些。
可就当她手碰到门的那瞬，身后的青萝突然唤了她一声：“郡主…”
“里头…屋里头好像有声音…”
是铁链子的声音，细微的沉闷声响，一下子让凌楚楚的神经，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难道小暴君醒了？
凌楚楚手指头微不可查颤抖了下，随即，她抿了抿唇，才对青萝吩咐了声。
“你还是守在外面。”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那霉味更加冲鼻了。
青萝忙应了声是，也不敢往里头乱看，便乖巧的退到了一边。
凌楚楚面上虽淡定，心里却早就打起了鼓。
凭着记忆里的印象，她视线很快落在了昏暗的角落里，瘦弱的身影逆着光，她看不清他什么表情？
来不及多想，凌楚楚只能定了定神，装作若无其事，继续往前走去。
小暴君没有抬头，她离得近些了，才看到他跪着的姿势变了，转而成了坐姿，只不过在铁链的禁锢下，他的手臂仍旧被拉得直直的，看上去颇为有些怪异。
凌乱的碎发遮住他半张脸，他的头是垂下去的，眼睛被睫毛掩盖住，她唯一能看清的，是他那单薄的红唇。
唇的弧度还挺好看，有些微微上翘的样子。
这是他们的第二次见面。
想到昨晚的一幕，那敞开的衣襟，露出他锁骨下的雪白肌肤，凌楚楚脸不自然红了起来。
“你…醒了？”她别开眼，打破沉默，问出了第一句话。
虽然只是废话。
然后，怦怦，她又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也不知是怕的？还是紧张的？
小暴君没做声，空气里的气氛有些奇怪，凌楚楚更尴尬了，她不自觉摸了摸鼻子。
按照原身的性子，凌楚楚想她现在的所作所为，早已是人设不知崩到哪里去了。
可开弓没有回头箭，为避免夜长梦多，这事也不能再拖下去了。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又道：“那日是本郡主一时心情不好，才会将火发到你头上，你放心，从今天起本郡主不再为难你，还会安排人送你回宫里去…”
她想她如此说了，小暴君不会听不明白，那就是一笔勾销的意思。
哪知她话音刚落，小暴君果然有了反应。
只见他突然抬头，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望过来，眼尾微微上挑。衬得他眼角下的朱红泪痣，更加妖治了几分。
怦怦——
这…这…，凌楚楚看过他闭着眼的模样，哪知道睁开了眼睛，竟会是这样惊为天人。
她感到一阵晕眩，正在心跳加速之时，小暴君突然开口：“郡主是不是不够尽兴？”
少年的嗓音低沉，犹如山中雪，冷淡中透着一丝别样的魅惑。
随即，他嘴角上扬，慢慢勾起，嘴里吐出的话，让凌楚楚简直是不敢相信。
“若不够的话，郡主不妨继续。”
说罢，他仰起头，凸起的喉结也跟着滚动了下。
那模样甚是勾人，好似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哈？那什么意思？
要我继续打他？
有一瞬，凌楚楚还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要不就是小暴君脑子有病。
可看着小暴君那任君采撷的模样，一点也不像作假。
第5章 保护小暴君
小暴君眸眼水润润的，他仰着头望过来的模样，看起来人畜无害，乖得不得了。
倒像是…一脸心甘情愿的样子，凌楚楚不由想到一个词，受虐狂。
这不对劲啊！
说什么不够尽兴，还要她继续。
若不是她看了原书里的剧情，眼下只怕就相信了这番鬼话。
她不管小暴君怎么想，怎么说。
如今最重要的是，她只想把这热手的烫山芋送出去，那样她才能做到安枕无忧。
如此想着，凌楚楚眉头一皱，故作生气道：“你怎会这样想？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能轻易给人作践，这样的话以后可不许胡说了。”
说完她不再看小暴君一眼，然后背过身去，只是在转身的那瞬，她心脏又不争气地怦怦跳了起来。
毕竟原身惨死的那段文字，给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所以对于落魄的小暴君，凌楚楚依旧是怕的。
可到底二人现在身份悬殊，在优势上她多少占上风。
冷静下来后，她才丢下一句话。
“这事本郡主自有主张，你安心养伤便是。”
说完不再给小暴君辩驳的机会，她几乎连走带跑，飞快地出了屋子。
看着匆匆离去的身影，少年攥紧手里的铁链，眼里的明澈仿佛在瞬间褪去，漆黑的眸子看着凌楚楚离开的方向，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若说此刻凌楚楚背后长了眼睛，只怕要被他这样的眼神吓一跳。
默默看了会，他才面无表情移开目。
***
凌楚楚回到自己屋里，也时候不早了，这个点正是吃午饭的时间，青萝看她从院子里回来，就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这样的神情，让青萝多少有些不敢吭声。
可直到厨房的人将吃食送进来，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轻手轻脚端上了桌子。
“郡主，该用饭了。”青萝小心翼翼唤了声。
凌楚楚肚子早就饿了，一大早赶了两个场子，这康王府场地又大，一来一去早把她早上那点吃的消化完了。
她刚坐下来，正要动筷子的时候，脑子里突然想到了小暴君。
看他那样瘦骨伶仃，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甚至原身将他锁在那荒僻的院子里，这几天有没有人管他吃喝都是问题？
如此想着，凌楚楚突然没了胃口。
“郡主，您这是…”青萝看她放下碗筷，正要问她饭菜是不是不合胃口？要不要叫人再做些新的菜式？
就听到凌楚楚吩咐：“趁这饭菜还是热的，你赶紧找个人进来，夹点菜送到贱骨头那里去…”
“还有…”她想小暴君身上穿的那身单衣，怕也是不能再穿了。
又补了句：“再找身干净的衣裳给带过去，让人帮他换下来，快去快回。”
青萝：“……”
对自家主子的转变，她有些发懵。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直到凌楚楚又催促了声，青萝才赶忙应是，将饭菜装了些到食盒里，然后推门出去叫了个小厮，连带着手里的衣裳，叫他跑腿送过去。
待那小厮去了之后，凌楚楚这才开始用饭。
而另一头话说那小厮因是郡主交代的事，他也不敢在路上耽搁。
谁知他人才到了那院子，就听到妇人伤心欲绝，嚎嚎大哭的声音。
然后是狗吠声，冲着院子里大叫。有人站出来说，看到那晚阿荣进了院子里，人就没了。
世子冷着一张脸，命人将里头的人带出来。
那小厮听到这里，暗道一声不好，他没有惊动其他人，就赶紧往回跑。
凌楚楚才吃完饭，正想出门消消食，就看到那小厮慌慌张张，折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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