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怕让凌楚楚瞧出来,看出他此刻狼狈不堪,和那烂泥没什么区别,薛显咬紧牙关,死死扣着地上的泥土,勉强支着身子,才没让自己倒在地上。
他宁愿她什么也不知晓,也不愿让她看见他像狗一样,在地上摇尾乞怜,那恐怕比杀了他还难受。
然而就在这时,原本要离开的倩影,才走了两步,忽停下脚步,嘴里咦了声:“薛侍郎这是怎么了?怎么在地上蹲着?”
“阿玧,不会是你欺辱他了吧?”
说着,那带着幽香的裙裾在眼前晃过,再次近身一步,离他不过咫尺之距。
却被一声低唤打断:“楚楚…”
低哑的嗓音听上去颇为委屈:“怎会呢?他一个大活人,有手有脚,他愿蹲着,我又能如何?”
“想来是一时难过伤心,想不开罢了,不信你去问问他,不就知晓了?”
凌楚楚一夜也没睡好,又累了整整一日,再加之方才为了安抚凌晟,又饮了些酒水,虽没有过量,可到了这个时候酒劲发作,多少精神不济。
对上小疯子一脸无辜的眼神,又听他如此说,倒也没有去怀疑。
“这样啊。”凌楚楚最后看了薛显一眼,有些无奈叹了口气。
可眼下她也知晓,不应该心软,更何况纠缠不清,对他们三个人都没好处。
于是她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往前,只是不咸不淡,道了声:“薛侍郎,夜深了,请自便。”
薛显没有吭声,压抑在喉咙里的声音,只成了一句低嗯,随着夜风吹散到了四下,最后轻飘飘落下,无声无息。
就像他的人一样,注定这一生,只能是轻飘飘的羽毛,不能在她心里留下任何印记,哪怕是共患难的交情,也只能轻轻放下。
当真是可悲又可笑!
薛显扣紧的手指,忽慢慢松开,直到那倩影远去,他才彻底瘫坐在地上,一双眸子如死灰一样,连带着他脸上的血色,也褪得一干二净。
乍一看,像是被人抽了神魂一样,只剩下空空一个躯壳。
一旁瞧着没做声的肖彬,可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看着自个主子走远了,他才敢大着胆子上前。
说实话,作为男人而言,他还是挺同情薛显的,三番两次落他手里,差点死翘翘,又像野草一样,顽强活下来。
可还是逃不过一个情字,可惜啊,谁叫他倒了血霉,遇到的人是他最不该觊觎的人,还真是可怜啰。
“薛兄弟,我看你文弱书生一个,还是有几分骨气,我肖某一个粗人,见过不少文人,还真没见过你这样的痴情种。”
“诶,我说你也看开点,这天涯何处无芳草,是不是?只要留着一条命,不比什么都好…”
他说着难得好心伸出手,想要搀薛显一把。
“不用,拿开你手…”薛显摇摇晃晃站起身,对肖彬的好意,他只是觉得好笑。
他也有他的尊严,就算在地上爬,他也不会要旁人的一丁点施舍,更何况这人,还是那疯子的人,这对于他而言,简直是最大的侮辱。
“诶,我说你这人…”
肖彬有种好心当做驴肝肺,看薛显摇摇晃晃,踉跄着从地上爬起,再跌倒,在爬起,也是无语。
而殿内的凌楚楚,对外发生的事,却一概不知。
她一手扶着额头,脸上已微微发红,是酒精的作用下,让她有些上头了。
不过是饮了些梅子酒,却不知后劲这样大,她隐隐有些头晕,还有些轻微的疼,不过倒还可以忍受,只是那晕眩感,还是让她受不住,只想瘫在床上,一觉睡得大天亮才好。
她捂着心口,禁不住嗯了声,在这暗夜里,落在谢玧耳朵里却变了味。
他一双眸子盯在她脸上,另一只手抚上她滚烫的颊,轻轻摩挲了两下。
“不能喝还喝。”他低沉着嗓音问:“是不是难受?”
那双手指冰凉如水,像是沙漠里遇到甘霖,凌楚楚正燥热得想吐,嘴里哼唧了两声,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抓住那双手。
“阿玧,我…我头晕,好想睡。”她抓着他手不放,好像只有贴着脸上,额头上,才稍微好过点。
“想睡,我抱你过去。”听到他哑声回了她一句。
而后她身子一轻,人就被打横抱起,往床榻走去,烛火将二人的身影拉得纤长,倒映在鲛纱帐里,像是重叠在了一块。
凌楚楚难受得脑子发胀,直到谢玧将她放下那刻,她仍旧抓着他手,嘴里含糊说着:“别…别走,我…”
其实她想说,她只把他当冰袋子,想让那燥热驱散,这样头疼也能缓解些,可后面晕晕乎乎,也没说出来。
“我不走。”谢玧盯着她脸上的绯红:“我一直陪着你。”
“楚楚,答应我?”他低眉嗅了嗅她发鬓的幽香,轻声说:“不许再和别的男子饮酒,除了我以外,就算是哥哥也不许。”
“你知不知晓?你醉酒的样子…”
他嗓音越来越低,似夹杂着一丝喘息,带着他灼热的呼吸,往她鼻息嗅去,他就像是一个病入膏肓之人,没有她活不下去。
要靠着她呼吸,才能填满心里的窟窿,他吻着她红唇,一边亲,一边喘着气说:“你那样太诱人,旁人看到了,我不喜欢…”
睡梦里,她睡得极不安稳,好像有什么压着她,喘不过气。
凌楚楚难受极了,想要推开,却怎么也推不动,只能任由着那大石头,死死压着她。
压着她也就算了,那大石头越来越过份,像是黏腻的毒蛇,从她唇到脖颈,一路到胸口,都不放过。
然后她下腹一阵火辣辣的热,她想叫叫不出声,只能任由着那奇怪的感觉,在她身体里放肆,变着法子磋磨。
***
第二天,凌楚楚从小安子口里得知,凌晟一大早和薛显动身,离开了大燕,临走前她这个哥哥什么也没说。
只是让小安子交给她一封信,凌楚楚知晓,定是她这个哥哥还在生她气。
作为曾经无话不谈的兄妹,或许说在她穿过来之前,两兄妹之间没有任何芥蒂,可为了小疯子,一次又一次让兄妹俩关系变得紧张。
眼下到了这个时候,她为了小疯子,甚至放弃了哥哥,放弃了她宁安郡主的身份。
就像昨夜哥哥苦笑,说了句老生常谈的话,女大不中留。
不管是现代,还是在古代,远嫁很平常,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无非不过路途远点,回家一趟麻烦点,比起夫妻之间感情好不好,这些都不算什么,只不过她这个哥哥先入为主,对小疯子太多偏见,成了二人跨越不过去的代沟。
即便她如何解释,他一时半会也难以接受,这些凌楚楚都可以理解。
所以捏着手里的信,她不由叹了口气,只是摇了摇头,便将小安子打发下去了。
就在这时,身后人唤了她一声:“娘娘。”
而后是珠帘啪啪作响,红珠探出一个脑袋,笑道:“这天太燥了,奴婢才出去跑了一趟,就口干舌燥,陛下倒是贴心,一大早便想到了这点,命膳房做了份冰碗,娘娘您快尝尝。”
说着揭开盖子,一阵扑鼻的甜香,让人嗅了禁不住食指大动。
对于一个喜爱吃甜食的人而言,最是抗拒不了这种味道,更何况还有红的、白的,黄的,各种时令水果搭配,看着就馋人,红珠禁不住咽了咽口水。
凌楚楚口味一向偏甜,这个之前在康王府里,她和小疯子一块吃饭,少不得总要备点糕点,当做饭后的消遣。
后来被小疯子掳了以后,有很长一阵子,她什么也吃不下,倒是将这爱吃甜食的毛病戒了不少。
眼下看到这冰碗,她愣了愣,不禁问:“这季节怎会有新鲜的莲子米?”
一般莲子是七、八月成熟,过了这季节,难免就口感变差,没有那样鲜甜。
看这莲子米成色,白嫩嫩,饱满多汁,一看就像是才采摘不久的,所以凌楚楚才好奇。
说到这个,红珠一脸得意:“娘娘您有所不知了,陛下疼爱娘娘您,有什么事办不到的。”
“咱们皇宫有大冰窖,那些冰块听说都是从极北之地,千里迢迢运过来,里头要储存什么,都方便得很,陛下知晓娘娘爱吃这些,想来早早命人储存在里头,要吃便随时可取。”
红珠笑得眼眉弯弯:“再说了,区区一个莲子米,又算得了什么?要奴婢说啊。”
“就算娘娘要天上的星星月亮,陛下也会想法子摘给娘娘。”
这话倒是不假,只不过凌楚楚听在耳朵里,却一阵脸热。
一旦想到她和小疯子结为夫妻,不该发生,该发生的,全都发生了。
她便觉得这一切,好像做梦一样。
她手里心不在焉,捏着那封信,正想要开口,忽听到一声:“陛…陛下。”
没想到说曹操,曹操到。
凌楚楚人还呆呆坐在椅子上,而谢玧人已到了殿内,他身上还着朝服,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头顶的九鎏冕冠在眼前一晃,衬得他肤色极白,像是一块莹润的美玉。
红珠向来话多,特别是在凌楚楚面前,叽叽喳喳,可以说个不停。
可一旦见了谢玧,就像老鼠见了猫,又敬又畏。
“奴婢糊涂,不知陛下到来,还望陛下恕罪。”说着忙福身行礼。
“阿玧,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外面人也不说一声,还真是。”
轻柔的嗓音就像一阵风,吹到了谢玧心里,特别是对上她清澈的眸,好像这世上,没有什么可以与之相比,他唇角溢出一抹笑。
“才下朝,想见楚楚你。”说着,伸手去揽她素腰,将她往怀里带去。
他鼻息嗅在她发鬓,耳后,带着颤栗的痒,只往凌楚楚毛孔里钻。
有时候凌楚楚都以为,小疯子是猫猫狗狗变的,那样爱往身上蹭,还那样粘人。
“别…阿玧,痒,我怕痒。”她下意识推了推,他唇就像粘在她耳后,怎么也推不动。
即便当着红珠面,亦或者任何人面,小疯子也从不压抑内心所想,想抱便抱,想如何便如何。
可凌楚楚不同,她脸皮子薄,不惯在人前那样亲近。
红珠看得脸红心跳,吓得赶紧低下头。
很快,她听到一声:“退下,这里不必你伺候。”
红珠如临大赦,忙不迭应了声是,便退了下去。
铜镜前一男一女,交颈相依,女子衣衫半褪,彼此纠缠的呼吸,让四下变得暧昧不清。
她一双眸子迷离又纯净,半睁半阖,纤长的睫毛轻轻打颤,像是染了这世上不尽的风华,她在他怀里颤抖着,那样惹人怜爱。
就在他指尖顺着她细腰,往下抚去,那双嫩白的小手,忽抓住他。
“不…不可以。”
“阿玧,今日不可以…”
她眸子水润润,喘着气说:“这几日都不行。”
谢玧指尖一顿,望向她,嗓音很哑:“楚楚,为何?”
“因为…因为这几日是排卵期期,我…我害怕。”
她头埋在他颈窝深处,声音瓮声瓮气:“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对,她虽和小疯子是夫妻了,可她还没做好一个当妈妈的准备,她实在是有些害怕。
就算前两日那回,她也只是一时冲动,抱着侥幸心理,所以她忍耐住焦燥,忍不住和小疯子说了。
“排卵期?”果然小疯子听不懂,一脸问号。
凌楚楚不好意思看他的眼睛,只是轻轻嗯了声,继续道:“没错,也就是说这几天对女子而言,欢好很容易受孕,所以…”
说到这里,她脸皮子更加滚烫,和小疯子解释这些,她分分钟想找块豆腐撞死。
“所以阿玧乖,我们今天就亲亲,抱抱也好,好不好?”
她红着脸,循循善诱道。
“原来如此。”小疯子像是听明白了,抚了抚她细软的腰肢,倒也没有继续。
凌楚楚长长吁了口气,还以为算是告一段落了,哪知小疯子像是好奇宝宝,又追着她问了句。
“楚楚,你那个世界的男女,又是如何避孕的?”
“我的意思是。”
他一双黑眸盯着她,一字一句问:“怎样可以避免这种事发生,又可以两全其美,不让楚楚害怕?”
第91章 梦中人
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避孕作为人类的头等大事,人类无不绞尽脑汁,古代的避孕法子就五花八门,当然也不一定靠谱。
就拿避子汤来说,她想应该和现代的避孕药差不多,是药三分毒,吃多了肯定伤身。
现代就更不用说了,虽然她在那时候没谈恋爱,可毕竟是信息时代,铺天盖地的影视宣传,网络百科里头,要多少有多少。
其中保险套安全还不伤身,除非不慎脱落,或是有恶作剧将它扎破,不然算得上最安全保险的一种措施。
至于节育环那些,毕竟是异物在体内,多少不安全,听说有人带环了,还遭罪中大奖。
脑子里乱七八糟,胡思乱想一番。
“阿玧,那…那个东西像乳胶,很薄,不过听说…”
对上小疯子求知欲满满的眼神,她忽觉得难以启齿了。
“听说什么,为何又不说了?”小疯子似打破沙锅问到底,低眸望着她。
说这话时,他手往她腰肢的软肉,特意揉捏了两下,弄得凌楚楚一阵发痒,呼吸也有些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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