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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浴池，适逢周六，每个池子里都有人。元嘉霖先冲了一把澡，拿起电话线扎起头发，找了个温度适中的池子迈进去。明显高于体温的水浸没了小腿，渐渐察觉出高热，忍住了起初觉得烫的感受，慢慢蹲下去把身体也浸没在水中，长长呼出一口起来，只余脑袋还在水面上。这感觉太舒爽了。如果每个感觉寒冷的瞬间，在寒风中等待公车的时刻，从地铁站坐扶手电梯到地面的那刻，在下雨天撑开伞走到街面的那刻，都有一池热水可以让人藏身于水面之下，就好了。
元嘉霖在低温池里呆习惯了之后，准备到温度更高的池子里去试试。有妈妈带着小朋友在池里玩耍，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婴儿都从水中来的缘故，小朋友天生喜欢玩水。空空框框的汤池里回荡着奶声奶气的笑声，元嘉霖并不讨厌小孩，所以听着喋喋不休的“十万个为什么”以及夹杂其间的笑声，只觉得小朋友有自己的脑内世界，充满无限可能。
那大约是个3、4岁的小女孩，竖着羊角辫，因为玩闹，有不少碎发都荡了下来，她两个手掌合在一起捧起水，滴滴答答从指缝流出，她反反复复挽起一合掌又一合掌的水，乐此不疲。大约是她的妈妈坐在她旁边，先是小心照看她做好，不会滑下去吃水，看她能稳稳坐住后才放松了些，仰靠在池壁上微微合了眼。
小朋友玩了会儿水突然和元嘉霖对上眼，她还在愣神的时刻，小朋友突然冲她咧嘴一笑。元嘉霖随即也翘起嘴角回了个笑容。小朋友的妈妈发现了，也在边上露出腼腆的笑容，可能是怕打扰到元嘉霖，笑容里带着一丝歉意。
“小朋友好可爱，多大了呀？”元嘉霖问道。小朋友的妈妈看上去很年轻，身材也保持的不错，完全看不出是个已经有了小可爱的妈妈。
“她3岁半了。”妈妈的眼神里有种仁爱，元嘉霖只觉那是母性目光。妈妈的手总是在小朋友身边，护着她不要磕到，或是呛水。
“她好活泼呀。”元嘉霖看着还在摆腿玩水的小朋友说道，小朋友意识到她在说自己，又咧着嘴嗤嗤笑起来，一边抢过话题，“姐姐你看我能把水带起来。”一边摆动小腿让水面忽高忽低的。
“她呀，现在正是闹的时候，可烦了。还总担心她到处撞。是最操心的时候了。”年轻妈妈担心小朋友摆腿会后仰磕到头，于是拉住他的小臂，让她不要再把水踢到别人身上，这样不礼貌。
小朋友撅着嘴不闹了。
元嘉霖额头冒汗，口干舌燥，身体告诉她该从水里出来了。于是她和小朋友挥挥手道别，“拜拜，下次见。”
小朋友也甜甜笑着和她挥挥手，“姐姐再见。”
元嘉霖接了一纸杯的水咕嘟咕嘟灌下才觉得解了渴，晃晃悠悠进了里间去看别的项目，有阿姨妈妈的搓澡服务，元嘉霖闻不惯空气里有些腥臭的牛奶味，赶忙出来。隔壁是桑拿间，她推门瞬间就有干燥高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刚从高温的水池里出来的元嘉霖感受着仿佛能钻进每个毛孔的烘热，只觉得自己身体里的水分都能蒸发在这桑拿间里，她心里默念着“打扰了”边合上了门。
离开泡汤间前，元嘉霖又去洗头洗澡，好好地在温度适宜、蒸汽十足的大浴池间又是擦磨砂膏、又是去死皮，从上到下捯饬了一番，连发膜都在头发上呆足了十分钟。吹头发时候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轻松了，所有污浊、丧气仿佛都被留在那池水里，一步都能比之前迈更远了。
她理了随身物品，关上箱子去找韩舟会和。
上到二楼首先看到的是一大片铺开的草席式大开面空间，零散摆放着着几个懒人沙发，尽头是一排形似壁炉的岩洞，一个个洞穴下是加热的砖烘烤着一个个躺倒的人。
右手边是餐厅，仿日式的和氏座位，榻榻米和蒲团，有人已经在就餐了。左手边是几间大房间，有人躺倒在休息，另外几间房间是汗蒸室，分不同温度档位的，元嘉霖探头看到里面有人拿着毛巾在擦汗。
但左右就是没看到韩舟，元嘉霖摸出手机给韩舟发消息，“你在哪里呀？”
消息刚发出去，元嘉霖往前边走边找人，就看到前方岩洞下本来有个躺着的人，坐了起来，俨然就是韩舟。他看了眼消息，就准备往外爬。
元嘉霖跑过去，堵住洞口。咧着嘴开玩笑，“此洞是我拍，此路是我开，要想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韩舟抬头一看，面前有个换上统一样式的粉色浴衣的女生呈大字堵在面前，光从她身后照进这方岩洞，他一时有些看不清面前的人脸。
元嘉霖看韩舟表情有些呆愣，像是没认出她来，于是蹲下来和他视线齐平，拍了拍韩舟看上去还湿漉漉的脑袋，“来，交钱吧。”
韩舟眯眯眼拉了一把她，元嘉霖扑通一下扑在他膝盖上，韩舟桎梏住她起不了身，“你这个劫匪单枪匹马的，看来就不是很受你们老大器重，不如跟着我干吧。”
元嘉霖眼珠滴溜溜转了圈，笑着应道，“也行，那你的买通费还是要交一下的。”
韩舟凑过去亲在她嘴角，“好了，交好了。”
元嘉霖翘起嘴角笑起来。
大中午的，两人闹了会儿就去吃饭。元嘉霖过了饿的点，只想简单吃点汤汤水水的，对着菜单纠结了会要了碗小馄饨。韩舟估摸着两个人下午肯定会饿，还是点了几个两人爱吃的小菜，一荤一素，他自己点了碗面。菜单翻到最后看到甜品，居然有玉米烙。元嘉霖眼睛都仿佛亮起来，激动地抬头问韩舟要不要吃，韩舟笑着说，“想吃你就点。”元嘉霖笑嘻嘻地加了单，“万一我吃不下的话，就交给你了。”韩舟点点头说，“没问题。”
菜陆陆续续上来后，元嘉霖拿着小勺子开始舀一个个小馄饨往嘴里喂，速度之快完全看不出像是十分钟前说“吃不了多少”的样子。韩舟坐在对面心里暗笑果然被自己说中了。
玉米烙上来最晚，那时候元嘉霖就着小菜干完了一碗馄饨，正从韩舟碗里舀了一勺汤，美其名曰“尝尝你的汤咸不咸”。
玉米烙其貌不扬，元嘉霖夹了一筷子送进嘴里，立刻呼哧吐在碗里。
“也太烫了。”她吐着舌头往外吹气降温。刚油炸出锅的玉米烙，不经等待挤上沙拉酱就被送到餐桌上，自身蕴藏着还未散去的滚烫热量，看上去平平无奇却诱惑着没有耐心的食客草率地动筷。
“慢点慢点，这么急干嘛。喝点水。”韩舟在杯子里加了点冷水推到元嘉霖面前。
元嘉霖喝了两口，又包了一嘴冷水来给被烫到的口腔内膜降温。
韩舟收着尾，开启了光盘行动。他吃饭不挑，而且两个人吃饭相互照应着彼此的喜好点菜总能吃得满足，这让他越发感到保持健身习惯的重要性，饮食习惯的互相融洽导致生活越发幸福的同时，身材管理越来越面临挑战。尤其是家里有一只入了冬就扬言“要反向超车，在没人减肥的季节减肥，等脱下冬装就是惊艳亮相的时刻”的“挑嘴猫咪”，韩舟对此表示饮食上采取计划经济不能说是没有道理。
元嘉霖美滋滋地吃了两块玉米烙，感到生活无限美好，希望韩舟也能体验热量炸弹赋予的快乐，于是把餐盘往他面前推了推，示意他干掉。
韩舟刚刚把桌上的一荤一素清空，隐隐要打嗝，看到那切出六块的圆饼缺失了两块，还剩余好大一份被推到面前，他摇了摇头，“你再吃掉点，我吃不下了。”
元嘉霖歪了歪头，“好吧，那我们平分，你吃三块，我吃三块，平分吧。”
韩舟卡在半道的饱嗝随着点头的动作弹出，“嗝，行。”
吃完饭出来，元嘉霖看着汗蒸房跃跃欲试，看完门口的声明讲说要至少饭后一小时才能进行汗蒸，她摇了摇握在一起的手问韩舟想不想去，韩舟发扬重在参与的精神同意两个人玩一会再来。找了个没人的地方，两人窝在一起靠在软垫上掏出IPAD看视频。
元嘉霖点进视频软件找到浏览历史，系统自动跳转到昨晚看到的位置继续播放，元嘉霖把IPAD搁到两人面前，靠近韩舟贴肩而坐。
一开始两人还看得津津有味。主要是元嘉霖，她能get到综艺里的一些花字，或是嘉宾的幽默感，她看到了还要向韩舟转述一遍，希望韩舟也能get到笑点，于是由于笑点过于密集，两人看了多久，元嘉霖就独自解说了多久。中饭吃得很饱的情况下，元嘉霖又旁白了过久，最后或许是食困、或许是说太多话缺氧，她渐渐眯起眼睛，靠在韩舟身上睡着了。
韩舟本来专注地看着节目，听着元嘉霖解说，结果到后来没了声音，身上夸一下加了重量，他回头一看才发现元嘉霖头都歪到他肩膀上了。韩舟撇了撇嘴，拍了拍元嘉霖让她躺到他大腿上睡得舒服一点。
最后IPAD被合上收进了随身的背包，韩舟坐在软垫上靠着墙，拉着躺在他大腿上的元嘉霖的手也沉进了梦里。
第46章
元旦在打工人的殷切期许下姗姗来迟，元嘉霖早在假期来临前的一个月就严肃表示，不愿将短短的三天中抽出两天用来赶路，因此两人没安排任何出游计划。韩舟本只打算在市里兜兜转转，去打卡工作日总没时间排的网红店，浪费时间和元嘉霖一起做些小情侣会一起做的事。
但谁想到，元嘉霖坐在岛台边椅子上，两手捧着装满热水的杯子，俏皮笑了下说，“但我想去拜访你爸爸妈妈诶？”韩舟难得愣了愣，随后又觉得是顺理成章的事儿，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但下一瞬却又咧着嘴笑开，嘴上应着，“好呀，这我有经验，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
元嘉霖撅了噘嘴，憋声憋气说，“这有什么的，看我不把叔叔阿姨征服，转头就忘了有你这个儿子。”
韩舟笑出声，打开冰箱找晚上做饭的食材，从门后回头，“行，我信你不会紧张。”
元嘉霖朝还冒着热气的水杯吹了吹，小酌一口，“可以的，看你嘉嘉姐姐solo。”
年末最后一天，打工人难耐度假的心，到点后纷纷整理工位，收拾下便脚步匆匆离开办公室。元嘉霖在公司楼下坐上韩舟的车，两人没有外食计划，准备开车回家简单吃一顿。拜托，这可是小情侣们口中的一年里的最后一天，商家也抓紧机会营销，誓不罢休要营造出仿若世界末日的这一天，何必去闹市中寻求热闹。回到那简单的出租屋，虽然不大，但随着女主人的入驻，已是越来越有家的味道，男主人更擅厨艺，在餐厅做快手菜晚餐时，女主人会将空调开到舒适的温度，给猫咪换水倒上口粮，点上香薰蜡烛，点播一个两人都感兴趣的节目，布置好餐桌，等待一顿不似餐厅般精致却仍然有家的味道的餐食。
元嘉霖坐在桌边，穿着单衣也不觉得冷，两手撑着椅边，毛茸茸的拖鞋时不时在桌下蹭来蹭去。眼睛瞄着灶台边忙碌的背影，韩舟回来后急着安抚两人空空的胃，还没来得及换身衣服，只是脱掉了外套，单穿件毛衣和内衫，撸起袖子就切换到大厨身份。
辛苦一年，年末最后一天，怎么说也得有点仪式感，韩舟早上就从冷冻层拿了块牛排出来化，到家下黄油两面煎完切小条就是道硬菜，再水煮把蔬菜，速速焯水后出锅切段放在盘子里。
“嘉嘉，今晚喝点酒？”韩舟边解围裙边问。
“来啦来啦。”元嘉霖在桌边纸巾盒里补上餐巾纸，三步并两步走过来，“上周在超市买的那个小甜水！我要喝那个！”
韩舟笑着纠正，“那是酒，你不能因为试喝时候觉得人家甜得像汽水就忽略它是酒的本质。”
“哎呀，好啦好啦，是酒，但它真的好甜哦。”元嘉霖钻入韩舟和冰箱间的空隙，伸手取出了酒瓶，瓶身接触冰箱外室温就开始挂水珠。元嘉霖钻的容易，但撤退的后路被韩姓男子截断了。
元嘉霖一直觉得冰箱摆放在这个位置不好。一来，开门后容易磕到墙，二来，冰箱摆在厨房最深处，稍不当心转身不注意，就会撞到后面的人。这也容易造成此刻的局面，韩舟把元嘉霖困在了冰箱和自己的身前。元嘉霖戳着身前人，要其让出一条路。偏偏有的人就是无赖上身，硬要留下点“买路财”才愿意放心。
“快让开，好冰好冰。”元嘉霖举着酒瓶示意。
韩舟取过了酒瓶，一侧身取来厨房纸巾擦拭掉凝结的水珠，但就是不肯让出道来。
“牛肉，牛肉要冷了，冷了就不好吃啦。”一边伸出手指朝他身后灶台上摆着的餐盘点了点。
韩舟握住了那不安分点来点去的手指，顺势把人拉进怀里，酒瓶避开不碰到人身上，头歪着贴着头，轻轻蹭了蹭，“回了家忙到现在，都没过来抱下我，小没良心的。”
元嘉霖额头贴着男人脖颈，笑嘻嘻耍赖，“这不是看你忙得不可开交，我本来打算你从厨房出来就抱你的，嘿嘿。”
韩舟深吸了口气，像是才回到家放松下来，“信你哦，开饭，拿两个杯子出来。”说完就站直身来，离开前贴近亲了下元嘉霖的眼尾才转身，一手拎着酒瓶，一手端起牛肉往餐桌走。
元嘉霖吐了吐舌头，感觉又是被爱着的一天。弯下身从碗橱取了酒杯，和返回端菜的韩舟一起回餐桌边坐好。酒瓶起开了木塞，烟气几不可见的冒出，随着倾倒在酒杯中还从底部升腾起无穷个小气泡漾开在微黄色的酒液中。
“锵”一声，两只酒杯轻轻磕碰。暖黄色的灯光由上至下洒向餐桌，照得人仿佛徜徉在朝阳下，温馨安宁的氛围悄无声息晕开。
“这一年，你又成为我的女朋友，陪我度过法考，慢慢融入我的生活。”韩舟开口，举着酒杯直视坐在对面的女孩，一直以来她都是他数不尽的心动，“我也有机会进入你的生活，拜访你的父母，和你一起生活，看到更多面的你，这一切都是曾经的我从没想象过的。”
“我以为再见到你，能再和你在一起，我已经是最幸运、最幸福的人了。”酒杯回到桌面，一只手从桌边伸来握住了元嘉霖的手。“但幸福原来可以是这样的。是我每天醒来都感恩第一眼看到的是你，是我每晚睡下都忍不住再睁开眼睛确认身边是你，是想到你在家等我就只想迅速结束手里的事回来陪你，是经过超市想起你，看到排队的餐厅想起你，是工作辛苦但想到你就觉得自己还能行，是看到你、想到你都感到我在世界上不孤单，你给了我安全感、安定感，让我不再去整日思考存在的意义，去想我的价值。”
“可能有点恋爱脑，有点没出息。但只要想到你在，我就觉得，世界好大，但我只想降落在你身边。世界好新奇，有太多可以探索的地方，但如果没有你一起，也变得好无聊。”韩舟垂下眼睛笑着说。
“我想我永远会感谢那天，你睡着后无意间拨通了我的电话，给了我机会和勇气，让我重新拥有你，拥有幸福。”韩舟捏了捏掌心里的元嘉霖的手，“明年，以及未来的日子，直到我们一起离开这个世界的那一天，一直和我在一起吧，元嘉霖。”
元嘉霖握着酒杯的手，紧紧松松，有点要哭的意思，“你这说的像是求婚一样，干嘛呀。”
韩舟表情呆滞了下，随后像是下定决定，松开握着的手，一边从裤子口袋里掏着什么，一边移动到元嘉霖椅子边，随后单膝跪了下来，把手中的小方盒打开来。元嘉霖看到那灯光下反射着光芒的小圆环，眼泪还是忍不住从眼眶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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