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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自己在古代是依靠谢景澄对她的厌恶值活着的，可杜沁然任由自己喜欢上了谢景澄。
因为对杜沁然而言，分离一直是个很容易接受的事情。
就譬如她知道自从父亲娶了阿姨后，他对她的关注会随着时间呈递减式，直至最后消散无几。
她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结果，并且她想的向来是该如何延缓父亲对她关爱消逝的过程。
和谢景澄之间也是同理。
自始至终，杜沁然都清醒地知道自己是个外来者，她不属于这里，她终会在不久的未来回到现代。
她想的从来不是如何留在古代，而是如何尽可能地拖延，和谢景澄多相处一段时间。
这场穿越就像是她为自己编织的黄粱一梦，只是她低估了感情，她想要梦得久一些，再久一些。
而在梦中遇到一个让她余生都会为之惊艳、为之缅怀的人，似乎也无伤大雅。
不问未来，只图当下。
杜沁然贪心地想要和他待得更久一点，久到分开后，她能够每天拿出一点点珍藏的回忆来品味，并坦然接受接下来几十年都不再会有他的事实。
她以为只要她想，这场看不到尽头的分离就能无限后移。
可现在，命运却告诉她：你没有时间了。
杜沁然忘了自己和屋内的人说了些什么。
她只知道，她是个落荒而逃的狼狈逃兵，不敢再在那个屋子里再多待上片刻。
谢景澄的心疾就像是个定时炸弹，谁也不知道它下一次爆发是什么时候，也不知道谢景澄下一次还能不能熬过心疾。
也许还有好几个月，也许是一个星期，也许就在明天。
排山倒海的无力感席卷而来，叫嚣着拍打在杜沁然身上，她被压得寸寸弯了脊椎，再也站不住，顺着墙蹲下身，咬着食指指节无声地流着泪。
她控制不住地颤抖着，她好害怕。
怎么办啊，谢景澄？
她才刚意识到自己对他的感情是那么深，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告诉他...... 她喜欢他。
为什么被命运当成小丑一样戏耍的人偏偏是她啊！！！
杜沁然她觉得她好像都快喘不过气了，无形的、锋利的刀毫不留情地捅进她的心脏，拔出，再捅。
好疼好疼。
不知是过了多久，兴许是一盏茶，她的眼睛又红又肿，储存了十几年的眼泪都快被流干了。
杜沁然目光无神地怔怔看着眼前绿地：「系统，你之前说，任务完成不了就没法回现代是吗？」
系统沉默片刻，似是连它都动了恻隐之心：「任务失败被卡在时空裂缝的几率是万分之一。但虽然几率极低，还望宿主仔细考量。一旦陷入时空裂缝，灵魂会一直承受撕裂之痛，永生无法得到解脱。」
杜沁然一点点扶着墙站起身，此刻才发觉她的脚麻得都快站不住了。
她却并没有挪动，任由那种酥麻的感觉顺着小腿往上攀，低低笑着重复道：“万分之一啊。”
“值了。”
再次开口时，杜沁然的神情已经变得平静了很多，她又轻声问：「如果从现在开始停止收集厌恶值，我还剩多久？」
「宿主还请三思......」
“几天？”
「......6天。」
杜沁然静静等着那股酸麻的感觉退去，才一步步走向书房。
6天，144个小时，8640分钟。
时间太少太少了。
但这就是他们之间最后的时光。
下笔写信时，杜沁然心里是放空的。
不论还有几天，她都想尽可能地开心一点，再开心一点。
杜沁然分明是这么劝着自己的，但在写信时，毛笔在纸上悬了半晌，一滴浓稠的黑墨滴落，洇开。
她还是克制不住地再次红了眼眶。
杜沁然紧紧地咬着下唇，仿佛一座雕像般伫立好半晌，才再次擦去脸庞上的泪。
她换了张信纸，再次提笔：
「谢景澄：
展信佳。
等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平平安安回家啦。但你别急着找我哦，我的家离这里很远很远。又或者说，在几千年后。（所以我这毛笔字写的跟狗爬一样，你应该也能理解吧）
我承认，其实我骗你的事情不少，其中最关键的一点可能是我的身份吧。我不是太师府千金林沁然，也不是你认识的青梅林沁然，我仅仅是杜沁然，那个来自好久以后的人。
但你估计也不好意思怪我吧？毕竟你瞒着我的事情也不少，是吧言凌？
还有啊，以后记得把自己的头发擦干再睡觉，不要整天湿着头发就到处乱跑。以及饮食方面也别太挑食啊喂！说来可惜，没想到直到在我走之前，都没法说服你爱上红烧肉。
唉，总感觉好像有很多话想跟你说，但信纸写不下，我手也酸，而且这些话都没什么营养。
总结一下大概就是，谢景澄，遇到你我真的很幸运。
还有啊，你以后偶尔有空的话，记得想我一会儿嘛，不用太久。
这样，我就有借口礼尚往来了。
来自21世纪的杜沁然」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杜沁然眼中再一次蓄起的泪水滴了下来。
墨迹缓慢地风干着，杜沁然把它轻轻折了起来，放进信封，封口。
她把那封信放进谢景澄书房的抽屉里。
合上抽屉的那一刹那，杜沁然泪如雨下。
谢景澄，其实信里还漏了一句话。
但她想，亲口说给他听。
再次回到揽月居时，谢景澄已经醒了。
他目光移到杜沁然微红的眼圈，不着痕迹地挪开视线，温声开口：“夫人，我的身子我最是清楚，你不必太过忧虑。”
杜沁然并未如往常般和他拌嘴，她只是低下头，那一瞬发丝垂落，掩住脸庞上的神色。
再次抬起头时，她向往常般笑笑：“我才不担心呢。夫君你命硬，当时都能活下来，现在这区区小病而已，算不得什么。”
谢景澄安静地听她说完，注视着她面上的笑容好半晌，蓦得开口，嗓音有些无奈：“那你哭什么？”
杜沁然笑容一凝。
她敛了刻意扯出来的笑，捏着谢景澄的手道：“夫君，你先前不是说想与我泛湖行舟，想与我经营酒楼，想和我看遍封城的四季更迭吗？”
“我当时生你的气，没搭理你......”杜沁然看着他的眼眸，“现在我答应了，我答应你。我们明天就一起去酒楼好吗？”
谢景澄眼神很温柔：“好。”
“还有上次在澄意湖，我们没捞到长生花，这次也要补上。”
“好。”
“谢景澄，你一定要活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夫人......”
杜沁然眼睛一瞪，分明是恶狠狠的模样，看起来却那么脆弱：“答应我！”
谢景澄哑然，片刻后他轻轻叹息。
谢景澄视线与杜沁然的轻触，每一个字仿佛都夹裹着全世界最温柔的清风：“夫人，我不知晓未来会怎样，也不敢贸然给你许诺。但此刻，我的心仍在跳动。它在说，我心悦你，至死不渝。”
涓涓暖流淌进杜沁然心底，她轻轻抱住谢景澄，在他耳畔说出了那句墨笔写不出的情谊：“谢景澄，我喜欢.......”
她张了张嘴，最后一个字却失了声，不管怎么努力都说不出口。
脑海中，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
「警告！检测到宿主人设严重ooc，生命值消耗将提高为每日5点。目前剩余生命时间：1天。」
那句杜沁然想亲口告诉谢景澄的话，终是没能让他听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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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倒计时」 夕阳将他们逐渐覆盖的影子拉得很长，那一刻缱绻得连时光都为之驻足
“谢景澄, 我喜欢......”
“我喜......”
“我......”
杜沁然屡次艰难地尝试着，她就像个牙牙学语的婴孩，一遍又一遍试图说出那四个字, 但就是怎样都没法说出声。
杜沁然眼眶渐渐湿润了。
原身很显然对谢家舅甥二人都毫无真情实感, 也就是说......
她永远没法亲口对谢景澄说出：我喜欢你。
杜沁然抱着谢景澄的手收紧了好几分, 好似想把他融入骨血里，但又怕勒疼他。
杜沁然闭了闭眼, 一滴泪悄无声息地落在谢景澄的颈侧, 好似滚烫的蜡油，让谢景澄眼睫一颤。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谢景澄......”
谢景澄不知杜沁然为何会悲伤, 但却感受得到她轻颤的身子, 和嗓音里浓浓的哀恸。
他回抱着杜沁然的手抚上她的青丝, 用指为梳顺着她的长发，轻声道：“我在。”
“谢景澄, 谢景澄，谢景澄！”
杜沁然不知她能说些什么，又好似什么都无法表达她此刻的情绪。
她只是唤着谢景澄的名字, 一遍又一遍。
仿佛要将这他烙印进自己的心底, 成为藏得最深的秘密。
又好似已经将说不出口的千言万语尽数告诉了他。
上天有时候真的很戏弄人。
它让杜沁然莫名穿越到了几千年前。
它让杜沁然绑定了个奇怪的系统，每天提心吊胆。
它让杜沁然喜欢上了谢景澄, 却永远无法亲口将情愫说出口，让她刻骨铭心又悲痛欲绝。
但杜沁然想, 如果命运的选择权在她手里，她依旧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依旧会来到这个时代。
因为也是命运的无常, 让她在历史长河中, 遇到了注定要与之分离的谢景澄。
并与他日久生情。
翌日, 谢景澄晨练完回房后，讶异地发现向来爱睡懒觉的杜沁然已经醒了。
坐在铜镜前的她今日换了身藕粉色衣裙，一根精致的细带勾勒出她盈盈一握的纤腰，一头青丝未梳，服顺地披在身后，几缕碎发垂在脸旁，娇俏又婉约。
她侧身看向谢景澄，把手中的眉黛朝他示意了下，笑着和他道：“夫君，快来帮个忙。”
谢景澄接过眉黛，杜沁然则扭过身，向他仰起脸。
“我可是百分百的信任你啊，你也别紧张，就当画画就行。”
杜沁然想了想，又补充道：“我要求不高，只需要不粗不细，不浓不淡，两边眉毛高低长短一致，最好能修饰下脸型，再搭配下我的妆。”
她笑眯眯地望着谢景澄：“夫君应当可以做到吧？”
谢景澄蓦得感觉手中的不是眉黛，而是烫手的山芋。
他无奈失笑，微微颔首：“可以一试。”
杜沁然对他这听起来就没什么自信的回应不太满意，但怎么办呢，自家夫君只好自己宠咯。
她视死如归地把脸往前一凑，闭上眼：“来吧！”
杜沁然就这么伸长脖子等了好半晌，却也没感受到眉黛落下的触感。
她疑惑睁眼，而后脸庞就被终于在手背上试完色的谢景澄捧住了。
他微凉的掌心贴着她细腻的脸庞，嗓音温和地款款道：“此黛螺颜色微深，夫人的衣裙又颜色轻盈，想必不能画得太浓。我先试试，若夫人不满意，我们可以重描，左右还有许多时间。”
谢景澄的嗓音如清润的泉水，杜沁然感觉自己每个字都听见了，但大脑此刻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她很少睁着眼看谢景澄近在咫尺的容颜。
直到此刻，她才发现谢景澄眼皮褶皱内原来还藏着一颗小痣，睁眼时瞧不见，只有眨眼时才会显露出来。
迟钝好半晌，杜沁然才回过神来应道：“好，你看着办。”
只是不久之后，杜沁然就后悔了。
谢景澄就是那种理论学得很扎实、谈设想时幻灯片做的很炫酷的类型，而实战时却分外拖后腿。
杜沁然还没看到成品，但光是谢景澄的速度就让她很不满。
描眉这种平时唰唰两秒的动作，杜沁然感觉自己的腰都快扭麻了，谢景澄却仍还没好。
顾及着谢景澄的自尊心，杜沁然斟酌着提醒道：“夫君，这描眉吧讲究一气呵成，你这停停补补的恐怕......”
谢景澄的神情也从一开始的淡然自若变成了如临大敌，微蹙着眉道：“夫人再忍耐片刻。”
说罢，他手下动作不停，又严谨地在杜沁然右边的眉毛上补了一画。
杜沁然：...... 不是，考公都不需要这么严谨吧！
她心中虽是如此吐槽，但想着谢景澄以后也没机会给她画了，倒是也随他折腾了。
又过了不知多久，谢景澄才轻轻松了一口气，退后半步：“夫人，你看一下是否满意。”
杜沁然心想：不管谢景澄画成什么样，她都必须表现出惊艳的神情然后夸奖他！
毕竟...... 她感觉自己的老腰都要断了，实在没有耐心让他再重新画一遍。
只是看到铜镜中的人时，杜沁然却有些呆楞了。
她抚上自己的眉，喃喃道：“这还是我吗？”
都说口红和眉毛是改变一个人精气神的关键，杜沁然以前图省事，画眉都分外潦草，也没注意过眉形啊什么的。
结果谢景澄画出来的却是标准的柳叶眉，走势平缓前宽后窄，分明都是在细小之处的改变，但却让杜沁然感觉她眉眼立刻变精致好看了。
杜沁然有些激动：“夫君，你可真是棒棒哒！”
谢景澄先前一直有些紧张，毕竟他也是第一次为女子描眉，实在不知这算是合格还是不合格，听到杜沁然的肯定后这才松了口气。
他淡笑着问道：“敢问夫人，‘哒’是何意？”
“呃......”杜沁然光是想着自己明天就要离开了，也没再想过要掩藏自己的现代人身份，这些口头禅也都一个又一个蹦出来了。
她思忖片刻：“就类似于‘兮’？一个感叹词吧，有种放大情绪的感觉。比如笨笨哒，傻傻哒，呵呵哒这样。”
谢景澄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十分自然地从杜沁然手中接过梳子，开始为她进行梳妆的下一个步骤。
木梳齿轻抚过头皮，杜沁然有些不自在地挪了下身子，看向铜镜里她身后的男子。
谢景澄眉眼微敛，分明只是梳发这等小事，由他做起来都有种虔诚庄重的感觉。
她就这么看着他半晌，却措不及防和抬起眼的谢景澄视线碰了个正着。
谢景澄同样凝着铜镜里的她，眼神和嗓音皆温柔：“我的夫人美美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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