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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客气同孟青朗点头：“孟先生你好, 我姓程，程意心。”
她简单报了姓名, 没有说自己的出身, 倒是说：“我也是京美毕业的, 不过我学的是艺术品管理，没有你们这样的专业。”
孟青朗眼睛一亮。
他有点不太确定, 犹豫着问：“师姐还是师妹？”
程意心就笑了：“你今年才毕业吧，那我是师姐了。”
孟青朗很年轻，大概只有二十三四岁, 通身上下都是年轻人的朝气。
孟青朗笑了起来：“师姐好。”
程意心同他聊了一会儿水彩画的上色技巧, 觉得受益匪浅，仔细问了问, 两个人选学的课程有相似的几名老师，这让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缩短了。
程意心不由感叹：“你年纪轻轻, 就画了这么多画，还能开画展，真好。”
孟青朗却说：“我不过是家里有钱罢了, 师姐应该很清楚我们这一行是什么德行, 你是不愿意做, 如果愿意，你也可以。”
孟青朗的眼光很好，他也能看出程意心出身良好，所以才由此一言。
就在这时，有人过来找孟青朗交谈。
程意心不想打扰他的正经事，便点头示意他离开去忙，自己则去寻找正在同人社交的祝佳期。
祝佳期见她脸上那笑容一直没有消下去，笑眯眯说：“怎么样？小狼狗弟弟好吧？”
程意心愣了一下，然后就轻轻捶了她一下。
“你哦。”
祝佳期笑了笑：“小孟很聪明的，也不知他怎么知道我开画廊，特地找上门来，说自己要开个画展。”
“说实在的，他虽然年轻，但口碑和名声极好，在艺术圈子里也小有名气，他来我这名不见经传的画廊开画展，不过是为了给他面子。”
她说的他，就是她的哥哥，沈家如今的掌权者。
程意心就听懂了。
孟青朗这样可以让孟家和沈家关系更亲近，也算是双赢的局面，他确实很聪明。
一个画家，并非只能靠着画作出名，很多时候，只闷头画画永远也红不了。
得能让世人看到他的作品，把名声传扬出去，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画家。
程意心想了想，说：“我也买一幅画吧？我想要那幅猫咪的。”
祝佳期就挽着她的胳膊，笑着说：“多谢程老板捧场。”
两个人笑成了一团。
她是特地过来给祝佳期捧场的，所以没有提前退场，她一直陪着祝佳期，等到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跟她一起准备打烊。
孟青朗一直没有走。
这时他才走过来，用帕子轻轻擦了擦脸上的汗。
祝佳期打趣他：“空调开得这么足，怎么还出汗了？”
孟青朗看了看程意心，然后才疏朗一笑。
“我还是有些紧张，”孟青朗很实在，“这么多人欣赏我的画，我怕客人们不喜欢，所以一直很紧绷。”
“现在人都走了，我也放松不少。”
祝佳期很会说话：“小孟就别自谦了，今天的销售额比我过去两年都多，你的画是真的好看，就连心心都买了一幅。”
孟青朗看向程意心，眉宇之间的笑意更浓。
他的眼睛明亮，神情自然，带着一股说不出的亲和。
“这是师姐帮我捧场罢了，多谢师姐，”孟青朗顿了顿，然后说，“师姐，不知道你是否有时间，我想请你吃顿饭，顺便讨论一下水彩的画法。”
祝佳期眼睛一转，轻轻推了一下程意心：“她有空啊！”
程意心被她这么一推，有些反应不过来，片刻后才说：“下周吧，这周我得去看望长辈。”
她没有立即拒绝。
孟青朗的水彩她确实很喜欢，也确实想要虚心学习，画画让她无比快乐，她想重新拿起画笔，让自己慢慢熟悉画画的开心和快乐。
孟青朗见她没有拒绝，反而答应下来，他不由松了口气。
他很有眼色，等这边打烊了，就告辞离开，没有多做停留。
程意心看了一下手表。
已经九点半了。
她取了自己的套装，跟祝佳期一起上二楼换了轻便的衣服，然后才问她：“出去坐一会儿？”
说罢，她又问：“可以吗？”
祝佳期是有门禁的。
十点钟之前必须要回家。
今天情况特殊，程意心想跟祝佳期说说话，所以才有此一问。
祝佳期握住她的手，牵着她去了门口的小花园，两个人坐在藤椅上望天。
“今天可以晚点回去。”
程意心便松了口气。
她看了看祝佳期，见她脸上的笑容逐渐被黑暗淹没，心里不由有些心疼。
她不管对错，不管伦常，因为她是祝佳期的朋友，所以她只偏向祝佳期。
“你最近是不是不太高兴？”
程意心真诚道歉：“我最近因为画画和奶奶的事，没有多见你，是我疏忽了。你有什么不高兴，就跟我说说。”
她们一起长大，并肩走过了许多磕磕绊绊的青葱岁月，彼此的痛苦和快乐，她们比旁人要更了解。
有些话，父母长辈不能说，亲朋好友也不能说，唯独可以说给她听。
祝佳期听到程意心的话，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茶香四溢，浓浓的香味充斥鼻尖，让她整个人都舒适了。
“楚阿姨最近在给他相亲。”
祝佳期仰头看着天，眼睛里有着说不出的迷茫。
程意心安静想了一会儿，才问：“佳期，你问一问自己的心。”
“对于这件事，你是松了口气，还是觉得痛苦呢？”
祝佳期安静一会儿。
“我不知道，心心，我不知道。”
程意心沉默了。
有道是旁观者清，但她看了这么多年，却也不知道这里面的对错要如何评判。
所以她没有办法给祝佳期忠告，没办法给她指引方向，她只能说：“佳期，我最近想了很多。”
“我现在终于意识到，其实爱情并不能占据我们生命里的全部，”她握住祝佳期的手，给她无限的温暖，“无论发生什么，我们自己的快乐和人生才最重要。”
“无论你要怎么决定，无论你是怎么想的，你都还有我。”
“大不了我养你。”
祝佳期轻声笑了起来。
她的声音飘进柔和的晚风里，让一整日的暑热都消散而去，只剩下轻松和快乐。
“好，以后我就赖着你了。”
祝佳期如是说。
两个人又说了会儿话，程意心忽然听到了一声柔嫩的猫叫。
“喵。”
“喵喵喵。”
程意心愣了一下：“你这店里养猫了？”
祝佳期摇头：“没有，是不是附近的野猫？”
两个人站起身，四处寻找起来。
很快，她们就在墙边的花丛里找到了一只小奶猫。
小猫就是最普通的田园猫，身上的毛色有些复杂，有点像是三花。
小家伙可能只有一个月大，小小的，跟个小毛球似的。
它身上的花纹很好看，一只耳朵是橙色的，一只是黑色的，小脸蛋却是白白嫩嫩的，长得还挺标志。
小猫咪可能是被母亲带到这里的，找不到回家的路，它缩在墙角，无助地喵喵叫着。
程意心一下子就心软了。
她很喜欢猫。
从小就很喜欢。
八岁之前，她央求母亲要养猫，母亲说等她十岁了，可以自己照顾小动物，就让她养。
只可惜，后来她就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现在忽然看到这只猫，程意心心里的冲动一下子浮现上来。
她伸出手，轻轻碰了一下小家伙的脑袋。
小猫点了一下头，然后就抬起眼眸，懵懂看向她。
它生了一双浅浅的蓝眼睛，眼睛又大又圆，漂亮极了。
程意心伸出手，把它捧在了手心里。
小家伙可能饿了一天，也可能觉察出程意心的亲和，它并没有挣扎躲闪，甚至就连逃跑的动作都没有。
它很乖巧地蹲在程意心的手心里，看着她喵喵叫了一声。
祝佳期：“哎呀，真可爱。”
“我一会儿送去附近的宠物店吧？给她找个好人家？”
程意心却摇了摇头。
“不，我想养它。”
三花大多都是母猫，刚才程意心看过，这一只也是小母猫。
祝佳期听到程意心的话，不由愣了一下。
她有些迟疑：“小顾总喜欢动物吗？”
程意心方才只想着这只小猫，甚至都忘了顾定泽，现在祝佳期提起来，她才想起家里不光有她，还有顾定泽这个主人。
程意心微微有些迟疑，然后就在小猫纯净的眼神里败下阵来。
“我试试吧，我们先去宠物医院给她看一看，如果没有问题，我就先带回家去。”
“顾先生如果不喜欢……”
程意心没有继续说。
她想了想，说：“家里那么大，一只小猫咪，应该不碍事。”
祝佳期就点头：“好，我们一起去。”
等到忙完了小猫咪，程意心又买了所有的宠物用品，这才开车回家。
等她到家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半了。
她拎着宠物包，轻手轻脚走近房门，却看到了等在客厅里的身影。
“顾先生。”
程意心不由有些紧张。
她想把宠物包往后面收一收，可顾定泽的目光已经顺着声音向她飘来。
落地灯下，他眉眼浅淡，可能因为疲倦，显得有些疏离和冷漠。
顾定泽放下手里的书，问她：“这是……什么？”
第20章 你不需要改变。
程意心一下子有些紧张。
她今天确实有些先斩后奏, 做决定的时候全凭满心冲动，现在回到家里，看到顾定泽, 她又有点心慌了。
不是因为害怕顾定泽, 只是因为这里是两个人共同的家。
她要往家里带新成员, 是需要另一个主人首肯的。
程意心抿了一下嘴唇，她不自觉攥紧了猫包袋子, 正在思索要如何回答顾定泽的时候, 猫包里的小家伙自己主动打了一声招呼。
“喵~”
程意心僵硬地对顾定泽笑了一下，只能说：“顾先生, 晚上我在路边看到了这只流浪猫, 我觉得它很可怜, 就把它带回来了，你看……”
顾定泽倏然蹙起了眉头。
“家里不能养宠物。”
他这句话说得非常生硬, 不留任何情面，让程意心心里揪了一下。
她没想到，顾定泽会这么坚定地拒绝了。
程意心想了想, 说：“顾先生, 家里这么大，房间这么多, 我可以把它养在一楼距离您卧室最远……”
但这一次，顾定泽没有维持该有的礼貌。
他干脆, 直接，毫不犹豫。
“不行，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你听不懂吗？”
很难得, 程意心在他身上看到了明显的情绪。
虽然这个情绪全是为了拒绝她手里的小家伙, 但这也足够让程意心上心了。
程意心愣了一下, 没有回答顾定泽的话，却反问：“顾先生，你对宠物过敏吗？还是有别的理由？”
她站在客厅门口，距离他十几步的距离，不远不近，中间却仿佛有一条跨不过的鸿沟。
顾定泽固执站在鸿沟那一侧，他似乎永远不会踏出来。
可他不出来，那扇门挡在中间，程意心也永远都进不去。
也可能永远都无法抵达他的身边。
顾定泽微微蹙起眉头。
但很快，他深吸口气，平复了自己的情绪。
“我对宠物不过敏，我只是，不太喜欢宠物罢了，”顾定泽用一种长辈的口吻说给程意心，“玩物会丧志，你如果想好好工作，就不要养宠物。”
程意心没想到是这个回答，她愣了一下，忽然问：“顾先生，你能不能看看小家伙？它真的很可爱，也很乖。”
“你看了，再决定是否喜欢它，是否要留下它，可以吗？”
程意心今天先斩后奏，确实不太礼貌，所以现在即便被顾定泽拒绝，她也想要努努力，不能顾定泽一个拒绝就放弃。
她的性格就是如此，该坚持的不会妥协。
但顾定泽这一次的态度非常坚决。
“我不想看。”
说罢，顾定泽没有去看程意心，他的视线在客厅和楼梯中间滑过，倏然迈开脚步，往楼梯走去。
“晚安。”
顾定泽似乎只能留给程意心干脆利落的背影。
他没有看小家伙，也不关心小家伙是什么样子，拒绝的那样干脆利落，根本就没有尝试接纳的意思。
她心里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可能顾定泽天生就不喜欢宠物，这世界上人那么多，彼之蜜糖，我之□□，没有人规定人一定要喜欢可爱的事物。
不喜欢猫狗，不喜欢宠物，是很正常的。
但此时此刻，程意心却忽然明白了什么。
或许，顾定泽永远不会改变。
他不会因为她的追求和陪伴，慢慢喜欢上她，就如同他不喜欢动物，就是不喜欢。
甚至都不会去尝试。
如果不是奶奶和顾爷爷，他们两个就是陌生人，不会结婚，不会同住一个屋檐下，不会让顾定泽去忍受和接受家里多一个外人。
程意心的心一阵阵的揪痛。
当一切都明白过来之后，她觉得自己几乎都要窒息。
胸口里一阵阵的钝痛，疼得她都要喘不过气来。
她努力了这么多年，痴缠了这么多年，其实都是做无用功。
顽石怎么可能会被人焐热？
北极的冰雪又何时会全部融化？
那不过是痴心者的痴心妄想罢了。
根本就没有可能，努力也是白费，耗费了光阴，得到的可能也只有厌恶。
程意心嘴唇拉出一抹苦涩的笑，她的声音喑哑，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惆怅。
“顾先生，你永远都不会接受宠物吗？”
这个问题很古怪，却成功阻拦了顾定泽的脚步。
顾定泽站在客厅与台阶相交的地方，落地灯照耀不到他的脸，只能把他高大的背影拉的颀长。
两个人明明距离不远，却仿佛隔开了岁月与风岚。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顾定泽的声音低沉，仿佛耳语，一字一句钻入程意心的心中，“为什么要去改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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