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佑今实在不愿过多回忆那段时光,为了达到目的,她本该耐着性子磨到廖兰茵点头,可又忍不住因为意见不一致而同她吵架。
最后双方各退一步,林佑今说可以不独居但要出国读书,廖兰茵说可以独居但不能出国。
而结果就是,林耀生充当裁判,站在了廖兰茵那一边。
她成了一只无翼鸟,困在港岛无形的结界里。
百无聊赖的假期漫长烦闷,实在没什么新鲜事。
娱乐小报上已经很久没登过足够劲爆的头条新闻,没了茶余饭后的谈资,生活都缺乏乐趣。
娱记们个个被主编骂得狗血淋头,出了办公室的门无一不心怀怨愤,遂下定决心要挖出猛料一鸣惊人。
然不等他们奋发图强日夜跟踪,就被一位匿名记者捷足先登,高清封面配上两行文字,好一剂猛药。
【出头要趁早,当堂习投胎:话事人朝早得闲饮茶,后生仔实为空降太子。】
标题字体不大不小,是娱乐周刊一贯的风格。比起言辞温和的文字,封面照片才叫惊人。
传闻中脾气火爆、杀人不眨眼的唐秉荣正在给唐鹤予斟茶,两人有说有笑,场面看着竟有点温馨。
其余人则站在边上,无一不面露恭敬。
这条新闻一出来,各个报刊亭前都排起长队,匆忙的城市终于有了停留片刻的理由。
同是这一日,林佑今却应克莱尔要求,在家读一本波德莱尔的诗集。
就她目前水平来讲,读完一整篇文章已是不容易,想要理解诗句中的意译,着实有点为难人。
客厅里冷气迎面吹,玻璃窗外阳光兜头浇。
凉飕飕又暖洋洋,困意翻滚间眼皮打架。
“叮——”
电话铃骤然响起,猝不及防,惊人刺耳。
那一声来得突然,驱散了林佑今的倦意,心跳随之一紧。
她连打两个哈欠,这下困意彻底没了,拿起听筒懒懒散散开口:“哪位?”
“阿今,是我啊,”唐淑瑶语气很急,但隔着电话听不太出,“你看到唐鹤予的新闻没啊?”
“什么?”林佑今没出门,她又不订娱乐报刊,今早也没开电视,对外面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
“有娱记说他是荣爷的契仔,现在报纸铺天盖地啊。”
林佑今愣了几秒,随后哦了声,是出乎意料的冷静。
她第一反应是,这事和自己没关系。
“哦是什么意思,”唐淑瑶身为粉丝看到这消息,心中五味杂陈,“我刚才问韩颂承,他说唐鹤予的经理人联系不到他。”
“你等会儿,我马上过来。”林佑今觉得电话里讲得不清不楚,不如见面再说。
唐淑瑶打电话来也正有此意,还不等自己开口,听她主动说要来,那真是最好不过:“好,程季康他们也在来的路上了。”
钟敏见她要出门:“去哪?要不要等盛仔回来了送你。”
钟永盛这次从新加坡回来后几乎每天都跟着林耀生做业,大概是林耀生觉得林佑今放假在家鲜少出门,便顺手重新重用起信任的契仔了。
“不用,我去唐淑瑶家,自己开车就好。”然而她还没出门,电话铃又响了。
钟敏过去接,听了几秒说:“阿今,茵姐找你。”
林佑今本以为是唐淑瑶所以等了会儿,听到是廖兰茵,早知如此她就该无所顾忌地离开。
“阿妈,什么事?”她心中已有猜测。
果不其然电话那头传来廖兰茵不咸不淡的嘲讽:“看报纸没,知道今天有什么大新闻吗?”
“知不知道有所谓吗?那上面的八卦不管怎么写都与我无关吧?再说了,像阿妈这样的大忙人,竟然还有时间关心这些?为了无关紧要之人的事情如此费心,值不值得?”
林佑今这番话的意思很明显,谁是无关紧要的人,什么是无关紧要的事,全都说得明明白白。
廖兰茵一滞,很快又找到话来反驳:“我当初怎么告诫你的,没说错吧?早让你远离他们这些人,都是面上看着单纯干净,背地里的腌臜事早晚会被扒得一干二净。我说什么来着,那唐鹤予看着就不简单,没想到竟然是荣爷的契仔。你可赶紧躲得远远的吧,别自找麻烦。”
真是马后炮,她之前什么时候说过唐鹤予看着不简单了?
难道不是因为她自己后生时对三太的怨恨迁怒到旁人身上,才看唐鹤予不顺眼的吗?
林佑今心中冷笑,又不想唐淑瑶久等,嗯了两声敷衍,便挂了电话。
她动作太快,没听见廖兰茵最后那句:“今晚梁生设宴,下午我同阿爸来接你一起去。”
梁生乃“赌神”梁劲雄,今日适逢其七十大寿,林耀生本打算只携廖兰茵出席。
是廖兰茵和秦聿母亲关玉媜打麻雀时,听她有意无意提起林佑今,这才回来与林耀生商量着带上阿女。
她的意思是,让未来婆媳多接触,提前培养感情。
林耀生觉得在理,当即点头。
第16章
林佑今有些烦躁,一脚踩下油门,朝明都大厦飞驰而去。
仍是玛利亚来开门,她侧身让出条道,扭头对里面高喊:“林小姐来了。”
林佑今将包随手搁在玄关处的架子上,低头看见两双男式皮鞋,一颗心忽然就定了下来。
也不似刚才那般着急,换上拖鞋不急不忙往里走。
客厅里三人与上回座次相同,只是今天少了唐鹤予,更显空旷宽松。
“你可算来了。”唐淑瑶比她以为的冷静,听电话里最后的语气,林佑今还以为她会掉两滴泪,来的路上连揶揄的话都想好了。
“什么情况啊。”她这样问,拿起桌上摊开的报纸略略扫过头条版面与内页详情,“标题不是说疑似吗?这既没证据又没当事人回应的,万一是媒体胡编乱造呢?”
要说在场四人,最该着急的怕是韩颂承。
毕竟唐鹤予是华英的艺人,他出事,只会对韩家造成实质性的损失。
而唐淑瑶顶多是身为粉丝震惊两天,程季康则和林佑今一样,认为事不关己所以表现得毫无所谓。
“我也希望是乱写,可偏偏在这种情况下联系不到他,住处也去找了,压根没人。你说他这是不是心虚所以躲起来了?”
韩颂承今早听见家中电话接二连三,向来好脾气的大佬都被逼得爆了几句粗口。
艺人偶尔有黑料勉强算好事,比起被人指指点点,总好过无人问津。
但唐鹤予的这件事不同,无论谁和唐秉荣扯上关系,事情就简单不了。
三岁小孩都知道见了那帮人要绕道走,遑论在场家世清白的诸位。
唐秉荣和顾显中明面上势不两立,可二人之间并无分别。
都是踩着森森白骨上来的,谁又比谁干净。
商人最懂互通有无,合作共赢的好事如何能拒绝。
林耀生商场浮沉数十载最是开通,但他始终拎得清一点,钱怎样都能赚,就是唯独不能与黑沾上关系。
廖兰茵正是深谙其道,在嫉妒憎恨艺人之余,对林佑今确有几分担忧。
怕她和唐鹤予走得太近,到时候接触到荣爷,那在林耀生面前便是百口莫辩。
“肯定是真的没跑了,谁敢拿荣爷开玩笑。”程季康语气笃定,“不过这记者是活腻了吗?要是荣爷想让人知道自己有契仔,哪里轮得到他来爆料。怕是他也很清楚这消息一经刊登就会招来杀身之祸,不然怎么匿名投稿呢?”
此言一出,另外三人才注意到这条新闻没有署名。
程季康又突然倒抽一口冷气:“我想起来一件事,那天我们是不是当着他的面说荣爷残忍来着,怪不得他脸色那样难看。说者无心,不会是得罪人了吧?”
唐淑瑶半天没说话,听他分析来分析去,心情越发糟糕:“怎么偏偏是荣爷啊,唐鹤予换个人上契不行吗?”
林佑今若是没记错,唐淑瑶先前都是称呼他为Crane,没想到区区一个没被证实的新闻就令她改了口。
“上次聊到这件事时,”林佑今靠着沙发上努力回想,“他似乎说了句如果可以,并不想要有契爷。原话我忘了,但大概是这个意思,那是不是可以说明,他与荣爷的关系是被迫的呢?”
林佑今说完自己都不信,另外三人更是对这一猜测置若罔闻。
“韩颂承,你大佬会怎么处理这件事?万一报纸上说的是真的,公司会雪藏唐鹤予吗?”唐淑瑶紧张得仿佛她才是唐鹤予的经理人。
“他哪敢啊。”韩颂承苦笑,早晨大佬正是为了解决办法在气恼。
他们均已默认新闻属实,如何公关就成了头等大事。
雪藏唐鹤予,这不等于是在打荣爷的脸?
可如果当作无事发生,毫不回应,其他人会心无怨言吗?
怎么做都是错,真是愁坏了韩家人。
茶几上的电话响了,韩颂承听见那声音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应该是人找到了。”
他出门前特意叮嘱家里人,有消息的话就打个电话来。
然而接起电话的下一秒他便大失所望,叹了口气向林佑今伸手:“是你阿妈。”
林佑今甚是无言地翻了个白眼,廖兰茵总不会是追着她来奚落吧。
“妈,又怎么了?是刚才没说够,还要找到唐淑瑶家来继续吗?”语气极不耐烦,和她多说一句都是浪费时间。
“是你电话挂太快,没听见我最后说什么。”廖兰茵这次居然没和她计较,直奔正题:“晚上梁生寿宴,你赶紧回来收拾下,我和阿爸要带你一起去。”
林佑今一点准备都没有,她最讨厌临时被推出去社交:“这么突然的决定我可接受不了,不去。”
“你阿爸就在旁边,讨价还价的话要不你和他说?”廖兰茵知道如何拿捏她,一句话便找准命门。
林佑今没再吭声,总算顺从地答应,尽管心里极其不情愿。
她收了线站起身:“我有事走先了,有进展再电话联系,不过我估计得明天才有空,今晚梁叔叔寿宴,不知道会到几点。”
三人无话可说,只好目送她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回去路上林佑今开得飞快,如果只有廖兰茵在,她一定会磨蹭半天形同龟速,可林耀生也在,她丝毫不敢耽误。
车子草草停在门口,正巧钟永盛在外面,林佑今把钥匙扔给他:“盛哥,有劳。”
钟永盛见她火急火燎,忍不住要诶一声,但转念想想又算了,用不着他多嘴,进去就知道了。
客厅里廖兰茵半躺在沙发上,正慢条斯理地吃着葡萄,见她进来只懒懒斜睨一眼:“林小姐可算来了,每回都叫人好等。”
“阿爸呢?”她不理这话,左看右看都没见林耀生的影子。
“我不这样说,你会马上赶回来?恐怕到时候不止让我等这么久吧?”廖兰茵嗤笑,一眼看穿她的心思,“杰西已经在试身室等了,没多少时间给你,晚上还要带你见秦聿的母亲。”
什么梁生寿宴,不过是个借口,要她去见关玉媜才是真。
“就说怎么突然要叫我去了,原来是项庄舞剑别有用心,阿妈还真是玩得好一手先斩后奏。”可纵使她有千万个不愿意,就算事发突然也显然得了林耀生点头,又如何再推拒呢?
第17章
杰西是廖兰茵常用的化妆师,每当廖兰茵要带林佑今出席活动,她便会让杰西按照自己的要求为林佑今挑选衣服和搭配妆容。
该显眼时林佑今便是全场焦点,该低调时绝不抢了旁人风头。
听闻梁劲雄的孙女快要成年,今晚绝不止寿宴这么简单。
看一眼杰西带来的礼服,是件再普通不过的黑色单肩裙,素净到没有丝毫点缀。
“哇,梁生办的明明是寿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去参加葬礼的呢。”
林佑今拿了就裙子往里走,她讽刺归讽刺,却没打算重新挑,既没必要也没心思。
杰西满脸无措,想说这是廖兰茵的意思,转念一想又觉得林佑今岂会不知。
遂解释云云皆作罢,反是一言不发地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从换衣服到做完造型仅用了半个多钟头,同以往任何一次比都可称得上是迅速。
杰西长吁一口气,总算可以交差了。
“梁生要为孙女挑孙婿,”廖兰茵见她从楼梯上下来,说了半句也不知道算不算解释的话,“得了,赶紧上车吧,这回怕是真让你爸等着了。”
钟永盛特意跟着回来当司机,林耀生则另坐一辆车前去,两方几乎在同一时间到达。
梁宅前已停了不少车,林佑今开了门半只脚刚落地,身子探出一半,就见不远处有个风姿绰约的女人向她们这走来。
女人穿一条暗紫色绣金旗袍,设计合身勾勒出身姿曲线。
待她走近了些林佑今方看清来人面容,原自以为是个年轻女人,直到此刻她才反应过来。
那人是曾经的港姐关玉媜,秦聿的母亲。
“秦太,”廖兰茵笑着与她打招呼,“你们也刚到吗?”
关玉媜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与林耀生相比看起来年轻不少,眉眼间仍可窥见当年的英姿。
她回头看一眼男人:“是呀,多亏二叔不嫌烦来车我一程,不然就该迟到了。”
二叔即秦聿的二叔秦恩庆。
林佑今从前只有逢年过节在饭局上见过秦二叔,很少看到他与关玉媜一同出现。
先前听唐淑瑶说秦恩庆与他大哥七八分像,今日见了,两人站一块看着还真不像叔嫂。
长辈间寒暄过后轮到林佑今,她关了车门乖乖站在廖兰茵身边,看着眼前二人一一问好:“秦太、二叔好。”
所有见到秦恩庆的小辈都会尊称他一声二叔。
关玉媜笑意更甚,十分自然地拉过林佑今:“都说女大十八变,这才多久不见,又变漂亮了。”
上回具体是什么时候?时间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总之记不大清了。
不过都是些场面上的客套话,林佑今看了眼林耀生和廖兰茵给她使的眼色。
明白了,她今晚来这儿的目的果然就是陪关玉媜聊天。
两家人一同进场,想不引起注意都难,其余人纷纷上前同他们打招呼。
有眼尖的看出廖兰茵身边的是林佑今,稍一联想就不难猜出两家人之间的关系,忙凑上前打趣:“秦太这是多了个女儿呀。”
“怎么又没见秦聿,不会还在念书吧?”也有人这样调侃。
从前秦恩庆千篇一律的回答到今日终于改了口:“就要回来了。”
林佑今无意成为众人关注的对象,更不想做他们的谈资,正苦于不知如何脱身,就听见身后有人唤她:“林小姐,您的朋友找您。”
她眼下根本顾不上问清楚他口中的朋友是谁,同关玉媜说了声失陪,便跟着侍从快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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