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燕阳根本不当回事,直接扭头不再看他,而是回头平静的吩咐雁门放开兰飞春。
兰飞春还以为公主是要哄他呢,雁门刚一退开便面带喜色往前走了半步,但半步过后他就被燕阳猛然甩手打了一个耳光!
这重重一掌力道十足,打的他连后猛退了两步,两步过后是极其低矮的廊栏,于是顺势就跌落了下去,扑通摔入了水里。
片刻,一阵尖叫声响彻了整座花廊,人人脸色剧变。
兰飞春可是近来最受公主宠爱的男宠之一,平时都轻易舍不得打骂一句,现在却直接一耳光打到了花池里,这是使了多大的劲啊?!
多大的劲,就是动了多大的火。
柳三更也被吓了一跳,这一巴掌他本以为是要打到自己脸上的,怎么突然就换成了那少年?!
难不成是新的威慑手段?可这威慑他的手段很是奇特,敌人还没伤到呢,反而先自损八百了!
不等柳三更这边心里再兀自惊疑猜想,那边打完了一个狠辣耳光的燕阳就一下转过身,一双上挑凤眼死死摄住他,眼中煞气横飞,就连右眼眼下的一颗泪痣似乎都带着怒气欲生。
他被这双眼睛看的心里一咯噔,下意识就往后面退了一步。
这次燕阳不是只看着他后退而空自发火了,她长腿一跨紧随跟上,同时伸出手极快的掐住了柳三更的下巴,然后一下拽到了她面前。
直到此时,柳三更才发现这女子竟是身高颀长,体态丰腴,与他面对面的站着也就稍稍比他低了半指而已,远比普通女子高上许多。
随后他就听到她咬紧牙关,一字字的沉声说道:
“柳三更,你记住,你是本宫的驸马,就是本宫的人,谁敢欺辱你就是欺辱本宫!这天底下除却一朝燕帝能对你指手画脚,说三道四外,其余任何人对你不敬就是跟本宫过不去,谁敢跟本宫过不去,本宫就让他全族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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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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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府,正厅外,祈水楼台。
此时,整个内院上上下下加起来足够上百号人,全部因为公主的诏令齐齐集聚在此,正身听候公主的训示调遣。
正前站的是列成四排的数十名俊美男子,身后则是他们各自的数名小厮丫鬟,再往后就是五十多名的下人奴婢,铺地的一片洋洋人口相当壮观。
众人正色肃穆,一点杂声不敢出,偌大的殿台花宇只能听见绕殿的溪水哗声,气氛极为压抑沉重。
百号人中不乏在府里带了数年的老人,甚少见到公主紧急召唤所有人聚集一起的严厉命令,一般而言要么是府里出了大事,要么就是公主要宣布重事。
无论哪一条都说明这府里之后会不安定一段时间了!
不熟悉情况的人们一面心带惶恐不安的等着公主到来,一面不禁猜测公主迫不及待的召唤他们来此到底是要做什么。
胆小的人担心是府里出了什么大事才让公主大怒,万一祸及池鱼自己无辜的很,而心思玲珑的人回想起近日发生的足够算得上大事的无非就是那么件事。
但是公主从头到尾都表现的极其无所谓,此番突然召唤是为何?
前者与后者怎样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得耐下心静待。
可他们不清楚,其中一些亲眼所见某个场景的人,心里都知道这府里大概是要变天了。
不多久,从殿台后的平角游廊出现了几抹身影,为首的便是一身碧翠纱裙的公主燕阳,依然是高傲夺目的艳丽无双,声势逼人。
她的身后惯例是跟了她的贴身大丫头溧光,心腹带刀侍卫雁门。
主仆三人皆是风姿卓约的好风采,随便一站就夺尽所有人的目光,因此谁都没注意到那个慢慢走在最左又靠后的灰蓝人影。
燕阳直接走至殿台最前,一双琉璃凤眼凌厉的扫视了台下乌泱泱的众人一圈,目光严厉狠辣,依稀带着怒气,众人皆是被这目光刺得纷纷低下头,竟是不敢抬头再看。
下一刻,上方传来金戈玉声,明明悦耳如山涧晨风轻吹树木的柔柔嗓音,却是声调阴沉,句句如寒川刺骨。
“本宫近来事务繁忙,顾不上府中杂事,竟是就有人敢趁着这会儿惹事生非,欺上瞒下!”
声音越沉越狠,直叫人不寒而栗。
燕阳冷冷巡视台下,玉声寒音:“是本宫这两年脾气太好了,没多管教鞭策你们,你们一个个的就敢仗着本宫的纵容而肆无忌惮了么?!”
最后一字落下声量蓦地拔高,显得几分尖锐刺耳,分明怒火高涨。
初次见到公主这般气势汹汹的发火模样,顷刻吓得台下众人齐齐跪下,同声惶恐的回答万万不敢,请公主息怒!
“给本宫都抬起头来!”
吓白了脸的众人听话抬头,只见公主转身往旁走了两步,一把拽过了离她三丈多远的年轻男人强拉到了自己身边站着,指着那人一字一字厉声道:
“这是本宫的驸马,府里唯一且真正的男主人,见他便如见本宫,他的话就是本宫的话,他的命令就是本宫的命令!”
她盯着众人,狠声警告道:
“今后你们谁再对他不够恭敬礼重,甚至敢顶撞欺辱,本宫就砍断你们的手,剁掉你们的腿,拔掉你们的舌头,挖掉你们的眼,用余生给本宫好好想一想上下尊卑四个字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她这话又狠毒又干脆,句句咬字清晰加重,表示她所言非虚。
话音才落,莫说台下一干人等个个听得目瞪口呆,说不出话,就是那被她死死拽住手腕的年轻男子也受惊不小,双目震撼的呆呆望着她,眼光几番辗转变化,极为复杂。
台下直直射来的无数视线险些能射穿身体,他惶恐的垂下头,声音有点发颤:“公主,你抓的太紧,草民的手腕疼.....”
本以为这话说出来没什么作用,不想下一刻手腕上的捁制力道就轻了许多,可依旧不松手,他试着抽了两下拿不出便作罢了。
紧皱眉头盯着手腕上那一只秀白如玉雕的手,豆蔻鲜红的指尖衬着他苍白无色的皮肉,更显惊心刺目,正当他看的心里紊乱无章时,耳边又听身边人的重重呵斥。
“本宫刚才说的你们最好都深深的刻进骨头里记住,记清楚本宫今日的警告,若是今后还有人再犯这种小错,下场绝没有他这般轻松!”
众人随着燕阳笔直抬起的那根红红指尖看去,便见左边的回廊有两名侍卫粗暴提着一个浑身滴答掉水,闭眼垂头,一副昏死不知的人快步走近。
待惊惧不已的人们真正看清那人的样貌后俱是吓得大惊,那人左脸肿的老高,额头青了大块,虽是狼狈至极,右脸还是比较完好能看出是谁。
众人心神大震,这不是最近很受公主宠爱的兰飞春吗?早晨还瞧见他活蹦乱跳的到处跑,怎么短短半日刚过就成了这幅德行!
“这个贱人今日下午竟敢冒犯驸马,真是胆大妄为,不知死活!”众人的神情瞬间变得惊恐,燕阳看之便不屑冷哼一声。
“区区一个奴才竟能上口辱骂驸马,还想动手!以为昏过去了便算了么?来人,给本宫就地杖.......”话未说完,她就敏锐感觉到握住的温凉手腕轻轻一颤。
余光瞥见身边的年轻男人悄悄抬头扫她一眼,面色紧张,目露不忍。
只这触目她就怔了一下,稍稍顿了顿,当即就改了口:“把他赶出公主府,不准他再进府里一步。”
果然,年轻男人听后就轻松了口气。
听到这一声低的只能她听见的呼气,从进府看见那一幕就气的熊熊冒火的燕阳竟然霎时间火气全无,愤怒顷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全然不顾台下众人此时是个什么表情,心里是如何想,燕阳侧头望着身边的男子,看他低着头,碎发下能依稀瞧见细长的眉睫在微微颤抖,颤若蝶翅。
她忽是鬼使神差道:“最近本宫忙于杂多事务,新婚夫妻的一概规矩礼仪都落下了,每日回府甚晚,连与驸马吃一顿饭都顾不上,自今日起本宫会日日回府与驸马一道用膳吃食。”
她停了一停,心头忽有奇意漫上,竟偏头对他诡妙一笑,“再同驸马好生共叙夫妻情谊。”
话刚落,她之前放松了力道,松松抓着的手腕就使力抽了出去!
同时一张实在算不上出彩的面孔猛抬,表情惊异非常的看向她,一双眼睛犹如白日见鬼的泛着惊疑诧异,漆黑的圆圆鹿眼清清楚楚映出她的模样。
见状,燕阳笑的更艳丽逼人。
很好,你终于愿意正视本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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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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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过后,燕阳说到做到,真就日日提前回府同柳三更一起吃晚膳。
只有她们两人吃的晚膳。
多年一直单独吃饭的柳三更很是不习惯与一个基本算是陌生的人共桌吃饭,尤其这人性情高傲又喜怒难猜,与他几次见面皆是非骂便斥的嚣戾公主。
这种人光是坐在身边就令他如坐针毡,恨不得拔腿就跑!
他不习惯,其实旁边伺候他们用膳的下人们也不舒坦。
天晓得她们站在旁边,眼睁睁的看着一顿饭吃下来从头到尾都说不了几个字的两个人,席间气氛冷冽如腊月寒霜,直冻的人瑟瑟发抖!
桌上全是美味佳肴,却被她们吃的像是断头饭一样阴沉僵硬,尤其公主的脸色奇差无比,一双凤眼偶尔就会含恨似火的瞪着身边那个快把头埋入桌下的人。
公主的脾气一向喜怒不定,偏偏不知此次是因为什么强忍火气不发,只一下一下狠狠戳着碗里的饭粒,好好一碗珍珠米都被戳的稀烂!
公主你还是发火吧,你这样更吓人啊!每当那时,就站在他们身边的下人们皆是心里欲哭无泪,衣下的腿抖的不行,胆子小的人好几次差点就做错了事!
他们上辈子是犯了什么滔天大错,这辈子要遇到这两个要人命的祖宗!
“这些菜不合你口味么?”
一声冷冷询问拉回了某个盯着手里饭碗久久神游的人。
柳三更忙扭头看向左边,正好撞上了一双艳丽威仪的凤眼,右眼下的一点泪痣满是绮丽风情。
他只愣了一楞就半垂眼皮,然后摇了摇头,低声回道:“没有,我喜欢的。”
自从大前日晚间两人第一次共吃一顿饭,被下人传唤而来的柳三更刚对她弯身行礼,口称草民两字出口,坐在正位的燕阳便烟眉一皱不快的打断他。
她说:“你是本宫的驸马,便是与本宫同等身份,无需自称贱称与行礼。这些没人告诉过你?以后莫要这般做了,自失了身份!”
确实没人告诉过他这些叮嘱,他也不认为成婚后就真与她是平等身份,与她有平起平坐的资格,这事他知道,别人也知道。
不过既然她说都说了,称呼与礼态都只是做给外人看的表面功夫,他何必为了这点小事顶撞她惹她恼怒呢?柳三更便乖乖的颔首应答是,果然之后就不再对她行礼谦称。
这样也好,他还乐的轻松许多。
即使听他说喜欢,燕阳仍盯住他不松口:“那为什么只吃你面前的几道菜?”而且还吃的这么少!
这位骄横跋扈的公主一副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柳三更脑仁都开始犯疼了。
他放下碗筷,斟字酌句的解释道:“公主,我都在屋里待着不大动,不饿所以吃不了太多,并不是我不喜欢吃。”
虽然他没食欲的本质原因是不习惯和这人一起吃饭,但这确实也是实话。
每天他就待在那偏阁里无所事事,不是睡觉发呆,就是写写画画,吃饱了睡,睡饱了吃,一日下来连门都不用出半步,
这种任何事不用做就自有人全权给他安排好的生活,就算养猪都不是他这么个养法,快逼疯了他!
听完后,燕阳眉头拢靠,沉吟顷刻,再问:“你是说,你待在这府里很无聊么?”
天杀的,她活到这么大,都是人们想法设法的揣测她的心思爱好,她何时揣测过别人的喜好!?
她都问的这么直接了,实在是叫人无法委婉回答,柳三更便弱弱的点头答是。
听后,燕阳只字不说了,只是盯着他看。
一张绝美面庞若有所思的盯了他很久,久到一度令柳三更鸡皮疙瘩冒了一背,直到他桌下的手忍不住握拳时,方听到这盯得他浑身不舒坦的祖宗终于舍得再次开口。
“你想不想当官?”
握拳的手徒然一松,柳三更怔了片刻当即摇头:“我不是当官的那块料。”
纵使柳三更掩藏的好,但他眼里快速滑过的鄙夷还是看的分明,燕阳的目光微变,以为他是看不上那些小官位置。
她明明是不愿的,但嘴里却干巴巴的许诺道,“如果你想当官,除了二品,以下的都随你挑选。”
果然身份高权力大说话就是不一样,一句话就置二品以下的官员皆如粪土。
柳三更都不知自己是该哭该笑了,他的父亲才六品官员,在这倨傲高贵的公主眼里怕是连粪土都不如了,那他这个病鬼庶子在她眼里又算什么呢?
“我真不是适合当官的料,公主。我自小便在菩萨寺长大,看的是佛书经文,做的是养花种草,因此莫说国策三道,就是最基本的四书五经我都才初懂尔尔,为官行政更是一窍不通,官场之事与我实无半点关系。”
月余以来,柳三更还是头一次心平气和的同这个强横公主说这么多话,提及内容还是涉及他自身之事。
燕阳正听得愣神,又听他慢吞吞的补了一句,“再说,我也不喜欢当官。”
听这意思似乎才是他不想当官的真正原因,燕阳想也未想,脱口问他。
“那你喜欢什么?”
似乎没想到她会顺势问下来,柳三更略是惊诧的眨了眨眼,再仔细的看了两眼后心里忽是生奇。
不知是不是他看错了,面前的女子一张娇脸竟有几分隐约的窘迫意味。
他还要再看的细微些,高傲的公主突然转过了头,见他久久不答,便状似随意的再次问道:“驸马,你以前在寺庙无事时都喜欢做什么呢?”
悦耳好听的声音险些能叫人沉醉,此时听着竟有几分柔情款款的意思。
柳三更心里的怪异感横生。
他沉吟片刻,再三思量这事说出来实在不算什么,便诚实的答道:“我喜欢画画。”
燕阳端碗的手为之一顿。
片刻,她淡淡哦了一声,便再未说什么了,好像真是随口一问。
见这喜怒难言的公主恢复了往常冷脸不语的态度,柳三更心里才是稍安,便把此事按下不再多想,继续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这顿对他而言是味同蜡嚼的精美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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