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母闲来无事学过一段时间的烹饪,平时也喜欢做一些甜点,再让纪秋送过去。
远亲不如近邻,纪裴两家又是近邻又是世交,平日买了什么东西,总是不忘给另一家送去。
上次在电梯碰见裴俞,就是裴母让他送了一袋刚摘的水果。
纪秋在厨房里忙活半天,看似有条不紊,实则手忙脚乱。
纪母看不下去,又叫让她出去呆着。
纪秋撒娇地笑笑,洗了手默默出去,避免帮倒忙。
客厅里纪父正和裴父裴母聊得愉快,门铃声响了起来,纪秋自觉去开门。
但她忽略了这个时候来敲她家门的,只有一个人。
裴俞。
裴俞没有穿着球衣来,而是换了一件浅色短袖。他身上蒙了一层水汽,还带着清新的柠檬味道,发尾还挂着水珠,看上去应该是在家洗了才过来。
明明天天上下学就能见面,纪秋却觉得恍若隔世。
裴俞的睫毛缓缓眨了一下,眼睛很亮,盯着纪秋,慢慢念出她的名字。
“纪秋,晚上好。”
他的声音像是吸引人的涡旋,纪秋仿佛又回到了那天,被他压在身下的记忆奔涌,她短暂地晃了晃神,被身后的声音叫回神。
“是小俞来了吧,小秋快给人拿双拖鞋。”
纪秋从鞋柜里拿了双崭新的拖鞋,丢在他面前,句话不说,转身走到客厅。
晚饭的时候两家和乐融融地谈着趣事,纪秋埋头吃饭,她胃口不大,对面还坐着裴俞,她更没心思久待,三两下吃完就说吃饱了下了桌子。
她刚放下碗两分钟,就听见裴俞也说吃饱了。
她转头望去,裴俞跟她父母聊了几句。
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她母亲笑得很灿烂。
过了一会,纪母开口叫纪秋:“小秋,带小俞去书房,给他看看你爸的那些旧书。”
纪秋不可置信地瞪着裴俞,直到满桌的人就要望过来,他立刻起身,朝裴俞点了点头,示意他上楼。
纪秋的父亲是历史教授,平时有收藏古籍的习惯,书房里摆了一整面的旧书。
纪秋把人带到书房门口,啪的一声开了灯,声音冷冷:“又不是没来过,还要让人带你。”
她刚想走,裴俞突然拦住她。
纪秋如避毒蛇猛兽般,一被他碰到就跟钠遇了水,发出剧烈反应。
“纪秋。”裴俞没有松开,但也没有更近一步,“我只是想对你说几句话。”
纪秋除了被他抓住的手,身体跟他隔了老远,远超正常的社交距离。
“我不想听,你跟鬼说去吧。”跟裴俞呆在一起,她只觉得脑中思绪一团乱麻,急于逃脱他的束缚,“放不放?不放我叫人了。”
第13章 13
裴俞心知肚明她不会叫喊。
纪秋看上去冷冷淡淡,嘴也凶得很,像只张牙舞爪的老虎,其实一戳,气就泄了大半。
“纪秋,你并不讨厌我的,对吗?”
他的话像是夏日里的寒冰,猛地将纪秋凉醒。
纪秋更加心烦意乱,用手去掰他的手指:“我看你是妄想症晚期,去精神病院看看还有没有救吧。”
裴俞顺势将她两手都捉住,仍然固执地追问:“我说对了,是吗?”
如果她真的讨厌他,怎么会装作无事发生,在他找上门来时,又针尖对麦芒的反驳。
他们认识不是一天两天,也不是一年两年了。
从两家一起落户在这个小区开始,他们就认识了,裴俞看着纪秋从在小区花园里爬树的懵懂小孩长到今天亭亭玉立。
她小时候被一楼住户的狗吓哭,不敢回家的时候,是他牵着她回去;她小学参加春游掉队,是他回去找她;她初中偷偷去看演唱会结果弄丢了手机和钱,是他把她从已经关门的广场接了回来。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两人的关系变得有些微妙。
他做什么说什么,纪秋都像是吃了炮弹一样,样样同他呛声。
裴俞不介意,因为即使这样,纪秋在他眼里也同样可爱。
只是意外永远比计划先出现,再有一年,他们就要大学。裴俞没办法像现在这样时时刻刻能看着她,他已经跟家里商量好,高中毕业后,就去德国留学。
他也知道纪父一心想让纪秋在国内读文学专业,而纪秋又向来只考虑今天不考虑明天,就算问她一百句,她也总能将人气得闭嘴。
纪秋在读书上她拥有持久的专注力,在其他方面她的反射弧大概绕了地球半圈,别人讲一个笑话,大家都散场了,纪秋才后知后觉开始鼓掌。
他稍微激进了点,她就缩回自己的壳,不肯暴露一点心绪。
裴俞想,自己忍耐得够久了。
明暗交替的光线映在少年的脸上,因为没有得到回应,水润的眸子透出执着地渴求。
纪秋不明白他怎么又换了副面孔,先前还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这会没得到她的回答,又显得可怜兮兮,像是无家可归的小狗。
不是,她在想什么。
裴俞就是再惨,也不需要她的怜悯。
纪秋觉得再跟裴俞呆在一起,自己也会变得脑子不正常。
“你管我呢,有病趁早治,我这没有病人优待服务。”她再一挣,裴俞便脱了手。
她揉了揉自己被他握住的地方,还隐隐发烫。她也不想再跟他争辩,转身往自己房间走去。
“纪秋,不要逃避。”裴俞的声音不大,纪秋却像是被什么东西追着,加快脚步,略向匆忙地进了房间。
裴俞盯了房门半天,确定里面的人一时半会不会出来后,转身进了纪父的书房。
他本来也只是找个理由和纪秋谈一谈,不过看样子,纪秋还没有想通,他还要再对症下药才行。
纪秋回了房间,心急速地跳动着,她分不清这是被裴俞的行为气到还是因为其他原因。
她泄气地躺在床上,思考着裴俞的话。
她不讨厌他?
这话说的,他们有没有深仇大恨,自然不能说讨厌。
讨厌也要分程度吧。
纪秋回想起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和裴俞变成这样的。
明明初中的时候,他们还是一起乘车上下学的。
高中?
纪秋是在回忆不起来,只记得某一天起,裴俞突然就踩到了她的线,还一副不知所谓的模样,她是忍不了的。
都说女大十八变,她觉得男生也差不多。
比如裴俞,小时候还称得上可爱,越长大越气人。
第14章 14
许是因为两家和谐的聚餐,纪秋和裴俞的气氛暂时缓和下来。
纪秋虽然没再像之前那样躲着裴俞,但也不会主动找他。
直到最后一门考试结束,纪秋背着书包出来的时候,裴俞正站在校门口,看起来像在等人。
纪秋自然地把人当成空气,刚想忽略他径直走过时。裴俞抓住她书包的肩带,纪秋没走掉,被他抓回来。
她当即脱下书包,这么想要她的书包,送给他好了。
裴俞看她连书包都不要,低低笑了一声,跟了上去。
纪秋坐到自家的车上,车窗突然被人敲了敲,她往外望去,裴俞弯下身,晃了晃他手里的书包。
纪秋侧过头,让司机开车,不要管车外的人。
司机为难地笑笑:“裴俞的父母出差,你妈妈说今晚接他一起去你家里吃饭。”
话音刚落,裴俞也打开车门,他一手撑在车门顶上:“劳驾让个位置?”
纪秋无奈,往里面挪去,给他让出位置。
裴俞进了她家门,熟得像是跟回自己家一样。
今天纪父学校有事,要加班,裴俞的父母要去外省出差两个月,纪母看裴俞一个人在家,刚好她也做了饭,就把人叫过来一起。
两人虽然不太相合,但在长辈面前也一直保持着和谐的表象。
纪秋在桌上听自己母亲和裴俞聊得和乐融融,一顿饭吃得十分安静。
纪母说着说着,问他:“小俞,这两个月你父母不在家,干脆每天到我家来吃饭吧?”
裴俞面色犹豫,但还是开口拒绝:“纪伯母,太麻烦你了。我自己一个人在家,随便解决就可以。”
纪母一听,连忙摇头,语重心长劝解:“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大人不在家,就喜欢点外卖,那个有什么营养。听伯母的,来我家吃饭,我待会给你妈妈打个电话。”
纪母一锤定音,刚吃完饭,就说要去给裴俞母亲打电话。
裴俞再三坚持,说是要饭后消食,主动揽过洗碗的工作。
他们家虽然装了洗碗机,但洗碗机洗一次太慢,纪母又时常忘记定时拿出来,有一次差点没有干净的碗吃饭。
于是他们家也就放弃洗碗机,改回手洗。
纪母把纪秋进赶进厨房,让她多帮帮忙。
纪秋双手环臂,在厨房门口望着,洗碗哪用这么兴师动众。
裴俞在她家厨房安静的洗碗,其实这个画面没她想得那么差。
今晚家里就三个人,也没有多少要洗的东西,裴俞的动作也很快。
纪秋看他左右张望找碗柜,好心走过去,拉开旁边的碗柜。
只是刚一拉开,里面装着整齐瓷碗的钢架突然一松,最前面的碗跟着她推力的惯性往前一倒。
瓷碗没了支撑,哗啦啦地冲了出来。
纪秋手忙脚乱地想要去接,脆弱的瓷碗撞在碗柜边缘,碎成不规整的形状落下。
她慢一步的想收回手,裴俞却已经把她的手盖住,然后拉了出来。
一抹红色出现在纪秋视线里,她盯着裴俞的手,此刻正往外冒着血珠。
伤口很快被裴俞捂住,纪秋看不见,但裴俞手上越流越多的血告诉她那个伤口并不小。
纪秋仿佛感同身受,皱着眉头:“让我看看。”
裴俞捂着手起身:“不是什么大伤口。”
纪秋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上沾上的血迹,心头莫名烦躁,拉着他另一只手:“去医院处理一下。”
两人动静不小,在外面打电话的纪母听到后挂了电话,匆忙进来看发生了什么事。
纪母惊呼一声:“赶紧去医院,小秋你扶着小俞,我去车库开车,你们在小区门口等我。”
纪秋不敢动他的伤口,只能抓起一包纸,按在他的伤口周围,免得血迹滴得到处都是。
裴俞眉头也皱着,虽然没有出声,但看他的表情,也不像他说的那样轻松。
纪母很快把车开到楼下来接他们俩,纪秋盯着他的伤口,还在不断冒血,纪秋虚扶在他手上,不敢用力。
两人隔得很近,衣角都沾了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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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时有事,晚上还有一章
第15章 15
到了医院之后,纪母赶紧挂了急号,医生先替他清理伤口,又观察了下他的伤口,虽然出血多,但没有伤到筋骨,缝两针后定时换药就能愈合。
纪母拿着医生的诊单拿药,纪秋则陪裴俞坐在过道的椅子上。
他的手臂缠了几圈纱布,还隐隐渗出一点血迹。
这下裴俞看起来真的有点可怜了。
纪秋思考了半天,突然她上次用橱柜的时候,那里的螺丝有点松动。
估计是她打开的时候,螺丝刚好松动,里面的碗全部掉了出来。
想到这里,纪秋内心冒出一点愧疚。
如果他们早点让人来换,裴俞也不至于受伤。而且当时她也在厨房,再晚一点,现在在医院的人就是她了。
不幸中的万幸是,伤的不是他的惯用手。
纪母也被这变故吓了一跳,请人家来吃饭,不仅让人家洗碗,现在还伤到了手。
她载着人回去的时候,嘴里一直念叨这事。裴俞再三说自己一个人可以,才停了纪母的担忧。
第二天一早,纪秋就被自己母亲叫起来给裴俞送早饭。
纪母煲了粥,但她还要上班,担心裴俞一个人单手生活不便,便叫纪秋过去看着点。毕竟人是在她们家受的伤。
纪秋想到昨天裴俞的样子,难得没有推辞,拎着保温盒往隔壁楼走去。
她在楼下按了裴俞家的门牌号,大门很快打开。
裴俞开门的时候,嘴里咬着牙刷,身上还穿着深色睡衣,看起来刚起床。
他揉了揉眼睛,有几分头发反方向的翘起,屋内的暖灯映在他脸上,显得居家又纯良。
纪秋把盒子拎到他面前:“我妈给你做了营养粥。”
裴俞一手握着牙刷,抬了抬另一只手,示意他暂时提不了重物。
他含着牙刷说了句什么,纪秋没有听清楚,但看他已经进了客厅,估计意思是让她自己放进去。
纪秋上一次来,还是年前的时候。
裴俞父亲是律师,母亲是医生,一个时常出差,一个经常加班。两人一年到头忙得团团转,都没什么时间在家下厨,所以大部分时候都是纪家请他们去做客。
裴俞的家装修得十分简洁,处处都是大理石和冷色调,里面的东西也不多,如果不是壁橱里还有生活用品,跟样板房也差不了多少。
纪秋把饭盒放在桌上,刚坐下就听到传来水杯落地的声音。
想到母亲的叮嘱,她走到洗漱间,门并没有关。
裴俞蹲下身捡杯子,脸上还挂着水珠,深色睡衣的裤脚溅上了水渍。
看见纪秋站在门口,他摊了摊手,无奈道:“没拿稳。”
纪秋哦了一声,没有发表意见。
等裴俞洗漱好出来时,纪秋已经把粥倒在了他家的饭盒里,桌上还摆了两只晚碗,里面都盛好了粥。
她正盯着手机边吃边看视频,看见裴俞来了也没说话,继续喝粥。
裴俞也拉开椅子坐下:“在家没吃?”
纪秋嗯了一声,三两口喝完,坐在一旁等他吃完。
她本来是打算送完就回去,没想到裴俞连个漱口杯都拿不稳,看在他是伤者的份上,她勉强当个好人,送佛送到西。
裴俞吃得很慢,纪秋看他一口粥也能嚼四五口,人与人的消化系统差异有这么大吗。
裴俞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拿勺子的时候,手背的青色血管微微鼓起,像是一副冷色调的油画。
纪秋撑着头等了一会,终于等到裴俞吃完。
她自觉拿过两只碗,用洗洁精和清水冲了一下,谨慎地放进碗柜。
裴俞的食欲很好,把她带来的粥全吃光了。要是回去告诉母亲,估计明天又会让她来送粥。
纪秋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时,转身突然看见裴俞一直站在厨房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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